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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浮]谢子鸿 -- 发布时间:2021/4/16 20:44:14 -- 第二轮南战区:四方云涌(贴杀苏南星、苏离,挖L,攒刀) 【一】?? ??自郭木通起兵以来,贼寇四起,匪患频发。崇和十一年,朝廷军队节节败退,顾此失彼,如今竟被郭木通率领的叛军攻至郾城,距离新都洛城只剩百余里。朝廷不得已向各豪门士族摊派剿匪平叛任务,诏令士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甚至不惜发动江湖人士,重金悬赏叛军头目郭木通的项上人头。一时间各大势力暗流涌动。 ????距离洛城最近的涿州郡,苏府前院,郡守苏离与晋城李家的嫡子李司彦并坐在最上首的位置对饮,歌舞高宴,觥筹交错,相谈甚欢。骁骑将苏南星侍立在李司彦身侧,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在堂下端坐着的萧赋。但见萧赋独坐不语,神色严肃,似在众宾客之间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 ????酒过三巡,宾客纷纷请辞,苏离逐一起身相送。直至宾客将散尽,李司彦对苏离作揖说道:“天色已晚,在下也该告辞了。” ????苏离盈盈起身,一双醉眼带着三分倦懒地看向李司彦,劝道:“李公子初到涿州,风尘远道,若尚无栖身之处,不如就在我府上暂住,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顾盼间,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令人不禁心旌摇曳,几乎忘记了他是男儿身。 ????李司彦本欲推辞,一旁萧赋却抢先应道:“多谢苏郡守美意,我等却之不恭,叨扰了。” ????苏离闻言,挥手招来管家刘全,吩咐道:“带三位贵宾去西厢房歇息。” ????四人一路穿廊过院,绕过一片竹园,来到了西厢房处,见有联屋三间,屋子正对着的是一方浅池,若干锦鲤游弋其中,些许竹叶散落池上,虽简单却不失生趣。 ????推门进主屋,但见室内布置素雅简洁,几案上摆着香炉、果盘,案前铺着两个蒲团,再有一床一桌两椅,别无他物。其余二屋也都是相同布置。 ????刘全解释道:“西厢房一直无人居住,我家老爷偶尔来这儿打坐听禅,布置简陋了些,如果您三位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小的马上取来。” ????李司彦并不觉得被怠慢,且喜欢此处清净。苏南星自小家中贫苦,对住处从来不挑剔。只有萧赋看向硬木板床,略微有些皱眉。 ????道了声客随主便,挥退刘全,三人关上房门。 ????李司彦问道:“萧赋,今日宴会上可有收获?” ????萧赋答道:“谢家那人没来,其余士族也似在观望,白家还和之前一样。” ????李司彦又问苏南星:“大军还需多久才能抵达洛城?” ????苏南星心中默默估算,道:“先锋军三天能到,但运输辎重补给的车队尚需十天。” ????李司彦心中暗想:“若能再快些就好了。如果能比郭木通先抵达洛城,就能依托洛城的补给站稳脚跟,将士们也不用过多牺牲……” ????苏南星见李司彦凝眉不语,又道:“全军昼夜兼程地赶路,还要防备叛军不断地扰袭,难得休整,如今已不能再快了。” ????李司彦望向北城门方向,长叹一声:还是太慢了 ????晋城李家的老家主曾是北地守军的主帅,先帝北伐失败后,老家主虽已赋闲在家,但为了保护士族地位,将晋城在内的北地十六洲经营得如铁桶一般,族内势力也多在军中。身为李家嫡子,李司彦自幼对领兵打仗耳濡目染,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只是晋城距洛城千里之遥,辎重运送成了最大的掣肘。 ????萧赋劝慰道:“司彦,我知你心忧之事,只是此事急不得,需从长计议。” ????三人正商议时,忽听屋外嘈杂声起,又听屋顶瓦片一阵乱响。李司彦、萧赋二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苏南星已是冲出门外,蹬墙借力翻上屋顶,见一人正缘梁而走,喝问道:“是谁?!” ????来者一身黑衣,戴罗刹鬼面具,闻言不答,转身在房顶腾跃飞奔,如履平地。苏南星虽有武艺傍身,但所练的是沙场杀敌本领,招式硬桥硬马,以贴身肉搏为主,腾挪的功夫并未多练,毕竟沙场上不留逃兵。只是几个起落间,苏南星就追丢了那人的身影,只好返回,正见管家刘全带着家仆将西厢房围了个结结实实。 ????两伙人面面相觑,直到苏离到来。 ????苏离对着李司彦三人微微欠身,开口道:“都怪我平日对府中下人管教不严,打搅了诸位休息。” ????李司彦回应道:“无妨。” ????刘全在旁插话道:“大人,小的刚带人围堵那飞贼,到了这儿就不见了人影了,只在西厢房的院门外捡到了一枚玉佩,应是从贼人身上掉下的。” ????苏离将玉佩收入手中,但见玉佩质地温润,通体翠绿,只看一眼就知价值不菲。 ????萧赋在旁冷言问道:“刘管家这话,是把我们当成了那贼人的同伙了?” ????刘全口中连称不敢,眼神却时不时向院内瞥去。 ????苏离见萧赋言语不善,又赔了个不是,让刘全带人去别处搜寻。临走时看向李司彦,说道:“今日宴会上与李公子初见,就觉得你我投缘。若今夜李公子想起了什么,又或者有什么想来问我的,我就在后堂礼佛,只需去后堂寻我便是,无需找人通传。”说罢,转身离开西厢小院。 ????“他什么意思?”李司彦问萧赋。 ????萧赋双手抱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说道:“又不是我跟人家聊得很投缘,我怎么清楚。” ????“你说呢?”李司彦又问苏南星。 ????苏南星:“俺也一样!” ????涿州郡城十里外的一个义庄,戴罗刹鬼面具的黑衣人与一个身着红衣的妙龄女子对坐。 ????女子一脸关心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黑衣人摇了摇头。 ????“玉佩有没有送到?” ????黑衣人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次又麻烦你了。” ????黑衣人歪了歪头,仿佛在说:“不要紧。” ????女子叹息着说:“我啊,只有穆泱你可以依靠了。这次,就让我们一起活下来吧!”说罢她一脸平静地躺进了一口薄木棺材里。被称作穆泱的黑衣人依旧一言不发地坐在棺材旁,仿佛是在哄孩子入睡。 ????少顷,棺材里又传来女子的声音:“阿泱,有你在真好!” ????黑衣人藏在面具下的脸露出些许笑意,手轻轻拍打着棺材的侧板,在有节律的“砰、砰”声中,女子呼吸渐渐舒缓,不久传出如小猫般的呼噜声。 ????安城白家,白老夫人的居所内,白安之低眉垂眼,受着白老夫人的训斥,不为自己争辩半句。白老夫人整整训斥了半个时辰,口干舌燥,见自己最看重的孙子依旧是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心里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白安之是白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是个什么脾气,白老夫人自然一清二楚,心知若是他认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拽不回来,可白老夫人仍是不死心也不放心,逼问道:“你是不是被谢家的丫头迷了心窍了?为什么连我的话都不肯听?” ????白安之依旧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我问你话呢!说!”白老夫人怒道。 ????“是孙儿自己的决定,与凝云无关。”白安之难得开口回应。 ????“凝云?你和谢家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白老夫人又问道。 ????白安之继续沉默着。 ????白老夫人恍然道:“前年我带你去见曲家姑娘,你没瞧上,我以为是你眼光高。后来见宋家、李家的姑娘,你干脆理也不理,我只当是你志向远大,心思不在婚嫁之事上,就没再多管。可是谢家的那丫头…唉!不行,唯独是她,我绝对不能同意。” ????白安之微微皱眉,解释道:“让祖母费心了,我和凝云并不是那种关系。” ????“什么关系都不行!你以后离谢家丫头远点儿,不许和她有任何往来。”白老夫人态度坚决。 ????白安之不敢忤逆白老夫人,也不想在白老夫人的气头上再解释什么,只好答应一声,躬身离开。 ????后院门前,装作路过的白孝之语带讥讽地说道:“三弟,白家家主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所以啊,我劝你不如早点让贤……” ????白安打断道:“二哥这是何意?” ????白孝之讥笑道:“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别以为有了谢家的支持就能在我们白家呼风唤雨了,庶出始终是庶出,身份低贱得很。我们白家可不需要一个谢家的奴才来当家主。” ????白安之走到白孝之身前,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直接糊在对方脸上。白孝之还处在“他怎么敢打我”的震惊中,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白安之就又是一个勾拳打在白孝之的心口,紧跟着摆拳、直拳、鞭腿、下坠拳三连发… ????一番剧烈运动后,白安之长呼一口气,对着瘫倒在地上的白孝之鞠了一躬,说道:“多谢二哥提醒,论在给人当奴才的天赋上,我真是远不如二哥。也不知道二哥是从哪儿得知了我被祖母训斥的消息,特地大老远跑来,把自己送给我这个白家家主出气。现在我感觉好多了,稍后会让管家给二哥送去些跌打药,希望二哥近期好好调养身体,再接再厉!” ????说罢,白安之转身离开,俄顷又回返,再对着躺在地上的白孝之补了几脚,说道:“这下彻底舒服了。”白孝之被打得浑身瘀青,死狗一样蜷伏在地上,听到白安之的话更是气上心头,喉头一甜吐了口鲜血,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二】 ????苏府后堂,刘全向苏离汇报道:“老爷,府上都搜遍了,没有寻到那贼人的踪迹,也没查到有任何东西遗失。” ????苏离颔首道:“知道了。” ????话声未落,李司彦不知何时负手站在了后堂门口,朗声对屋内说道:“苏郡守,在下确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刘全见苏离点头答应,自行退下。 ????屋内只剩苏离和李司彦二人。烛影摇红,佳人在侧,李司彦不由感叹:“可惜是个男的!” ????苏离道:“这里没有闲杂人等,李公子但说无妨。” ????李司彦又不由感叹:“可惜会说话!” ????收起纷杂的念头,李司彦首先问道:“苏郡守可有查到那贼人的来历?” ????苏离答道:“有猜测,但不能肯定。李公子可曾听闻过刺客鬼罗刹?” ????李司彦点头道:“近两年曾听过些江湖消息,据说是受人指使,专门做刺杀达官显贵的营生。” ????苏离点头说道:“没错。” ????“苏郡守难道得罪了什么人物?”李司彦忙关心地问道。 ????苏离没有回答,只是接着说道:“今日我冒昧地请李公子来府中赴宴,晚间就有刺客到访,想必不是巧合。刺客掉落的玉佩我仔细看过,应是谢家二老爷谢子贤生前之物。” ????李司彦闻言皱眉,谢家二老爷谢子贤之死,自己曾听家中长辈说起过,依稀记得尸首是在谢家的花园里,被下人们发现的。仵作查验后,称死者是被锐器洞穿喉咙,一击毙命。死后又被人将手脚骨骼尽数折断,走得很不安详。 ????苏离见李司彦面露异色,继续说道:“我府上无人受伤,珍宝也未失窃。这并非府上防范周全,以那人的身手,若不想让我府上的人发现,怕是我命丧当场也不会有人察觉。加上这个玉佩出现的时机和地点,我猜测,这个玉佩恐怕是有人想假我之手转交给李公子你的。” ????李司彦问道:“若是要交给我的,为什么那人不直接给我?” ????苏离答道:“是敲打在下的意思吧,可能是谢家那位觉得,我苏家作为谢家的附庸士族,未经允许就与李家未来的家主接触,动作太过出格了些。” ????李司彦笑道:“苏郡守长袖善舞,苏家在洛城是有名的望族,我只是和别人一样,慕名而来罢了。” ????苏离黯然道:“长袖善舞吗?呵呵,不过是真正有权有势的人眼中的玩物罢了,兴许哪天玩儿腻了呢?” ????李司彦安慰道:“苏郡守不必妄自菲薄。” ????苏离一双妙目中满是失落地看向李司彦,说道:“有了送玉佩的由头,李公子自可去谢家拜访,想必也不再需要我从中引荐。” ????李司彦拱手不答。 ????苏离接着说道:“李家军以勤王之师的名义,一路擂鼓前行,收容流民扩充士卒,可见李公子此行所图不小,若有需要苏某协助的地方,在下定不推辞。只求李公子在谢家那位面前代我问一声安好,就说阿离并未忘记当年的恩情。” ????李司彦应道:“苏郡守所托在下一定办到,谢苏郡守指点。” ????回返西厢小院,李司彦将从苏离那里打探到的消息和得来的玉佩一一告知萧赋、苏南星二人,吩咐萧赋准备些去谢家拜访的礼数,并让苏南星安排快马飞报,催促先锋军务必两日内抵达洛城。 ????苏南星闻言,面露难色。 ????萧赋从旁解释道:“谢家已经决定入场了,白家不会再观望下去。在这场大戏开幕之前,我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你先去找些靠得住的人,等我安排好谢家这边的事宜,我同你一起返回军中。” ????苏南星问:“萧兄,你不和司彦一起去谢家吗?” ????萧赋黯然一笑,回答道:“不必了, 行军打仗我虽不如你,但粮草运送、后勤保障还是我更擅长。况且,谢家是司彦的主战场,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 ??【三】 ????两日后,谢家在洛城置办的一处别院内,李司彦被婢女领到迎客厅,品着奉上来的茶水。主人还未到,李司彦有时间四下打量着这处别院的布置。院内种植着几颗百年老树,树干歪歪斜斜地向上延伸,树冠盖过了屋顶,虽长得高大茂盛,但叶子却半是枯黄,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院子地上铺满积年累月落下的枯叶,最上层的颜色干黄,越往下越是深褐发黑的。院子正中是一片荒废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花圃,杂草在其中顽强地生长,努力地伸展枝叶,虽是杂乱无章,但比起周遭的破败,已是给这座小院带来了难得的生机。 ????院子里,所有屋子的门窗都紧闭着,只有迎客厅的木门微微敞开,将艰难透过树冠洒下的阳光,怯生生地迎进来一些,照亮了屋子的一小片区域,正是李司彦坐着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身穿鲜红衣裙的少女自屏风后走出,坐在了李司彦对面,朝他笑了笑,说道:“李公子光临寒舍,凝云身体抱恙,未能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包涵。” ????李司彦又打量起对面这名少女,只见她白发如雪,眉毛也是白色的,肌肤宛如初生的婴儿般,苍白间隐约有几处粉红色如初桃形状的印记,在鲜红衣裙的映衬下,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如银月般的辉光。李司彦从未见过这般惊世容貌,一时惊讶得忘记了回答,好似担心稍微大声些的响动,都会震碎了对面这如琉璃一般的女子。 ????少女见李司彦打量着她,也不以为忤,司空见惯了般,问道:“李公子可是嫌我长相怪异?” ????李司彦回过神来,忙解释道:“是在下失礼,见到谢家小姐的芳容,有些好奇罢了。若在下猜测不错,小姐可是得了什么罕见的病症吗?” ????少女叹道:“自我九岁那年开始,就是这样了。先是头发,然后是眉毛,最后皮肤一点点地被白斑覆盖,如今只剩几片未发病的肌肤,反倒如疤痕一般突兀。大夫说,待我皮肤上的颜色褪尽,就是殒命之日了。” ????李司彦闻言也不禁黯然,询问道:“可有办法医治?” ????少女答道:“若有办法医治,家父也不会将我关在这小院中数年,不许我见外人。” ????李司彦双手将玉佩奉上,说道:“前几日偶得了这枚玉佩,在苏郡守处听闻,这似乎是令尊的遗物,想来对你特别重要,故来送还给小姐。” ????少女收起玉佩,答道:“这确是家父的遗物,他老人家除了留给我一副这样的皮相,也只剩这枚玉佩了。还请李公子不要见怪,如今我的病症和我的身份都不允许我在外走动,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请李公子来这里。” ????李司彦好奇地问道:“不知谢家小姐如何知道我在苏府,又为何请我来相见?” ????少女不急不慢地回答道:“我自有我的渠道和办法,至于为何请李公子来,原因有很多,但最紧要的是,我想要看看你,就是单纯地想看一看。” ????李司彦好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常人,有什么可看的?”说罢,忽觉自己所说有些不妥,似乎戳中了对面这位少女的痛处,连忙拱手道歉。 ????少女并未恼怒,只是语气哀婉地说道:“是啊,不过是一个常人,多好。” ????李司彦讪笑不答。 ????少女主动问道:“李公子,你觉得我这小院如何?” ????李司彦答道:“破败已久,阴暗潮湿,并非久居养病之所。” ????少女说道:“世人见我皆称怪物,故家父从不许我出门,也很少来看我。我身边只有几个亲近的人,苏离算是一个。可自从他有次偷偷带我出去看戏,被父亲发现后差点被打死。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不许他来见我。那是家父在世时,我唯一一次走出这个小院,那场戏演的是什么?我已经快记不清了,只记得很好看。” ????李司彦心中泛起怜悯之意,却又清醒地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试探着说道:“或许令尊也是为你好。毕竟外面的世界,并不比这间小院干净多少。” ????少女笑着说道:“是呀,我也是走出去后,才越发深刻地明白这些。世界原本的样子,和我们所期待的很不一样。可我总觉得不应该。” ????“人不该这样的活着,一辈子只困守于一座院落内,与枯枝和虫豸为伴。” ????“人不该这样的活着,在上一辈人营造的盛世假象中,将所有美好都消磨殆尽。” ????“人不该这样的活着,如布偶般默默无声,任凭他人摆布自己的命运。” ????“人不该这样的活着,至少我不能……咳咳咳……” ????似是说到了激动处难以支撑,少女猛地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良久才褪去。最后她惨然一笑,说道:“我们都是怪物,不是吗?” ????李司彦一时无法回答,从她的笑脸中,仿佛看到了苏离的影子,一样的风华绝代,一样的凄婉哀伤。 ??【四】 ????三日后,郭木通率叛军攻破了洛城,皇室成员几乎被屠杀殆尽,洛城宫火光与血光交相辉映,方氏王朝一朝覆灭。没人注意到,一间破败的小院也在一场大火中被焚尽,院内之人不见踪影。 ????涿州郡的一家客栈里,李司彦看着满脸疲态的苏南星,心中料想事情有变,问道:“情况怎么样?” ????苏南星脸上汗水混着泥浆,仿佛从土里刚爬出来一样,顾不上洗漱,语气急切地向李司彦汇报道:“萧赋失踪了,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李司彦忙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南星答道:“我与萧赋一同返回军中后,他负责组织粮草辎重运送,我负责带领三千精锐骑兵连夜赶路。谁料我出发第一天就遭遇了一次叛军伏击。带着三千精锐冲破封锁后,我感觉对方人数不多,想着要快点赶来,没有与敌方过多纠缠,只派人给萧赋传递了消息,让他小心注意。没料到对方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另一个隘口处伏击了我们的补给车队,萧赋在乱军中与大部队走散,粮草辎重也损失近半。” ????李司彦颓然坐下,心说:“还是没赶上……” ????苏南星劝道:“凭借我们目前的兵力和补给供养,攻城难以速胜。哪怕郭木通带领的是一群乌合之众,仗着有洛城的补给和城防,一旦要跟我们打消耗的话,我们耗不起。眼下还是找到萧兄要紧,他的主意多,兴许……” ????话未说完,李司彦打断道:“不必了,传令下去,大军向安城进发,沿途继续吸纳流民,对外宣称已找到方氏后裔,正护送皇室血脉前往旧都……马上去办,要快,这是萧赋走前就与我商定好的计策。另外,多找些信得过的人,暗中搜寻方氏后裔,找到后不惜一切代价带回来,能否扭转局势,在这乱世中有一席立足之地,就在此一举了。” ????苏南星仍担心地问道:“那萧赋兄怎么办?” ????李司彦眼一闭,靠躺在客栈床上,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听天命吧……” ????苏南星瞳孔紧缩,继而眼神微黯,道声遵令,退出了客栈,脑海中又回想起失散前,萧赋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在白、谢两家眼里,我们不过是家臣而已,即使平日里可以称兄道弟,但臣子始终是臣子啊……” ????臣子,就是用来牺牲和交换的吗?苏南星不想承认这些,可那一句“听天命吧”,却又不由得他不相信。 ????李司彦一人躺在房中,脑海里也全是萧赋临走时留下的话:“小心白家!” ????他在心里默默复盘了苏南星汇报的战况,心中盘算道:“叛军?呵呵,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几次扰袭,若说是叛军,第一次进攻后就该知道占不到便宜,早早退走才对。能在关键时候截断我军粮草,这种军事素养……白家吗?” ????安城,谢府。 ????谢子鸿对着管家大发雷霆,一众家丁或低头挨训,或四处奔走寻找,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这么多人照看着,一个大活人都能看丢了,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找了三天了都找不到,真是不如多养几条狗!再多派点人去找!凝云的病惧怕阳光,就去问这几天晚上当值的门房,有没有人出入谢府,特别是后院。找不到凝云,你们全给我卷铺盖滚蛋!” ????管家连忙答应,组织人手继续寻找。 ????直到午后,谢子鸿正在书房烦闷,听到下人通传,白家白安之到访,已经在前厅等候。虽然比起自己,白安之只不过是一个小辈,但谢子鸿明白,这是未来白家的当家人,身份、地位与自己这个谢家家主一样。 ????来到前厅,见白安之端坐在侧方,两手轻拈这一柄小扇,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桌上的茶水糕点也未动过。谢子鸿对白安之如此低调谦逊的态度大有好感,不由在心底对这个青年的评价又抬高了一个等级,在主位坐下后,笑着对白安之说道:“安之贤侄,今日来我府上,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白安之起身拱手,向谢子鸿行了一礼,说道:“谢叔父,安之今日来此,向叔父问安,顺便为叔父带了些南方的特产玉器和绫罗绸缎。”说罢,向门外招呼一声,几个壮丁将三个箱子以及一块一人高的血珊瑚屏风抬进了屋内。 ????谢子鸿虽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只看随着箱子送来的血珊瑚屏风,就知这次白家给自己送来的礼物价值不菲。谢子鸿示意管家收下这些礼物,又吩咐膳房准备上好的酒菜,对白安之说道:“贤侄有心了,这些礼物谢某收下,左右无事,不如今晚贤侄就在我府上用膳,咱们叔侄俩也一年来也难得见几次,陪老夫多叙叙话可好?” ????白安之低头称是,与谢子鸿在前厅谈起纷乱的时局。越深入地谈,谢子鸿越能察觉眼前的年轻人对于时势的洞察力和掌控感,心里也越发重视起来。 ????正此时,门外又传来些喧闹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谢子鸿与白安之外出察看,只见一口薄木棺材被几个壮丁抬进了谢府大院,家仆阻拦不及,与对方吵了起来。 ????谢子鸿脸色一黑,向白安之问道:“贤侄这是何意?” ????白安之一脸茫然,回答道:“那些并非白家家丁,我也不知晓此事。” ????正此时,薄木棺材的棺材盖被缓缓推开,众人心里皆是一惊,旋即看到一只惨白的手臂自棺材中伸出,一个瘦弱的身影从棺材里缓缓爬起,雪白的头发披散着,周围胆小的人已是吓得双腿颤栗。 ????只听那身影伸了个懒腰,用娇弱的声音问道:“阿泱,我们到家了吗?我好饿。”定睛看去,正是失踪不知几日的谢家小姐谢凝云。 |
-- 作者:[浮]谢子鸿 -- 发布时间:2021/4/16 20:44:42 -- 初春天气,乍暖还寒。东方未明,云生早早地起床,摸黑来到厨房,劈柴、生火、做饭,顺带煎药。一口铁锅,一口砂锅,同时开工,两不耽误。 饭是给师父做的,烧开水,撒进去些玉米面,大火熬成糊,再下豆角、苋菜、花生、面条,最后倒入昨晚剩下的浓鸡汤,香气四溢。 药是给大成庄的贺老爷煎的,按照师父给的方子,一样样儿配齐了药材,放在砂锅中,用小火慢慢地煎,药味微苦,却也将鸡汤糊涂面的香气衬托的越发浓郁。 太阳刚蹿出来的时候,早饭和汤药同时完成,云生拿出两只瓷碗,分别盛好了,先将汤药晾在一旁,把鸡汤面给师父端进了屋里。听师父唠叨几声,像往常一样没往心里去, 待师父吃完,收拾了碗筷返回厨房,天色已大明。云生从灶台后拿出一块干巴巴的面饼子,沾着锅里、碗里没盛完的鸡汤,三两口吃完早饭,端着装药的瓷碗给贺老爷送去。 贺老爷一般睡到辰时以后才会起床,倒不是多贪睡,反而是夜里失眠睡不着。请了云生的师父到大成庄诊治,开了几副安神助眠的药,病症也不见好转。 这日,又是等到辰时后,贺老爷起床就看见云生提着药壶站在门外。 云生见贺老爷醒了,把药放下,说了声告辞。正要走,听见贺老爷在背后发问。 “回去问问你师父,我这病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贺老爷见又是这个小学徒来送药,心里颇有些不满。 云生回答道:“师父说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贺老爷莫要心急,按时吃药,总会好起来的。” 贺老爷闻言,又交代道:“那你回去跟你师父说,让他开些管用的药来,这药都喝了多少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云生回答:“听师父说,贺老爷这病,是因为早年间心力耗损严重,落下的病根,只能慢慢用汤药温养,况且有句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啊。” 贺老爷早听腻了这般说辞,微怒道:“这么说来,我下半辈子还离不开你师徒二人了。” 云生讪笑道:“贺老爷玩笑了。若是贺老爷想要见效快的法子,可以去找云苓姑娘要些安神香。” 贺老爷仍是不停地搓揉着眉头,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不耐烦地将云生打发走,看了眼书案上摆着的香炉。赵云苓早就送过来些安神香,倒是有用,能睡个安稳觉,只是 会让人三日内都提不起性致。这个副作用让贺老爷感到很是无奈,自己才刚纳了一房小妾,娇滴滴的,美滋滋的,然而命运就让自己做出这样的艰难选择,要么睡不着,要么 睡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