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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32-4-19]第四轮南区:碁数(贴杀阴承勋,挖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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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郭得胜
  1楼 群杀玩家  5帖  2023/4/6 23:08:56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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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轮南区:碁数(贴杀阴承勋,挖e)  发帖心情 Post By:2023/4/27 20:41:56 [只看该作者]

碁数





碁数是一种对局,碁同棋,数通术。但碁数并不是棋术。早期的碁与数皆起源于战国,碁是一种两人对抗的游戏,而数却是由鬼谷子开创的筹算学,后被兵家始祖孙武发扬光大,成了孙子兵法中最重要的核心篇。


至魏晋时期,魏文帝曹丕为选才任能,将碁与数两相结合,形成一种官 员选拔制度。参与选拔者通过碁数对抗所获胜利场次,奖励相应官阶,共分九阶,最高一品,故又称九品碁数制。


光阴疾逝,急景流年。


不知不觉中原已是大夏王朝。



第一话


这一天,阴承勋从母亲那儿得到了一枚碁子。他自己原本有一枚碁子,是父亲以家主身份替传给他的。


碁子一般传男不传女,只有自己领悟了碁数中的奥妙,才能自然生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枚碁子。所以,当母亲将碁子交到他手中时,阴承勋才明白,原来母亲大人懂碁数,而且还是此中高手。


“阴承勋!我要回去了,”赵无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再不走就天黑咯。”


“噢,好的,”阴承勋向赵妙音打坐的背影深深行了一礼。有些不是滋味地离开了法济寺。


法济寺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寺院。仅有一条又窄又抖的栈道可供僧人和香客通行。阴承勋记得自己四岁时曾跟随母亲一起上山还愿。


当时赵妙音还未出家,她让阴承勋走在前面,要他自己攀登。


四岁的孩子,哪里能独自一人走完这栈道,才走十几级台阶就已经哭喊着走不动,要回家。

但赵妙音却说:“这是一条上山的路,上山没有回头路。”


母亲还说:“人生就像这条路,你选择了它,再累再难也要将它走完。娘会一直在你背后扶着你,你放心大胆地向前走。”


但母亲并没有遵守她会一直在背后扶着阴承勋的承诺。


其实,父母在阴承勋出生时就和离了,而他直到十二岁才知道。


“喂,看着点下山的路,想什么呢?这一路上尽踩我后脚跟,”赵无忧扭头横了他一眼,

阴承勋愣了一下,脸色有些胀红地低下了头。


“这法济寺,悬在半山腰上,吃的喝的都不方便运上去,姑母这日子过得清苦啊。”


她赵无忧是赵妙音嫡亲的侄女,如今十六岁了,举手投足不说十分,总还是有六七分与赵妙音神似。


“下个月碁数预选,表弟你可得努力哦,可别让曹家、严家那几个小子比下去了。”


“知道了,多事儿,”阴承勋不耐烦地回答。


“诶?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鬼的长辈,咱们是同辈,拜托你先修习一下族谱。”


“本小姐可比你大两岁哎!”


两人一路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到了沙洲节度使府邸门前。赵无忧就住里面。


两人正要分别,忽然从后方传来一个声音:“阴承勋,跟屁虫,天天跟着母暴龙。不读书,学碁数,将来败光家中富。”


阴承勋叹了一口气,他自然认得这个声音,沙洲城九大家族之一,曹氏家主的幼子曹长天。这人除了在赵无忧面前会间歇性头脑不清白以外,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良品行。


跟屁虫自然是说成天跟着赵无忧的阴承勋了,可母暴龙就,赵无忧拳头攥得嘎嘎响:“曹胖子,你幼不幼稚?”


“表姐,我今天是来挑战跟屁虫的!”曹长天说着从悬在腰间的锦囊中捡出一物,“看,我爹新给我买的碁子。阴承勋敢不敢与我对局?”


这后面一句是对阴承勋下战书了。


阴承勋却漫不经心地来了句:“没兴趣。”


“你是不敢了?那今后表姐就是我的了!你不许再跟着她。”曹长天丝毫不隐藏自己那点小心思。


阴承勋瞥了赵无忧一眼,赵无忧有些无语,这都哪跟哪儿?她不介意多几个跟班,但谁是谁的,这话即便从十几岁的孩子口中说出,也太羞煞人了吧。


“和他战!”赵无忧推了阴承勋一把,接着她横了曹长天一眼,“你输了怎么办?你这枚碁子就归阴承勋吗?”


这类可以买卖的碁子,是可以由任何人使用的。


曹长天这时已经摆开了对局盘,一张四十乘七十的光影地图出现在他与阴承勋面前,地图呈平坦布局,只有几处象征树丛的标记,这是碁数对局的基础图,名字也简单,就叫平原,是碁数初学者常常拿来对练的棋盘。


“可以,我输了这枚碁子就是阴承勋的了,但如果我赢了,表姐你将来就得嫁给我哦!”曹长天不等赵无忧反悔,抛出手中碁子,只见靠近曹长天那一边的地图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身穿皮甲坐乘战马的骑兵,伴随着碁子化形完毕,战马的嘶鸣伴随着一阵悠扬的胡琴声响起,这是中级以上碁子所具有的特性,背景音效,预示着这枚碁子的与众不同。


赵无忧脸色微变,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骑兵子,这是铁勒部落特有的碁子,铁勒骑兵。

输了。


赵无忧知道,阴承勋那枚来自家族传承的碁子是刀盾步兵子,骑兵克步兵,这是碁数对局中的基础设定。他曹家常年与铁勒部落有生意往来,想来这枚让曹长天得意忘形的碁子,正是从铁勒部落购买的。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抹绯红爬上赵无忧的脸颊,反悔之意夺口而出:“你有病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凭一局对战决定!”


曹长天不管不顾,摊开手掌向阴承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今天是一定要给阴承勋一个下马威的,至于赌约,也是他梦寐以求的。


“不战了,”赵无忧拽住阴承勋的手臂,便要拉着他离开。


这时,往来此处的路人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快来看,曹家与阴家的小少爷开了碁数对局!”


沙洲城内每年都要举办碁数对局,这是节度使大人定下的规矩,意在从沙洲各个阶层中选拔人才。虽然,不是所有沙洲人都拥有碁子,但大家基本上都看得懂碁数。


“曹家少爷竟然有铁勒骑兵子,果然是大户人家。”


“平原地图,骑兵子有先手优势,阴家少爷赢不了的吧?”


阴承勋脸上平静如水,心里却暗暗叫苦,自己都没同意当街较量呢,这回倒好,骑虎难下。


见阴承勋迟迟未动,曹长天于是挑衅道:“你可以现在就投降。”


“我好怕哦,”阴承勋淡然一笑,还没开始呢,气势上先示弱了,“但还是试试吧。”


他也不是孬种,说着从袖袋内取出一枚碁子,下一刻棋盘另一边浮现出一个刀盾兵光影,不大,看上去却十分壮实,身高大约在骑兵子三分之二的样子。


刀盾兵入场,只有铿锵有力的铠甲撞击声,并没有什么背景音效,这就是一枚初阶步兵子。


对战开始。


曹长天先手,骑兵子前行五格,在距离步兵子还有六格的位置停了下来。


进五打六!骑兵对大多数步兵碁子拥有先发优势,且在正面交手时,更会对步兵形成兵种克制。


回合转到阴承勋这边,步兵最远只能进三打四,即便高级步兵拥有进三打五的能力,也够不着相距六格的骑兵子。此刻阴承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是挨打,退也会在两个回合后被骑兵追上。


旁观者当中已经有人开始摇头,这局也太直白了,这是阴少爷的必输局嘛。


阴承勋没有迟疑太久,这幅基础图他再熟悉不过,如果是必输局,他又怎么会应战呢?


步兵子前进两格,在一个有树丛标记的位置待机。


在真实战场中,这就意味着步兵进入了一片森林。但曹长天脸上却满是讥讽:“你以为依托这点微不足道的防守加成,就可以顶住我骑兵子的攻势吗?我来告诉你碁数对抗中的基本设定吧:骑兵对战步兵,是一击必杀,而步兵需要发动三次冲锋才能击溃骑兵。即便你占据了防御地形,将彼此的对抗回合增加到两手,最终也是我赢。”


说罢,骑兵子发起了进攻,只听胡琴声响遏行云,两枚碁子撞在一起,仿佛时间也在这一瞬间静止,只剩棋盘上厮杀的双方。


一阵喊杀声后,步兵人数立刻减少了六成,而骑兵人数只下降至三分之二位置。


曹长天笑而不语,阴承勋不动声色。


轮到阴承勋了,步兵子没有后撤,继续以树丛地形发动反击,可就在众人以为步兵子会当场撞死时,刀盾兵纷纷举起盾牌,并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喝!”,同时,两个字浮现在步兵子头顶:盾击


没错,刀盾兵不同于其他步兵的地方,在于它可以对当前目标施展盾击,效果是使对手暂时晕眩,无法还击。


攻势完毕,刀盾兵依旧是四成 人数,骑兵人数则减少到了三分之一。


曹长天微微蹙眉,他平时练习的碁数,都是与一些不会使用碁子技能的普通步兵对阵,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赌不赌一把?”阴承勋叫醒了犹豫不决的曹长天,此刻,他心中也是忐忑的,但他明白,碁数的对局,与其说在局内,不如说是在棋盘外,是碁子操纵者心理素质上的比拼,“你如果发动攻势,结果很可能是同归于尽,但你是先手,是你输了。即便是在真实战场上,两支部队同归于尽,也是你输了。骑兵可比步兵金贵。”


说着,阴承勋又从袖袋中掏出一枚碁子,他神色平静,全然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不如我们加注吧,如果你的骑兵子侥幸存活,我这枚刚收获碁子就算输给你了,但如果你输了,除了棋盘上的这枚骑兵子,你还得再输我一枚碁子。”


曹长天有点惊愕,他们对局前并没有约定是一子对一,而阴承勋现在并没有将回合交到他手上,也就是说,阴承勋还可以投入一子参战。而他曹长天手上,只有这一枚骑兵子。


他大意了,大家都是初学者,家族怎么也不可能给两枚碁子的。


“你作弊!”曹长天不服。


“输不起就别玩!”从刚才开始一直就沉默不语的赵无忧算是活过来了,“行军作战的时候,你有机会跟敌军大将说你作弊吗?”


“你……你们欺负人!”曹长天大喊一声,他取消了对局地图,捡起地上自己的碁子,转头就跑。


这一幕,倒是看得路人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正常的,年轻人爱面子,输不起。”


“阴家少爷厉害啊,用一枚步兵子吓退了对手的骑兵子,将来必定了不得。”


“是啊,没想到路边局也有反杀。”




第二话


阴承勋来的时候,父亲阴其文正在给他那只宝贝金丝雀喂食。


阴承勋在门口站了一会,见父亲一直在伺候那鸟,只得轻咳了一声,表示自己来了。


“听说你出息了,当街与人碁数对局,”阴其文并没有回头,仍对着鸟儿吹哨音,仿佛让管家喊阴承勋来一趟的人并不是他,“进来吧,杵在门口做什么呢?”


阴承勋这才迈过门槛:“爹,您找我就为这事?”


“你将来想不想领兵打仗?”阴其文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


阴其文这时才转过身,父子四目相对,彼此注视,但阴承勋先一步开始心虚,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阴其文长吁一声,他以鸟食勺指向笼中雀,语重心长地说:“你舅舅在你十岁生日的时候来道贺,他问你想要什么。你问他能不能帮你抓只鸟。你舅舅是这沙洲城的节度使大人,有什么是他搞不到的,派人从江南为你找来了这只金丝雀。”


这件事,阴承勋当然记得,当时赵梦鼎来家里做客,先是问他碁数水平如何,是否已与人有过一子对局?但阴承勋却反问对方碁数有什么用。能抓到屋顶那只会唱歌的麻雀吗?


赵梦鼎听后哈哈大笑,半个月后,一只装有金丝雀的鸟笼被送到了阴氏大宅。


阴其文继续说:“结果,你玩了三天就把鸟丢下不管了,一直是为父帮你养到现在。”


阴承勋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阴其文见他说得稀松平常,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从小就是这副德性,读书、写字、祖宗留下来的生意,就三天热度!碁数是一门异常复杂,需要长时间练习,花耐心精修的学问,这沙洲城里的九大家族,哪一家的碁数传承都比咱家久远,你居然胜了曹长天?”


阴承勋脑瓜子转啊转,父亲的话一直在兜圈子,他有些没耐心听下去了:“您想说啥?”


“我——”阴其文被自己儿子一句话噎到了,仿佛还有长篇大论要说,但他却没了酝酿时的灵感,“你爹是想告诉你,碁数虽然是选拔人才的手段,但它跟实战不一样,我们阴氏一族是靠与中原的玉石生意起家的,你爹不想家族将来,冒出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就这,明白不?”


阴承勋摇头,他不懂,他们父子关系从小就这样,很多事,他本来玩得好好的,父亲总是会出来扫兴,然后他也就没兴致了。他不懂,大人们是怎么看出,自己在那些路上是没有结果的?


“不懂没关系,拿来吧,”阴其文摊开手心。


“什么拿来?”


“那枚碁子,”阴其文郑重其事地说,“本来是给你充门面的,我们阴家子弟出门,其他家族有的你也有,结果你却拿来与人对局,现在为父要收回!”


“爹——?”阴承勋有些不乐意了,送出去的东西还收回,哪有这样的家长?


“少说废话,拿来!”父亲语气中又加了几分威严。


阴承勋懒得挣扎,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他随手将那枚步兵子拍在桌上,扭头就走。


临走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爹,儿子一直有个问题:你和娘当年为什么要分开?”


阴其文听罢,老脸一沉,抄起桌子上的镇纸作势要砸死他。


阴承勋哪会给他这个机会,问完便鸿飞冥冥了。



沙洲城内一处茶楼内。


赵无忧絮絮叨叨地埋怨阴承勋来得太迟,错过了说书人刚才的精彩故事。


阴承勋则心事重重地喝着那碗浮着泡沫的茶汤。


说书人手中的醒木啪得一声响,开始了他今天的另一段故事。


“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突然,赵无忧神秘兮兮地侧过头,与阴承勋接头接耳,“这次碁数预选的第一名,能成为程子安大人的弟子。”


“哦?”阴承勋扬起一侧眉毛,表示有点兴趣,“那位节度使大人的首席谋主?”


“答对了!”赵无忧说完便继续听书,假装将阴承勋晾在了一边。


阴承勋确实有些心痒痒,但他刚经历碁子被没收的事,对碁数早已没当初战胜曹长天时的热情了:“听说程军师是沙洲碁数第一人,曾经仅凭三枚碁子赢遍西域无敌手,不知道他领兵打仗的能力是不是也那么牛。”


“说什么呢?”赵无忧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说书人的神态表情,嘴上却立刻做出了解释。


“古往今来,哪个带兵打仗的统帅不是碁数大师?九品碁数制至今还是中原王朝武举必考。铁勒部落几次与沙洲交手,程子安大人虽不是统帅,但我爹每次出征都离不开他的谋略。”

阴承勋沉默了。


赵无忧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懒病发作,嫌麻烦要退出这次碁数预选?”


阴承勋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茶碗中自己的倒影,听着说书人故事中九位英雄重建沙洲的传奇。


就在这时茶楼外响起了一阵喧闹声。两人正听到紧要处,不禁扭头向那边望去。


原来是严家少爷严一线与曹家那位小胖墩曹长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


“你就是个废物,骑兵子败给步兵的人参加什么碁数预选,参加了也拿不到名次,”说这话的人正是严一线,他两眼特别宽,又总喜欢眯着眼睛看人,不知道是天生眼皮松弛还是故意摆出一副看不起旁人的样子,总之在阴承勋看来,他那双眼睛就是两条线。


“我那是一时大意,”曹长天不服气地撸起袖子,“严一线,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


严一线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碗,冷哼了一声:“要不要在这儿开一局,我把话搁这儿了,在座的各位听着的都做个见证,如果我赢了你曹长天,你乖乖把那枚铁勒骑兵子给小爷留下。”


话说到这里,严一线啐了一片茶沫星子在碗里,一伸手将一枚碁子立在了桌上。这声响,比说书人的醒木声还引人瞩目:“如果你赢了,我也一样,这枚枪兵子便是小爷的押注!”


曹长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懂碁数的人都知道,骑克步,步克枪,枪克骑,这是当初魏文帝曹丕在发明碁数时定下的规则。他曹家擅长玩骑兵子,而严家则是研究枪兵碁子的行家。这不用开局,胜负已分。


“怎么,不敢?”严一线知道曹长天不敢应战,继续展开心理攻势,“小爷也是好意相劝,你这骑兵子算是借给我,等我斩获这次碁数预选的头筹,拜了程子安大人为师,我便将骑兵子还给你,咱们九大家族同气连枝,小爷我学到什么碁数技巧,到时候也不会掖着藏着,教你几招,不比你自己琢磨强上百倍?”


曹长天知道自己没得选,总不能再像上次输给阴承勋那样扭头跑路吧?这还没开局呢,他曹家子弟也是要脸面的。可是,若是家中大人得知他就这样拱手将那枚珍贵的铁勒骑兵子送人,那还不打烂他曹长天的屁股?


“哟,”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旁听有一会的赵无忧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进来掺和一脚,“线宝,你又仗势欺人啊。”


这九大家族本就相互联姻,几代下来,彼此之间都带着亲。论亲疏,赵无忧与严一线也是表亲,线宝是严一线的乳名。赵无忧可不管这是什么场合,谁让他们见到自己都得喊一声表姐呢?


“曹长天这枚骑兵子早就输给阴承勋了,他哪有赌注跟你碁数啊?”说着,赵无忧又把阴承勋揪了出来,“要对局,也应该找你承勋弟弟呀?”


阴承勋冲赵无忧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没告诉你碁子被没收的事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仔细一想,好像自己是没来得及跟赵无忧说。


“各位,”阴承勋拱手一礼,“我记起家中还有事要办,先行告辞。”


他转身就要走,严一线自然也不会阻拦,毕竟阴家的步兵子是压制枪兵的,自己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可赵无忧哪里会让阴承勋就这么离场,伸张正义主持公道什么的,她这位大表姐责无旁贷。


“不许走!”她一把拦住阴承勋,不管对方如何跟自己使眼色,直接就地开图,“反正你克他,我觉得你需要释放一下压力,随便玩玩找找感觉。”


光影在茶馆内闪烁,一张四十乘七十的对局图在众人面前展开。与上次街头出现的地图不同,这次地图上山脉连着山脉,只有两山相间处有几格平原地形,这也是一幅基础对练图,名山岳。


“开始前先把你上次输给承勋的骑兵子交出来,”赵无忧朝曹长天伸手。


曹长天大约是对这番解围心存感激,又或者是对赵无忧天生没有拒绝能力,出奇地听话,直接将骑兵子塞到了阴承勋手中。


“给你。”


他说得蛮简单,但眼神中分明还蕴含着千言万语,阴承勋觉得他那表情应该是在说:“替我教训严一线那小子!”


骑兵子在山岳地图上行动力减半,面对的还是严一线的长枪兵。


阴承勋哭笑不得。




第三话


严一线此时的脸色也没比茶碗里的汤水好看多少,本来曹胖子已没了退路,可半路杀出个赵无忧,那个阴承勋更是可恶,自己平时就没招惹过他,他却仗着碁子相克在此时强出头。


严一线那对小眼珠子在两条缝隙中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最后瞥向身边一白衣男子,说道:“巴赫拉姆,替我一局如何?”


那巴赫拉姆五官有点像匈奴人,但肤色却又与匈奴人不同,更奇怪的是,他有一双碧蓝色的眸子。


“愿意为您效劳,”巴赫拉姆很爽快地答应了,稍后他向赵无忧等人行了一个优雅地鞠躬礼,“诸位都是沙洲城的青年才俊,能够与各位在此碁数一局,是我巴赫拉姆的荣幸。”


“不行,”赵无忧直接提出反对。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先摆碁子,互先开局。”巴赫拉姆不顾反对,率先将自己的碁子摆上了地图。赤橙绿三色光芒交替闪烁,地图上出现了三枚碁子。一枚蒙布覆面,身穿劲装,双手倒持两柄短刀。阴承勋一眼就认出这是极其罕见的刺客子。刺客属于一人子,标记人数为一。被任何近战兵种沾着就死,但刺客子拥有进三打五的能力,只要在攻击范围内,先手可秒杀任何碁子。第二枚身穿扎甲,手持一根两人高的长枪,不用问,这便是长枪兵了。第三枚,是一名女子模样,身着彩裙纱衣,另有数条吴带围绕粉臂蛮腰。与另两枚散发着肃杀之气的碁子不同,这枚女子刚入棋局便有琵琶弦乐奏鸣,女子踏着乐曲翩翩起舞,吴带也跟着迎风飘扬,可谓美轮美奂。


“这是什么子?”围观者中有人忍不住发问。


“头一次见,这是仙女吗?真美啊!”


巴赫拉姆微笑着回答:“这是一枚舞姬子,与刺客子一样,是一人子,可在己方回合开始前使用美人计,使对手一枚碁子无法行动,持续时间一回合。其本身不具备杀伤力。”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阴承勋,就像是特意在为这个年轻人解释碁子的用途。


周围的茶客则开始纷纷议论:


“这枚子了不得,先手控制。”


“对上这子,还打啥?直接投吧!”


“她要是对俺用美人计,俺也不动了。”


赵无忧凑到阴承勋耳边说:“他是想以枪兵子护卫两枚一人子,再以一人子破局。你和对方保持距离,找机会用步兵吃掉他的枪兵……”


严一线不乐意了,连忙喊道:“观棋不语。”可他转头就向巴赫拉姆小声嘀咕:“小心他的步兵子,有盾击能力。”


巴赫拉姆笑容不改,向阴承勋做了个请的手势。


阴承勋当然知道步兵子是破局关键,但他右手握着铁勒骑兵子,左手则捏着母亲给他那枚还未使用过的碁子。唯独没有步兵子。


就在他想投子认输的时候,布局倒计时结束,他的两枚碁子自动进入了棋盘。


霎时间,胡琴的悠扬旋律响彻整间茶楼,铁勒骑兵的战马,以前蹄摩擦着地面,已是蓄势待发。而骑兵子的一侧,一位书生头戴纶巾手摇羽扇,驻足而立。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曲编钟战鼓协奏的礼乐。


礼乐响起,无论是象征铁勒的胡琴乐还是舞姬自带的琵琶曲,皆黯淡失色。


“这是——”明眼人觉出了这枚碁子的不一般。


“这是什么子?”


“没见过,书生子?”


“书生哪来的音效?”


书生子在碁数对局中并不多见,倒不是因为它稀罕,主要是用途太窄,特性威武不能屈:抵挡一次致命伤害;贫贱不能移:行动不受任何限制;富贵不能yin:因碁数对局中没有金钱与地位赠予的玩法,其作用至今未知。理论上书生子是对付刺客这类一人子的克星,但其本身也是一人子,且行动能力低下,只能进二打三,很少能与刺客实现一换一。所以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在碁数中也不例外。


赵无忧正看着书生子摇头呢,突然又发现阴承勋只上了两子:“咦,你的步兵子呢?”


“被我爹没收了。”


两人相视无语。


“哈哈哈,”严一线捧腹大笑数声,“你们输定了,还不快弃子认输!。”


“互先猜子吧,”巴赫拉姆依旧笑容可掬,但语气中丝毫没有轻敌的意思,他掏出一袋铜钱递给赵无忧:“我猜双。”


赵无忧接过钱袋,从里面掏出一把钱子铺在桌上,十六枚,果真就是双数。


巴赫拉姆先手开局。


多子对局是一人一手棋。巴赫拉姆没有选择让舞姬发动美人计。刺客先行,任何地形对它不会产生不影响,前进三步,待机。


阴承勋则是让骑兵前进两格,在山地中,骑兵移动受阻,行动力大减,双方彼此处于够不着状态。


接着是枪兵上前,贴近刺客,摆出护卫姿态。


书生上前两步,距骑兵一格,待机。


最后是舞姬前进三步。


第二回合开始,仍是巴赫拉姆先行,这就是多一子的优势,每回合可以多一手行动。


巴赫拉姆思考了片刻,最后决定以舞姬先行试探。美人计发动,目标书生。


琵琶弦响如帛裂,急雨倾盆肃杀声。原本宛如切切私语般的琵琶曲骤然高亢,舞姬头顶上方出现三个小字:美人计


琴曲犹如一柄无形的利剑,直刺书生而去。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计谋距离也太远了。”


只见那原本躲在骑兵背后的书生,立刻被一团粉色光晕萦绕,片片桃花飘落,春意无限。


但下一刻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书生羽扇轻摇,所有落花与粉雾砰然消散,书生头顶上方也出现了一行小字:富贵不能yin


接着又出现了一行字替换了“富贵不能yin”:美人计


最后美人计三个字也消失了,书生头顶蹦出两个稍大一号的字体:无效


美人计无效。


围观者中不知谁来了一句:“怪哉,书生不好色的吗?”


其余人恍然,原来富贵不能yin是这么个用途,抵抗诱惑类计谋,这特性迟迟未被人发现,大概是因为舞姬这类碁子太稀有了吧。


巴赫拉姆也是一愣,他之所以选择对书生使用而不是对骑兵,是因为他手里有枪兵子,不惧骑兵的冲锋,而书生多多少少会对刺客造成威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美人计已发动,巴赫拉姆只能继续操作舞姬。他改变策略,操作舞姬先行至峡谷平原处。舞姬后方三格是刺客,刺客后方是枪兵。三子呈一字排列。


阴承勋暗自思忖,舞姬前突,目前无人护卫,骑兵正可吃掉。但下一手,刺客偷袭骑兵,骑兵阵亡后,就是二子对一子的局面,书生的特性全凭被动触发,没什么杀伤力。一定拼不过刺客和枪兵的组合。


这舞姬是诱饵。


该如何下?阴承勋陷入左右为难。


“他怎么不动啊?”曹长天比阴承勋更紧张。


赵无忧则横了他一眼:“认真看,别出声。”


曹长天是不作声了,但四周嘈杂的议论声依旧纷乱着阴承勋的心神,如果想弃子投降,他早就做了。他想起了父亲的话,“你干啥就只有三天热度”,他又想起了母亲说的,“你选择了它,再累再难也要将它走完”。


可该怎么走呢?阴承勋看着那枚母亲给他的书生子,书生摇着羽扇,泰然自若地望着前方。

彷佛有什么指引,阴承勋操纵书生子朝前移动了一格,书生贴近骑兵待机。


一切都没有发生。但下一刻,阴承勋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


只见已经结束行动的书生自行子向己方骑兵挥动羽扇,一道五彩光芒席卷骑兵,五个不同颜色的小字浮现在骑兵子四周,它们分别是:仁,义,礼,智,信。片刻之后,小字消散,彩芒退却,骑兵再现时已与之前形态大不相同。原本骑兵人数翻倍,且他们身上所有皮甲都自行更换成了明光铠,就连马首也蒙上了璨璨银亮的面甲。


中级兵种一跃升级成了高阶骑兵。


阴承勋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这——这不是书生子。”


旁观人群中,一位白须老者道出了这枚碁子的来历,“十余年未见啊……这是圣人子!”老者说着说着不禁哽咽,拱手对着圣人子便是深深一躬。


“圣人子?”


“我就说书生子哪来的编钟礼乐声。”


人群中不知何人又喊了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一出,犹永夜见明灯。”


围观众人皆为之动容,严一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他那对小眼珠,赵无忧和曹长天的嘴巴都张成了圆形,巴赫拉姆眉角轻挑,连阴承勋自己也是惊愕不已。


母亲给自己的,竟是一枚圣人子?他只在记载碁数对局的棋谱中见过圣人子模糊的介绍:贴身可激发碁子高阶属性,并增加兵员数量。正如那位老者所言,沙洲碁数已有十余年未出现过圣人子了。


茶楼一角,一位中年人正背对着棋局独自喝茶,听到这边的爆发出的议论声,也起身朝对局盘走来。


“臭小子,我说他平时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呢,原来有这倚仗,”赵无忧狠狠拧着曹长天胳膊上的肉,也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曹长天依旧不敢出声,刚刚合拢的嘴再次长大,像是更加吃惊了。


巴赫拉姆面色一沉,他并不了解圣人子的特性。应该说,近几年旅行在西域和沙洲之间的他,虽与人对局无数,但遇见圣人子,是他碁数生涯中的第一次。


现在看来,那枚骑兵子发生了某些变化,巴赫拉姆决定再次改变战术,他指挥枪兵上前三步保护舞姬。


枪兵在距舞姬身后停下,仍做护卫姿态。


阴承勋接过指挥,发现现在的舞姬正受到枪兵保护,自己该怎么下呢?


他心中飞速推导着棋局变化:


撞过去,高阶骑兵攻击舞姬,对方枪兵护卫,骑兵受枪克制,可能会全队阵亡,但现在是高阶骑对初阶枪,可能只是互相消磨人数,然后对手的刺客补刀骑兵……


这是败局。


阴承勋没有发现,自己内心那份渴望胜利的火苗已经开始熊熊燃烧,他在想办法,碁数对局有死局也有奇迹,奇迹会偏向智者。可现在……


阴承勋使劲挠着后脑,竟还是毫无对策。


‘你没用过高阶骑兵子吧?’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很轻,不仔细听就会被围观者的议论声掩盖,“撞过去就是了。”


这一手的时间眼看又要结束,阴承勋心下一横:拼了。


骑兵子冲锋向前,一直逼近到舞姬跟前,正准备展开杀戮,只见舞姬背后的枪兵子突然上前摆开阵势,并在头顶蹦出四个隶书:展開護衛。


同时,高阶骑兵上方也跳出一行小字:兵種被克


围观者中似有叹息声传来。


阴承勋心中也是长吁一口气,暗道:“完了。”


可就在这时,骑兵头顶上的字被另一行隶书顶掉了,众人只见那行隶书字形似乎大了一些:高階壓制


紧接着又是一行更大的字体出现:人數壓制


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四个字:兵種被克


此时的这四个字已整整大了一倍,字色也变成了醒目的赤红。


一行字接一行字的出现,彻底颠覆了在场的所有人对碁数的认知,他们极少在路边局中见到这种情景。


可就在大家以为枪克骑终难逆转时,高阶骑兵头上再次蹦出两个大字,这两个字无比巨大,就像是压在所有骑兵头上的鲜红桂冠:無效


兵种被克无效!


巴赫拉姆吃惊地睁大了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眸,严一线一句骂娘脱口而出。


只听礼乐和鸣之声响彻棋盘,一支胡琴曲宛如雄鹰盘旋于九霄,突然俯冲而下,两曲交织一处,共同演奏着大战前的悲壮与无畏。


长枪兵,在这波骑兵的冲锋下,顷刻间便土崩瓦解。遍地皆是哀嚎,棋盘被染成了红色。


“真棒!”巴赫拉姆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但他脸上的自信并没有消失,“不过,你的骑兵也

交代在这里了,我还是有……”


他还未说完,却发现对局的控制权并没有回到自己手中。阴承勋还在操纵骑兵。


只见战胜了长枪兵的骑兵子头上再次冒出一行小字:戰勝回撤


是了,高阶骑兵的另一项属性:当歼灭一支部队后可再动三格。


骑兵子调转马头回撤三步,正好在刺客进三打五范围外的一格,待机。


巴赫拉姆竖着大拇指的右手,此刻已经握成了拳头。


太强了,不是那骑兵,而是那枚圣人子,简直就是碁数对战中逆天般的存在。难怪刚才有人说,圣人一出,永夜也有光明。


自己可是三子对两子啊!


“巴赫拉姆?”见白衣男子迟迟不动,严一线轻搡了他一把。


“哈哈,”白衣外乡人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严一线后退半步,以为他疯了。


“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巴赫拉姆诚恳地说,大笑只是他演示窘态的一种方式吧。


阴承勋的心正砰砰跳得厉害,对手认输反教他有些猝不及防。他再次审视棋局,果然已成无法逆转之势,刺客和舞姬毕竟都是一人子,失去了枪兵的护卫,再难与骑兵周旋。



第四话


地图收起,看客散去。


严一线丢了面子,但还是留下了一枚枪兵子。按他的说法:


“这玩意小爷家里有的是!”


巴赫拉姆则十分慷慨地赠予阴承勋一枚舞姬子,并夸阴承勋是他见过碁数最厉害的年轻人。

阴承勋和赵无忧、曹长天一同走出茶楼,见路边一驾马车上正有人朝他们招手。


三人走近一看,赵无忧疑惑地问:“程叔?你怎么来啦?”


曹长天与阴承勋对视一眼,阴承勋摇头表示不认识。


“我来送你们回家,上来吧,”车上人招呼众人上车后,吩咐车夫先去曹府。


赵无忧上车后就向众人介绍,这马车的主人正是沙洲节度使的谋主程子安。这可把曹长天和阴承勋吓了一跳,他俩异口同声道:“程大人!”


“见外了,叫一声老叔便好,”程子安的目光逐一从三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阴承勋脸上。


赵无忧问:“您怎么突然要送我们呢,正好路过那儿吗?”


程子安叹气道:“茶楼人多眼杂,你们用圣人子对局,就不怕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盯梢?人心险恶啊,小殿下。”


阴承勋一听,觉得有些道理。曹长天默默挪了下屁股,下意识地想与阴承勋保持距离。赵无忧则有些得意:“程叔也在看到了对局吗?您快给点评点评,我承勋表弟如何?是不是特别有天赋?”


“不错,”然后,程子安就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


马车送完曹长天,又将赵无忧送回了节度使府邸,最后才驶向阴家方向。


此时,车内就剩阴承勋与程子安两人。


方才一直少言寡语的程子安突然发问:“你赢了对局,为什么一脸不开心呢?”


“又不是靠自己本事赢的,当时有人悄悄提醒我来着,”阴承勋其实早就听出对局时传音给自己的人,正是程子安,对方不说破,但自己也不能居功自傲吧。另外,正如程子安所言,他并不开心,“程叔,对于碁数,我总有一个疑惑,学这个有什么用?”


“嗯?”阴承勋的诚实让程子安颇有好感,而那后半句话也让程子安心生好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赢了对局,应该是洋洋得意才对,至少也应该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毕竟,这普天之下,碁数是选举人才的唯一途径,而他反倒忧心忡忡?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阴承勋沉默了许久,他试着向这位沙洲城内碁数第一人诚心求教:“大家都说碁数是最接近实战的沙盘演练,可我觉得这就是一种游戏,比方说圣人子,竟然还有人朝它拱手行礼,圣人子确实有扭转对局的神奇力量,但在真正的战场上,存在圣人吗?即便我将碁数练好,将来真的可以拜将封侯吗?学习碁数的路又究竟通往何方?”


是啊,就连对碁数不屑一顾的父亲都说过学习碁数是为了将来做领兵打仗的将军,他一个商贾,眼中只有利益,难道父亲不明白,碁数不过是一种对局游戏?


程子安笑了,马车大约是上了一处拱桥,他上身微微有些后仰:“那是因为你在对局中还只是依靠碁子取胜,而很少用到数法。”


“数法?”


“数法在实战中又称为兵法,”这时马车开始下坡,程子安微微向阴承勋探出半个身子,“兵法的要义,是以己之优势对敌之劣势,你所拥有的碁子不过两三枚,还接触不到数法的奥妙。”


阴承勋来了兴致,正想与程子安探讨一番,可程子安却掀开车窗帘子道:“你现在不会懂的,等更多接触三子对局再说吧。已经到家了。”


阴承勋悻悻下车,程子安一直将他送到家门口,临别时又开口赠言:“方才你说圣人子在真实战场中不存在。不,它是存在的。”


阴承勋疑惑地看向程子安,程子安则稳稳将右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想想,实战中是什么在补充兵员?又是什么在鼓舞将士们奋勇杀敌?更锋利的兵器,更坚固的铠甲,以及那些粮草是从哪里来的?”


阴承勋顺着对方的引导开始思索,是什么?后备军补充兵员,战功奖励鼓舞将士,那些铸剑坊铸甲坊提供装备,农户种粮。可他们与圣人有什么关系呢?


“圣人子不是具体某一个人某一个身份,”程子安一句话点醒了阴承勋,“圣人子是无数百姓黎民,是他们的信仰,是民 心:希望这个天下变得更好,希望天下少一些苦难。圣人又可以是具体的一个人,就像曾有人说过: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何圣人子现世,会让一些人泪眼啜泣?因为它是象征我们汉人道统的一枚碁子,大晋覆灭,胡虏乱华,汉天下亡。我们沙洲人都是失了道统传承的遗民。”


程子安乘马车走了。


天色渐暗,有老鸦归巢。


阴承勋只觉得浑身一阵颤栗,他握紧了那枚圣人子。天下、道统、碁数,这是一条没法回头的上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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