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

一

“呕……”

斯科特跪在地板上，双手扶住马桶的边缘，剧烈地呕吐。

莱茵站在盥洗室门边，手里端着温水和药片，望着斯科特吐到发颤的后背，叹了一口气。

呕吐声渐止，斯科特蹲在地上缓了一会，才扶着墙壁和水槽慢慢站起来。他半弯着腰转过身，眼眶红肿，泪花闪烁，气若游丝。斯科特靠着墙站稳了，才伸手从莱茵手里接过水和药片，漱了漱口，吐进马桶，然后就着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咽下了药片。

斯科特这才终于缓缓吐了一口气，声音微弱但是充满怨念道：“马斯特不是说他会开船吗？！”

“他开的不算差，我和莱茵也没有任何不适。”甜美中带着些冷漠的声音响起，莱茵的背后闪出一个影子，说道，“事实上是你舍不得雇佣专业水手的。”

那个影子个头很矮，只有一米五左右，宽大的斗篷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张少女娇小的脸庞。

“我不是舍不得，瑞，是根本没有合适的水手可以雇佣。”斯科特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说的合适就是便宜。”小个子的瑞瞥了一眼盥洗室，略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向后退了一步，说道：“马斯特叫你过去，让你看看接下来往哪里走。”

“我去看看。”斯科特站直了身体，挣扎着往外走。刚走了两步，他突然看见瑞的眼镜片上反射出的冰冷光芒，不由得抖了一抖，自觉回身按下了冲水键。

瑞见状不再盯着斯科特，转身离开狭窄的通道，斯科特和莱茵跟着她一起离开了盥洗室。

舰桥内，马斯特正努力钻研着一张地图，见三人一起过来，明显松了一口气，将地图直接递了过去。

斯科特接过地图，走到控制台前，比对了一会坐标，抬起头十分肯定地说道：“往西北。”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从船底传来，伴金属破裂声音中，猛烈震荡让所有人都摔到了地板上。

“马斯特！你不是会开船吗——！”

铅灰色的天空下，海面呈现一种深沉阴冷的灰黑色。如深渊一般的水面之下，仿佛潜藏着无穷的恶意。

一艘全封闭的驱逐舰停在无边无际的波浪中，紧挨着一条同样全封闭但是很破烂的工程船。

军舰上一个房间里，斯科特他们每人披着一条毛毯，围坐在一起，一个年轻的军官和两个士兵走进房间。

军官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他的脸庞英俊而充满活力，纯白的军装衬得他的身姿格外挺拔。他湛蓝的眼睛扫了一圈裹着毛毯的四个人，微笑着开口：“这里是北岛共和国的军舰光明女神号，我是这艘船的大副，阿兰·谢夫曼少校。”

谢夫曼少校的自我介绍很简略。斯科特和两个同伴相互看了一眼，无视了面色泛红一脸羞涩地盯着谢夫曼的瑞，站起身来，鞠了一躬，说道：“谢谢您的救援，少校先生。我们为了探索一座被淹没在大海中的遗迹而来，我们的船只不幸撞上了礁石。如果没有您的救援，我们恐怕就要变成海中生物的饵食了。”

“我是一名鉴识师，这位年轻的绅士是我的助手，这是我们的司机兼水手。”斯科特掏出一枚鉴识师的徽章和一张证书，脸不红心不跳地介绍着自己和同伴，对于用莱茵父亲的遗物去骗人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谢夫曼少校的目光在徽章和证书上停了片刻，他蓝色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亮光，转瞬即逝。然后他对莱茵和马斯特微微点头，最后他和斯科特的视线同时停在了娇小的少女瑞的身上。

瑞被英俊的谢夫曼少校的目光看的更加羞涩了，整个人都缩进了毛毯里，只将两个大大的眼镜片露在外面。

斯科特思考了两秒，说道：“她是我们路上捡来的小女孩。”

……

“你们想要探索的遗迹在哪里？”谢夫曼少校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这附近海域我们早已探索过，并没有遗迹。”

斯科特没有再试图胡编，只是面露窘迫地说道：“我们偏离航道了。我们其实都不太擅长航海。”

“大海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平静，多变的天气，水面下的洋流和暗礁，变异的怪物，不熟悉它的人很容易就会被大海吞没。”谢夫曼少校点头表示理解。

他知道在大海的对岸，在人迹稀少的荒漠中，找到一个还能用的港口和一条能出海的船就已经很不容易，擅长在海上航行的水手的佣金则会非常昂贵。

作为拥有知识而不是物资和金钱的鉴识师小队，不去雇佣水手而试图自己驾驶船只非常符合逻辑。当然，这样的人们迷失在大海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斯科特苦笑着说道：“您说的没错，少校先生，我们现在明白了。”

谢尔曼少校没再对此多说什么，他歪了下脑袋，似乎侧耳听了听什么，然后似乎是对着虚空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发现四人好奇望向自己的目光，谢尔曼少校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问道：“我们的轮机员刚刚检查了你们的船，船体和动力系统损毁的很彻底，你们打算怎么办？”

少校说的很委婉，但是斯科特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脸皱成了一团，心里疼得直抽抽。那个小小的海港没有人愿意将船租给他们去远海，斯科特没有办法只能花费自己的积蓄买了一条旧船，然而刚出海两天，就要报废在海上了。

谢尔曼少校看斯科特不回答，又看向莱茵和马斯特。

在两人说话之前，瑞从毛毯里探出头，镜片下水灵灵的眼眸纯真又可怜仰望着谢尔曼少校，甜甜地说道：“少校先生，我们可以拜访您的国家吗？”

谢夫曼少校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只是平淡地说道：“我们可以将你们作为遇难者带回基地，但是你们能不能入境和停留，需要舰长向上汇报，由市政官决定。”

“不过，你们应该不用太担心。”谢夫曼少校又扫了一眼众人的脸色，温和笑道，“我们虽然很少遇到外来者，但是并不排斥外人。只要你们没有不轨的企图，并且遵守我们的法律，我想市政官会愿意帮助你们的。”

瑞的眼睛闪闪发亮，向前挪动了一点，靠近谢夫曼少校，说道：“谢谢您，少校先生，您真是位温柔的绅士。”

谢夫曼少校没有直视瑞，道：“你们先在这里休息吧，我们在返回基地的路上，很快就会到了。”

说完谢夫曼点点头，带着两个士兵离开了房间。

斯科特到房间门口左右，探头左右看了看，关上门，回头嘲笑瑞：“只要不是相当程度的萝莉控，没有人会对你感兴趣的。”

瑞的表情迅速冷淡下来，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没指望你那松子仁一样大的脑子能理解。”

斯科特眉头一皱，昨天不是还松鼠脑子么，怎么今天就缩成松子仁了？

莱茵没去管吵嘴的两人，从舷窗往外看向卡在礁石上的工程船，轻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接触到北岛，完成第一步了。”

二

三天后。

光明女神号靠港，斯科特他们四个被带到北岛海军基地，谢夫曼少校也陪同他们下了船。在检验过鉴识师徽章和证书和四人以假乱真的身份证明之后，他们还被带去做了身体检查。

据谢夫曼少校说，北岛共和国曾经只是某个陆地大国的附属。在大灾变之前，预见到灾难的伟人们修建了这个地下都市，救赎之城雷蒂姆。灾难来临之时，所有的国民和一部分外来的移民都在雷蒂姆的庇护下远离了辐射和污染的威胁。而拯救了人民的伟人们，就是后来的初代执政官和七人议政会。

雷蒂姆是洁净的，未被污染的。所以为了不给城里生活的人们带去污染，要对外来者进行身体检查，确认他们没有受到辐射和污染，才能放他们进入城中。

好在斯科特他们虽然总在荒芜的大地上到处奔波，但是防护措施向来做的不错，四个人都顺利通过了身体检查，没有任何异常。

斯科特几人在海军基地又住了一晚上，才收到市政官要接见他们的消息。谢夫曼少校作为最初接触他们的军官，也被要求一同前去。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们几个和谢夫曼少校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尤其是瑞。虽然瑞的头顶还没有到谢夫曼少校的胸口，但是她一点也不在意，只要看见谢夫曼少校，她就会笑得好像传说中的鲜花一样迎上去。

对于偶尔被少校拍了头而高兴的整个人都发光的瑞，斯科特嗤之以鼻，在吃晚饭的时候挥舞着叉子：“他就好像在拍一只邻居家的小狗。”

被莱茵踢了一脚又被瑞贬损了一番智力，斯科特才闭上嘴巴。

谢夫曼少校对此一无所知，在约定好的时间前来带领他们前往市政厅。

从海军基地乘坐电梯进入地下区域，又经过了一次检查和清洁，谢夫曼少校领着他们走过几段通道和厚重的大门，终于停在一扇看似普通的门前。

谢夫曼少校看了他们一圈，才带着有些期待的笑容，推开了大门。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北岛共和国的首都，救赎之城雷蒂姆。”

随着那扇门被推开，一束刺眼的光芒猛地照了进来。

斯科特他们纷纷皱眉闭眼，等他们适应了光芒重新睁开眼时，瞬间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震撼了，四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所站的位置很高，可以俯瞰整个雷蒂姆。

蔚蓝的天空和刺眼的阳光下，广阔的都市一眼望不到头。以一片高耸的楼宇为中心，城市被划分为几个区块，靠近他们的区块排列着整齐的房屋，远处似乎还有林立的工厂，甚至森林和湖泊。建筑之间的半空中，无形的轨道上有序穿梭着各种车辆。街道上也有不少行人，衣着鲜艳轻薄，没有一个人穿着防护服。

斯科特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明亮的天空和充满活力的都市，这是他人生中从未看到过的事物。从他出生很久以前，天空就是灰暗肮脏的，大气中充满辐射和污染，太阳即偶尔露面也是惨白无力，没有光芒，残存的人类聚集在一起艰难求生，变异的怪物在文明的废墟中窥视着杀戮的机会。

根据看过的书籍、图片和各种影音资料，斯科特无数次想象过人类从前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模样。现在，他想象中的世界就这么直接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地下？”莱茵眯眼仰望头顶的蓝天，不敢相信地开口，声音微微发颤。

谢夫曼少校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笑呵呵地说道：“是的，你们看到的太阳和天空都是模拟出来的，那后面是十几层厚厚的特殊钢板。”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脱离轨道停在他们面前，谢夫曼少校走到这边，和车门旁一个小小的摄像头对视了一下，轿车便自动打开了车门。

所有人都坐上车之后，车门又自动关上了。一个优雅温柔，但是没有什么情感的女声响起：“乘客：海军少校阿兰·谢夫曼，外来者四名。目的地：市政厅。用时：25分钟。行驶时请坐好，不要站起走动。”

随后轿车稳稳地浮起，重新归入无形轨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之中。

车辆行驶得出乎意料地平稳，容易晕交通工具的斯科特也没有任何不适，一边满脸惊叹地抚摸着柔软的皮质座椅，一边打量车载酒柜，心理估算里面那些酒的价值。

莱茵歪头靠在车窗上，观察着外面略过的景色。他敏锐地注意到周围的行驶的车辆中，大部分都是一种圆滚滚的小车，那些小车色彩多样，看起来可以乘坐4个人左右。中间混杂着少量长方形的货运车，像他们乘坐这种流线型的宽敞轿车则比较少见。

透过车窗能看到车里的人们脸上都是安逸和幸福的微笑。

“那是什么？”瑞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指着车窗外下方，几栋彩色的楼宇之间的一片绿色的空地，向谢夫曼上校问道。

谢夫曼少校好脾气的笑着，解释道：“那是公园，人们可以在草坪上野餐，在大树下休息。”

斯科特也回头去看，他看到几个孩子追逐着在草地上奔跑，大人们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所有人脸上洋溢着几乎一样的笑容，安宁而幸福。他想再看清楚一点，就被一栋黄色居民楼挡住了视线。

谢夫曼少校笑呵呵地说道：“这里是居民区，大部分建筑都是住宅楼，还有不少餐馆和商店。如果市政官允许你们居住在这里的话，有几家餐馆你们一定要去试试。”

瑞继续缠着谢夫曼少校问这问那，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女孩。斯科特和莱茵一边默默地听着两个人对话，一边观察着外面的街道。马斯特坐在前面，似乎对车辆本身有很大兴趣。

25分钟之后，轿车离开了色彩斑斓的居民区，进入了城市中心那一片以纯白为主的高层建筑群，最终停在了靠近中间的一栋宽敞的大楼前。

谢夫曼少校率先下了车，领着几人进入市政厅。

进门的时候又经过一道安保机器人的检查。谢夫曼少校只和机器人对视了一眼就被允许通过，而斯科特他们则接受了仔细地检查。斯科特和马斯特一直随身带着的工具箱因为无法确定安全而没有允许他们带进去，只能暂时存在外面。

穿过大厅登上一部电梯来到最高层，电梯外只有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金属质感的大门。走廊上没有别人，只有大门前一个摄像头对准了电梯的方向。

从进入白色建筑的区域开始莱茵就发现，比起外面居民区的鲜艳，这里不仅建筑风格更加简约，内饰色彩也以黑白灰为主，仿佛设计师更加偏向机能之美。

他们走到门前，还未站定，大门自动滑开，一位褐色头发褐色眼瞳的女士站在门后看着他们微笑。

谢夫曼少校双脚并拢，行了一个军礼，说道：“下午好，斯塔菲斯女士。”

 “下午好，谢夫曼少校。” 斯塔菲斯女士优雅地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斯科特一行人，柔声开口道，“下午好，尊敬的客人们。我是雷蒂姆的是市政官史蒂芬妮·斯塔菲斯。”

斯科特作为代表上前一步，把手按在胸口行了一礼，道：“你好，市政官女士。”

斯科特介绍完自己和同伴之后，斯塔菲斯女士将他们让进办公室，坐在软硬适中的沙发上，服务机器人给他们端上了清爽可口的饮料。

“你们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我个人对你们的遭遇表示同情。”斯塔菲斯女士坐姿优美，神色柔和地说道：“不过探险总是伴随着风险，我想这一点你的体会比我要深的多，鉴识师先生。”

斯科特点头微笑：“您说的没错。”

“让我们进入正题吧，斯科特先生。在倾听你们的愿望之前，我想先向你们介绍一下我们的国家，希望你们听一听我的建议。”斯塔菲斯女士交叠两条纤细修长的腿，端庄优雅地说道。

斯科特和同伴们眼神交流了一下，见他们陆续点头，便也点点头说道：“我们对您的国家和这座城市也充满好奇。”

斯塔菲斯女士对此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开始娓娓讲述雷蒂姆的历史。她讲述的内容有一些是斯科特和莱茵已经知道的，但是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她们是第一次听说，因此听得极为认真。

北岛共和国是在大灾难来临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国家。那时候的北岛算是一个发达先进的岛国，与大陆上临近的几个国家组成同盟，在当时的地球上有一定的势力。

几乎毁灭了所有文明的大灾难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到现在也没有定论，但是根据大地上留下的痕迹和一些残存的记录可以看出，灾难确实是人类引起的。

然而正因为是人为导致的，在大灾难发生之前，有人预见到了人类的毁灭，并且为了保存文明的火种开始了行动。

初代执政官阿尔克·弗拉德，组成最初的七人议事会的卡莱·乔伊斯、柯顿·菲茨杰拉德、艾娜·克拉克、贝内特·瓦伦、奥利薇娅·格里芬、本森·格林、伊芙琳·弗格斯，天才工程师诺亚·莱斯利，许多知名的科学家和建筑师们，还有更多没有留下名字的人们……救赎之城雷蒂姆就是这些人智慧和理想的结晶。

这座巨大的地下都市不仅收容了北岛共和国的人民，连同盟的国家里相信他们，想要得到拯救的人们也都一起接纳了。

就在人们进入地下城之后没多久，大灾难爆发了。雷蒂姆的人们生活在安全、纯净的城市之内，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和污染。

在大灾变后将近两百年的时间里，雷蒂姆也陆续派出小队探索和清理地面世界。但是因为外界污染和辐射太过严重，雷蒂姆虽然可以自给自足，物资也并不富裕，再加上出于谨慎起见，探索的进程非常缓慢。

经过一百多年，他们才在地面建立了一些探索基地和可以出海的港口。到目前为止，雷蒂姆向外探索的脚步还没有延伸到海洋对面的大陆上。

曾经的北岛共和国是总统制的国家，议会也分为常见的上下两院。经过大灾难之后，在与周边其他国家的人民融合后的北岛共和国，以雷蒂姆为首都的北岛共和国，最高领导人的称谓变成了执政官，下议院仍然存在，每五年一换届，而上议院则缩减为七人议政会，每十年替换一次。

初代执政官阿尔克因为身体受过严重的伤害，所以始终戴着面具，用电子音代替了自己失去的声音。之后继任的执政官们，为了表达对初代的敬意，也为了警醒人们不要忘记灾难，便全都带着面具，用电子音代替自己发声。

斯塔菲斯女士讲到这里停下来，喝了一口饮料润润喉咙，然后声音平缓地说了一句：“投影雷蒂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双眼投射出两道光芒，雷蒂姆城的全息投影便出现在办公室的正中央。

斯塔菲斯女士通过投影，开始向他们直观地介绍雷蒂姆的各个区域。

他们目前所在的白色高层建筑群是行政区，处于整个城市的中心，可以通向其他所有的区域。市政厅、执政官官邸、议事院、下议院、裁判所这些政府的设施和官员的住所都集中在这里。

之前他们经过的居民区就是雷蒂姆最大的区域，里面有分成几个小区。绝大部分人都住在这里，热闹而有序，学校和图书馆也都分布在这个区域。

居民区的边缘有仓库和植被组成的隔离带，将居民与另一边的工业区分割开来。工业区的工厂又分为活跃和休眠两种状态。活跃的工厂支撑着人们日常生活和外出探索的需求，休眠的工厂则是因为缺少关联产业而暂时无法运转。

在工业区和居民区之外，还有几乎拥有独立生态系统的森林和水域。而为了尽量保存地球上的物种多样性，在工业区的边缘还有设有一片生物培植场，里面的温室和实验室模拟着曾经在地球上存在过的各种气候和环境，培育着那些无法在森林区自行生长的生物。

“这就是我们的历史和城市。”大致介绍完了北岛的历史和雷蒂姆的结构和运行，斯塔菲斯女士关闭投影，目光恢复正常。她坐直身体，认真严肃地望向斯科特几个人，道：“我建议你们，不，我希望你们留下来。”

斯科特有些为难的笑笑，然后一本正经地道：“斯塔菲斯女士，首先请让我再次感谢你们的善意、救助和邀请。但是，我是一名鉴识师，探索和发掘不仅是我的工作，更是我的理想所在。”

斯塔菲斯女士面色未改，问道：“你们想要探索和挖掘的东西是什么呢，斯科特先生？请原谅我们对鉴识师的了解有限，就连你的徽章和证书是否是真实的都无法判断。”

“旧文明的遗留，灾难前的知识。”莱茵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但是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那么，”斯塔菲斯女士露出奇妙的笑容，一眨眼让雷蒂姆的投影再次出现在办公室正中，“雷蒂姆不才是你们最该向往的宝藏吗？”

一时间，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雷蒂姆的知识和文明不是一片死寂的废墟，不是纸上记录的残片，而是一座活生生的城市，是真正继承了旧日遗产的人们一代又一代生活繁衍的地方。

这不就是我们最应该向往的宝藏吗？

“咳咳。”

细小而做作的轻咳响起，斯科特和莱茵回过神来，斯塔菲斯女士也收回投影，将目光投向仿佛一直躲在马斯特高大身影后的娇小女孩。

瑞推了一下眼镜，睁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斯塔菲斯女士，你为什么想要我们留下来呢？”

斯塔菲斯女士一副不打算有任何隐藏的样子，直截了当地说道：“雷蒂姆保存下来的知识和遗产虽然庞大，但是远远称不上真正的全面。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工业体系并不全面，很多工厂因而陷入休眠。要知道，即使是旧文明时代，地球上也只有两个大国拥有真正完整的工业体系。”

见瑞点头，斯塔菲斯女士笑了笑，继续说道：“而且我们对外界的了解也还处在十分有限的阶段，所以我们非常欢迎友好的外来者。你们所拥有的，与雷蒂姆不同的大量知识对我们有着的非常大的吸引力。”

三

莱茵打开房门，走到窗旁，刷地一下拉开了窗帘。耀眼的阳光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斯科特哼哼唧唧地翻了一个身，还想继续睡。

莱茵又走到床边，一把掀开了斯科特试图卷在身上的被子。

斯科特穿着背心短裤， 蜷成一团，仍然不想起床。

“车已经等在外面了。”莱茵沉着脸地说道。

斯科特这才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打了一个呵欠道：“都给我养懒了。”

“看出来了。”莱茵把衣服扔斯科特，“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委托，想要一辈子住在这里了？”

斯科特接住衣服，笑嘻嘻道：“这里的生活确实很安逸啊。”

对于斯塔菲斯女士的提议，他们没有答应留下，但是也没有明确拒绝，最后和斯塔菲斯女士达成了妥协。

他们暂时停留在雷蒂姆，以交换的形式进行知识的交流。市政官女士将他们的住所安排在行政区的边缘，离工业区和居民区都不是很远。几乎每天都专车来接送斯科特和莱茵去不同的机构，与科研人员和工人交流。似乎因为得到了信任，他们再也没有经历过安全检查。瑞和马斯特则结伴在谢夫曼少校的陪同下，在居民区里游荡。

“我们已经距离完成委托很近了。”斯科特懒洋洋地套上裤子，说道，“委托人要是知道北岛的人竟然如此渴望外界的知识，肯定会后悔雇佣我们，还不如他自己来交换。”

莱茵却不像斯科特这样乐观：“不一定，我们想要的情报是他们最核心的秘密。就你手上那点零零散散挖出来的东西，恐怕很难换到。”

“莱茵说的对。”瑞一边咬着馅饼一边推门走进来，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而且我觉得那个市政官有问题。”

“这位女士，请你稍微注意一下好吗？至少敲个门！”斯科特拉扯着身上的背心，表示自己准备换上衣。

瑞瞥了他一眼，用甜美的嗓音冷冷地说道：“我都不嫌弃你那没有几两肉的身材，你还害羞什么。”

不过说完瑞还是转身出去了，莱茵瞪了斯科特一眼，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你觉得她哪里有问题？”莱茵追上瑞问道。

瑞坐上餐桌旁一张宽大的椅子，继续啃着馅饼，道：“我现在还说不好，但是就是觉得不对。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一个秩序的守护者，不仅接纳，甚至可以说强烈地渴求着来历不明的外来者，这不太自然。”

莱茵眉头微皱：“你是说，她对我们太过友善了？”

“嗯。不光是她，那个谢夫曼少校也一样，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防备过我们，甚至都没有仔细查验我们的身份证明。”瑞点头，咽下口中的馅饼，道，“仿佛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是谁，我们有什么图谋，他们根本不在乎。但是从他们的立场，从守护城市平静和安全的角度，这是十分不称职的。”

“说不定人家是觉得我们看起来就可信呢？”斯科特穿戴整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如果说你这油嘴滑舌的傻子可信，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人不可信了。”瑞从椅子上跳下来，到水池边准备清洗一下油乎乎的双手，但是当她把手伸到水龙头下面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莱茵赶快过去帮她手动打开了水龙头。

“啧，在这里生活，没有那个叫方舟的东西真不方便。”瑞不耐烦地咂了咂舌。

“我很好奇，为什么雷蒂姆的居民厌恶人体改造，却愿意在脑袋里植入这么个玩意儿？他们的界限在哪里？”斯科特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雷蒂姆并没有立法禁止人体改造，但是这里的人们崇尚自然的形态，大多反对人体改造。即使因为生病或者受了重伤，也有很多人不愿意接受改造手术。

但是方舟除外，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似乎并不算是人体改造，只是把智能终端植入身体而已。

方舟的核心只是一块小小的芯片，植入人体后和脑神经连接，最基础的功能包括通讯、身份验证和物联功能。和其他终端一样，人们还可以根据需要进行个性化定制，进行软件升级和硬件的搭配，获得各种进阶版的功能，比如斯塔菲斯女士的全息投影。

当然，还是有极少一部分人连方舟都排斥，他们会携带类似手环的终端装置来替代植入脑袋的方舟，虽然很多功能相似，但是在物联方便始终没有方舟那么随心所欲。所以在公共场所，许多设施都附带手动装置。

斯塔菲斯女士为了方便他们在雷蒂姆的生活，也给了他们四个手环。

这几天斯科特他们参观了维护和继续开发方舟系统的机构，向他们详细了解了一下这个精妙纤细的发明。但是斯科特的这个问题，他们却没有解答。

“因为外观或者对自我的认知吧？”瑞也不是很确定，耸耸肩膀，“也可能只是因为广告商的洗脑。”

 “也无所谓了，至少他们每个人都过的很幸福。”斯科特放弃了思考。

“是啊，每个人。”瑞眯了眯眼睛。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莱茵察觉到了瑞的情绪。

瑞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几天在居民区，看到的所有人都很开心，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莱茵不明白瑞想说什么，还想再问。然而这个时候，斯科特却反过来催他了。

于是莱茵没再问什么，和斯科特一起出门，上车离开。

瑞在他们走后，用自己的终端连接上一块已经报废的方舟芯片，这是她向谢夫曼少校要来的。瑞对这东西有一点兴趣，为了打发时间，便有没搭没一搭地研究着。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马斯特正要来问瑞什么时候去午饭，瑞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他们有危险！”

四

斯科特和莱茵本以为会像前几天一样被送到工业区或者什么科研机构，但是车开了一会他们突然发现，行进的方向竟然是行政区的中央。

“车，目的地是哪？”斯科特试着询问运送他们的轿车。

“目的地：中央系统大厦。”

斯科特和莱茵都愣了一下，这是哪？去那里做什么？

“车，谁设定的目的地？”莱茵又问了一句。

“设定人：斯科特，设定有效。”

“我没有！”斯科特脱口而出。

莱茵白了他一眼，指指他的手环，说道：“手环是他们给的，他们自然能做手脚。”

沉吟了一下，莱茵继续说道：“这个手环恐怕还有定位和监控的功能，要不要取下来？”

斯科特晃了晃手腕，笑道：“这不是挺好玩的东西吗？既然他们想让我们去看看所谓的中央系统，我们就去看看呗，说不定委托就完成呢？”

车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又有点愣住，很难想象面前这个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就是所谓的“中央系统大厦。”

“不论究竟是谁对大厦这个词有误解，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斯科特领头走向小楼的门口，举起手环对准门边的一个小摄像头。

“验证通过。”没有什么感情的电子音响起，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

斯科特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进去。莱茵来不及阻拦，只好跟了进去。

这两个人花了二十分钟转遍了两层楼里所有的房间，发现这里构造和他们之前访问过的研究室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区别是，这栋建筑了所有的设备完全由机械来运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一个活人。而遇到的所有机器人都将这两个人类视若无物，只是无言地完成着设定好的职责。

两人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停在一层角落的一扇墙壁前，根据他们目测的建筑结构，这堵墙门后可能会有秘密空间。

但是注意到秘密空间是一个问题，如何进入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两人看着这面墙一会，斯科特抬手在墙上按了几下，想看看能不能找出缝隙或者什么线索。

“验证通过。”电子音突然响起，墙壁滑开，露出一个入口。

斯科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眨眨眼，突然笑道：“真是体贴周到啊。”

这次斯科特没有着急入内，而是站在外面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墙内是一条很短的通道，尽头有一部电梯，也正敞开着门等待他们进入。

斯科特掏出自己的终端，检测了附近的电磁，确认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小心地走进电梯。

按照他们以往探索时的规矩，莱茵本来应该留在外面以防万一，但是斯科特进入电梯之后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的手环授权似乎无法启动电梯。于是莱茵只好一起进入。

在莱茵进入电梯刷过手环之后，电梯终于启动，开始缓缓向下。

“我们要去地下室的地下室。”斯科特想逗莱茵笑一笑，让他不要这么紧绷，却被莱茵瞪了一眼。

下降了大约五分钟，电梯缓缓停下，打开了大门。

外面是一条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走道，两侧没有门，走道的尽头有两条岔路。

两人沿着走道向前到了分岔处，两边的岔路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斯科特就随便选了一条路。

就这样又走过几条岔路，进入了几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研究室或者机房，斯科特和莱茵渐渐疑惑起来，不明白市政官女士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里和上面的小楼一样，都是由机械负责运转，没有一个活人。

一切都那么有序，安静。

他们走在过道上的脚步声是那么清晰，刺耳。

就在莱茵越来越觉得有些渗人，想要返回的时候，斯科特停下了脚步。

他们面前是一扇金属大门，形制和之前看过的其他门都不一样，门前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控制面板。

“看来就是这里了。”斯科特走到门前，在控制面板上刷了一下手环。

“验证失败。”从未听过男性的电子音响起，显得格外冰冷无情。

斯科特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被拒绝进入。

莱茵见状也上前刷了一下自己的手环。

“验证失败。”无情的电子音不出意料地响起。

几乎同时，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走道里突然警铃大作。

“入侵者警告！”“入侵者警告！”

走道中红光大闪，此起彼伏的电子音几乎要震聋两人的耳朵。

斯科特果断地一手拉起莱茵，一手抽出别在腰间的旧式左轮，向着入口处跑去。

刚才完全无视了两个人的作业机器人，此刻纷纷向两个人所在的位置冲过来，机器臂上电流闪烁，看上去十分危险。

砰，砰。

子弹打在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机器人身上，打穿了它的头部，却没能阻止它的行动。

斯科特嫌麻烦地咂了咂舌，放开莱茵冲了过去。在马上要被机器臂碰到的时候，斯科特猛地起跳，落在了机器人头上。

他迅速蹲下，双手持枪抵住机器人的头顶，将剩下的子弹一口打进了进去，在机器人头顶开了一个洞。然后斯科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火种，刷地一下点燃扔了进去。

在几秒之内完成动作的斯科特在机器人手臂上扬的瞬间，再次跳起，轻捷地落在地面上，一脚踹了过去。

动作已经迟钝抽搐的作业机器人被踢得向后滑去，挡住了后面赶来的同伴们。

斯科特立刻拉上莱茵跑进岔路，刚跑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紧跟着一股热浪把两人掀翻在地。

莱茵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他还头晕眼花地伏在地上，就被斯科特一把拉起，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她昏昏沉沉地跟着斯科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地方跑，他觉得胸口憋闷难受，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时候，斯科特终于停了下来。

斯科特将莱茵推进一扇门后，他扔出去什么之后自己也紧跟着进了门，咣当一声把门关上，满屋子找东西来抵住。

莱茵咳嗽了一阵，呼吸终于顺畅了一些，才慢慢看清周围的环境。他们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似乎是一个杂物间。斯科特把房间里堆放的箱子推到门口抵住房门，露出了角落里一台正一闪一闪运作的装置。

斯科特靠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莱茵这才发现，斯科特不知道什么之后已经把两人的手环取了下来，刚才他扔出去的正是那两个手环。门外的机器人似乎都被手环吸引到了过道的另一头。

莱茵轻轻替吐出一口气，有些好奇地观察了一下角落的那台不大的装置。这个装置不大，好像是从超级电脑上拆出来的一个小部分，但是又能独立运作。

莱茵轻轻将他拿来仔细查看了一圈，发现这个纯黑的装置外没有任何的信息来表明它的作用，只有在底部有一个非常小的，肉眼几乎看不清的符号。莱茵认得这个符号，那是旧文明中一种语言的一个字母，也是一个数学符号，它的意思是求和。

∑

“Sigma……”莱茵轻轻念出声。

安静了一时的门外忽然又传来砰砰的响声，莱茵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中的装置。他赶紧把这个奇怪的小东西放下，转身看向斯科特。

斯科特也听见了声音，他的身体下伏微微紧绷，但是他的神色看起来却不是特别的紧张。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咣地一声，什么东西猛地撞在了门上，莱茵心里一紧，差点叫出声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斯科特，莱茵，你们在里面吗？”

马斯特！

莱茵一瞬间惊喜又疑惑。

他还没想明白的时候，斯科特已经推开抵挡物，打开了门。

马斯特像一只真正的棕熊一样站在那里，甚至遮住了天花板上不太明亮的惨白灯光。他的脚边，身体已经凹进去的机器人摊在地上抽搐。

瑞从马斯特的肩膀上冒出头来，言简意赅地说道：“我一直通过我们自己的终端监控你们的位置和体征。你们在这里待了一阵之后，信号突然消失了。”

斯科特和莱茵走出储物间，跟在马斯特身后往入口的跑。瑞挂在马斯特背上，就好像一只松鼠扒在树干上。

“你们怎么过来的？”斯科特一边跑一边问。

“坐车。”瑞给马斯特指着方向，没有回头，“我黑了一辆车，黑了入口和电梯，到了下面就有你们的信号了。”

斯科特一时有点语塞，他知道瑞是很高明的黑客，但是他还没能习惯她把黑进这么高端的系统说的和吃一个馅饼一样轻松。

斯科特觉得他们快要到达那部电梯的时候，马斯特突然毫无预兆地停停住脚步，斯科特和莱茵一时没停住全都撞在了他的背上，撞得瑞惨叫一声掉了下来。

摔成一团的几个人重新站起来，发现他们的正前方就是那部电梯。

但是在电梯的前面，马斯特对面，谢夫曼少校正面含微笑地站在那里。

“诸位，辛苦了。”谢夫曼少校英俊的脸上扬起的笑容十分温柔。

他的身边，戴着头盔的警卫齐齐举枪对准斯科特四人。

“你们把这个只会刨土的傻子引到这里，就是让他替你们触发警报，在所有人追捕他的时候，你们的人悄悄潜入什么地方？”瑞冷漠地扫了谢夫曼少校和那些警卫一眼，“最后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这个变成尸体的傻子身上。”

“我们本来希望你们在前几天的交流中发现问题，主动调查。毕竟让没有被方舟监控的外来者调查是最方便的。但是既然鉴识师先生过于迟钝或者过于谨慎，我们只好帮他一把。”谢夫曼少校笑容不改。

“那扇门背后是什么？”斯科特问道。

“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谢夫曼少校的笑容里带上一点得意，“斯塔菲斯女士虽然是市政官，但是也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有权进入那个房间检查是否安全。现在正是紧急情况。”

斯科特的左轮已经重新填装好子弹，此时正别在他的腰间。他一边和谢夫曼少校说话一边试图不露痕迹地把手往腰边挪。

“至于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我想诸位就没有必要知道了。”谢夫曼少校缓缓举起右手，“虽然你们是不怀好意的闯入者，但是我们会铭记，你们为雷蒂姆人民的自由做出的贡献。”

话音一落，谢夫曼少校放下手臂，示意护卫开枪。

斯科特下意识地向前一扑，护住莱茵扑倒在地，马斯特则猛地回身压住了瑞。

他们谁都没看到，谢夫曼少校放下手臂的一刹那，所有警卫都将枪口转向了他。

砰，砰，砰。

谢夫曼少校的身体咚地一声倒下，他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

他到死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伏在地上的四个人也不明白。

他们怔怔地看着两个人警卫收起枪支去抬谢夫曼少校的尸体，一个像是领队的人走了过来。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斯科特他们跟上。

斯科特和瑞相互看了看，又看看电梯前面仍然举枪对着他们的警卫，还是决定跟了上去。

他们又回到那扇形制特别的大门前，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

警卫上前在操作面板上按了几个键，然后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在请求入内。

片刻，大门打开了。

警卫站到一边，示意他们进入。

斯科特向着警卫点了点头，率先进入门内。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斯塔菲斯女士。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只有双眼大大地睁着，仿佛看见了什么让她惊恐万分的东西。

模样狰狞的尸体已经看不出分毫从前优雅的影子。

斯科特再抬头望去，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非常宽阔的房间里。房间的中央，一个有两层楼房大小的巨型电脑在那里安安静静地运行。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站在电脑之前，面向他们。

“执政官？”斯科特立刻明白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执政官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等四个人都走到他面前，执政官才微微欠身，道：“很抱歉，把你们卷入这样的麻烦。”

他的声音自然而苍老，就像是个普通的老年男性。

“我是卡莱·乔伊斯。”

斯科特倒吸一口凉气。

在北岛共和国的历史里，卡莱·乔伊斯正是初代议政会议长的名字，他应该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执政官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史蒂芬妮认为历代执政官和议事会利用方舟控制了雷蒂姆的人民，认为所有人被监控和洗脑了。所以她策划政变，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自己成为执政官。”

“她为什么不仔细想一想，如果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洗脑了，那么她怎么会想要政变呢？又怎么会有人支持她呢？“执政官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似乎是有些惋惜。

“虽然本森，贝内特和艾娜反对，但是我们其他人都认为，作为补偿，应该让你们知道真相。”执政官又把目光投向斯科特他们，“当然，我们会立刻送你们离开北岛，不让你们有机会在雷蒂姆泄露秘密。”

“我们会保密的。”斯科特赶紧代表同伴做出了保证。

执政官不置可否，没再看他们，转头望向身后巨大的电脑，说道：“这具身体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提线木偶。你们面前的这台超级电脑，才是真正的北岛执政官。”

“我们七个人在大灾难来临之时，抛弃了肉体，成为了它的一部分。现在我们共同的名字是——”

“Ark。”

五

“呕……”

斯科特双手扶膝，站在马桶旁边，吐得依旧撕心裂肺。

莱茵一脸头疼地拿着药片和水，站在盥洗室门口。

等他吐完了，漱了口吃了药，走进船舱，又满含怨愤地说道：“这艘船不是相当智能吗？为什么马斯特还开成这样！”

“都说了是你自己的问题。”瑞缩在一个大椅子里面，摆弄着自己的终端。

“雷蒂姆的人们真的没有被洗脑吗？执政官，那台电脑叫Ark，就是方舟……他们为什么抛弃身体？他们掌控的雷蒂姆真的没有问题吗？”莱茵有些犹豫地问道，他脑子仍然有些混乱，还有数不清的问题想问。

“谁知道呢。”斯科特满不在乎地答道。

卡莱·乔伊斯没有向他们再透露更多的内情。

但是斯科特和瑞都认为，他们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秘密。于是二话没说，乖乖地听从他们的安排，上船离开。

长寿的秘诀之一就是要控制好奇心，之二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何况他们的任务已经达成，可以向委托人交差了。

毕竟这次委托的内容就是“探求北岛共和国最核心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委托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和北岛有什么关系，如果他敢说他们最后得到的秘密还不够核心，那么斯科特就要敲开这个人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神奇构造。

至于保密的问题，斯科特只答应了在雷蒂姆之内保密。再说，现在已经完全离开了北岛共和国，那个奇怪的电脑也不会知道他和谁说了什么。

“不要想了，莱茵。”斯科特笑嘻嘻地凑到莱茵身边，“等拿钱，我给你买一件新的防护衣。”

“什么？”瑞发出尖利的声音。

斯科特以为她对分配不满，便转过头来，说道：“你又不愿意到外面去，要防护衣也没用。”

“啧。不是说你。”瑞不耐烦地咂舌，道，“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愿意围着傻子转。”

瑞将自己终端上的内容投影到半空，好让大家都能看见。

“你和电脑说话的时候，我悄悄黑进了斯塔菲斯女士的方舟，弄了些数据出来。我研究过几天这东西，还算容易。”瑞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那些数据本身没什么特殊，但是我在里面找到一段和其他数据格格不入的密码。我只破译出来一个单词，这行密码就自动销毁了。”

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向了伏在半空中的投影，那里只有一个单词。

No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