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睁开双眼，一眼时光崩裂，一眼万界复苏。

——仅为题记

一

我是一名孤独的旅者。这天地如此之大，可仿若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踽踽独行。狂风吹不尽漫天的黄沙，苍穹之上的神啊，闭着眼，看不到即将枯萎的花。我跪在柔软的沙丘上，只一刹那，黄沙就淹没了我的四肢。皲裂的双唇和充血的喉头吐不出任何呼救，只能在尚未干涸的心中虔诚地祈祷。

我的神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一眼时光崩裂，一眼万界复苏。而我，在这崩裂与复苏的尽头，安然入睡。

二

那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花海。

彼岸的亭台楼阁笼在茫茫烟水之中，隐约见到一名红衣女子翩翩起舞，那红色太艳，穿透茫茫的烟水，刺痛了我的双眼。

也许，那是前世留下的一个片段，在今生的梦中断断续续地复现。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只知道从心底生出无尽的渴望，渴望呼唤，渴望靠近。

只是这些人和事都被湮灭在了时间的长河里。碎裂的不仅是前尘往事，还有今生浮世。我妄图寻一叶扁舟，渡过将我和她隔绝开的长河。可突然狂风乍起，波浪滔天。 烟水茫茫的彼岸再无那位着红衣的女子，望不到头的花海瞬间尽数枯萎，我心中无尽的渴望都随着滚滚的河水东流去。

天崩地裂间，我听到我的神在叹息。 时间的长河瞬间冰封，复苏的万界向我敞开大门，我踟蹰着不知何去何从。神睁开左眼，崩塌的世界将我掩埋，我在一呼一吸间又复睡去。

三

我的面前是一条羊肠小道，蜿蜒曲折。两边古树林立，茂盛得遮住了大半的日光。我站在小道的中央，向前看不到终点，向后望不到起点。

“怎么不走了？”我蓦然回首，友人笑意盈盈的脸近在咫尺。她的额上有薄薄的汗，脸色红润，见我回首，又问：“累了？”我默默摇头。我记起曾与她相约探访梅山，原来竟然是今日的事吗？

走与停间，整座山似豁然开朗。古树落于身后，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的梅树，红的，白的，绿的，黄的，美不胜收。 暗香浮动中，友人伸手一指前方，：“看那里！”我抬眼望去，只见几株红梅掩映着一间白墙灰瓦的小屋，细碎的阳光落下，美得惊心动魄。

我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友人也静默。没有任何一支画笔可以描绘出那一刻美景的万分之一，也没有任何一首诗词可以吟唱出那一刻起伏的心情。

忍不住抬脚往那处走去，可突然乌云蔽日，地动山摇，友人的尖叫声穿透我的耳膜，脚下的大地陷落，我失去支撑，瞬间跌进黑暗的缝隙里。 电光火石间，我看到苍穹之上的神微微启唇，他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到，我只看到他无悲无喜的双眸中似有千万星辰在崩塌与重生。在不断下落间，我闭上眼，放任自己陷入深眠。

四

六月的北京酷热难耐，紫禁城大得似无边无际。

我随着人潮一路前行，遮阳伞遮不住似火的烈日骄阳，皮肤被灼烧得隐隐作痛，干裂的唇在出血。

一道道门挡住前后退路，红墙上满是时光刻下的印记。我伸手触碰其中一道如闪电般的痕迹，时光的叹息声穿过厚重的历史传来，沉重又孤寂。人潮来来去去，只留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大殿前架着各类型的相机，人们流连的是琉璃瓦下的金碧辉煌，而我却在这样一处人潮罕至之处徘徊。有多少人曾在这里匆匆走过，又有多少人曾在其后的屋内枯等，却也许一生也等不来想要的结局，又或者不过数日就香消玉殒。这座城，禁锢的何止是历史。

导游在远处催促，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条不甚宽阔的路。烈日下，时光倒流，炸裂了一方世界。我的神闭上眼，苍穹与大地倒置，我在无尽的漩涡中睡去。

五

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清晨。

万物休眠，寂静无声。白炽灯驱散了黎明前的黑暗，却驱不散隆冬深入骨髓的寒意。落在白色墙壁上的光晕在眼中如水波纹般扩散，我睁着眼，竟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有一刹那，我以为我的神抛弃了我，直到淡淡的烟火味传来，母亲在厨房里喊：“都几点了，还不起来？”

我恍然惊醒，陌生与恐惧如潮水般退去。我看到我的母亲探头进来，她的眉眼一如我记忆深处那般熟悉，悬于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触摸到的床是真实的，看到的景是真实的，我与母亲也是真实的。

在她又开口前我答：“早啊，我亲爱的妈妈。”红晕慢慢爬上她的双颊，她不自在地清清喉咙，说：“赶紧起来了。”我微微一笑，应了声好。

我的心底生出一朵花，颤巍巍却又坚定地向阳而生。

微雨的冬日清晨，连空气都是冷冽的，我却满怀喜悦。崩塌的一切都湮灭在梦境，我的神啊，我所求的只是这样一个真实的世界，哪怕寒意刺骨，哪怕雨落无歇。

六

我的神在我的梦中睁开双眼，一眼时光崩裂，一眼万界复苏。

而我，在温暖如春的空调房内，静静地、静静地饮一杯新煮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