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上，和一个朋友吃饭。

       靠窗的位置很好，可以看街道上绿色的树、明亮的灯和微笑着来去的人。毕竟是新年了，总觉得空中弥漫着温暖的气息，面前这一锅汩汩滔滔的猪肚鸡，蒸腾的似乎也不是水汽而是喜气。

       正闲聊着，他忽然眼神一黯，说，这一年就要过去了，我不怀念它。

       我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说，新年快乐。

       2

       他曾有过一段恋爱。

       某年，他遇见了一个女孩。女孩为了他，愿低到尘埃里去，在某日，还红着脸向他求婚，希望这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他那时很骄狂，在那个当口，忽然如中了邪魔一般，竟生硬地拒绝了她。自然，女孩流着眼泪离开他了，从此不见。之后几年，他在情路上兜兜转转，一回头才惊觉，自己心底里的最爱，还是这个女孩。于是，他满世界去找她，但她一直不肯见他。今年春节的时候，他在凄风冷雨里奔波千里，去到女孩老家所在的城市，电话打了无数个，酒店住了两三天，但女孩仍然拒绝相见。

       今年，他每天都六点起床，先跑到广州，将一束花放在她公寓门口，之后再赶回佛山上班。

       我问，送了这么久的花，女孩回心转意了吗？

       没有，花都扔垃圾桶里了。

       他找了各样的理由，买手表、电脑以及项链等，快递给女孩。

       他知道她喜欢小动物，还特意去买了只小狗送她。知道女孩不肯见他，他只好把小狗拴在她家门把手上，然后再一路飞跑着离开。

       我说，这些，她都应该收下了吧？

       他摇摇头，说，没有，今年圣诞的时候，收到一个邮包，打开一看，手表、电脑和项链全在，包装完整，女孩根本就没打开看过。女孩还留了几个字，说，永不再见。

       那小狗呢？

       她妹妹抱走了。

       3

       一个女孩，放下所有的自尊和矜持，低着头央求和他结婚，他没有答应。

       女孩离去时，该是何等的痛楚呢？我想象不到。

       现在，他仍在无比执着地做着许多事，但只恐到头来终究是徒劳。他曾经伤她有多痛 ，她现在拒绝他就有多决绝。如今，他心里仍抱着一丝微茫的希望，盼她于某天回心转意，但，真的有这一天吗？

       4

       我听着他讲这些事时，心也沉了下去。

       但你的留言来了，说，正在听新年音乐会。我想象得到，在庄严华美的大厅里，你就坐在那里，眼神明亮，嘴角有轻柔的微笑漾起。你说，台上那个谢顶的中年小提琴手，是你的老师。你还录了几段声音、拍了好些现场照片给我，让我感知你所处的时空，让我触摸你的心。

       你在我身边，我没有错过你。

       谢谢你，上天。

       5

       我们从何时开始的呢？

       若干年前，我们就认识的。那时，你是我眼中的黄毛丫头，我是你眼中的愤怒青年。我们有很多共同的好友，我们有一起玩耍的圈子，但我们竟不曾以爱情之名而起心动念。许是，时候未到吧。

       某个南国的秋日下午，我们再相逢。

       我最初说的一句话是：嫁给我好么？

       你说：好啊。

       终于，上天让我们在红尘中失散许多年后，才转身遇见彼此。原来，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那天，我们都是说着玩的，彼此心底无私，开得起这样的玩笑。

       但现在回想起来，彼此都觉得十分讶异。

       我怎么会那样说话，你怎么会那样回答？

       但事实就是这样，证据确凿。

       写到这，我笑了。

       6

       如今，我们在一起。在清晨的阳光里彼此问候，在温煦的风中彼此牵挂，在静谧的夜空中彼此想念。有一些小小的痛，让你在枕边暗自垂泪，都是我的错。更多的，是爱与怜惜，是甜蜜。你乌黑的发，白玉般的小脸，亮晶晶的眼，让花朵盛开的微笑，让心头轻颤的细语，都让我沉醉。

       我见过很多女明星和模特，我原来以为她们很美，但和你相比，她们就都不美了。

       论容貌，论才情，论心性，她们都比不上你。

       你是最美好的那个。

       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你。

       7

       你曾经那么羞涩，现在，你听得惯再肉麻再幼稚的情话了。我曾经那么狂放，现在，也时时柔肠百转了。很多次，我们忽然就很自然地谈及未来。明亮的房子，爽朗的阳光，热气腾腾的茶和牛奶，微笑着的两个人。生活，这就是我们畅想的生活，安宁，美好。

       我们认识多久了？

       好像是很早很早之前——甚至于从小就认识？

       否则，我们何以如此默契、如此熟稔？

       8

       这一年过去了，我很感谢它。

       谢谢这美好的时光，让我遇见你。

       谢谢这仁慈的上苍，让我们终于不再错过。

       谢谢你的爸爸妈妈，养育了这么好的女孩。

       谢谢这万千的人，看见了我们的幸福。

       谢谢你。

       9

       一生，一世。

       相知，相爱，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