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这里吗？”莱茵停下越野车，转头问向副驾上的斯科特。

“没错，就是这里。”斯科特靠着车窗，看一眼坐标又看一眼外面，有气无力但是钉截铁地说道。

莱茵又抬头望了一眼眼前的那一小片建筑群。

残破的高墙和铁丝网围起来的，是一些平均四五层的楼房。这些明显旧时代风格的建筑也都很破旧，门窗处大多只剩下些空洞，墙体各有损伤，有些房子已经坍塌，有些看起来摇摇欲坠。

根据之前搜集的情报，这里曾经是一个国家的研究所，具体的研究内容保密级别很高，灾难后也没有留下任何资料。

这个研究所在灾难前就距离人们集中生活的地方很远，现在离最近的一个聚居点更是要开上五六天的车才能到达。

据说曾经几年前有人前来探索过这个研究所，但是没人见过他们回去。也许是去了另外的聚居点，也许就这么失踪了，谁也说不好。

莱茵本来不太想来，但是斯科特听说这个研究所的遗址之后，兴趣十分盎然。莱茵拗不过他，又不放心他一个人来冒险，只好一起跟来。

等斯科特晕车的难受劲过去，他们穿好厚厚的防护服，把越野车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藏好，下车进入研究所遗址。

栅栏门上的锁虽然还在，但是旁边的围墙已经破损，门就那么歪歪斜斜地靠在断壁上。斯科特他们没费什么劲就翻进了研究所。

在从断墙上翻过去的一瞬间，莱茵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一下踏入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但是等他站稳了往外望去，看见的仍是不变的荒野，还有他们藏起来的越野车的车头。

当作是自己的错觉，莱茵什么都没说，快走几步跟上了斯科特。

斯科特手里握着他那把旧式的左轮手枪，走向一栋看起来还比较完整的建筑。他的背包里还有别的武器，但是他最趁手的还是这把过时的左轮。莱茵手里也拿着一把自动手枪，跟在斯科特后面。

他们首先花了两个小时，探索了一遍距离最近的那栋还算完整的四层楼。这栋楼看起来像是生活区域，残存的家具都是桌椅床铺居多。他们找到几台彻底没法启动的旧式电脑，还有一些难以辨认字迹的纸张和笔记本。

经验丰富的斯科特并没有失望，他知道在这样的外部区域几乎不可能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他和莱茵整理好之后，立刻向更深入的区域进发。

他们绕过两栋已经彻底坍塌无法进入的建筑，来到一个岔路口，两边看似通向不同的区域。

“先走右边？”斯科特两边望了望，随口说道。

莱茵没有反对。信息不足他也无从判断，反正条件允许的话两边都要走一遍。

进入右边那条路走了没多远，他们发现了一个还剩一半的建筑，二层以上已经坍塌得看不出原型，一层却因为有什么东西支撑，还留出了一部分空间。走进之后发现，那一部分空间正好还通着一个地下室。

目测了一下空间的大小，两人决定由斯科特进入探索，莱茵在外接应。虽然两人枪法相差不多，但是在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上，斯科特却胜出莱茵许多。

斯科特调整了一下装备，小心地进入半塌的建筑。就在他在一层有限的空间里转了一圈，准备前往地下室的时候，他不小心将一块石头从楼梯上踢了下去。

楼梯下传来石头滚落的声音，空旷而清晰。

石头还未彻底落地，突然又有声响从地下室传了出来，听上去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开始活动。

斯科特一愣，随后拔腿就跑，转身冲了出来，扯上莱茵后退了几十米才停下观察情况。

咚，咚，咚。

随着让整个半塌建筑都在摇晃的声音，一个四肢着地的黑影慢慢从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爬了上来。

看着黑影越来越高，越来越近，莱茵抽了一口冷气。这是一只变异的棕熊，身上还保留着熊的特征，但是比一般的熊还要大上将近一倍。它仅仅是在行走，每一爪就能按碎一块台阶。

莱茵怔在那里无法动弹，他看清了熊半张的口中那发黄的尖锐巨牙，隔着防护服也仿佛能闻见那口中喷出的腥臭气息。他眼看着那只被吵醒的巨熊冲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身体却仿佛被冻住一样动弹不得。

斯科特见状毫不犹豫地一巴掌过去扇在莱茵脸上。因为隔着防护服，莱茵并没有多少痛感，但是震的这一下让他懵然清醒过来，跟着斯科特拔腿狂奔。

两人想都没有想过要攻击那只巨熊，这种变异的野兽能生活在充满辐射核污染的环境里，一定都有十分坚固的皮毛或鳞片。两个人都没有携带重型枪械，就凭几把手枪根本打不透那只熊的皮毛，只会惹怒它，然后死得更快。

他们对附近的建筑也不熟悉，贸然躲进去可能会有更大的危险。所以这种时候，刚刚进入遗址不远，两个人心中的第一反应都是跑出围墙，跑上车去。

好在此时巨熊刚刚醒来，动作比较迟缓，给两人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身上的防护服和被背包都很沉重，可是莱茵不敢停下，他知道那只巨熊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只要还没跑出它追逐的范围，他们就不能算安全。

转过岔路，绕过两个废墟，莱茵看到了最初探索的那栋四层小楼。这个时候，地面传来了轰隆隆的震动，节奏极快，像是什么巨大生物的脚步声。

莱茵心里一紧，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迈开沉重的双腿，尽量快地往前跑。

一直跑在前面的斯科特回头看了莱茵一眼，突然停住脚步，一把抓过莱茵的背包挂在自己身上，拉起莱茵继续跑。

“你还，没有完成心愿……不能让熊吃了……”斯科特一边跑一边喘，一边喘还一边说道。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所幸他们也看到了那截断墙。

莱茵和斯科特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扑向了墙外。

二

莱茵从墙上翻下，快走几步跟上了斯科特。

斯科特手里握着他那把旧式的左轮手枪，走向一栋看起来还比较完整的建筑。莱茵手里也拿着一把自动手枪，跟在斯科特后面。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探索了一遍距离最近的那栋还算完整的四层楼。这栋楼看起来像是生活区域，残存的家具都是桌椅床铺居多。他们找到几台彻底没法启动的旧式电脑，还有一些难以辨认字迹的纸张和笔记本。

他和莱茵整理好之后，立刻向更深入的区域进发。

他们绕过两栋已经彻底坍塌无法进入的建筑，来到一个岔路口，两边看似通向不同的区域。

“先走右边？”斯科特两边望了望，随口说道。

莱茵突然一阵恍惚，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他不知道这种不协调感出自哪里，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警告自己走右边有危险。

“要不还是先走左边吧？”莱茵揉揉额角，试着说道。

“好，听你的。”斯科特无所谓地耸耸肩，向着左边的小道走去。

莱茵呼出一口气。他心里危险的警告已经平复下去，但是不协调感仍然存在。不过他没有再理会这不知源头的奇妙感觉，追着斯科特往左而去。

左边的路上大多是废墟，他们大致翻找了一下，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呃东西。

“你看，那是不是研究所的主楼？”莱茵叫住蹲在地上翻石头瓦砾的斯科特，指着右前方，大约处在遗址中间的位置。那里有一栋圆柱形的建筑，保存状态比周围的建筑都要好上不少。

“有可能。”斯科特抬起头来，向莱茵指的方向望了望，“看样子刚才从右边走也能绕过去。”

残存的高层建筑没有几栋，四周视野良好，可以大致看出这个研究所也是一个圆形的园区。那栋状态比较好的圆柱形建筑，大约就处于圆心的位置。

两人当下决定，先去探索中心区域，周围有需要的话再回来查看不迟。

就在这时，斯科特刚向前迈出一步，突然惨叫一声向后跳开，紧跟着就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莱茵吓了一跳，就要往斯科特身边跑，可他往斯科特脚边看了一眼，立刻停了下来。

一条灰褐色的蛇正大张着嘴巴，仰着三角脑袋发出嘶嘶的威吓声。

莱茵迅速拉开保险，双手持枪，对准那条蛇扣动了扳机。砰砰几声枪响，那条蛇立刻钻入碎石，消失了踪迹。

莱茵赶紧收枪，来到斯科特身边检查伤口。那条蛇的毒牙极其尖利，甚至穿透了防护服，在斯科特的小腿上咬出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毒素侵蚀得极快，斯科特满脸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上不停地发抖，大腿开始痉挛。莱茵迅速找出绑带扎住斯科特伤口上方，然后根据刚才看到的那条蛇的特点，找出对应的血清给斯科特注射了进去。

幸亏在这次探索之前，听聚居点的人说附近毒蛇很多，为了保险起见，莱茵准备了一些常见的蛇毒血清。

眼看着斯科特虽然脸色仍然痛苦，但是痉挛和颤抖渐渐平缓下去，莱茵总算舒了一口气，看来血清用对了。这个时候，莱茵才有余裕注意到，斯科特的防护服已经被咬坏，等于他的伤腿被暴露在了污染和辐射中。

莱茵却没有着急，他不知为何有了一种只要回到车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刚才的不协调感一样没有缘由，但是他决定相信这个感觉，毕竟回到车上确实相对安全的一个选择。

莱茵一边警戒周围，一边等斯科特平复痛苦，恢复体力。等到斯科特能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的时候，莱茵便一手提枪，一手驾着他一步一步往回走。

好在两人走的虽慢，但是没再遇上其他危险。

其间斯科特似乎想要耍两句贫嘴，但是被莱茵一瞪，憋了回去。

终于回到断墙边上的时候，莱茵也已经累得快要喘不上起来。他站在原地歇了一下，才托着斯科特把他送上墙头。

然后莱因自己双手一撑，也翻了上去。

三

莱茵从墙上翻下，刚站稳，他忽然就一阵头晕。他抬头眯眼看向斯科特，忽然就觉得，眼前不止一个斯科特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怎么了？”斯科特注意到莱茵没有跟上来，回头喊道。

“没什么。”莱茵摇摇头，快走几步跟上了斯科特。

斯科特手里握着他那把旧式的左轮手枪，走向一栋看起来还比较完整的建筑。莱茵手里也拿着一把自动手枪，跟在斯科特后面。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探索了一遍距离最近的那栋还算完整的四层楼。这栋楼看起来像是生活区域，残存的家具都是桌椅床铺居多。他们找到几台彻底没法启动的旧式电脑，还有一些难以辨认字迹的纸张和笔记本。

他和莱茵整理好之后，立刻向更深入的区域进发。

他们绕过两栋已经彻底坍塌无法进入的建筑，来到一个岔路口，两边看似通向不同的区域。

“先走右边？”斯科特两边望了望，随口说道。

莱茵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半塌的楼房，变异的巨熊，圆柱形的建筑，空旷的废墟，灰褐色的毒舌，斯科特痛苦的模样……

这些记忆一瞬间的涌入让莱茵一下子头昏脑胀，甚至有点想吐。

斯科特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莱茵，伸手扶了一把，道：“怎么了？不舒服？”

莱茵就着斯科特的手站稳了，深呼吸了几次，终于缓了过来。他目光发沉地看了看两条岔路，略作思索，道：“只是突然有点头晕，没事，走右边吧。”

斯科特仍然不太放心，他认为如果不舒服就应该先终止探索，回去调整状态。莱茵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一眼，拒绝了这个提议。斯科特见莱茵坚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带头往右边的小路走去。

莱茵不是不想回去，他估计就算他们往回走，也很可能无法回到这个研究所遗址的外面。

根据那些汹涌而来的记忆，莱茵对他们的现状有了一个推测。从他们踏进这个遗址的一刻起，他们就陷入了一个时间的圆环。翻出围墙就是一个触发点，只要他们试图离开，就会回到最初进入这个遗址的那一刻。

这个遗址里藏着不少危险，导致他们轮回了好几次，每次都以逃向断墙收场，最后重新开始新的一轮。

莱茵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突然想起之前的几次轮回，而斯科特不行，但是他马上想到了该怎么利用之前的记忆。

他没有花费时间和斯科特解释，而是衡量了一下印象中两条路上的危险程度，选择了避开危险相对容易的右边。

有了清晰的记忆，莱茵制止了斯科特探索半塌的建筑，绕开了那些会出现危险的区域，直奔遗址中心的圆柱形建筑而去，那里有很大的几率隐藏着这个研究所的秘密，也是他们脱离圆环最大的希望。

斯科特懵然又惊奇地跟着一反常态的莱茵，跳过所有可以探索的地方，直接冲着圆柱形建筑而去。刚开始他还问莱茵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莱茵只是看他一眼就继续无言地往前走。后来斯科特干脆不问了，反正那栋圆柱形的建筑一看就很重要，先从那里开始探索也没什么不可以。

走到那圆柱形的建筑跟前，他们发现了一扇对开铁门。但是那铁门像是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用蛮力破坏掉了，只剩一边歪斜地挂在墙上，另一边向内倒在地上。

因为建筑本体损伤很轻微，从外面看也没有什么窗户，所以里面看起来很暗，只有门口这一小块有外面的光照。斯科特和莱茵站在外面往里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斯科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荧光棒，弄亮后从门口扔了进去。借助那不甚明亮的冷光，两人看见了里面的样子。

正对门口的是一个大厅，连接着向上的楼梯，两边有走廊的和房间。大厅的地面上，有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体，但是应该不是活着的生物。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调整了装备，各自拿着一根点亮的荧光棒，一前一后进入大门。

他们进到大厅里才发现，刚才看到的地面上的物体，是三个人的尸体。

“他们不会是在我们之前来探索的人吧？”斯科特拧着眉头说道，“可是他们看上去像是刚死去不到一天啊。”

莱茵心里有些沉重。这些应该就是之前来探索这个遗址的人，他们也被卡在时间的圆环里，最后彻底留在了这里。莱茵发现时间轮回后一直在想，死亡是会开启下一次轮回还是会就此死去？现在，这些人的尸体回答了他的疑问。

时间的轮回不能起死回生，只能保持尸体的新鲜。

“小心些。”莱茵叮嘱了斯科特一句。

“没关系，导致这些蠢货死亡的东西不在这里。”一个声音甜美，语气淡漠的声音响起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莱茵和斯科特悚然一惊，同时向上望去。

楼梯上站着一个矮个子的少女，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没有穿防护服，眼睛隐藏在大大的镜片后面。自下而上的冷光照在女孩的脸上，打出一片阴森可怖的阴影。

“你是谁？”斯科特拉了一下左轮的扳机锤。

少女看了看他们手中的武器，转身上楼，道：“跟我来。”

斯科特和莱茵相互看了一眼。斯科特握紧左轮，莱茵打开了手枪的保险。两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少女身后走上楼梯。

来到二楼，两人发现少女站不远处一扇门前，等着他们过去。

见两人站在楼梯口犹豫不前，少女开口了，声音甜美，语气却满是讥讽，道：“害怕？”

莱茵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斯科特却仿佛不太受得了这个娇小少女的嘲讽，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

莱茵阻拦不及，站在原地观察了片刻，才跟着走过去。

那个房间不大，里面只放这个沉睡仓和一台机器。

莱茵和斯科特走到沉睡仓旁边，从透明的窗口往里看去，却没想到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两人一时间都有些错愕。

少女站在门口，见状嘲笑道：“怎么，以为能看到我的脸？”

被说中了莱茵和斯科特没说话。

这个少女在充满污染和辐射的环境中没有穿防护服，却也不见变异。两人都在猜测看到的不是少女的真实身体，看到沉睡仓后，第一反应都是里面睡的应该是她的身体。

然而，沉睡仓中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金发少年，看上去比少女年纪大一些，却也还没到成年。

莱茵刚想说些什么，余光里就看见斯科特已经向旁边的那台机器伸出手去。

“喂！”

少女焦急的喊叫是莱茵最后听见的声音。

四

莱茵从墙上翻下。

这一次他清楚的记得所有事情，包括前几次轮回，和最后遇见的少女和少年。所以他没有放任斯科特再去花时间探索，直接就拉着斯科特，避开所有危险，进入了圆柱形的建筑。

拿着荧光棒进入大门，三具新鲜的尸体依旧躺在那里，斯科特刚要惊呼出声，就被莱茵拽着上到了二楼，看到了在放着沉睡仓的房间外面等着他们的少女。

“你果然记得。”少女翘起了嘴角。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莱茵摇摇头，道，“你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忽略了莱茵的问题，绕着他转了一圈，颇有兴趣地说道：“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物品？”

莱茵闻言一愣，他身上的装备都是离开卡维尔之后置办的，和斯科特几乎一致的，要说有什么和斯科特不一样的……

鉴识师的徽章！

莱茵突然想起了一样只有他身上带着，可能会有特异性的东西。那是他父亲的鉴识师徽章。

父亲说过，这枚徽章是通过特别的工艺用特别的材质制造的，除了鉴识师协会没人能仿造。

少女玩味地看着莱茵的表情变化，说道：“看来你心里有数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反正那件特殊物品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影响这片区域的部分力量，所以你在数次轮回之后，可以慢慢找回记忆。”

莱茵沉吟了一下，问道：“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时间为什么会轮回？”

斯科特已经听傻了。他觉得莱茵和少女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就是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少女嗤笑一声，道：“哪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个实验失败的产物。”

“我的名字叫瑞。”

少女瑞虽然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态度，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把这个遗址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这里大灾难前进行秘密生物实验的研究所。瑞是他们买来的孤儿，从小在研究所长大。她和沉睡仓中的少年艾伦，还有遗址中乱跑的各种动物，都是研究所的试验品。

“我们本来都在沉睡，直到楼下那三个蠢货炸开大门进来。他们唤醒了那些野兽，启动了中央主机，却在主机完全激活，开启轮回之前就被野兽杀死了。”瑞对楼下的三具尸体嗤之以鼻。

莱茵认真地听完，问出了少女始终没有提到的问题：“什么实验？”

瑞的脸上露出了强烈的讥讽，道：“长生不老。”

莱茵和斯科特都是一愣。

“本来有一群疯疯癫癫的书呆子在研究穿梭时间的时光机，可惜失败了，没钱了。这时候有一群有钱人找到他们，赞助他们，但是要求他们改变了研究方向。”瑞冷冷地笑着，“他们想要造出可以在小范围内让时间回流的装置，好让他们实现真正的长生不老。”

“这……能成功吗？”斯科特有些愣怔地问道。

“你是傻子吗？要是成功了这里怎么可能废弃？”瑞冲着斯科特哼了一声。

莱茵思考了片刻，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被留在了这里？”

“疯疯癫癫的书呆子们发现机器有失控的倾向，就停止了实验，将研究所的一切封存了起来，留下了维持沉睡仓的机能。我和那些野兽没有什么区别，就被他们放在一起了。但是艾伦不一样。”瑞的语气一直轻飘飘地无所谓，直到这时，她望向沉睡仓中少年的眼神竟带上了几分温柔，“艾伦是研究所主任的儿子，他生了很严重的病，从小没出过家门。他的爸爸主导这个实验是为了让艾伦能活下去。早在机器失控之前，艾伦就已经快要死了，所以他的爸爸才让他这里沉睡。”

瑞走到沉睡仓旁边，隔着玻璃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艾伦英俊的脸庞，轻声道：“只有艾伦一个人对我好，他送我终端，还教我用电脑。他说有一天会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是还没等研究所的人找到解决的办法，大灾难就降临了，于是这个研究所彻底废弃，而你们一直沉睡到被那三个人唤醒。”斯科特虽然震惊，但是脑子也在飞速地转动，他摸着下巴，描述着自己的猜测，“被他们启动的主机开始暴走，于是这个范围内的时间开始轮回？不再前进？”

说完斯科特又不确定地问了莱茵一句：“是在轮回吧？”

莱茵点点头。

瑞也很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个傻子的推测是正确的，并且补充了一句：“每当有生物试图离开这个研究所的区域，时间就会重置到那三个蠢货开启主机的时候。对于之后进来的外来者来讲，时间就会回到他们进入这个区域的那一刻。”

“那好办啊。”斯科特右拳击了一下左掌心，道，“把那台主机关了，不就完事了吗？”

瑞扁了一下嘴，道：“理论上是这样，你们可以试试。”

斯科特立刻笑嘻嘻地问道：“那小妹妹你告诉我们主机在哪里好不好？”

瑞白了斯科特一眼，道：“自己找去。”

斯科特也不恼怒，依旧笑嘻嘻地说道：“自己找就自己找，反正这里也不大。”

说完斯科特就和莱茵一起，从二楼开始在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最终在一楼的最深处，找到了疑似主机的东西。那个房间里有一台电脑，后面连接着一台很大的机器，插着数不清的管线通往不同的地方。

瑞始终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冷嘲热讽几句，在他们进入这个房间之后，瑞突然不说话了。

“看来就是这里了。”斯科特信心满满地说道。

瑞噘着嘴站在后面没说话。

斯科特和莱茵分头寻找开关，斯科特甚至钻到了机器下面的缝隙了去找。莱茵没有着急动，他环视了整个房间一圈，根据他电子和机械相关的知识，找到了一个闸杆。

莱茵扭头想去看瑞的反应，却发现瑞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五

莱茵从墙上翻下，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走在前面的斯科特回头问道：“怎么了？”

看着斯科特略显茫然的脸，莱茵叹了一口气，他发现了一个之前一直没有想到的问题。

瑞为什么能记住所有的事？

仿佛她自己是在轮回之外。

好像研究所区域内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到底怎么了？”斯科特走回莱茵的身边问道。

莱茵抬眼看了看已然忘掉了一切重新开始的斯科特，觉得自己脑壳疼。

再次前往中心建筑的时候，莱茵简要地把事情和斯科特说了一遍，得到了一张震惊的脸。

莱茵没有给斯科特缓冲思考的时间，直接拉着他就来到了那栋建筑。这一次，瑞正在大厅里面等着他们。

“你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启动轮回。”莱茵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瑞抬起手，摸了摸楼梯的栏杆，但是她的手从栏杆穿了过去，并没有实体。瑞得意地笑了：“最开始我黑进主机系统只是因为无聊。在他们准备封闭研究所的时候，我把系统连接上我的沉睡仓是为了给自己留一分自救的机会。”

“没想到主机重启之后我的意识居然可以控制它。”瑞张开双手，笑容天真烂漫，话语却令人后背发寒，“现在，这里就是我的游乐园。你们都要一直，一直陪我玩下去。”

斯科特二话没说，来着莱茵直接上楼。

瑞的脸色变了变，道：“你要做什么？”

斯科特没有回答，直接上楼走道艾伦沉睡的房间里，直奔沉睡仓旁边的机器而去。

“你要干什么！住手！”紧跟上来的瑞尖声叫道。

斯科特笑嘻嘻地说道：“解除他的沉睡啊，要玩不是多一个人比较好玩吗？”

瑞沉下脸来：“你敢。”

“我敢啊，我有什么不敢的。”斯科特丝毫没有受到威胁，风轻云淡地说道，“反正就算你重启轮回，莱茵也都记着。你每重启一次我都直奔这里，直到能解除他的沉睡为止，我们看看谁先受不了。”

“你无赖！”瑞愤怒地叫道，她挥拳去打斯科特，小小的拳头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斯科特笑嘻嘻地耸耸肩：“我就是无赖，谁让小姑娘你惹上了无赖呢？”

说着，斯科特就真的伸手要去解除沉睡仓。

“不要！不要碰艾伦！”瑞的尖叫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求求你，不要碰艾伦……”

“那就不许在妨碍我们关主机。”这次轮到斯科特得意了。

“不，不行！那样，那样……”瑞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那样艾伦会死的啊！”

斯科特和莱茵都怔了一下。

随即，他们想明白了。沉睡仓同样是由主机维持的，如果关掉主机，艾伦和瑞都会从沉睡中醒来，而已经病重的艾伦一旦醒来，马上就会死去。

即使在时间的轮回中唤醒艾伦，在他死亡之前重启时间，也只能回到他刚苏醒的时候，那样艾伦只能永远地活在病重将死的痛苦里。

莱茵有些唏嘘地叹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瑞突然猛冲向他。莱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后躲，脚下绊住了一条电线，摔倒在地，本来在身上挂的不稳的背包，直接甩了出去。

鉴识师的徽章在背包里！

莱茵一瞬间反应过来，他没来得及站起来，翻身就扑向背包。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瑞从双手中抬起脸，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离开了徽章再重启，莱茵就不会再记得这一切。

完了。

莱茵和斯科特脑子同时想到这两个字，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放着沉睡仓的房间里，时间并没有重启。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趴着，一起望向瑞，却发现瑞也是一脸错愕。

沉睡仓旁那台机器的屏幕亮了起来，闪烁着一个一个单词：“瑞，别闹了。”

“艾伦？”瑞的声音颤抖起来，“艾伦，是你吗？你怎么……”

屏幕上的单词变换着：“瑞，是我教你用电脑的。你用来黑进系统的终端，也是我送给你的。”

“你一直看着我，却不告诉我！”瑞的投影留下了虚拟的眼泪，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

“对不起。我的精神太过虚弱 ，一直没能和你交流。”屏幕上的单词有些迟疑地闪烁着，“结束这一切吧，瑞。”

“不！”瑞尖声叫道，“我不要你死！你死了又是一个人了，再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再没有人说想看我笑！”

“瑞。”屏幕上的文字像是在温柔地哄小孩子，一个一个慢慢呈现出来，“我很累了，让我休息吧。”

“艾伦，艾伦……”瑞看着屏幕上的字，呆呆地念着少年的名字，眼泪不停地滑落。

“瑞，代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屏幕上的字不再变化，停留在这一句话上闪烁着。

瑞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坐在了地上，再也顾不上别的事情。

斯科特和莱茵转身冲到一楼尽头的房间，然而真的要伸手去拉那个闸杆的时候，莱茵却犹豫了。

他的眼前不停地闪过那个狡黠的少女嚎啕大哭的样子。

斯科特拍了拍莱茵的后背，对他笑了笑，伸手拉下了闸杆。

……

两人默然了片刻。

斯科特和没带着徽章的莱茵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无法确定时间的轮回到底有没有解除。斯科特正想说点什么，莱茵却立刻转身返回二楼。

走廊内，莱茵看到瑞正费力地从另外一个房间里爬出来，一直在沉睡的身体突然苏醒，还没有办法站立走动。莱茵沉默着走过去，弯腰将瑞抱了起来。

瑞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莱茵，但是莱茵却不看瑞，直接将她抱到了艾伦的房间。

沉睡仓已然打开，金发的少年睁开眼睛，正望向门边。

那双眼睛向传说中的天空一样湛蓝清澈，含着无限的温柔。

艾伦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缓了一缓，又试了一次，发出了嘶哑低沉的声音：“瑞。”

瑞早已泪流满面，挣扎着就要下去。

莱茵把瑞放在了沉睡仓的旁边，少女立刻扑上去抓住了少年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艾伦。”少女的声音同样嘶哑，完全不像莱茵之前听到的甜美。

少年的手指微动，抹去了少女脸上的一行泪痕。

已经泣不成声的瑞，凝望着艾伦太阳般闪耀的金发，天空般蔚蓝的双眼。

艾伦微微地笑了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六

斯科特上来的时候，正看到伏在艾伦身上抽泣的瑞，那个金发的少年闭着双眼，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还在等着被人唤醒。

斯科特难得没再讨嫌，只是靠在门边没说话。

莱茵看着瑞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他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少女身边，蹲下来与她视线齐平。

“瑞，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莱茵平淡地说道。

“什么！”斯科特立刻跳了起来，“你忘了她怎么玩我们的吗？”

莱茵没有搭理斯科特，只是看着抬起头来，满脸泪痕的瑞。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