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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与旧】旧岁与新年

车窗外，近处的田野和远处的山峦组成一幅银白色的画卷，在我的眼前徐徐展开。今年春节买不到价格实惠的直达卧铺，却也有幸让我在高铁上体会了一次回家过春节的感受。

我靠在高铁的座椅上，对面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着一个男孩，男孩三四岁的样子。他兴奋地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嘴里呼出的热气使玻璃时不时地晕开一小片水雾。他时而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银白世界，时而拉着妈妈问东问西，漂亮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喜的光芒。

在这一对母子的对话交流中，我听出来，这是一个远嫁到南方的东北姑娘，宝宝出生后这是第一次一起回姥姥家过春节。宝宝的爸爸工作比较特殊，只能买了大年三十那一天的机票赶过来。宝宝的妈妈实在是无法忍住对家乡父母的思念，申请了年假，带着宝宝提前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她低声地给男孩讲一些东北老家春节的习俗，例如三十晚上不光要吃饺子，而且要守岁，就是一家人要团团圆圆地不睡觉，一直等到新年的钟声敲响，迎来新的一年才去睡觉；例如三十晚上的灯火，只要是点亮了就不要关。

这一幕，让我回想起我儿时过春节的情形，大致也是这般。

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平时用的都是 15 瓦的白炽灯，只有在新年的时候才会给屋子里换上一个度数比较大一点的灯泡，亮亮堂堂地过年，期盼着新的一年里有个亮亮堂堂的年景。家家户户都会蒸上一大锅馒头，寓意蒸蒸日上的一年。大人们的愿望就是要一年更比一年好。三十晚上无论如何也会做一条鱼，还不许吃完，再炖一只鸡，想着新的一年可以连年有余，大吉大利。

而我就只盼着能有一件新衣服，有可以大快朵颐吃到初五的年饭，一份可以吃到正月十五的糖果，孩子的愿望就是那么浅显而直白。

到了初一，吃过了早饭，父母会带着我去给长辈拜年，先去辈分最大的爷奶家，那时候要给爷爷奶奶拜年磕头的。爷爷奶奶会笑呵呵地坐在炕上等，地上放着几个破旧的垫子，等着儿孙跪拜。炕上的小桌子上，摆了几个盘子，装了花生瓜子和糖果，条件好一点的家庭还会摆几个苹果。那时候的孩子虽然是放养，但是多数家教也很好，不让拿的东西不会拿，不给吃的食物，哪怕特别想得到，也只是看着，更不会因为没得到回家里和父母哭闹。

中途停车，我的注意力被拉回了现实。上来了一对老夫妻，提着笨重的行李箱，年轻的列车员帮他们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又指引着他们走到自己的位置。他在这里，迎来送往，见证着无数旅人奔赴家乡的急切，和亲人马上团圆的渴望。

对面座位的男孩斜躺在妈妈的腿上睡着了，梦中的他露出甜甜的微笑，我想他一定是梦到他只听妈妈说过的那些情景了吧。

列车呼啸着一路向北，离老家越来越近了，窗外的风景越来越熟悉，旧时光里的那些回忆与新年的期盼在这小小的车厢里交织。我仿佛看到了走出检票口，老父亲那期盼的目光；我仿佛看到了推开门，母亲喜极而泣却极力掩藏的眼泪。想一想热炕头上摆满了花生瓜子，想一想厨房里猪肉炖酸菜的浓郁香气，我的眼睛也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我知道，在那片冰天雪地的故土之上，有旧时的老友，温暖的老屋，挚爱的亲人，更有那无论岁月如何更迭也绝不会改变的乡音，正张开怀抱，等着我。

人生就是一场旅程，一路辞旧，一路迎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