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终于放晴了。

睁眼的时候，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在雪白的天花板上画出一幅好看的光影图，我还没从梦境里完全清醒，却依然能够从那些光影里看到故事。我把光影拍下来给北方的友人看，他笑着说，真好，到底是南方，阳光让人心情敞亮。

初夏的雨水虽然淋漓，到底不如冬雨那般凄冷，当然，我还是添一件薄毛衣。园子里的植物被雨水清洗后，散发着好闻的清香；路上落了许多七里香的白色花瓣，小小的花朵躺在泥水里，像一幅洇湿的白绸帕，一切仿若不真实。

我洗了头发，由着阿嬷帮我梳了双髻，老人家手脚愈发不利索了，我心里有点点难受。但她手艺却还是依然很好，哪怕我发量多如海藻，她也有能力扎得结结实实的。完了，还在髻上缚了她最喜爱的红绳，这红俗的打扮配上素色的裙子，不知像不像古代的丫鬟？老人家可不管这些，我便由着她打扮，还假模假样地提着子模仿舞台青衣出场的姿态逗她开心。有时候，老人家也是要哄的，她开心了，我便也开心。

打扮妥当，阿嬷自去做她的家务去了。我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在窗前看，是《苏曼殊全集》。不用我介绍，子谷先生的才名早已赫赫。其文字清艳明秀，别具一格。其人品清越高洁，“生平恶日人如仇，侨居数稔，不肯操日语，宁辗转觅舌人，不惮烦也”。其实，第一次了解这位大师，是在我的少年时期，我在另一篇文章里有写过。彼时，我认识一位奇女子，十几岁时曾经受戒皈依，后来还俗。当时年少，听她讲这番经历时不觉十分景仰。我问过她为何想会想要当尼姑。她说原本以为当了尼姑便可以云游天下，览遍天下的山山水水，殊不知当了尼姑却依然天天读书习字。我大笑，这与我当初想要报考地质专业的愿望可算是异曲同工。每个人在年少时都会做一些旖旎的梦，唯有她，把梦做成了传奇。

往事唏嘘，书却没读几页。近来浏览了太多碎片化的信息以及短视频，竟有看不下书的感觉了。读大学的弟弟曾告诫我说，要少看或不看短视频类的碎片化东西。因为碎片化的信息只呈现了事实，事实不大需要思考，所以，当你一个晚上飞快浏览了许多网页看完诸多快餐似的信息，满以为览阅许多内容，却发现，这些东西很难在你脑中形成逻辑和论证，更别谈深度和纬度了，它们只是知识系统的一个片段或者仅仅只是一个孤立的点，甚至于，是完全没有营养的东西，不是严谨和全面的；另一方面，因为碎片化的东西繁杂，快速浏览下容易分散人的注意力，从而让人智商降低。虽然，你在认知上也许比以前更丰富了，但缺乏思考和逻辑的认知是很难形成系统的知识体系的。故此，长期沉溺于碎片化阅读必然产生难以持续学习的能力，自然，就看不下书了。

我被这个认知打击到了。

如此漫长的时间里，我竟然一直沉浸在短视频和狂轰滥炸的信息里不可自拔。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一本完整的书了呢？我曾经最为喜爱卷握着一本书便以为握住这个世界的感觉不知于何时已然十分遥远了；曾经喜欢收到新书便迫不及待地拆封通宵达旦看完的日子再也没有了；曾经用书盖住脸只想闻那油墨清香的享受没有了。

多少个夜晚，拿起一本书还没看两个字便抛下，拿起手机却可以熬到凌晨，我竟然让这般惨况持续这么久。难怪智商越来越不够用。

小时候，外公最疼我，他曾说，你要好好读书。

他把我从逼仄荒凉的窄路领出来，把我留在烟火里，自己走了，我却没有好好读过书了。

泅于水底太久，我真的要努力仰头上岸呼吸新鲜空气的。从今便要开始，停止虚空，停止沉溺，停止自我绞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