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商的夫人
“飞雪,你当时真就这么信任我和清羽吗?你就不怕我们也是坏人,不怕自己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看着如今已成为自己夫人的董飞雪,郑拓回想起当日相遇的情形,依旧抑住不住内心的好奇。
每每这个时候,飞雪总是抿嘴浅笑:一个眼神清澈的人,一定坏不到哪去。再则,当一个人的运气坏到极致,便也无所畏惧了。你的出现,就象一位从天而降的幸运使者,我那时想赌一把,我赌自己不会再输。你瞧,自打碰上你以后,我的运气便好了起来。
飞雪这番话让郑拓感到很受用,他一向喜欢聪明的女子,他庆幸自己当年没有看走眼,娶飞雪为妻是自己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这也是他这些年来的真切感受。
“夫人,若说到运气二字,其实是夫人你给我带来了好运。”
旁人听到郑拓这番话,定是以为他对夫人太过偏爱,所以才不吝各种溢美之词。但实际上,郑拓这番话却是由心而发,言之有据。
这还要从郑家这些年的发展演变说起。
原本,郑家从山西平遥迁到亳州之后,便开了亳州第一家钱庄——晋泉钱庄。郑拓接手晋泉钱庄之后,凭着良好的信誉,生意越做越大。娶了董飞雪以后,董飞雪更是发挥所有聪明才智,协助夫君经营钱庄。后来郑拓在亳州开分号,逐渐稳固了郑家在钱庄生意上的龙头地位,便是夫人董飞雪的主意。
这些新开的分号中,尤以董飞雪打理的“日升号”势头最猛,以铺面大,头寸广,信誉好成为后起之秀,势头几乎盖过晋泉钱庄。也是这个时候,郑家正式进入晋商八大家行列。
董飞雪,这个昔日落迫雪地的平遥女子,如今已成长为在生意场上唤风唤雨的晋商夫人。这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的奇妙。
有郑拓夫妇齐心协力,加上二当家霍清羽的亲力亲为,钱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若说郑拓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在子嗣方面无以为继,这么些年过去,郑拓夫妇一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随着年纪渐长,董飞雪便起了领养的念头。她和郑拓商量后,托人去外面抱回一名男婴,听人说是个孤儿。郑拓给男婴起名郑怀玉,此后夫妇二人将郑怀玉视若已出,百般疼爱。
岁月荏苒,一晃十多年过去。郑拓已是两鬓微霜的中年之士。
钱庄生意却是每况遇下,原本自己在毫州一家独大的钱庄,如今受到来自各方的竞争。比如原来只做药材生意的王壁,竟开起钱庄来。类似的钱庄越开越多,连风头最健的‘日升号’都受到了冲击。郑拓对此颇多怨词。
董飞雪到是不见担心,在她看来,生意上的事左不过就是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只要肯动脑子,必定有解决的法子。
“夫君也不要太过忧虑,他们能拓宽生意,咱们也能。他们不是学咱开钱庄吗,咱就学他们开药铺,开绸庄,咱也种粮食,种桑麻。要论钱银周转,谁能比得上咱们开钱庄的呢。”
董飞雪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使得郑拓心窍顿开。
郑拓用了一年时间,将夫人董飞雪上面的这些提议付诸实施。最后的结果是,年终收益翻了好几翻。
“我郑拓得夫人若此,此生无憾啊。”郑拓每每如是感慨。
郑老爷的死
春去秋来,做为郑家的命根子,郑家大少爷郑怀玉一天天长大了。
见儿子渐渐长大了,郑拓夫妇便有意想培养郑怀玉,让他参与家中生意的经营。于是将新开的郑氏绸庄交给郑怀玉打理,也没指望他能赚多少钱,就是想让儿子从中得以学习,多些磨炼。
郑怀玉对于父母的安排,亦是言听计从。他虽然贵为大少爷,却吃得苦,耐得烦,加上聪敏好学,才半年功夫,已将郑氏绸庄打理得有声有色。这让郑氏夫妇大感欣慰。
“夫人,我们的怀玉在生意方面很见天赋,你看他现在打理绸庄也有模有样的。我想再过些时日,是不是让他到‘晋泉钱庄’和‘日升号’跟清羽兄学习做帐,让他从帐房伙计做起,熟悉一下咱家钱庄的经营。”这日,趁着晨起时分,郑拓征询夫人董飞雪的意见。
“我看还不是时候。玉儿机灵有余,沉稳不足。待他再长大些学习做帐也不迟。再说钱庄的帐务一直都是二师兄清羽打理着,也不见出过什么差池。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飞雪柔声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同往常一样,递上每日亲自给郑拓煎泡的醒早茶。
郑拓一口气喝下夫人递过的醒早茶,频频点头,一则这茶确实可口,二则是十分赞同夫人的说法。所以让怀玉去钱庄学习做帐的事也就暂时作罢。
随着年岁的增长,郑拓的身子每况愈下,郑拓只道是年纪大的缘故,也并不放在心上。这年入秋之后,郑拓整个人愈发是精神不济了,后来越来越严重,还没到入冬就开始卧床不起。郑拓自己也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就这么挨了月余,终于还是没有等到年关,郑拓就病死了。死的时候只有怀玉在跟前。
做为晋商大户,郑拓的后事被办得极其风光。郑拓下葬之后,郑家一切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郑少爷的心事
对父亲的死,郑怀于耿耿于怀,总觉父亲的死得有些不明不白。至于到底是哪里不明不白,他却说不上来。他还有一个很大的疑团放在心里,不敢也不能对外人说起。那就是为什么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母亲董飞雪陪伴父亲的时间越来越少。为什么父亲死的时候,母亲不在身边。又为什么,最后父亲死的时候一直喊着二叔的名字。
郑怀玉的二叔就是郑氏钱庄的二当家霍清羽。郑怀玉明白,二叔霍清羽郑家最信任的人,也因此他掌管着所有钱庄的帐簿。
郑怀玉从小就听母亲喊二叔作二师兄。除了父亲之外,这个霍二叔是和母亲走得最近的人,近到旁人经常说闲话的地步。而这些,自然都是背着父亲的。
他小的时候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慢慢大了,便听出来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他敬重自己的父亲,也敬爱自己的母亲。他不希望听到旁人说自己父母的闲话。
所以在父亲过世之后,郑怀玉一直很想找个机会同母亲说说这事。只是还没等他找到最合适的机会,郑家又出事了。
二婶范若珂突然不知得了什么暴病于一夜之间就没了。二婶同母亲一样,竟也一直没有生育。或是因为如此,二婶一直十分疼爱郑怀玉。
对于二婶的死,郑怀玉觉得事出蹊跷,却同样苦于没有凭证,是以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总之,他觉得这个家里每个人都越来越不对劲了。
当他将这番心事说于母亲听的时候,董飞雪以她一惯的淡定,反过来还劝慰怀玉,说定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时无法适应的缘故,叫他不要多想。
郑怀玉隐约感觉到,母亲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只是母亲不肯说,自己也强迫不得。
“怀玉侄儿,趁着年轻多去外面走走看看,才不枉这一身皮囊。”
那日霍清羽特意差人来找怀玉一起喝酒,喝致兴头,这位霍二叔颇有兴致地提起江南的风土人情,并流露出向往之色,最后建议怀玉不妨去江南游玩一段时间。
“二叔,父亲才过世不久,侄儿要打理家里生意,哪有这等闲功夫。”
“家中的生意有你母亲和你二叔我就足够了,你且放心出去散散心吧。”
范怀玉听出二叔话里有话,这分明是想把自己从这个家里支开。
看来二叔终于按耐不住了。郑怀玉在心里盘算,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发制人。他决定去一趟乡下,找到一个叫余树昌的人,去验证一些自己心中的疑问。
余树昌曾经是霍清羽身边的老仆人,服侍了霍清羽很多个年头,前几日忽然告老还乡了。对于郑怀玉来说,余树昌或许是这些迷团的突破口。
郑怀玉有些迫不急待想验证自己的判断了,一想到心中疑团即将解开,他却更加忐忑起来。
轻轻推开窗,却见窗外又是一片漫天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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