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夭暄

乌衣镇的镇尾有座红砖黑瓦的四合院，大门顶上挂着一块横匾，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乌山别院”，据说是乡长的手笔。

　　院子面朝潺潺乌江，背靠莽莽苍山。

　　周围散立着几株丈高的大树，宽阔密集的叶片给院内投下了几片荫凉。两侧是几块菜地，种满了常见的时令蔬菜，远远望去，绿油油的。院内有个小篮球场那么大的水泥开阔地，设立着一些简单的健身器材。

　　这便是乡里修建的敬老院，专门给那些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居住的。

　　环境说不上多好，但也还算不错。

　　目前敬老院居住着八九位老人，小到六十岁，大到八十岁都有。

　　潘奶奶是所有老人中最年轻的，爱打扮的她一身时尚的穿着，烫着齐肩的大波浪头，皮肤有着这个年龄段的老人极少见的红润与光泽，倒也颇有几分姿色。

除她外还有一位八十岁的老奶奶，其他便全是男的。

　　因此，潘奶奶自然就成了众爷爷们目光的焦点。

　　听说潘奶奶年轻时曾被誉为百年难遇的村花。

　　当然，这个百年难遇究竟是她自己传出的，还是她哪位相好的赞美的，已无可考证，但村花倒也确是事实。

　　几十年前的潘奶奶究竟美到什么程度，可以说，整个村里，不管已婚，还是未婚的男人，几乎都暗恋或明恋过她，潘家门前经常会出现各种吃的用的东西，全是那些爱慕者送的。

　　只要她一个眼神过去，是个男人都会心酥腿软。

　　她是全村男人心目中的女神，也是全村女人心中的公敌。

　　美女受的娇惯太多往往便会侍宠而娇，潘奶奶也是。

　　她欢悦地享受着异性的追宠，也任意挥霍着他们的爱慕。

　　每一颗摊在她面前的心，她都可以理所当然地享用完后，再毫不留恋地丢在地上用脚碾碎……

　　于是，那些嫉妒她的女人或被她伤过的男人，经常就在暗地里诅咒她要得到报应。

　　潘奶奶从好事之人嘴里听到这些，仅仅只是不屑一笑，依旧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肆意挥霍着自己的人生。

　　报应？谁被报还不一定呢！无能的人才会将愿望寄托给上苍，她只信自己。

　　潘奶奶一生嫁过三任丈夫。

　　前两任都因受不了她的滥情而分道扬镳，也没能诞下半个儿女。

　　第三任嫁的是个老实憨厚的丈夫，祖上颇有积蓄，被她挥霍一空后仍对她不离不弃，用他海一般广阔的胸怀包容着她的任性，至始至终爱恋如初。

　　潘奶奶也许是良心发现，决定跟这位丈夫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一辈子。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或许真你世间所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一场重病夺走了潘奶奶年仅三十五岁丈夫的生命，而他们的女儿也才刚刚五岁。

　　年轻守寡的潘奶奶又过起了游走于异性丛中的生活，八面玲珑的她倒也聚积了不少钱财，在镇上开了个小店，收入足够娘俩生活。

　　五年后，意外再次光临她的家庭，夺走了十岁女儿的性命。

　　或许，真的是报应来了？

　　潘奶奶幽幽长叹，从此更加游戏人生。

　　五十七岁那年，潘奶奶不小心摔了一跤，行动变得不再利索，无儿无女的她没人照顾只好进了敬老院。

　　不知是不是敬老院的饭菜与水土太养人，潘奶奶的身体逐渐康复，并且还俘获了院内各位爷爷们的心，日子过的风声水起。

　　萧爷爷便是众爷爷中最迷恋潘奶奶的，据他说第一眼看见潘奶奶便爱上了她，只要能跟她来一段浪漫的黄昏恋，此生便再无遗憾。

　　萧爷爷退休前是市里某中专学校的美术老师，妻子未能生育，两人一生无儿无女。他倒也算有情有义，并没有抛弃妻子。只是妻子离世之后，他便成了孤寡老人。

本着叶落归根的想法，从乌衣镇走出的他，又回到乌衣镇，并且住进了“乌山别院”。

　　潘奶奶对琴棋书画样样上手的萧爷爷自然颇有好感，而且萧爷爷儒雅的书生气质也不是她之前所遇的那些贩夫走卒所能比的，看的她眼前一亮，言谈举止也就不自禁地带上了一丝暧昧。

　　萧爷爷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初遇爱妻的激-情，变着花样追求潘奶奶，极大地满足了她那颗还未完全老去的少女心。

　　当然，潘奶奶也不是省油的灯，深谙与异性的相处之道。既有半推半就，也有欲拒还迎，看似有意，却又不明确表白自己的心意，就这么吊着萧爷爷的胃口。

　　萧爷爷倒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只管追求自己的，心中早就把潘奶奶当成了自己的另一半。

　　后来，乌山别院又多了一位杨爷爷。

　　说到这位，也算是商界的大享，最不缺的就是钱，可再多的钱也驱不走心中的寂寞，于是挖空心思作死。儿女各有各的事业，谁也没空陪他作，便将他扔回了老家的敬老院。

　　潘奶奶很快倾倒在杨爷爷的一身霸气之下，再不耐烦欣赏萧爷爷吟诗作画。

　　女人果然还是崇拜英雄的。

　　萧爷爷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自是万分紧张。

　　两人为了别院一枝花斗得你死我活。

　　而他们三人纠缠不清的关系也成了敬老院茶余饭后的消遣。

　　有一天，潘奶奶远在市里的侄女来探望她，给她带了几个大红苹果。

　　侄女走后，潘奶奶拿了两个苹果上杨爷爷屋，恰好在门口碰到萧爷爷，见她只顾惦记着姓杨的，心里颇不是滋味，便伸手说道：“两个这么大的苹果，还不得撑死他？不如给个我吃吧！”

　　杨爷爷瞬间又起了争斗之心，甜蜜蜜看着潘奶奶道：“潘潘，我最爱的就是苹果，你可别给他吃。”

　　潘奶奶于是横了萧爷爷一眼，没好气道：“你又不喜欢吃苹果，凑的什么热闹。”顺手就把手中的两个苹果都递给了杨爷爷。

　　杨爷爷颇为得意斜睨萧爷爷一眼，接过苹果就咬，还不忘喂潘奶奶一口。

　　萧爷爷望着眼前柔情蜜意的两人，气的甩袖离去。

　　当天夜里，萧爷爷给潘奶奶留下一封信后，用一根腰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萧爷爷说失去潘奶奶的爱，他已生无可恋，唯有解脱。

　　谁也没有想到老年人的爱恋居然也会如此的决绝而刚烈，没有人能说清到底是绝望的爱情扼杀了他，还是无边的孤寂让他失去了生存的勇气。

　　潘奶奶与杨爷爷从此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十字架。

　　他们已不敢再言爱。

　　一个人的退出，成全了两个人的寂寞，都说，不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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