阿文疲惫又虚弱地笑笑，算是回答了老王头的话。

看着阿文走远，老王头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可怜了家里的孩子。”

此时天空已是暗黑，街道两旁的梧桐树被吹得七零八落，看起来马上就快下雨了。

阿文脚下加快了几步，停车场还有段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宿夜未眠一直研究的缘故，还是因结果数据不错太兴奋导致血压高脑袋晕眩。她坐在驾驶座上，头抵在方向盘上，小憇了一会儿。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她打了一个激灵！猛然意识到，今天是言言五岁的生日，肯定是家里人打来的电话！

果然。

电话里一个脆脆生生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言言饿了。”

阿文在电话里，一迭声地道歉，心中充满了内疚。

她又又食言了，“妈妈半小时后就到家，言言乖，先和爷爷奶奶爸爸吃饭吧。”

电话里又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电话就断了。

阿文叹了口气，却又不能说什么，说什么呢？说自己一直忙于工作，根本照顾不了这个家？

是不是太苍白了些？

此时黑云已经慢慢压下，就像是一片一片的蛟鳞，大雨迫在眉睫。

阿文缓缓把自己的车融入到大街上的车流当中，雨终于还是下了起来。

十一点多，阿文才回到家里，言言已经睡着了。

公公和婆婆还有老公还在在客厅里等她，看到她回来，她老公又去厨房把饭菜给她热了一下。婆婆则是和她说着言言今天晚上的事情：“一直等你回来，实在是太困，我就给他洗了澡哄他睡觉了。”公公婆婆和老公都是好人，向来是体谅她的。她胡乱吃着热好的饭菜，一边听着婆婆说的言言的趣事，心中的内疚和惶恐越发放大。

婆婆看她吃得有点潦草，一边抚着她背说：“慢点吃，慢点吃，小心噎着。”老公已经给她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手边。

阿文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家，惶恐也越盛。

草草洗了澡去了言言的房间，孩子睡得正香，可是眼角边还有泪水，想是做了什么梦，或者睡前有哭过。阿文小心地坐在孩子的床上，用手细细地擦拭言言的脸。孩子却在些里醒转过来，一睁眼看到阿文，一骨碌就爬起来，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妈妈，你可回来了。”阿文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把孩子抱起来，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抚摸他的小脑袋：“我们家言言是大孩子了，真乖啊，生日快乐！”

眼前却闪过巷子口大雨之下那对摔倒在地的母子，满地狼藉与血污。

她用力甩甩头，没事的没事的，肯定不会被人发现的。阿衡抱紧了言言，把额探到他额上，喃喃自语。

大雨中那个小孩子很吃力地拉拽倒在地上的母亲，大声地一声声喊关着妈妈妈妈。

他在雨里嚎啕大哭，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怎么了。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她愣在车里，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慌了怕了。那孩子悲伤绝望地拉扯着躺倒在血泊之中的母亲。

她狠着心，把车开走了。

她几乎感到自己口中的腥咸。

第二天是周六，阿文主动和家人说自己休息一天，要带去玩，言言高兴得什么似的，挂在阿文身上，一直亲妈妈的脸蛋儿：妈妈妈妈。

阿文笑着，心中苦涩，眼珠却如漆墨一样。她着伸手紧紧握住言言的手，温柔开口，走吧。

经过一夜的大雨，天晴了，却丝毫减水色中的明媚。

阿文带着言言在明媚中穿梭，小区附近里侧有一个小小的儿童乐园，有许多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已经在那里玩得满头大汗了。

言言大眼睛转来转去，握着妈妈的手，却越来越紧，他觉得今天的自己真幸福。妈妈陪自己玩耶！

阿衡凝视着言言，轻轻叹气。

她是多久没带言言玩了啊？一年，两年？三年？

可今天，却是最后一次了。

阿文又买了许多吃食，每样都有一份，两个人像是野餐一样坐到乐园对面的草坪上。

言言被教育得很好，吃东西时很有教养，哪怕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阿文用勺子把冰淇淋抹到了他的小鼻子上，看着他笑。

言言也是有样学样，却是青出蓝胜于蓝，除了冰淇淋，还有番茄酱，小手上全部沾了，一下就抹到了阿文脸上。

看着妈妈，得意地咬着勺子笑。

言言开始和阿文说幼儿园里的事情：我们幼儿园的张老师可喜欢我了，她总是摸我的头。今天，妞妞挤到我前面，也想张老师摸她的头。

阿文捏他的鼻子，然后呢？

孩子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张老师摸了我们两个的头呀。

阿文说，别的小朋友，他们呢。

张老师也喜欢他们呀。

阿文摸着言言的发，心疼地开口，“那言言以后要听爷爷奶奶爸爸的话，还有张老师的话哦。”言言有些敏感，隐约觉得今天的妈妈不同，可是哪里不同，又说不清楚。以他微小的词汇量中又如何形容出那些不同？

“妈妈，你看蚂蚁，蚂蚁在搬家。”小小的人儿一下子从些许的茫然中，转移到脚下的蚂蚁上面，阿文凝视着言言兴致勃勃地看着蚂蚁搬家。

阿文看着儿子，忽然，眼中就充满了泪水。心疼得厉害。阿衡伸手把儿子拉到怀中，和着泪水喃喃地说道：“言言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同一天的下午，阿文去自首了。

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