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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浮]闻旻 -- 发布时间:2021/4/10 20:43:15 -- 第一轮北区:初战(贴杀赵子苓,参评,挖A) 一 晋城向东北百里左右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山谷,从中穿过不用一天就能到平郡,比起走官道绕山要快上不少。谷中倒是还算平坦,最宽的地方三五匹马并行也不嫌拥挤。只是因为不是官道无人打理,道路周围杂草丛生,山石林立。 时值正午,山林中一片寂静,连兽声鸟鸣都听不到几声,向着谷口远远行来的三骑便显得格外醒目。 那三匹马都是膘肥体壮的良驹,只有其中一匹个头矮小一些,骑在马上的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两个少年人的眉目清俊,身上穿的虽然是方便活动的素色短衣,料子却都不是寻常的货色。旁边跟着的那个青年的衣着相较起来便显得朴素些,他的相貌五官也很平常,只是一双眼睛里总有几分抹不去的肃杀之气。 然而青年人这副凌厉的眉眼,此时正堆满了愁苦之色,道:“小公子,我们已经追出了百里,该回去了。你若实在想再往前走走,也要走官道才是。” 领头的少年漫不经心地笑笑,道:“我向来敬重苏师兄勇武,怎么跟我们一起就变得这么婆妈?” 苏南星有苦说不出,只能皱着一张脸,正要再劝,旁边骑在矮马上的瘦削少年开口道:“还不是二郎你的错。” 说着话,少年胯下的马打了一个响鼻,吓得他赶紧俯下身子,死死地攥着缰绳,嘴里念叨着:“好马儿,千万稳着些。” 苏南星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匹马的缰绳,道:“萧公子不要慌,你这马是最温顺的,一路上也没出过什么事情,你放松就好。” 萧赋颤颤巍巍地道了声谢,却还是不敢直起腰来,走在前面的少年见状不由地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萧赋却是怒了,吼道:“李,司,彦!” 李司彦这才收敛了一些,扯了扯缰绳慢下来,与两人并排,道:“好了,我们只到平郡,若是还寻不着就回去吧。从这里穿过去,日落之前就能到了。”说着李司彦举起马鞭指了指前方的山谷。 苏南星的脸色却依旧不好看,他四处望了望,道:“平郡附近有一伙贼匪,这里也不是很安稳,山谷中最易设伏,还是绕开……” 然而李二公子根本没有听人说话的耳朵,苏南星话还没说完,李司彦的马就已经窜到了谷口。 苏南星半句话含在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萧赋这时候好不容易才在马上坐直了身子,安慰苏南星道:“苏将军放心吧,我们不会遇上山贼的。” 苏南星眉间的皱纹依旧没有松开。 萧赋催马慢慢前行,声音平缓地说道:“平郡附近的山贼与乱民不同,他们几年前就在附近的山沟里安营扎寨,早就成了气候,甚至之前锦山大营派兵没能成功剿灭。” 这不是更加危险了吗! 苏南星追上萧赋,正要开口说话,萧赋却摆了摆手,抢先开口道:“能在平郡附近盘踞,说明这伙山贼还是有脑子的,这样的贼匪不会像普通乱民一般不管不顾,见人就抢。” 萧赋用手指画了一个圈,将三个人都圈在里面,淡淡地说道:“苏将军你看看咱们三人的模样,你要是山贼,会觉得是好猎物吗?” 苏南星的目光随着萧赋的手指绕了一圈,看到了轻装简行的三人和胯下的军马,还有李司彦的枪、自己的弓箭和长刀、萧赋那把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剑。 李司彦人在谷口,却没再向前走,像是在等另外的两个人。他正好听到了萧赋说的话,颇有兴趣地扭头问道:“那什么样的人才是好猎物?” 萧赋想也没想,道:“自然是财富外露,又好欺负的。” “比如一行人,有三辆马车,其中一辆装饰繁复,一辆满载货物行李,护送之人有十个左右,虽然健壮有力,但是身手看上去比较一般。”李司彦像是随口编出来的一样,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看这算不算是好猎物?” “简直就是送到嘴边的肥羊。”萧赋冷笑了一下,突然又愣住,道,“你这个例子好生详细。” 李司彦扭脸看向山谷之内,抬手一指。 苏南星和萧赋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个“例子”正远远地走到山谷中间。 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呼哨骤然响起,悠悠长长地在山谷中回荡。两条不算大的圆木从山坡上滚下,正好挡住了山谷前方的出口。周围半人高的山石草丛中射出一轮稀疏箭雨,紧跟着蹿出二十多个精壮大汉,手持各样兵刃,向着“例子”扑去。 萧赋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司彦,道:“你是开过光的乌鸦托生的吗?” “明明是你说他们是肥羊,怎么怪我乌鸦嘴?”李司彦枪已握在手中,话未说完便策马冲进谷内,“不过这次碰上我们,是劫匪运气不好。” “公,唉……”苏南星没来得及叫住李司彦,只好催马追了进去。 萧赋立在原地,目测了一下谷中车队与自己的距离,然后歪歪扭扭地下了马,牵着马走了两步,在路边找到一块略微平整些的石头。他掸了掸灰,然后端坐在石头上,远远望着谷中,神态颇为悠闲,就差手里再端一杯茶。 车队中那些护卫看上去还算有些经验,虽然遭遇突袭,却没有慌乱。被箭矢射伤的两个护卫退守在马车近旁,其他的护卫围成圈子对付冲上来的山贼。只是这伙山贼实力不俗,护卫们人数上又占劣势,应付得极为辛苦。 挡住道路的滚木虽然不大,寻常马匹也能一跃而过,但是马车却是过不去的。车夫忙着想要掉头,可谷中虽然不算特别狭窄,但是在乱战中几辆马车也很难动弹。 若是无人援救,这车队恐怕今日就难免遭难。 只是山贼们没想到,正巧就遇上个心情不好又爱管闲事的李二公子。 萧赋看着看着,渐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这个时候,李司彦和苏南星已经纵马冲开山贼,与护卫们汇合到一处。李司彦倒也不客气,一勒马缰转身向外,同时扬扬下巴指着苏南星,冲护卫首领喊道:“听他指挥!” 面容刚毅的护卫首领见过些世面,见了来人的装束和身手,二话不说就将指挥权交给了苏南星。 苏南星扫了一眼护卫们各人的武器,快速地将他们分成了两人一组,从四个方向将已经相互靠近的两辆马车守在中间。护卫之间既可相互照应,又不至于让山贼钻了空子。苏南星和护卫首领见机行事,哪里顶不住了便上去帮一把。 至于李二郎君,说完那一句便又纵马冲了出去,迅猛如风,在山贼们反应过来之前就一枪挑翻了一个藏在草丛中的箭手。 萧赋发现最后的那一辆没有被苏南星放进保护圈内,他本以为是因为这辆车离得太远,人手不够无法兼顾,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那辆车不需要额外的保护。 这辆马车与另两辆不同,通体乌黑,厚实宽敞,拉车的两匹马十分健壮。车旁立着一个人,手持一柄未出鞘的直刃长刀。这人本在赶车,遇到贼匪时,便拎起长刀,从车上一跃而下。 他一个人,一把刀,神情淡漠地守在车边,全身散发出一种任由千军万马也不可靠近的气势。 围过来的山贼被他气势所慑,踌躇不敢上前。偶有几个凭着一身血勇冲上去的,还没有近前,便眼前一花,关节一痛,惨叫着倒下,再无战力。 就在萧赋观察那人的时候,前面的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山贼们一波突袭没有攻下,后续的进攻逐渐缺了章法,被苏南星指挥下的护卫们抵挡了下来。而李二公子此时已经将山石杂草中隐藏的几个弓箭手扫荡一空,又冲了回来,从外面和苏南星配合支援。 看着眼前刀光阵阵,萧赋突然就明悟了哪里不对。劫匪抢劫为生,物资兵器向来是有什么便用什么,有些乱民凑成的劫匪甚至还有用割草镰刀的。但是眼前这波山贼手中的武器对于他们来讲,精良过了头。首领有一两件好武器不稀奇,但每一个山贼都手持精铁兵器, 就不太对劲了。 这时,将近三十个山贼转眼间躺到了一半,领头的山贼见护卫这方站稳了脚跟,他们不仅占不了便宜反而要吃亏,果断地一声呼哨,招呼残存的山贼撤退。 这伙山贼在来去如风这方面倒是颇为训练有素,听到呼哨之后毫不恋战,立刻转身就跑,受伤的同伴能扶便扶,离得远的、伤得重的便干脆放弃。 见山贼退走,护卫领队立刻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去移开挡路的圆木,又命其他人将伤者抬上运货马车。 这个时候,萧赋已经在苏南星的帮助下重新骑上马,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对领队道:“尽快离开这里,上官道进城。” 领队点了点头,让护卫整队守在马车周围,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快速地通过了山谷。 待上了官道,三辆马车恢复了不疾不徐的速度在平坦的官道上行驶,护卫首领来到李司彦三人面前,邀请他们与自己的主人相见。三人策马来到领头马车旁边,保持同样的速度前行。车窗的竹帘被拉开,现出里面一位华服美饰的年轻妇人。 那妇人自称是是平郡郡守之妻,晋城张氏之女,是在省亲归家的路上。她先是谢了三人相助,问清他们目的也是平郡之后,便邀请三人同行至郡守府做客。 苏南星本以为着急寻人的李司彦会拒绝,却没想到李司彦还没说话,萧赋就一口答应下来。李司彦耸耸肩膀,没有反对。 出了山谷离平郡就很近了,三人跟着马车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看到了郡城的城墙。 平郡在交通要地,虽不是大城,却有着颇为高耸和坚固的城墙。 众人遥遥向着北门而去,眼尖的李司彦突然发现有些违和,招呼苏南星和萧赋往城门处看,道:“大白天的,城门半开不开是怎么回事?” 苏南星闻言仔细望去,发现平郡北城门开到一半,没有关闭也没有大开,那仿佛虚掩着的样子果然有些奇怪。 萧赋目力远远不及两人,根本没有尝试去看。 这时,离三人最近的一个护卫苦笑着与他们搭话:“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城门坏了,卡在那里动不了,还没有修好。” 说完护卫又扭头看向最后那辆马车,道:“那车里的便是夫人在路上遇到,请来修理城门的。” 李司彦回头望了一眼那辆马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便没再多话。萧赋有些凝重地回望了一眼山谷的方向,跟着车队一起往东门绕行而去。
二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 郡守府客院中,李司彦坐在檐下晒月亮,萧赋在院中散步消食。 从东门入城之后,李司彦几人随着车队直奔郡守府。郡守陈文逸郑重地感谢了他们三人,并在晚宴后邀请留在平郡的期间住在宿郡守府,萧赋和苏南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司彦就老实不客气地答应下来。 “为何要住在郡守府?这还怎么找大公子?”苏南星从屋中出来,问着李司彦的主意。 李司彦仰头看着月亮没说话。 一路行来早已没了李司俊的行迹,李司彦哪里不明白,自己已然是在大海捞针。 “现在回去,舅舅还能少打你一顿。”萧赋面露嘲讽的走过来。 李司彦哼了一声吗,没和他斗嘴,道:“白天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那么着急的答应来郡守府?张氏有问题?” 萧赋摇头,抄着手坐到李司彦旁边,神情严肃道:“白天那伙山贼有问题。” 苏南星闻言也凑了过来,问道:“怎么?” 萧赋也不废话,直接道:“他们兵器精良,制式统一。” 李司彦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道:“背后有人?” “我倒不在乎有谁支持个山贼,我怕的是……”萧赋没再说下去,挥了挥手,道,“我明天找陈文逸确认一些事情。” “陈文逸可信吗?”苏南星眉头又皱了起来。 “今天晚宴的时候我稍微试探过他,应该没什么问题。”萧赋笑了一下,一边回忆一边讲陈文逸的事,“他是寒族出身,虽然有些才能,但若非做了张家女婿,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做到郡守。我看他夫妻感情虽好,这事始终是他心里一根刺。我倒是很佩服张家愿意同寒族结亲,这事若是放在我家,呵呵 。” “张氏男丁本就不多,又在北征中损失了大半,他们也是没有办法。而且我们晋城不比你们洛城安城那等繁华之地,没那么多穷讲究。”李司彦白了萧赋一眼。 萧赋撇撇嘴,正要反驳他几十年前晋城也是一样的,眼前突然一黑,随即听到了啪地一声闷响。 萧赋一抬头,就看到了李司彦陡然凌厉的目光,和挡在萧赋身前的手掌。 李司彦收回手掌张开一看,只是一颗没什么特别的小石子,但是他的掌心却开始发红。 苏南星不知什么时候追出客院,这时拎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走了回来。那男孩被苏南星从后面抓着衣领,任他怎么张牙舞爪、乱挥乱蹬也挣脱不开。 李司彦龇着牙甩了甩手,走到那男孩面前,捞起男孩用一条牛皮绳拴在手腕上的东西瞅了瞅。那是个有点像弹弓又有点像手弩的东西,大体是木制,只在中间机括的部分用了一些金属零件,整体做工颇为精良。 男孩忽然停止了挣扎,双腿往后荡了一下,然后借力一脚踢向李司彦膝盖。李司彦有点惊讶地侧身躲开,男孩趁机抬手向后,精准地抓向苏南星手腕。 苏南星也有些惊讶,然后一把抓住男孩的手,干净利落地向后一拧,男孩顿时忍受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萧赋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慢悠悠地开口道:“苏师兄你轻点,这是个孩子,不是个兔子。” 苏南星闻言稍微松了一点力道,但仍然没有放开男孩,低头问道:“你为什么要伤人?” 男孩眼角有泪,没再挣扎,只撇了撇嘴,道:“ 我没想伤人,只是试试你们。我看见你们打山贼了,你们虽然不如涯叔厉害,也马马虎虎吧,哪会那么容易伤到。”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那辆乌黑厚重的马车和那位刀法肃杀凝练的驾车之人。 萧赋还在思考要怎么问这孩子,李司彦已经指着萧赋开口问道:“他又没打山贼,你试他做什么?” 男孩有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小声道:“我,我打歪了……” 李司彦哈哈笑出声来,萧赋无奈地翻了翻眼睛。 苏南星见男孩老实了不少,便松手将他放了开来,准备教训几句再问。 这时候,李司彦和萧赋都抬头望向院门口,苏南星也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站在那里,双手交握,神色看上去有些惶急。 见三人都向自己望过来,少女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友善又有点小心翼翼地笑容,一边小步走过来一边说道:“打扰几位了,真是不好意思。我听见小艾子嚷嚷就知道他又闯祸了。我替他给几位陪个罪,您几位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少女走到男孩旁边,眼尖地看到了男孩挂在手腕上类似弹弓的东西,立刻板起脸来,抬手就拍了男孩脑袋一巴掌,张口喝道:“这东西能对着人打吗?” 男孩一脸不服气地小声嘟哝道:“打鸟娘说我残忍,打狼你说我找死……” “那你就打人啊?”少女用手指头使劲戳男孩的脑门子,恨恨道,“你是个傻的啊?怎么想打人都既残忍又作死啊!唉,也怪我,好端端的给你做这玩意儿干什么……唉,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你打了人我要给人道歉不说,打伤了还要赔钱,师傅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涯叔也不管你,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省心么……” 李司彦三人有点愣怔地看着少女从骂人变成了抱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筠姐……”男孩像是也受不了少女的唠叨,看准时机拉了一下少女的袖子,动了动眼睛示意她收敛一下。 少女这才反应过来还有旁人在,赶忙收了话头,抬手掐住男孩的后颈猛地向下一按,按得男孩差点失去平衡趴到地上。少女也低下头再次道歉道:“真是对不住,是我们管教不严。您几位若有什么损伤,我们一应赔偿。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是太顽皮了,三天不打他何止上房揭瓦,屋顶都能给你掀了。骂他两句吧,早就学会回嘴了,伸手要打他跑的比猴子还快……” 眼看着这姑娘又要开始滔滔不绝,萧赋赶紧张口打断:“姑娘不必如此,小孩子顽皮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也没人伤着,不是大事。” 李司彦颇有兴致的问道:“这孩子手里的物件是姑娘做的?难得精巧,在孩子手里也能有不错的威力。” “多谢几位公子雅量。”少女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道,“什么威力不威力的,那是我给他做着玩的,不值什么。” 少女说着拉起男孩就要走,萧赋叫住她道:“姑娘贵姓?可是郡守府中之人?” “不敢,小女免贵姓秋,四海为家之人。此番是受郡守夫人之托,随家师来平郡修城门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又突然想起什么,道,“诸位若有木工活计,需要机关傀儡,或者想弄个什么精巧玩意儿讨好女孩儿,都尽可来找我们,小女师徒虽不才,大体都是能做出来的。” 说完,少女行了个礼,拉上男孩走了。 李司彦站在萧赋旁边,目送他们离开,问道:“看出他们的来历了吗?” 萧赋点头。 “她是谁?” 萧赋摇头:“不知道。” 李司彦噎住。 “但是我知道她师傅是谁。”萧赋转头看李司彦,“你听说过偃师明夫人吗?”
李司彦听说过偃师明夫人,听说过她的工艺高绝,神乎其技。 他一直以为这种江湖奇人应该有些独特的气质,让人一见难忘。 此刻,北城门附近已经被清了场,他、萧赋和苏南星在偌大的城门下站成一排,仰头看着那个裹着粗布短衣,用绳子吊在半空,扒着城门机括敲敲打打的人影,都有点发愣。 在他们发愣的时候,上面的工作似乎已经告一段落,那个的人影缓缓下落,轻巧落地。 李司彦这才看清了这位天才工匠的模样。 面前的女子身量不矮,头发挽起用一块粗布头巾罩住,腰上绑着一圈宽皮带,上面插着锤凿斧锉各种工具。据说明夫人不到三十,面前这个灰扑扑的人看起来更加年轻一点,面容清秀颇有灵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是从头到脚都有点脏兮兮的,像刚从煤灰堆里爬出来。注意到李司彦的目光,她转过头来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倒确实挺让人难忘的。 他们前一天晚上见过的那个少女这时也从城门后走了过来。萧赋问过陈夫人张氏,已经知道了少女名叫秋问筠,确实是明曦明夫人的弟子。至于之前那位驾车之人,张氏只知道他叫陆行涯 ,是明夫人的同行人,其他也都不知道了。 秋问筠看见他们几人,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明曦这时已经除下了绳子,解下了头上的粗布头巾正在抖灰,听见秋问筠的声音,也抬头望过来。 李司彦和萧赋上前行礼道:“明夫人安好。” 他两个向来没什么世家子的矜持,尤其在可能会有求于人的时候。 明曦颔首回礼,问道:“有什么事吗?” 李司彦直接了当地问道:“敢问夫人,这城门何时能修好?” 明曦仰头望了一眼刚才检查过的地方,沉吟了片刻,道:“平郡这个城门是特制的,现在整个门轴都变形了,需要拆下来重装,零件全部替换。木制零件我们来做,材料备好五六天就够了,铜铁铸件就得问城里的师傅,全都换好至少要半月到一月吧。” 萧赋接过话继续问道:“倘若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明夫人可能做出些有助于守城的机关?” 明曦怔了一下,然后从腰间皮带上抽出一卷纸来,蹲下将纸铺在地上,然后手捏炭笔,旁若无人地开始就地画图。 李司彦和萧赋面面相觑,秋问筠笑眯眯地让他们稍安勿躁,三人只好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萧赋已经和陈文逸商量过,将他看到的异状一一核实。平郡城内的铁器、粮食都没有不寻常的流动,陈文逸已经让人去核查辖下的其他城镇。另外,一个月之前还在附近为祸的几波乱民,最近已经几乎没了动静。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异常。萧赋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但他没想到,李司彦却对此极为重视:“眼下正值换防,平郡本来千人的守军只剩下五百,换来的兵力还没有从锦山大营调过来。” 说到这里,李司彦突然想到了关不上的城门,赶在天黑前将萧赋拉了过来。 明曦手中炭笔飞快,除了活动腿脚几乎没有停顿,没有工具辅助却把线条画得极为平直,几人眼看着空无一物的白纸上,清晰明了的结构图渐渐成型。 将近两刻钟过去,明曦站起来捶了捶大腿,将画好的两张草图拎起来展示给众人看,道:“我现在想到的有两样。一样是改进的元戎弩,没有那么大那么重,也不用特制弩箭,装填军中制式的就行。提前把弩箭装进箭盒,射完了直接更换箭盒,一盒箭可以连射七十发左右吧。十日之内,我造两件,我徒弟一件就是极限了。城里要是有好工匠,可以集合起来合作试试再做一件。” 明曦说着将第二张草图换到前面来,道:“另一样是用来堵门。本来是铜制的战车,里面放上木炭烧的滚烫,外面人就爬不上来了,但十日之内做不出来,只好换成木头裹铁皮的。如果不放心,还可以堵上门后把轮子锁死。这个简单,工匠都能做,赶赶工十日可以做出一两辆。” 说完之后,明曦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为何要守城?这里要打仗?” 萧赋看到明曦一副只要他点一下头就立刻要收拾铺盖跑路的样子,忙道:“只是城门关不上,预防万一。” 明曦似乎仔细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便点了点头,手一抬就要将手中的草稿递出。 萧赋刚要伸手去接,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张纸拐了一个弯,送到了秋问筠的手里。 秋问筠将那两张纸卷起,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细绳捆住纸卷,然后才笑眯眯地对着眼前三人道:“不知是公子们来谈价钱,还是郡守大人来谈?” 三人又愣住了,李司彦下意识地喃喃道:“还要钱啊……” 秋问筠面色不变,笑容和煦,道:“自然是要钱的,难道公子要我们白白干活不成?公子富贵人家,自然不知道讨生活的艰难,师傅的名声要换成真金白银才能养得起四张嘴不是?别的不说,光是小艾子就不比大人吃得少,这小子……” “秋姑娘放心,自然不会亏待贵师徒。”眼看秋问筠又要开始絮叨,萧赋赶紧打断,道,“明夫人,我们回郡守府再谈。” 明曦看了一眼秋问筠,见她笑着点头,便也点了点头。 回郡守府的路上,李司彦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这两样事物可有名字?” “改进的元戎弩还是元戎弩,另一个……”明曦歪头想了一会,道,“就叫铁皮堵门车吧。”
三 城墙之上,看着远处烟尘滚滚,李司彦对萧赋说:“我就说,你才是乌鸦嘴。” 萧赋没搭理他,正试图目测城外有多少人,但他的眼神实在不好,看的模模糊糊,数不清楚。 旁边苏南星直接说道:“据探,叛军大约有三千人,都是步兵,持刀枪者多,弓弩者少。他们大部分没有着甲,甚至有的人衣服也比较破烂,唯独手中兵器精良统一,列阵还算整齐。” 这几日经过陈文逸的核查,平郡辖下的城镇也没有铁器和粮食的异动,但是他们发现了几个从安城和洛城出发的商队,在往平郡城来的路上,失去了踪迹。 萧赋几乎能确定,这是有人教唆附近那一波山匪收拢乱民,造反自立。他能猜到大约是哪些人在背后推动,只是他还想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南方那一拨背后有世家扶植的势力早已脱离掌控,把江南搅得乌烟瘴气。中原虽也有叛军,但尚且势弱,几大世家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 这些都是他靠着从家里和舅舅那里探听出来的消息,拼凑推断出来的。但得到的信息毕竟有限,他实在想不出,这次在平郡这偏北的地方,他们又想搞出什么名堂? 李司彦见萧赋又开始皱眉苦死,便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道:“那些大人的事,现在想也没用,不如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萧赋被他拍的趔趄了一下,差点撞上垛口。 “李公子说的对,大人的事就交给大人吧。”陈文逸这个时候也走了上来,道:“你们年纪尚小,又不是平郡之人,这几日协助布放已经仁至义尽。趁贼人还未攻来,苏将军快带两位小公子从南门离开。” 陈文逸擅长治民,于军略不熟,以他寒族学子的出身,更没有条件学武,偏偏这时平郡都尉也随着换防去了锦山大营。自从萧赋猜出附近的山贼有可能集结乱民反叛的开始,平郡的守城防卫之事他三人均有帮衬。陈文逸对此很是感激,但是他并不希望晋侯公子和萧氏嫡子在自己这里有什么闪失。 李司彦眉毛一挑就要说话,却被萧赋抢了先去:“陈郡守,二郎早在军中领职,他和苏将军遇到贼军作乱,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而我……” “我一个人出去,肯定死在路上。”这话萧赋说得理直气壮,甚至还有点骄傲。 苏南星其实很想听陈文逸的,立刻带着两个少年离开,不让恩师的孩子和外甥受到伤害。 但他知道,不光自己和李司彦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萧赋这个秸秆一样风吹吹就倒的少年,也不愿意。 萧赋一个洛城萧氏的嫡子,一年里却有半年呆在晋城李家,只因他先天不足,生来体弱,四五岁时便被他母亲带回娘家,交给他舅舅李修年教养,只求能让他健康长大。 如今萧赋总算是没有大病大灾地长到了十六岁,却仍然瘦瘦弱弱,比划一套拳脚也是乱七八糟,极不协调,连李家八岁的小妹妹也打不过。 两人放到一块,李司彦就像那挺拔苍翠的树苗,萧赋就是树苗旁边一株蔫不拉几的野草,还被路过的野兽禽鸟来来回回踩过好几遍。 可是这个站直了也是歪歪扭扭的少年,眼中的火苗从未熄灭过。 苏南星知道,萧赋有大志。生在乱世,谁不想争一把,只不过…… 李司彦察觉到苏南星投过来的目光,却会错了意,咧嘴一笑对陈文逸道:“陈郡守放心,这一阵我们赢面极大。锦山大营不过两日的路程,就算你前几天求援被置之不理,但这次真的兵临城下了,由不得他们不信。” 见陈文逸还有说什么,李司彦没给他机会,笑得一脸意气风发,道:“再说,你平郡有兵士五百,我三人有刀枪弓马,对面不过三千杂鱼,有何惧哉?”
叛军声势浩荡地行至平郡城下,出人意料地没什么废话,选了关不上城门的北门,直接开始攻城。 叛军前锋快冲到离城墙一箭之地时,城上的弓弩手开始拉弓,叛军的弓箭手也准备举弓回射。突然,比预想中更密集更强力的箭雨兜头罩下,叛军手中没有多少盾牌,猝不及防间被射倒一片,有的人甚至被箭矢贯穿钉到了地上。 看到元戎弩正常发挥了的威力,城墙上的陈文逸和苏南星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有这四架弩机,就可以顶上百个弓弩手。 陈文逸最终用让秋问筠满意的价格买下了两张图纸和他们师徒作出的元戎弩。在明曦师徒和城内工匠的努力下,八天里一共做出了四架元戎弩和一台……铁皮战车。 四架弩机在试射之后,被苏南星分开不同位置放在城墙上,和弓弩手交杂在一起,极不显眼。在叛军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四架弩机发挥了最大的功效。 苏南星望着城下目测叛军的距离,他们已被一波又一波箭雨冲乱,但毕竟人数众多,又多是山贼乱民这些血性凶狠之辈,自有一股狠厉,仍然在向前猛冲。在最快的的叛军离城墙不过五十步的时候,苏南星告知了陈文逸。 陈文逸紧紧绷着面皮,按照事先的商讨下达了命令。 北城门的门轴已经被明曦彻底卡死,留着一条缝动不了的城门前摆了几层拒马。随着城墙上命令传下,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从城门后将肚内燃着木炭的铁皮车推了出来,牢牢地堵在那两人多宽的门缝处,锁死车轮,然后两个大汉迅速退开,一队手持长戈的士兵冲了上来,堵在铁皮车后。 其实明曦同萧赋说过,若是只让城门关上,十日之内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萧赋几经考虑之后,还是决定让城门就这么开着。在城门有缝的前提下,爬城墙看起来更加艰险,攻城之人自然更加愿意尝试冲开门缝。 此时,已经有人冲到了门缝处,猛然用力就要撞开战车,谁知刚一触碰到铁皮便被听到滋啦一声,那人一声惨叫跌落在地,战车却纹丝不动。 叛军人数已被弓弩削掉一拨,再分散不少来冲门,城墙上的压力自然会小上许多。然而城门开的缝最多只能容两人通过,又有烧的滚烫的铁皮车堵在那里,持矛士兵通过上下的缝隙刺出长矛,挑开试图移动战车的人,拥到城门口的判军反而挤成一团,无法前进一步。 这时城墙上也开始有人攀爬,叛军虽然没有重型攻城器具,云梯却也有几架。陈文逸再度发令,明曦做的那两架弩机居然升高了一些,然后被推出垛口,掉头向下,又是一轮爆射,攀在云梯上的叛军顿时哀嚎着落下。 到此为止,一切都按照萧赋的计划进行,叛军因出其不意的器械机关连连吃亏,已是损失了不少人。 这时,平郡城西忽起烟尘,轰隆隆的马蹄声随之响起。叛军循声望去,只见一持枪少年一马当先,领着一队骑兵向着叛军就冲了过来。 那一队骑兵不足百人,却像一把极锋利的匕首,穿插撕裂着叛军的队伍。 李司彦短衣无甲,手握长枪,骑在一匹乌黑的骏马上,眉眼飞扬。他身后是正在下落的太阳,刺眼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映得他像是从夕阳中奔出来一样,冲向叛军。 苏南星被他背后的光芒晃得眯起了眼睛。
平郡城守得极为顺利,一入夜叛军便退了下去,第二日锦山大营的五千援兵便入城接管了城防。叛军见是不可为便颇为迅速地撤走了。 三千叛军死伤过千,而五百守军只伤亡了几十人。 这次守城之战说是大胜也不为过。 可是萧赋却高兴不起来。 开战前一天夜里,萧赋就通过秋问筠请动了陆行涯,让他独自潜入已成为叛军据点的山寨。但这并非是为了偷营,只是萧赋想探一探叛军背后之人。 陆行涯拓印了一些徽记回来,萧赋一一辨认,发现确实属于安城和洛城几个世家名下的商行。安城的宋氏和徐氏,洛城的林氏和苏氏,这些看似不在一个阵营的家族看的萧赋愈加迷惑。 领兵前来平郡的将领姓韩,是锦山大营主将韩建德的侄子,他和李家也沾点亲,又曾随晋侯参加过第一次北伐,对待李司彦三人比较亲近客气。 待城防军务交代好,平郡守军也补足了千人,锦山大营传来了两个消息。 一是距离平郡没有多远的泽郡和汾城也遭到了乱民叛军的攻击,泽郡惨胜,郡守战死,汾城却被攻破。等援军将汾城夺回之时,城内已经死难百姓已堆积如山,那些叛军逃走时还在城中放火,将繁华的汾城变成了人间地狱。 二是韩建德因平乱剿匪不力,致使平郡、泽郡和汾城受叛军之乱,被撤下主将,待罪听调,锦山大营的主将则由曲安贞接任。 萧赋听完悚然一惊。 原来这才是背后之人真正的目的。 晋城曲氏早就和安城白氏站在了一起,向来中立的锦山大营,现在也终于成为白氏掌中的筹码。 他们趁换防之时分别于三城教唆山贼乱民叛乱,三城陷于危难时必会向锦山大营求援。三城中只要一城没有守住,在援军到达前被乱民攻破,便是韩建德的平乱不力的罪责。而韩建德的嫡系在分兵救援时被派出,他连反抗都做不能只能乖乖被解兵权。 至于被叛军攻下的城池,只要锦山大营在手,拿回来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们想要的是锦山大营。平郡一城能不能守住,在他们的谋划里,自始至终都无足轻重。 那韩姓将领在听到消息时就变了脸色,与陈文逸等人道别后就匆匆回了锦山大营。 郡守府中谁也不是傻子,仔细想想便能明白大部分关窍,厅内的气氛一时颇为沉凝。 安静中,李司彦自嘲地笑了一下,轻叹道:“原来不管我们怎么做,其实都没什么意义。” “在他们眼中,我们根本是连存在都不配的小角色。”萧赋舔了舔发白的嘴唇,惨笑了一声,“差的太远了。” 苏南星看着意志消沉的两个少年,想要安慰几句却又说不出话来。 李司彦从小就是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从来不知挫折为何物。萧赋虽然身体不好,却从来都对自己的头脑颇为自负。两个少年人身份高贵,见识广博,满心的少年傲气,都有着在乱世中做出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 然而此时却突然发现,他们本该充满荣耀的第一战,只不过是他人谋划中一个无关紧要的结果。 两个少年奋战时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消沉颓丧。 苏南星暗叹一声,正打算带头告辞,先将两个少年带回晋城去,忽然听到厅中响起一个柔和而坚定的声音。 “不是没有意义。” 苏南星抬头,看到陈文逸走到两个少年人面前,重复了一遍:“不是没有意义。因为有你们在,平郡的百姓没有死在乱军的刀下,守城的兵士绝大部分活了下来。我敬佩泽郡郡守,既然牧守一方便拼死也要护得一方安宁,但是如果可以,我仍然想要活着。因为有你们在,我不必殉死职守,我很高兴,很感激你们。就算我和这一城百姓最终都活不过这乱世,我也会记得,因为有你们在,我才可以和我的妻儿多一天相守。” 陈文逸说着似乎有些激动,他走到门口,指着外面的朗朗白日,大声说道:“他们是高门大户,他们视万民如草芥、如棋子、如玩物,以为自己是下棋之人,高高在上,博弈间挥手可灭城池。却不知自己乃是被他们视若蝼蚁之人供养,也不知蝼蚁之力汇聚亦可撼树。” “你们和他们比是差的很远,无论见识势力还是谋略格局,你们都远远不及。但你们还年轻,你们的日子还长着,总有一天你们会成为和他们同等的棋手,在天下的棋盘上的博弈厮杀。只是……”陈文逸转身面对着抬起头来的李司彦和萧赋,面皮紧绷,声音清亮:“只盼他日执掌千万生死之时,不要忘记今日的意气与不甘。”
五 “你可以知道明夫人他们去哪了?”慢悠悠走在官道上的李司彦转头问萧赋。 萧赋骑在一匹矮小敦实的马上,与李司彦并辔而行,道:“我之前问过秋姑娘,他们打算去汾城看看找点活计。” “真是可惜啊。”李司彦轻轻拍着马背,“我现在才想起,要是请他们到晋城来走一遭就好了。” 萧赋冷笑一声,道:“怎么,快到家了才想办法逃舅舅的打?” 李司彦咂了咂嘴,苦着脸道:“你是不怕,父亲怕一不留神给你打的缺胳膊少腿,从来不敢动你。” 李司俊出走,父亲正在气头上,他又拉着萧赋和苏南星偷跑出来寻找兄长,想想父亲会气成什么样,他就忍不住一哆嗦。 萧赋难得看李司彦一脸窝囊的样子,十分好笑,摇摇头道:“若不是怕连累了苏师兄,我才不想管你。” 说着,萧赋取出一叠纸,对着李司彦摇了摇,道:“我在他们走之前找秋姑娘买了一些图纸,都是实用又没那么复杂的东西,可以用在军中。你拿给舅舅,说不定挨的打能轻一点。” 李司彦立刻露出笑容,一把抓过那叠图纸,假模假样地恭维了一声:“还是表兄想的周全。” 萧赋哼了一声。 李司彦随手翻看着图纸,道:“大部分都是在已有的器械机关上进行改进和修正啊,虽然确实精妙。” “怎么?有何不满?”萧赋瞥了他一眼。 李司彦轻轻摇头,道:“不满倒没有,只是不知何时能见见传说中偃师的真本事。” “总有机会。”萧赋轻笑道,“我们的日子还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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