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点事儿，耽搁了。对了老师，今天怎么没学生来上课？”

老人从荷包里捡出些铜钱，数了数，又摸出颗碎银子，攥在手心里，一并递给林仲。他说：“我把私塾关啦，以后都不开咯。喏，多给你结了两个月的工钱，你数数。”

林仲迟疑地伸出双手，接了过去，问道：“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没听说吗，叛军进入中原后势如破竹，过不了多久就要攻打洛城。我早上去钱庄把这些年的积蓄给取了出来，准备回老家避避。士表啊，你也回家收拾收拾，带上妻子父母，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好，好。可是老师，我林家世代住在京城，也不知道能去哪里避难？”

“往东南走，走得越远越好。”说着，老先生用手轻轻挡开站在门前的林仲，掏出钥匙去开门。“你快回去吧，我也要赶紧收拾收拾。你说巧不巧，早上去钱庄的时候遇到一位老乡，他也准备回老家避难，正好我们两人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我们约好今天天黑之前出发。”

吱呀一声，老人推门进去了，转过身来准备把门关上。

“可是老师，这钱我不能多要。”林仲说着往前一步跨在了门槛上，把手里的钱递到老人跟前。

“你就拿着吧，你家还有那么些人呢，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老人把门关上了，林仲把手缩回来，险些被门板撞到。

他把钱揣进怀中，往门外退三两步，撩起衣襟来往地上一跪，冲门里喊道：“老师，后会有期！”

喊完之后，林仲双腿发软，跪坐在地上，突然站不起来了。他家里有五口人，上有年迈的双亲，下有垂髫的儿子，枕边还有一位体弱的妻子，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指望着他去私塾做教书匠得来的那点钱。好在私塾里的学生有不少，老先生待他不薄，中午还管他一顿饭，每个月发的工钱也能勉强供五口人度日。可如今这私塾一关，林仲就断了收入。况且他只是一个平庸的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没有考取功名的能力，除了教孩子读书识字，再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罢了罢了，先回家再说！”他用手撑着站起来，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往家的方向走去。

正值晌午，街上比清晨时热闹得多，林仲低着脑袋在嘈杂的人群中穿行，心里反复盘算着如何使用那最后一笔工钱，步子也越走越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