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刚去参加了家中一位老人的葬礼。我在家中的日子不长，与大伯父谈不上亲近，印象中他一直是个干瘦老人的形象，揣着一条廉价的烟从集市中路过。

大伯父爱烟，家中四个男娃，谈不上富裕，所选的烟是最廉价的那种。大伯父总说好烟，没这个味。他称那个味叫“壮”，大抵不吸烟的人也理解不了所谓的“壮”。爱烟成痴的人对烟草总有着特殊的癖好，以至于大伯父在最后的几年内就已查出肺部有毛病，大伯父的烟一直未戒，当最后的两年他摔断了腿不得不坐上轮椅时，手中的烟也未曾停。几个哥哥总是埋怨大伯母，要她没收大伯母的烟。

伯母对伯父是“纵容”的，不识大字的伯母，照料着一家老小，总是愧疚没能帮上儿子们的“大忙”。所谓的“大忙”不过是四个儿子结婚时无一个是老两口准备的房子，以至于大嫂死活不肯穿上孝衣。

大嫂在灵堂前哭的直“咽气”，不是为老人的离世而伤感，而为了妯娌间的“不公”。我未曾上前劝解，各家的事，各家的理。几个姐妹站在一起谈论此事时，我只讲“她也有孩子”。父母哪里不心疼孩子的，一碗水端起来，总要有倾斜。但逝者为大，无论前事如何，老人一去，今生的缘法便至此了解。

我的印象中，两位老人和善且不善言辞。大伯父交流的不多，但每次回家，大伯母总要拉着手非要去家中坐坐，有时是地里的一把韭菜、小葱。七十多岁的大伯母至今还带着几个孙辈，最多时家里大大小小五六个孩子，放学后一窝蜂地冲到大伯母家。父母的过错，无非是观念束缚的思想，父辈的一生完完全全给了儿孙。

昨日下午看望的老人，虽说已经无法言语，但他活着，总归是念想。人呀，只有年龄足够大，才会明白什么叫死别。家中三奶奶去世时，二姑抱着棺材哭喊着：“以后没娘了。”周围的亲戚们劝解，说三奶生病多年，是去享福去了。当时很赞同这种话，与其不省人事的瘫痪在床，不如减轻儿女的负担。今日上午，看到黄木棺材里老人暗灰色的脸，才感触到，生命真得终结了。以后，四位哥哥没了父亲，柔弱的大伯母要一人度日……

总觉得自己还未曾老去，那里因为有老一辈在顶着。看着为葬礼忙里忙外的父亲，心头突然冒出，如果有一天倒下的是他，我该怎么办？

任何事情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都觉得淡然。生与死，谁也避免不了的规律。可是，真得有那一天，倒下的是我最亲近的人的，一直爱着我、护着我的人像大伯父一样安静的躺在匣子里。又会是一翻怎么样的情形？

“以后没娘了。”二姑十几年前的话，突然就这样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父母在，家在。他们一直在老去，用自己的生命为我们抗着灾祸，抗着死神。大伯父的身躯入了土，灵魂飘向了远方，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人死如灯灭，悼念的话语说再多，也换不回有温度的话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昨天下午，大伯父的病床前，我曾尽过一份心。老人闭着眼，喘着大气，再也没了往日的神采，可他那时还活着，是个有气息的人呀。

骨埋黄土，人生逃不过的宿命。老去的父辈，见一日便少一日。岁月渐长，收敛年少时的轻狂，多陪陪他们，谁又知那一次相见会是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