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槐树&年轮

我们家祖屋是一个三进的宅子。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告诉我：咱们家都一百多年了。我看着门前的石狮子，还有高高的门坎，以及年老的木门和铜环，的确是老了，和太爷爷一样老了。

奶奶说，唐山大地震的时候，别人家的房子房山都有裂痕了，但是你看咱们家的完好无损。爷爷在旁边看着我们不说话，但是频频点头，想来寡言少语的爷爷，是认同奶奶的说法的。
所以，这祖屋子是很好的喽？我自己心里想，可是邻居家的房子，都好新啊，比我们家里的新。但是，我们家的祖屋也不差。我又跑出院子，跨过高高的门坎，然后再转过身，看我们家的老朽的大木门，和两边头顶已经被摩挲的光滑的石狮子。再看向院墙外，临街的那棵大槐树。那么粗，我和小伙伴好几个，也不能把它搂起来。我仰头看它，真想爬到树端上去啊。

三进的祖屋，旁边还有跨院。如果从前面进可以从角门进去，也可以从院里的月亮门进去。奶奶说，这不叫月亮门，这叫月洞门，可是，我还是喜欢叫它月亮门。就像是我一直把我们家的影壁叫成影子壁一样。至于为何要这样叫，也没有什么更深刻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罢了。

跨院没有主屋，只有马厩还有猪舍鸡舍。还有好几株香椿树。爷爷可喜欢吃香椿鸡蛋了，我不是太喜欢，也不讨厌。

就是这样一年年的，一轮轮的年轮。祖屋承载着一百多年的风霜雪雨。我在这个祖屋，长到六岁，然后和老妈随军去了宁波，在那里，生活过好几年。在宁波的记忆很少，除了记忆中自己曾经一次次把牛奶倒进下水道里，简直再没有任何记忆可以支撑了。我时常想念爷爷奶奶，还有祖屋的一切。那个门口的石狮子啊，高耸入云的老槐树啊。都是我倍加想念的。

高耸入云，应该是小孩子的相对感观。再大些成年后，再想想自己小时候对它这种高耸入云的概念，亦颇觉好笑。真正是不至于到了高耸入云的地步啊，哪就高成那样了呢？但是却是小时候的自己，对周遭一切的视野感观。

最后一次看到我们家的大槐树，却是我大学期间了。而我并不是亲眼目睹它的真颜，只是爷爷寄给我的信件得见。因为那时，村里通道，清理了大家门前好多树，便包括了我家祖屋门前这棵老槐树。爷爷在信中，对这棵老槐树也是颇有心疼之意。他说，留下它的树桩，放在阳台上，他时常坐坐，晒晒太阳。

再回祖屋时，已是寒假。

树桩上的年轮，一圈又在圈，密密匝匝的。我细细数着，却数也数不清，它到底有少个圆。爷爷说：它比你爷爷我还大呢！我蹲在那里，看看爷爷，又看看树桩，莫名就有一种苍凉爬上心头。厚重又压抑。喘不过气来。

五一回乡去祖屋，表姐把祖屋看管得很好。那棵树桩亦是登堂入室，进了堂屋。

2024 05 31 09: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