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很长，岁月很短，汲汲而生，汲汲而死。

 

      【一】草垛

 

这是我幼年做过最多的一个梦。冬日在絮暖的棉被中醒来，夏日在热汗涔涔中醒来，常会知觉胸口憋闷，最早推算的记忆，好像在我五六岁时候的样子，已经做过这样的梦。我在草地上和几个小朋友一起玩耍，忽然从天上掉下一丛草垛，将我压在下面，我奋力呼喊，伸手点脚，除了有一些土腥土味的草进入到我嘴中，没有半点效用。

 

那几个小朋友，好像已经把我遗忘，他们在拍手，在唱歌，却没有人肯来救我。

 

我把我的梦说给母亲听，她很惊讶，她甚至想不出一向生长在城市中的我，怎么会知道有草垛这种物什。

 

爸爸很担心我有胸部或者心脏方面的问题，领我到医院做检查。还好，一切正常。

 

很多很多年过去，我姥姥去世了，在姥姥家，我忽然想起，这草垛是我童年的朋友小燕家的，她父亲从农村运来一垛草，用来冬季烧水驱寒。她家和我姥姥家一样，都是过去的日本小平房。

 

小燕是我幼年最好的朋友，她父亲因为挪用公款被公安局抓走之后，姥姥就再也不让我和小燕来往。

 

我的梦大抵出于一场撕心裂肺的哭泣之后，幼年的我舍不得小燕。

 

【海螺】

 

小时候，我和我的同学一样，收集过各色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它们有小汽车的模型，航空徽标，各国的邮票，纸币，我记得我曾经有一个同学收集了一柜子的芭比娃娃的衣服，那时候，她送同学的生日礼物基本都是芭比娃娃，而她把漂亮的芭比娃娃的衣服都扒下来。“谢谢，我收集这个。”她说，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最大的爱好是收集贝壳，那时候，我幻想把我家茶几桌子玻璃下面的夹层全部摆上贝壳，把我洗澡的浴室地面镶嵌上贝壳，把我湖蓝色卧室的一面墙上全嵌上贝壳。这样，我的梦会不会是蓝色的？我听到的声音会不会都像海浪一样动听？

 

是他告诉我的，屏息俯耳倾听，你会听到海螺中的海浪声。

 

我和他并不熟，只因为小学坐在同一个班级的前后桌，偶然会说几句话。他听说我收集贝壳，就送了我一个超大的海螺。我向他致谢，他说不用，他叔叔是海员，常会带一些海里的好东西给他，这在他也并不稀罕。我因为这个海螺，时常会记起他，但并没有因此而和他有更多的交往，相反，后面连说话也越来越少了。

 

他长得很好看，听说到初二的时候，已经有些女孩子会在他放学回家必经的路上，堵他要交朋友。而初中以后，我转学到另一所学校，和他的交集再也没有了。

 

再再后来，有人跟我说，高二的时候，他去海边游泳再没有回来过。他妈妈为此精神崩溃。我听后，颇为凄然，总感觉像是一个曾经特别特别好的朋友离去了。我又想起了他的颜，那个漂亮的男生。

 

还想再讲一个竹子的故事，字数够了，就留待以后有机会再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