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撕开黄沙织就的幕布，几团沙滚草匆匆经过。废弃的戴恩克小镇街道上，快要烂掉的酒吧招牌上斑驳着弹痕，风沙吹打在镇口自由钟的铁质外壳上，声音格外清脆。这是丽萨选的决斗地点，是我俩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一个瘦高个隐匿在离她不远处的房屋阴影下，焦灼地来回轻轻踱步，欧麦尔，你这个色欲熏心的滚蛋，为什么就这么轻松被我利用了呢。

见我到来，丽萨理了理牛仔皮帽，从马上翻身而下，风沙吹起波浪般亚麻色长发，深蓝色的眼睛如一汪湖泊沁润了我的干涸的灵魂。

这美丽，宛如初见。

“丽萨~”我礼貌地冲她微笑，她的脸上却只挂着冷漠，我知道，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这样做，谁会对一个伤害过自己欺骗过自己的人示以温柔呢？只是如此冷漠的告别实在让人惋惜，在我内心最深处的期许中，仍渴望着在告别这个世界时能存留一丝温情，哪怕是仅仅一个微笑也好。

取出子弹，上膛，检查保险后放回在腰间的枪套里。对面的她，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两人中间像是隔了一面镜子。

心脏砰砰直跳，这是多年决斗以来唯一的一次，恐惧和懊悔几乎将我压垮，不行，不能露怯，我选择转身，将这事速战速决。侧耳倾听，她也转过身子，然后就是各走三步开枪了吧——枪手们最古典的决斗方式。

“一、二、三……”

默默说完，在脚尖刚落地的一瞬，我转身先开出一枪，这一枪并未有任何瞄准，只是出于本能射出。

“咚！”她单手捂住胸口，重重倒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

“嘭！”阴影处欧麦尔的枪也响了，只是他枪法太差而我又提前做了规避动作。

我快速向阴影处补了一枪，击碎了他的手腕，他咒骂着又准备拔出第二支枪，被我又一枪击中膝盖，摔倒在街上，阳光暴晒着他斑秃稀疏的头顶，浑浊的灰色眼睛仍诉说着凶恶。

“嘭、嘭嘭。”我又射出三枪，打在他眉心上，欧麦尔挣扎着蹬了几下腿，死透了。

风沙越来越大，钻进了我的脖子里，虽然太阳当空，却仍然有些冷。

我缓缓走向丽萨，把身上的毛质披肩取下，将她翻过来准备盖上。

“嘭！”她的枪声响了。

她怀里一直揣着一只银色的小手抢，是父亲老麦克的遗物，我一直知道的。

我们决斗时我开出的第一枪打偏了，避开了她的心脏部位，这我也知道。

在开枪的一瞬，我快速审读着她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有愤怒、有开心也有诧异，她正在诧异为什么我知道她没死，因为我没有本能地去规避这近距离的一枪，这是违反枪手本能的。呵呵，我当然知道，因为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啊，就像我们一直执行的那些计划一样。只是这一次，我会死去，而你会继续活下去，卸下仇恨轻装前行。

子弹呼啸着将我的脑盖骨掀开，灵魂与忏悔先于我的脑浆喷薄而出，笑容舒展在我脸上，是多年来真诚的一次，我自由了，而你也终会自由。

我爱你，丽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