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奇幻乐园第31场游戏【晚来天欲雪】第二轮小说04：傍晚  

浮土

做一单得三十万，三个人分，每个人分到十万，连本带息先还去早就逾期的九万块钱网贷，剩下一万快钱，拿去租个地段好些的房子。再去找份稳定的工作，最好包吃包住，每个月拿工资去还剩下的十一万网贷。这样生活就能重新开始了！赵齐心里不断地盘算着这笔账，好不容易才睡着。
醒来时已是傍晚，手机上多了十几条未接电话，都是王哥打来的。赵齐猛地跳下床，用矿泉水瓶中的水胡乱抹了把脸，冲出门去。
“喂，王哥，我马上、马上就到了！”
王哥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赵齐是一个月前在路边摊吃面的时候认识王哥的，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全靠微信联系。前不久王哥接到个活儿，需要一个底子干净又急需用钱的新手帮忙，于是他第一时间找到了欠了一身网贷的赵齐。至于是什么活儿，赵齐昨天晚上才知道，而那要跟他们分那三十万的第三个人，他至今也不知道是谁。
迎面来了辆出租车，赵齐戴上口罩，挥手将它拦下，打开车门，坐到司机后头的位置上。
“师傅，去广德医院西门。”
“哪儿？”
“噢！去广德医院住院部。”
司机撇了撇嘴，说：“小伙子，你下次打车说去广德医院就行了，别提西门，没人会去带你去西门的。”
赵齐朝窗外吐了口唾沫，没有理会。世界一片昏黄，恍惚间竟分不清现在是清晨还是傍晚，远处逐渐清晰的地平线上有团巨大的乌云，像一个猛地砸向地面的大拳头。
从赵齐的住处到医院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赵齐却觉得这趟路十分漫长。他想努力思考点什么，想努力回溯人生轨迹中首先出问题的那一步，可是那被分成三份的三十万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坚信过了今晚，自己的人生将重回正轨，可又无法在心里找到一丝希望就在眼前时的宽慰和兴奋。
“你自己过马路吧，我就不去前面掉头了。”出租车在医院对面停下，司机弯着胳膊，头也不回地把印着二维码的牌子递到赵齐面前。“微信支付宝都可以。”
“我用现金。”赵齐在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来，粗略地数了数，扔在了副驾驶上，下车，狠狠地关上车门。司机终于叫骂起来。

广德医院的西门外已经是郊区，附近鲜有行人和车辆路过，大门也很少打开。离门口五十米的地方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王哥坐在驾驶座上。他摇下车窗冲赵齐说话，透着一股子槟榔、红牛、香烟和泡面相互混合起来的臭味。“你怎么才来！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吧？”
“我睡过头了王哥。”赵齐赔笑道。
“走走走，赶紧的吧。你往医院大门走，我把车子开过去。”
赵齐走到门卫室跟前，有个人从窗户里探出身子，他问道：“你就是王哥说的小赵吧。”赵齐点点头。“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快点吧，保安刚出去吃晚饭，但是跟我换班的马上就要来了。喏，这是钥匙。”说着，他递给赵齐一把钥匙。
王哥载着赵齐往医院里开去，天已经全黑了。车子在一栋四方形建筑的门前停下，两人下车，只见门边赫然挂着“太平间”三个字。赵齐不由得哆嗦起来。
王哥四下看了看，猛地拍赵齐的背，说道：“快点开门啊！”门一打开，王哥把赵齐给生生推了进去。太平间里灯都亮着，屋子正**躺着一个男人，不知是死是活。王哥凑上前去，掏出手机看了看，说：“就是它了。老胡都给咱们准备好咯。来，过来搭把手。”
赵齐倒吸一口凉气，卯着劲将男尸挪到了王哥背上，用手扶着尸体那两条冷冰冰的腿，浑身抖得厉害，汗如雨下。好不容易把尸体搬上了车，王哥又说：“你去把门带上，记得关灯！”赵齐只能照做。他没敢在门口停留一秒，只觉得当屋内突然暗下的那一瞬间，里面有一双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男尸被顺利带出医院，老胡也跟着上车坐到了副驾驶上，赵齐在后头，坐在尸体旁。车后头还放着铁锹和镐子，上面还粘着一层薄薄的干土——很多时候，王哥不只去医院太平间找尸体。老胡在车里聊了起来。
“王哥你就放心吧，我都打听清楚了。这男的是外地来我们这读书的，生前欠了大量网贷又还不上，被人到处追债，最后自杀了。到现在都没人来认领尸体。他也算是高学历了，长得也俊俏，可惜了......”老胡扭头看了一眼。“你说是吧小伙子。”
“啊？是，是的。”赵齐还没睁眼看过尸体。
“不过倒是便宜了咱们，你说是吧王哥。”老胡又说，“嘿，一人二十万，等于白拿！”
“等等，不是十万吗？”赵齐猛地抬头，把手搭在了王哥的座位上。“买家又涨价啦？”
车里陷入了沉默。老胡掏出烟来给自己和王哥点上，又把烟盒递给赵齐，被拒绝了。
赵齐已然明白其中的猫腻，但他也不敢再作声，就像老胡刚才说的，他也相当于白拿十万，该知足了。
“小赵啊，你是第一次做这事，再说这尸体是老胡找的，我呢提供买家和车子，你只是出个力，尸体还是我背的。你能分到十万已经很不错了。不然照你这情况，说不定下场跟这尸体一样呢。”王哥一边弹烟灰一边说道。“我就跟你明说了，谈好的价格是五十万，我和老胡一人二十万，你拿十万。你也别嫌少，以前我们做一单也才有十万，还得几个人分。这次是咱们赶上了，人家老板死了个千金，愿意花钱。如果你不嫌钱脏，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合作。”
“王哥说的是，我得谢谢王哥。”
“行啦，你也别多想，马上就能拿到钱了。”
赵齐垂下脑袋，耷拉着眼皮，从冲着车尾的脚尖开始，自下而上，仔细地打量着尸体。他已经不怕它了，可以直视它的脸和紧闭着的双眼。他又开口说道：“那个王哥，这次能不能分我二十万，下次我免费给你们干，我真的急用钱。”
王哥笑道：“你问人家老胡答应不答应。”
“哈哈哈，王哥你瞧这小伙子，年纪轻轻，胃口倒不小，也不看看自己本来是个什么玩意儿。”
尸体突然眨了眼睛，赵齐狠狠地盯着它，后知后觉地才发现，是因为车子太颠簸了。这时，王哥开着导航的手机响了，他顺手摁了免提。
“喂，王老板，这几天有货吗？要一个男的。”
王哥赶忙拿手把电话接了起来。
“今天倒是有一个，但已经有人要啦。”
“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货啊，难不成要我给你做个现成的吗？哈哈。”
“诶你可别乱说，我可从没干过那种违法乱纪的事！”
“行行行，你去别处问问。我这里是没货了，我估计别处也难找，反正你先问问嘛，我这也给你留意着。好，好，再见。”
王哥挂了电话，把车停了下来，准备开导航。
“完了，这电话打的，咱们开错路了！哎哟我这肚子，我去先去解决一下哈。”
“王哥你去吧。”赵齐木然地答道。这一路下来，他双眼盯着尸体，竖着耳朵偷听电话那头的内容，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己欠下的网贷。

王哥尿完尿回来时，老胡正歪着脖子倒在驾驶位上。他把老胡往上扶了几次，老胡却像喝醉酒似的，顺着椅背就往下滑。
“唉，这老胡怎么回事啊，睡着了？”王哥说着回头去看赵齐，只见他正半蹲在那儿，手里握着沾血的铁锹。
“王哥。”赵齐抹了把脸，指着脚边的尸体说，“我帮你把另一单生意也做成了。今晚这一单的五十万，咱们平分。我是真的缺钱，我不想跟它一个下场，你不要为难我。”
“靠，你把老胡杀了？”
“你不要为难我。”
“我今天给你三十万，以后咱们别再见面了！我可不想坐牢！”
说着，王哥给刚才的买家回拨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