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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珑]秦宾
--  发布时间:2022/4/13 20:40:48
--  第一轮西南区:八王爷的全家桶(贴杀苏建定,参评)


八王爷的全家桶

 

一、古丽与朱由孝

古丽,原名伊诺瓦底,她出生于大夏南疆,本是当地土司幼女。兄长继位后,凭佛家偈言,欲将她嫁与夏皇室和亲。可当朝贡队伍由南疆抵达京师,随队的古丽却杳如黄鹤、鸿飞冥冥了。南疆人只好将和亲之事瞒了下来,而古丽却也从此流落江湖。

但命中注定一事,仿佛冥冥中自有安排。

当时,夏朝皇帝欲连通玉门至西域的商道,重启封闭了多年的丝绸之路。大夏八皇子朱由孝奉命西征楼兰,兵马出关后,为探查楼兰军情,乔装驼商的朱由孝只身前往关外一处民间驿站,想从过往商队茶余饭后的闲话中,了解一些当地的风声走势。一个机缘巧合,他结识了在此经营酒馆的古丽。身为皇子的朱由孝,虽还未婚娶王妃,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却唯独对古丽这位异族女子产生了好奇。

你这样的男人,老娘可见过不少。古丽将朱由孝面前的一盆手抓饭推到一边,俯下身轻声向对方说道,瞧你们的别扭劲,没筷子不习惯吧?

额们……”朱由孝身边一位陕北籍的老兵刚想解释点什么。

古丽横了他一眼道:中原人,这儿不欢迎你们,吃饱喝足赶紧走,说着又将明眸瞥向朱由孝,还有你,管好你那对招子,别总盯着老娘看不停!

朱由孝哭笑不得,你鼻子都快贴本王脸上了,我能不正眼瞧你么?

古丽嘴上下着逐客令,可人却坐了下来,手中托起一杆长烟斗,斜倚着身子吸了一口:打听事,光靠眼睛耳朵可不中,老乡。

说着,她伸出左手,比了个数钱的动作。

朱由孝立刻就懂了,他笑着指向酒铺外的驼队:那些货,姑娘你随便挑,权当见面礼了……”说到这里,朱由孝眼睛朝铺子里扫了一圈,道:此处人多眼杂,我们晚上再谈。

说完便离开了酒铺。

是夜,子时。

古丽独自来到朱由孝下榻的驿馆。

进得屋内,开门见山道:

客官的见面礼,着实有些沉呢。古丽自诩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但当她查看过朱由孝驼队的货品后,不禁也有些心动。自从楼兰国阻断夏朝和西域的商道之后,夏人再也见不着西域的美玉,而西域也难觅大夏的丝绸。如今整整一驼队的丝绸,如果能运抵西域诸国,那可是一笔天价财富。

不知这位官人想要打听些什么?

朱由孝却笑了。

笑什么?古丽反问。

区区楼兰,如果真要打,还需中原派出奸细?楼兰,不过那是画在地图上的一座城呵。

古丽恍然大悟,楼兰毕竟不是游牧部落,来无影去无踪,楼兰从来都逃不走。若中原王朝决心开通与西域的通商道路,剪除楼兰不过是举手投足那么简单的事而已。

既然如此,客官白天又何必戏弄于我。

古丽已看出眼前这位必定身份非凡,可一想到自己大概会因为几匹丝绸让对方轻视,不禁也有些恼火。

谁知朱由孝却说:姑娘天生丽质,在下心生倾慕,将商队的货托盘赠送都来不及,何谈戏弄?

全送我?

古丽第一反应是,这个人脑子坏了。但仔细一想,才发觉对方的厉害,不由地会心一笑:客官好会谈生意,尽挑些奴家喜欢听的话说。

不需要情报也能轻易铲除楼兰,那当然是真话。但朱由孝自幼熟读《孙子兵法》,领军出征信奉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以及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

情报自然是越多越好,送礼给古丽是真心所为,古丽愿意道出多少楼兰城的消息,他朱由孝自然会仔细听讲。

那一夜,二人无眠。

那次生意大约是谈得太愉快了。攻破楼兰之后,朱由孝再次孤身来到古丽的酒铺。谁知酒铺以及这个民间驿站内的其他建筑,早已在战火中毁于一旦。朱由孝望着满眼黄沙,想着昔日自己的承诺,虽不至于潸然泪下,亦不禁感慨万千。

谁知,正在他调转马头的一刹,于漫天尘埃中,他似乎瞥见了一缕白绢飘动。

还活着呢。

那一刻,管他是风在动还是幡在动,朱由孝明白,是自己心在动。

客官是来帮奴家重建酒铺的吗?古丽冷冷问道。

朱由孝笑了,他从来不知道歉意为何物:跟本王走吧,回中原享受青山绿水,好过在此处以尘洗面。

他本该说回中原享受荣华富贵的。可古丽听着,此处就应该是青山绿水。她离家已经太久太久了,南疆的青山绿水,是她梦里的故乡呵。

 

 

 

 

二、黑木与朱由孝

黑木,人如其名,长得又黑又木。说他黑,是指皮肤黝黑。黑木自幼在沙场上摸爬滚打,那片西北戈壁上,烈日炎炎的骄阳将他炙烤得犹如非酋,而千里黄尘又将他打磨得锃亮,就像是一块老木头,盘久了便上了浆。

黑木这个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若是在远离战乱的京师,在那个达官显贵汇聚的通都大埠,这称呼简直就上不了台面。但黑木觉得……即便是在西北塞外,这名字也不怎么接地气。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是黑狼、黑豹、黑虎之类呵!

可当咸阳王朱由孝站在他面前,询问他姓名的时候……

是的,那时的黑木刚与罗刹国的骑兵奋战了一天一夜,浑身上下都冒着血泡子,断了一条胳膊、折了一条大腿,膝盖上中了一箭,脸上挨了一锤,右边眼皮子耷拉着,左边眼眶则是大片的乌青,再看那蓬乱的头发上,沾满了血浆和砂砾。

犹如一只丧家之犬。便是插在荒弃田埂上的草人,也比此刻的他多出三分人样。

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黑、黑木,什么黑狼、黑豹、黑虎,不过是条黑狗罢了。说着,黑木攥紧了手中那面破烂不堪的战旗。

咸阳王瞥了一眼战旗,这是一个奴骑兵。

亲王扬鞭指向远处:

本帅将去前方的山头扎营,若你能活着走到那里,便免了你的奴籍,咸阳王的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期许,他的战马随即消失在漫天沙尘之中。

黑木倒是很争气,他咬着牙,一瘸一拐地朝着将军消失的方向前行,一直走到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漆黑,一直走到耳边又响起了叽叽喳喳的鸟鸣,灰白色映入眼帘是晨曦,橘红色漫天飘飞的是夕阳。

这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路,黑木神情木然,跨过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好几次,他感觉自己灵魂出窍,漂浮在半空的魂魄,看着匍匐在地面的自己,看着那死神高举过头、犹如弦月般的镰刀。

终于,他来到了大帅的营地。咸阳王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不但给了他自由身,让他能够积攒军功,还赏赐他一匹好马。但黑木伤痕累累的躯体最终还是支撑不住,他手中的旗杆突然咔嚓一声断裂,沉重的身躯不由自主地砸在地上。

这一觉,黑木睡得很沉,也睡得很久,他做了一场大梦,在梦里,他攻城夺寨,他驰马纵横,他替大帅抵挡流弹飞石,他砍下罗刹将军的头颅,敌人潮水般退却,袍泽们将他抛向空中……

梦醒的那一刻,咸阳王的大手使劲揉着他那乱糟糟脏兮兮的头发:总算把该打的仗都打完了,本王要论功行赏,本王要封你做将军!

黑木受宠若惊,将军原来是一位亲王。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口中呜咽着说不出话。上一次他贴着地面,是不由自主,这次仍是不由自主。不同的是,上一次他陷入了粘稠如沼泽一般的梦中,而这次,他如沐春风。接着,是春雷声震,耳边似乎还有笋子破土拔节时发出的咔咔声。

这块木头,萌发出了新芽。

本王先回京述职,你随我一道,咸阳王说着,嘴角咧出一丝笑意,本王带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十里长街华灯璀璨,什么是三街八坊平康之乐。

黑木当然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词汇,但想着时至今日也算是媳妇熬成婆,大头兵没死在修罗场,还能去京城看看,便连拍带磕在地上砸着响。

咸阳王看着黑木的滑稽样,不禁仰头大笑。

 

 

三、玛莎与朱由孝

玛莎,全名玛莎诺夫斯洛娃,罗刹国人。玛莎有一个哥哥,本是罗刹国内诸多公国之一的莫斯科大公国的王储。很不幸的是,在十八岁那年丢失了公爵继承权的他,起兵反叛,同年兵败被擒。玛莎受这件的影响,被新任公爵瓦西里三世流放到了楼兰国,以她兄长的性命为要挟,命其监视楼兰与夏王朝之间的战事。

可出乎罗刹诸国与楼兰意外的是,看似强大的楼兰国,在夏朝军队的攻势下,仅一个月便城毁国亡。玛莎在战乱中被夏亲王朱由孝擒获。

于是蹩脚间谍玛莎的剧本,开始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你是哪里人?朱由孝第一次看到金色头发的人种,虽然楼兰人、波斯人的脸孔与中原人差异甚大,但至少瞳孔与毛发都是黑色的。

而眼前这位皮肤白皙的女人,不但发色是淡金色的,瞳孔的颜色也是不常见的灰色。

罗刹国人。

玛莎坦白,这没什么可隐瞒的。虽然罗刹与夏并不接壤,但随着夏朝的西进,与逐渐兴起的罗刹国碰撞将是早晚的事。突显自己不一般的身份,或许还能受到这位夏朝将军的重视,或许自己能因此获得好于俘虏的待遇。

罗刹国?你该不会是个奸细吧?

奸细?怎么可能!是什么样的蠢货会安排我这样一个与当地人长相存在巨大差异的人,去从事奸细的工作呢?玛莎说得义愤填膺,这种时候,不能有丝毫的弱势。更何况,她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朱由孝第一反应是这话没毛病,他扭头转向身后的黑木道:既然是罗刹国人,就编入奴骑营吧,也许以后能派点用场。

黑木点了点头。

玛莎跟着黑木,她觉得黑木的样子也不像是夏人。便试着套些情报。

奴骑营是干什么的?

黑木是个寡言少语的年轻人,但这也不意味着他说话就直截了当。话少的人,也可能是因为回路比较长。

你可以理解为外籍人员混编部队。

“……雇佣兵?玛莎有点上头,骂娘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你们是不是疯了,连女人也派去当兵?

你以为战争是什么?黑木面无表情地盯着玛莎那张逐渐苍白的面孔,公马死光的时候,骑兵是不会嫌弃母马的。

玛莎似乎明白了,哪怕她不能接受,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在这里没有什么贵族、平民,没有什么老弱妇孺,在这里,只有你死我活。

好在雇佣兵的待遇是一样的,很快玛莎收到了她的武器和战马,很快她迎来人生中第一次战役,第一次冲锋陷阵,第一次浴血奋战。

我以为你会从战马上摔下来,胜利后,黑木拍了拍玛莎的肩膀表示认可。

而玛莎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庆祝胜利的晚餐。她不会告诉黑木,当漫天箭矢朝自己迎面扑来的时候,她吓尿了。

当她第一次将长矛戳进敌人胸膛的时候,她尖叫着丢了手中的武器……

第二次出战,玛莎显得更加沉着。第三次,她已经能克服心中的恐惧了,罗刹国的男女老少本就擅长骑射,只不过她身为贵族,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但隐藏在体内的战斗本能,还是帮着她一次次化险为夷,一次次斩落敌首。

你很不错,朱由孝说得轻描淡写,却又显得自然而然,仿佛更多是在赞赏自己当初的人事安排,而只要没有战死,得到这份赞赏是迟早的事,你让我相信,木兰从军的故事是真实的。

木兰?玛莎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统帅,表示听不懂。

朱由孝淡淡笑道:你不需要知道木兰是谁,罗刹国入侵我大夏的属国,皇帝陛下大发雷霆,要本帅与罗刹国人谈一谈,你会罗刹语,明天跟本帅一起去吧。

玛莎立刻就明白了,罗刹与夏终于要正面交锋了。而她,作为夏朝部队中的罗刹国人,将会以翻译的身份参与这次会晤。

这也许是一次重返祖国的机会!

噢。玛莎答应了下来,心里想的却是,可以趁机将夏军的情报传回国内,皇帝陛下有没有什么国书需要递交给对方,属下可以翻译成罗刹文。

可面对玛莎主动请缨,朱由孝却迟疑了半晌。

国书?啧,需要那玩意?

见朱由孝如此回答,玛莎也皱起了眉头。

没有吗?

我们就是过去问一下,为什么要打我大夏的属国。这需要国书吗?

玛莎被噎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甚至怀疑,这位统帅有故意装傻的嫌疑,大夏朝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文明古国礼仪之邦吗?两国使节相见,互相递交国书,传达国君的对本次会谈的关切,这在她们罗刹诸公国内,是司空见惯的事啊。

玛莎,你做过买卖没?或者,你买过田产、宅子没有?

大帅,您说笑了,属下目前只是外籍混编部队中的一员,哪有资格购买田产、宅院。

朱由孝点了点头,解释道:

一般来说,这类买卖是需要写田契、房契的,毕竟那是上千上万贯钱的事,但集市上买只鸡买头羊,价格谈妥了就成。本帅公事繁忙,就尽量简化流程罢。

朱由孝一番话,玛莎直到第二天还是没想通。是这位统帅特别怪,还是夏人都这样,说话喜欢留一半让对方来猜。那今天的翻译工作可就有些难度了。

一行人倒也不多,朱由孝、黑木、玛莎,一共就三人三马,这才晌午,便急匆匆赶往与罗刹国约好会谈地点——西域某个小城城外的土坡上。

没一会,远处来了十多骑,是罗刹国的使者们。玛莎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旗帜,正是罗刹国瓦西里公爵的旗帜,近了再看,来者正是当年押送自己出国的将军,卡列宁。

这就有点仇人相见的味道了。这情报是传还是不传,玛莎内心就有些矛盾了。

卡列宁本就是趾高气昂的性子,见夏朝会谈官员带的翻译竟然是流亡在外的前公爵之女,忍不住便要在嘴上逞一点强:这不是玛莎诺夫斯洛娃殿下嘛?出使楼兰的使命尚未结束,您怎么改为夏效力了?

幸会,玛莎本不想搭理接卡列宁的话茬,但听到出使楼兰几个字眼的时候,便有些上头了,见面揭伤疤,这是在提醒自己被流放的事啊,我现在是夏征西将军麾下外混营的一员。

早就认识?朱由孝见两人一碰面就聊上了,本想静观其变,不料玛莎一开口那语气就有些激动,看样子这两人之前不是有杀父之仇就是恋爱失败。

但玛莎并没有理会朱由孝的发问,依旧叽里呱啦与卡列宁聊了半天。

直到朱由孝有点不耐烦地拿起马鞭刮起了后脖颈,玛莎这才回过头对朱由孝说道:他问你是谁?

告诉他,朱由孝点头示意。

我已经告诉他了,我还问了他为什么要攻打大夏的属国。

嗯,为什么?

他说,他们不但要吞并西域各国,还要攻入大夏,统治整个东方。

听到这,朱由孝不禁扭头看了看黑木,黑木还是懂一些罗刹语的。只见黑木凝重地点了点头。

玛莎继续说:我告诉他,大夏国力强盛,你们不要痴心妄想了,他说他们这次来了两万人,可以试一试,下面我该怎么说?

朱由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可不就只剩下打这一条路了?

这时,身后的黑木开口了:打吧,大帅!才两万人,立功的大好机会。

朱由孝还没反应过来,玛莎已经在那儿叽里呱啦翻译上了。

我告诉他们,洗干净脖子回去等着吧!

虽然本就是一场不太正式的会谈,但朱由孝也没料到,玛莎竟然能在中间发挥出如此重要的作用。显然,最后那句话远非洗干净脖子那么简单,恐怕还用上了一些罗刹人特有的问候方式。

总之,罗刹国的军队被激怒了,疯狂地扑向严阵以待的大夏军队,大战一触即发。

但结局也正如黑木说的,才两万人,是立功的大好机会。

火神营几百门火炮齐射之后,罗刹国的先锋部队就蔫了,奴骑营趁势掩杀,朱由孝甚至没有走出主帅大帐,捷报便雪片般传来,最终两万人的罗刹部队,仅两千人逃回了国内。莫斯科大公国元气大伤,没过多久莫斯科公国的瓦西里公爵便被另一位公爵取代。

但也就是这一仗之后,罗刹国与夏彻底结下了仇恨。

至于玛莎诺夫斯洛娃,在黑木成为朱由孝贴身护卫之后,成了奴骑营实质上的统领。但她罗刹国间谍的身份依旧没有改变,只不过,朱由孝与她之间逐渐达成了某种默契。或许在玛莎的期待之中,她在等待某一个可能,朱由孝助她夺回罗刹国王位的可能。

 

 

 

四、凌秋洛与朱由孝

凌秋洛从记事开始,便一直生活在咸阳王府。那时候,府邸还只是八王府,虽然是王府,但府内上下不过十余人。后来更名为征西将军府,也不见添置人手。待大门上的匾额换作咸阳王府的时候,凌秋洛已经十六岁了。

对八皇子朱由孝,小小的侍女哪敢在心里有什么置评,只觉得印象中的这位王爷脾气和煦,从未在下人面前皱过眉,总是笑呵呵的。常听人说,若八王爷再胖一些,倒与先祖仁宗有几分神似。

大概就是脾气好,得人心吧。

但也有人说,正是因为人缘太好,反而使八王爷没有被立为太子。皇位,还是需要去争的。而王爷还是八皇子的时候,便没有这份心。朝廷让他领兵,征战西北。凌秋洛的父亲,王府的大管家,私底下就说过,依咱们主人的性子,放在军营里,哪里指挥得动千军万马?

估计连委派了这一任命的先皇也没有指望八王爷能在军营建什么军功,当时的夏朝的军饷开支,十分之九都砸在了高丽。

但朱由孝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率领两千人的队伍,横跨大漠,拔除了当时的西北大国楼兰,重启了玉门通往西域的商道。大夏的财政收入原本主要在东南沿海,至此,西北占据了一半。

凌秋洛倒不关心这些,她只是觉得,这王府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冷冷清清的王府,门口的街道上,常年不见有车辆停歇。渐渐的,竟有车水马龙的趋势。但王爷还是那个王爷,待人依旧和煦,也总是乐呵呵地笑口常开。

王爷,您一年四季总是笑呵呵的,就像是年画里弥勒佛。凌秋洛这是童言无忌,但她这是发自心底地想要赞美自己的主人。

想不想知道笑口常开的秘诀?朱由孝平易近人地就像是凌秋洛的兄长。

您说与奴婢听,奴婢绝对保守秘密。

不去搭理那些令你厌恶的人,心情就会很愉悦。朱由孝说得一本正经。

凌秋洛仰头琢磨着主人的话,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半天。

好像确实如此,有太多的人在八王爷这里吃过闭门羹。那些文官老爷,那些武官大将,明里暗里往府上送了多少礼?八王爷一概不收,连人都不见,全部拒之门外。

但八王爷还是会见一些来客,比如宫里来的人。尤其是司礼监提督李公公的马车,隔三差五就停在王府门外,且每次来人,八王爷都会将对方请入府中。

李公公在京城的口碑可不太好,骂他的人可多了。有一次,凌秋洛随口那么一说。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这是她第一次在主人面前评论那些来访的客人。

谁料,朱由孝只是哈哈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李公公可是一位妙人,他爱财,与本王臭味相投。

凌秋洛不敢多说话,她当时已经十六岁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王爷常安排她出门采购一些府内所需,算得上是王府的半个小管家。出门多了,京城内的风闻议事也就听得多了。

最让她担心的,是京城里的人常在传的一个说法,说八王爷勾结阉党,文武百官皆不愿与之同流合污。

王爷,如今外面流传的一些谣言,听了着实令人心中愤懑!凌秋洛试图旁敲侧击地提醒朱由孝。

朱由孝当时正看着一部话本,听完哈哈一笑:如果是骂本王的话,就不要提了,说出来徒增烦恼。

凌秋洛不置可否,朱由孝见她还有话说,便指着手中的话本说:这本书你看过没?说一只猢狲,能变着戏法钻到别人肚子里翻江倒海,这本事真是了得……”

凌秋洛知道若不是八王爷仁厚,绝不会允许奴婢在他跟前嚼舌根。从那以后便没有再提那些话。

但偶尔,还是会将听来的那些个关于李公公如何制造冤案迫害百官,如何霸占京郊田产迫害平民之类的事,婉转地告诉自己的主人。有一次,便是常伴王爷身边的妾室也听不下去了,说大夏朝难道是这个宦官的天下吗?

八王爷这才收敛了笑容,但他凝重的神情,却不是因为阉党乱政的事:爱妃,人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的,何况是听到的。

王妃回了一句:吾虽妇人,足不出户,但也分得清黑白忠奸。

朱由孝摇了摇头:黑白忠奸,黑的未必恶,白的未必善,妖魔虽恶,却有重情义的,佛主悲悯世人,却也会杀生。评世间种种曲直,还得斟酌利弊。

这次轮到王妃与凌秋洛愣住了。她俩没懂朱由孝的意思。也或许凌秋洛听了个半懂。

不久之后,京城内突然传出李公公被捉拿流放的消息。内阁官员更是上疏弹劾司礼监李公公,称他有十大罪状。

这一天,凌秋洛心情特别好,阉党倒台的事,似乎成了全城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事,大家纷纷上街庆祝,一时间京城内万人空巷车水马龙,直至夜晚依然是灯火通明鼓乐喧天。好似过节一般。

凌秋洛忙里忙外,置办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末了还打算在府门外挂两串大红灯笼。就在她架好梯子的时候,却听见府内有人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王爷在屋内昏死过去了,快找郎中!快找郎中!

 

 

五、八王爷朱由孝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如果按正史来书写,朱由孝应该是一个反派角色。

先皇嫡八子朱由孝,自幼饱读诗书谙熟兵法。加冠之后,先后在户部、礼部、兵部任职历练,平日为人谦和、平易近人。朝野上下,八皇子的口碑一直不错。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朝太子朱由信就十分忌惮这位兄弟,几经周折,终以八王爷文武双全可堪重用之名,将其委派西北军营,并要求朱由孝在一年内重启与西域的商路。

朱由孝早就知道兄长朱由信气量狭窄,容不下自己,便欣然赴任西北。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西北军营中可供他调配的兵马,仅有老弱戍卒两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年之期转眼即逝,若完不成重启西域商路的诏令,失了声誉事小,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正当朱由孝一筹莫展之际,朝中另一方势力找上了自己。

老奴奉旨犒赏征西大军。

看着李公公那惨白的面颊,朱由孝真想劝他多晒晒太阳。按理说,司礼监太监别说离京,离开禁城皇宫就算是违制了。可这位主事大太监说自己是奉旨前来,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

提督此行,不是来监军的吧?

朱由孝对这位司礼监提督大人倒没多少敌意,太监,官职再高,总不是皇家的奴才。虽然李公公执掌司礼监以来,与言官们势如水火,但这又何尝不是父皇统御百官的手段。

朱由孝看得透彻,李公公又岂是糊涂之人。也不多言,当即命手下奉上几十口大箱子。这些箱子看着做工粗糙,外表连一层生漆都不曾涂抹。

打开——”李公公吩咐了一声。

几个小太监手脚麻利地撬开其中一口,只见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杆杆黑漆漆的东西。

朱由孝先是一惊,但很快便平静下来,里面的东西他认得,是火枪。

李公公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这是高丽战场缴获的东洋火枪,我大夏御前神机营的制式火铳与之相比,远不及也。这些,本该配给神机营的……”

李公公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扭头看向八王爷。

哈哈哈,朱由孝才不愿与他四目相对,仰头大笑了几声,你好大的胆子。

李公公却依旧低眉顺眼:是皇上让老奴送到八王爷您这儿的。

哦?朱由孝抬了下眉梢,他当然明白神机营现在归太子统帅,他也清楚父皇早已不问国事,处置这几十箱火枪的奏折,莫说皇上不会看,就算看到了也懒得费神去安排。也只有司礼监秉笔掌印两位太监,能驳回内阁兵部的奏请。

而李公公,不正是秉笔掌印两位太监口中的老祖宗、九千岁么?

那就多谢李公公了,这么点事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八王爷这么说就是折煞老奴了,李公公继续谦顺卑恭地说道,老奴斗胆将皇上他老人当时说的话讲与八王爷听,说着,这个老太监抖擞了一下精神,直起腰杆,刚才唯唯诺诺的样子被一扫而空,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皇上说:老八奉旨重启西域商道,也不知道西北那边的兵马粮草够不够,如今倭人暂退,高丽战事稍有缓和,你替朕送些趁手的器械过去,开通商道,免不了起干戈,有了战事,就得花钱,这户部今年还是有些余钱……”

李公公越说越起劲,朱由孝心里则有些不耐烦了:差不多就够了啊,演上了瘾了这是?

不得已,朱由孝赶紧跪倒拜谢:皇恩浩荡,儿臣纵肝脑涂地亦不负通商西域之使命。

叩谢完,朱由孝赶紧起身,一把拉过老太监的手腕,硬是扶着他在自己的帅椅旁坐下。

不能没完没了,多耽误事啊。

李公公还没来得及开口,朱由孝抢先发话:提督大人,如今朱由孝屯兵此处,说白了是奉旨以武人身份开疆拓土。咱们敞开说话。

哦哦,李公公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您送这些与本王,摆明是要助我征西得胜。

嗯嗯,这是皇上的宏图……”

但本王现在缺人,西北戍卒两千,恐怕连玉门关都走不出,但募兵又是违制的。

王爷可不能乱来,老奴……”

所以本王其实是缺钱,朱由孝根本不给李公公把话说完的机会,他心中暗笑,既然这老狐狸来了,非拉他趟一趟这浑水,有了钱,本王便可在玉门关外组建雇佣军,届时,扫平西域开通商道的功劳,也有您的一份————”

老太监听罢,不禁身躯一震,心中暗自惊叹:此子了得,一点便通,通一而反三,看来这次押对宝了。李公公在朝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赖当朝皇帝的恩宠,但老皇帝终有驾鹤西归的一天。而那东宫太子朱由信,终日混迹于言官左右,他日若是登基为帝,岂有他的好日子。

这位八王爷,虽不是太子,但观其言行举止,敢想敢为,既有武将的果敢,又有文人的洞察,更重要的是,这位八王爷没有那些礼教约束下的迂腐,这样的人,若能在西北建立军功,何尝不是另一个李世民呢?

想到这里,李公公连忙稽首道:钱财之事,八王爷但请放心。本朝那么多亲王公主,领兵上阵的,您可是独一人呐。苛着谁也不能苛了咱们皇家人。

就这样朱由孝傍上了李公公这个财神爷,户部源源不断地将银子划拨到西北军营,朱由孝不但在关外组建起了外籍雇佣军,还给这支部队起了个十分响亮的名字——柱国军。只是在上疏呈报的时候,他想来想去还是将柱国军三个字改成了奴骑营。奴骑营挑选的都是玉门关外游牧民族里,因战火失去亲人、了无牵挂的青壮年,一些宣誓效忠于他的降将降卒,也有一些职业佣兵,甚至,连罗刹国的公主也位列其中。这支部队,除配备了先进的东洋火枪之外,还添置了大夏朝最新式的红衣大炮。这样一支军团,在西域简直就是所向睥睨。便是刚刚兴起,强横一时的罗刹国骑兵,也不敢与之争持。

但李公公有一点看错了朱由孝。

朱由孝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力的人。

尤其是在被册封为咸阳王之后,朝野上下无不认为他朱由孝将会是太子继位的最大威胁。可朱由孝一道奏请册封民间女子古丽为咸阳王妃的上疏,却让百官百思不得其解。

司礼监疑惑了,古丽是谁?一查,玉门关外某个酒铺的老板娘,且身世不详?

言官们愤怒了,联名上疏痛斥咸阳王于统领西北军期间行为不端,强抢民女,完事后还要领着这个女子登堂入室,实在是对祖宗的大不敬。

王爷,这位……”李公公亲自登门质问,但面对古丽时,却因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而语塞,最终他脑瓜子转的飞快,神来一笔道,这位公主的画像老奴见过,是西域某国的公主,只是老奴记性太差,忘了是我大夏的哪个属国,王爷重新写一道奏疏,言明这位公主的出处,老奴直接带进宫去给皇上批阅。

朱由孝既想笑又想怒,哼了一声:古丽是公主?本王与她相处甚久,都不曾察觉呢?

说着他转向古丽。

古丽觉得无趣至极,心想,老娘是你们随便揶揄的?但还是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奴家说自己是南疆土司的女儿,你俩信吗?

老太监本想说:这也成啊,不说门当户对,也算是门当窗对了。

谁知朱由孝全然不配合,笑着说:本王这辈子还没对父皇说过谎话,怎么,民间女子嫁不得亲王?汉景帝还娶过二婚呢!

李公公额头冒汗,苍白的脸颊更加凹陷了:王爷慎言,慎言。他是懂史的,汉景帝和那个二婚女子生下的可是汉武帝,可,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事提督就别管了,朱由孝当然分得出轻重。但他在这件事上执拗了。他是皇子,但他也是个男人啊,不让他娶古丽,大不了就先纳为妾室,徐徐图之,但言官的那些话着实令他愤怒。

聪明人没有办不成的事。朱由孝写了一封书信到西北军营。没几日,他的奴骑营统领玛莎便派人送来了一个西域美女。朱由孝看了一眼,点头表示玛莎办事得力,没有任何迟疑,唤来侍女将这个西域美女沐浴熏香,再裹上被褥,连夜送进宫去。

此后三月,皇帝没上过早朝。

最初几日,官员们倒没说什么。时间久了,大家得知君王不早朝的原由,不禁气得跺脚,可骂谁好呢?是骂那个西域女子?还是骂朱由孝?总不能骂君王吧。言官们甚至开始以死相谏了,只有聪明人闭紧了嘴。

最后的结果,让朱由孝出了一口怨气。皇上被那些言官吵吵烦了,将这群人按在紫禁城外,各打四十大板。

李公公看着那些被打死的、打残的言官,心里也是一阵后怕,想自己何等聪敏谨慎,竟也成了朱由孝的棋子。

可惜,聪明劲用错了地方,八王爷的名声更臭了。李公公心底苦笑了一下,继续喃喃自语道,呵呵,再臭也不及洒家臭。

但事情并未就此了结。没被打死的言官从来就是秉承着你打不死我我就骂死你的传统,开始疯狂查找朱由孝的过错。很快,八王爷的九大罪状便浮出了水面。排第一条的就是不孝,给老爹找小妾,那肯定是对生母的不孝了。此外还有不敬祖宗,滥用公帑,私募胡兵……任用罗刹国奸细统兵,连玛莎的身份也被挖了出来……

李公公忍不住提醒朱由孝:他们背后有人。

是啊,如果不是有人撑腰,这帮死鸭子嘴硬的言官,哪里揪得到他朱由孝那么多的小辫子呢。

老奴自顾不暇,还望王爷日后谨言慎行……”李公公也不等朱由孝请他喝杯茶,急匆匆走了。

他确实自顾不暇。没多久,老皇帝终因劳累过度,驾鹤西游了。朱由信顺利登基,一上台就迁出了倒李案

老太监比朱由孝还惨,他被历数了十大罪状。朱由信念他伺候先皇时还算忠心,赐他流放千里。最终,死在了半路。

 

京城,咸阳王府。

正是四月倒春寒,北风料峭,古丽不禁打了个冷颤。

可以说,如今这个局面,全是因为你当初的美人计吗?

面对古丽的白眼,朱由孝苦笑了一下。

千万别说是为了我,奴家可担不起,你悄摸把美女送进宫,我连劝你的机会都没得。

听古丽如此说,朱由孝收敛了笑容:本该是他做皇帝的,本王见他那么着急,便帮他一把。

古丽见朱由孝说得轻描淡写,忍不住继续揭疤道:至少人家除掉了那搬弄是非的老太监,就这一点,你兄弟比你正。

朱由孝沉默了。

古丽看着朱由孝,朱由孝看着她。突然,古丽的俏脸失去了血色,煞白的脸上,那对柳眉止不住地颤抖,泪水也犹如开闸放洪一般滚落下来:你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朱由孝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他笑了,柔声安慰道:我早已经安排好了,黑木会带着西北军的虎符前往关外,你跟他一起走。

古丽猛地推开朱由孝,原本迷离的一双眼睛倏地睁圆,小嘴嘟蠕了半晌:那你呢?她本想说得更多:你们兄弟之间至于吗?他不是已经坐上皇位了?

这时,黑木已经来到了二人跟前,他躬身跪拜道:大帅,您跟我们一起走,只要奴骑营在手,我们就能……”

混账!朱由孝第一次在人前发怒,他是真的怒了,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本王让你去关外解散奴骑营,大伙把家当一分,回老家买块地,要么就买几头羊,安安稳稳过日子。打打杀杀这些年,还没够吗?你!你还有第二条右胳膊吗?

黑木的右手早在当年与罗刹骑兵厮杀时断了,他膝盖上的箭伤也留下了隐患,平时只能单膝跪地。而此刻,黑木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要么都走,要不都不走。

古丽见状也附和道:对,要么都走,要不都不走。

朱由孝沉默了片刻,严肃的神情却并没有维持多久。他笑了,笑得很洒脱:好,这样,本王先去沐浴熏香,然后你们随本王一起去见皇上。

见他做什么?

本王去跟他说,这些年领兵打仗,落下一身的伤疾,也该解甲归田了,望皇上赐予一块封地,本王就在封地内养老。

说完一长溜,朱由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这是在叹息,这些年忙这忙那,都是为了啥啊?野心?也许有过吧,但更多的是不甘吧,不甘心就那么被朱由信弄死了,就想着蹦跶几下,但最终还是这样的下场。

他转身走了,留下古丽与黑木。

凌秋洛则正在忙着准备晚宴,据说是为了庆祝李公公倒台。

一个时辰后,古丽发现朱由孝沐浴时间有点长,她疑惑地前往查看,发现朱由孝已经溺毙在了浴室内。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八皇子,就这样潦草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也有说八王爷是假死的。

大家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将司礼监和言官们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八王爷,就这么淹死在自家池子里了。更离奇的是,所有与八王爷相关的人,黑木、古丽、玛莎,甚至是婢女凌秋洛,在不久后都销声匿迹了。

有人私底下说朱由信心太狠,把这些人都秘密处决了。也有人说,八王爷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后路,一起逃出生天了。

直到有一天,新皇朱由信说欲效仿先祖再起宝船威服四海,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八王爷应该是潜逃去了海外。

 

如此说来,那个最惨的人,还是李公公了。

谁让老太监不是八王爷的全家桶呢。

 

(完)

 


--  作者:[评]心想柿橙
--  发布时间:2022/4/13 23: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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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全家桶了,下一篇就你了!
--  作者:[队]沧海月明
--  发布时间:2022/4/14 7:2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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