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仿佛是09年写的
一
当周黯第一次出现在大堂里的时候,除去江浮云,没有一个人愿意用正眼看他。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和所有人都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衣服,裹着那副瘦弱的身躯,两只手缩在身后,不停地相互拉扯着。那张稚嫩的面庞上,苍白的没有任何表情。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前方,浑浊的眼珠上布满白翳。
这是一个瞎子。
江浮云的弟子们无法理解师父为什么会带回来这样一个小怪物,更加无法忍受师父要将其收为关门弟子。身为清风阁阁主江浮云的弟子,他们拥有足够的自信和骄傲在武林中行走,可以把酒言欢纵马江湖,可以醉卧青楼一掷千金,但是,他们独独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废人成为自己的师弟。
江浮云似乎并没有想要顾及其他人的想法,只是淡淡道:“雅儿,带你小师弟下去换身衣服。”
二
厢房里的光线很好,虽然摆设很简陋,但是十分干净。江小雅将一套半新半旧的衣服放在桌子上,略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少年。然而周黯也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向江小雅道谢的意思。
两人便这般静静地站了半晌,直到少女觉得索然无味。此时在她心中,也许连后院的大黄都要比面前的少年有趣万倍,起码它还能大叫几声。
“你前方五步便是干净衣服,右方七步是澡盆。”少女说道。虽然新来的小师弟很无趣,但她还是很有礼貌的提示了对方。或许是因为他那可怜的模样,激起了她少见的同情心。说完这番话,她便只想迅速离开这里,去找其他师兄弟一起玩耍。
“谢谢。”
幸好她听力极佳,否则很难听到如此微弱的声音。虽然人家是在跟她道谢,却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心里很发堵。彼此相当的年纪,可这声谢谢,却是如此的干涩苍凉,浑不似一个弱冠少年该有的嗓音。
她忍不住回过头去多看了几眼。
少年依然背对着她,只是瘦弱的肩膀有着微微的颤抖。
三
铭山的春天处处透着盎然生机,草长莺飞之际,山风清爽怡人。
半山腰处,有一片宽敞的平地,此处便是清风阁弟子练功的场所。自从将周黯带回来之后,江浮云就再也没有在这里出现过,每日便由大弟子齐思轩带着众师弟师妹修习武功。
周黯坐在场地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听着其他人练习拳路时发出的喊声。他的武功由齐思轩代师传授,虽然大师兄对他总是客客气气的,可那股冷漠和淡视却无论何时都能感觉的到。他虽然看不见,领悟能力却很好,只是总感觉这些武功学起来很别扭,一点也没有其他人练完功后畅快的感觉。
齐思轩随意地指点着其他人的不足之处,眼睛的余光不时瞟向一旁的少年。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废物的少年,对武学居然拥有超于常人的领悟能力。而且,师父那微妙的态度,隐隐刺痛了自己高傲的内心,也让自己盘算好的目标忽然变得不确定起来。
一套拳法修习完毕,齐思轩便令大家休息片刻,自己来到一旁,眺望着面前云山雾海,脑中思绪万千。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周黯微微侧过身子,站起身来。
“小师弟,最近武功学习得如何?”这声音甚是嘶哑,入耳仿佛钝器划过,让人颇不舒服。
周黯却知是三师兄刘庭,遂答道:“还好。”
另一人却冷笑道:“看不出来小瞎子居然这么聪明。师父的武功博大精深,我们尚且难以领悟,想不到你却压根不当回事。真不知道你是觉得自己太聪明,还是觉得师父传授的武功太浅薄?”
周黯知道是那个一直看不起自己的五师兄乔别峰又在挖苦自己,他想要开口,嘴唇微微翕动,却终究没有为自己辩解。
那乔别峰见小师弟不敢说话,心中更是得意,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刘庭在一旁冷眼看着,嘴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不停有其他的同门弟子聚拢过来,似乎这样的热闹早已司空见惯。周黯立在众人中间,一如往常般默默地站在那里,面色平静,瘦削的面庞上神色淡然
江小雅缓步来到齐思轩身后,清秀地面容上似乎有着淡淡的厌恶,她看了一眼面前男子俊雅的侧脸,道:“大师兄,难道你就任由他们这般欺负小师弟么?”
齐思轩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询问,依旧望着面前云雾飘渺的峰峦叠嶂,半晌方道:“当初师父选择将清风阁盖在这铭山之上,实在是极妙的想法。在这半山之处,居然便能一览众山小,端的令人心胸开阔不少,师妹意下如何?”
江小雅忽地转过头去看着人群中那个瘦弱的身影,轻轻叹口气,没有言语。
四
眼前依旧是一片暗红,漫无边际的惊慌突如其来地压了过来,他无助地伸出双手,却什么都触摸不到。
耳边响起了一阵阵凄厉的叫声,往常宁静祥和的小村,在这个明亮的月夜里,似乎忽然间变成了九幽炼狱。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面摸索着行去,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那股寒意浸透骨髓。
房门离床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他却像是迷了路的羔羊,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慌慌张张地摸索,却不小心被凳子绊倒,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倒吸冷气。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中间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的怒斥声,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他紧紧地握着双拳,在地上爬行着,浑身颤抖不已。
终于摸到了房门旁边,他一丝一丝地推开门,高声叫着爹娘,却始终没人回应。
冰冷的夜,他抱着冰冷的门框,忽地放声痛哭起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似乎被所有人遗忘,直到他发现自己再也哭不出声来,干涸的嗓子像是刀剜般剧痛。
外面逐渐安静了下来,他扶着门框缓缓站起来,正准备走到外面时,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接着,便听到一个温和的中年男子声音:“孩子,你没事吧?”
他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不轻,想要转身便跑,却停住了脚步。而且,这个声音里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妨。
“真是一群畜生,连这些老实的村民都不肯放过!”中年男子隐隐怒道。
少年心头一惊,万万没有想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竟已悄无声息地离他而去,身子一软,便坐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看了眼门外那对已经死去多时的中年夫妇,眼神一黯,长长地叹了口气,望向少年的眼神中更多了几许关怀。
然而,令他奇怪的是,柔和的月光下,少年的表情平静而寂然,似乎看不出一丝丝悲伤。
但是那空洞无神的双眼,却缓缓流出了两行清泪。
中年男子只觉心中一恸,他蹲下身去,缓缓擦去少年脸颊上的泪痕,一字一字道:“孩子,别哭,我带你回家。”
五
又是一个相似的梦境。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身上已经冷汗涔涔。
穿上衣服,摸索着来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外面滴滴答答地响着,雨珠打在树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六
清风阁大堂。
江浮云端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神情凝重,脸色微微发白。一众弟子按序站在堂下,周黯则位列最后,堪堪靠近大门。
没有人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大早齐思轩便通知所有人到大堂集合。来到这里,才发现最近甚少露面的师父今日竟然在此。
满室肃然。
江浮云见人已到齐,遂站起身来,缓缓踱步,经过齐思轩身边时,他冷冷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开口道:“小黯。”
周黯见师父点到自己的名字,便向右跨了一步,道:“在。”
“我让你跟随大师兄习武,结果如何?”
“禀师父,大师兄一直很用心地教我,只是徒儿愚笨,学习起来颇为困难。”
“哦?一套最简单的百花错拳你已经练了半年,居然还说很困难?你打一遍给我看看。”
“是。师父。”
周黯抬起头来,默默向着江浮云的方向行礼。然后双肩一沉,扎开马步,开始一招一式地演练起齐思轩所传授的百花错拳。他很用心地出拳,每一拳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无论如何,他的拳法总与其他人不同,说不出的怪异。每一招每一式都形似江浮云传下来的拳谱,却总有些许的差异。因为周黯目不能视物,所以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来调整出拳的方位。这样一来,本来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拳法,被他使出来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旁边一些年轻的弟子已在轻声嗤笑,而那些年长的,面上无不是轻蔑的表情。
江浮云的脸色愈发难看,等到周黯好不容易将一套拳法演练完,他终于忍耐不住,提高声音喝道:“思轩,你给我跪下!”
众人一惊,齐思轩脸色一白,待看到江浮云那铁青的脸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就是这般教导师弟的?不要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罚你面壁十天,静心思过!”江浮云冷冷道。
齐思轩默默无语,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起身离去。
经过周黯身边时,他微微侧过头去,眼神凌厉而狠毒。即便周黯什么都看不见,也依然能够感受到丝丝寒意。少年暗自叹息一声,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众人还想为齐思轩求情,只见江浮云回转身去,道:“你们都下去吧。雅儿,小黯,你们两个留下。”
众人惧于师父的威严,不敢再多言语,只是看向周黯的眼神里,已经从以往的蔑视,变成了一种彻底的仇视。
大堂里变得安静下来,江小雅看着二人相对而立,心中已经隐隐明白了一些事情。只是现在的局面,对于面前的小师弟来说,似乎不是一件好事。她虽然知道大师兄并没有认真传授武艺,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大发雷霆。齐思轩毕竟是将来清风阁的继承人,这样的举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这样一来,恐怕周黯今后在铭山上的日子,会更加难熬了。
“其实你早就知道,思轩在传授给你的拳法中做了一些手脚,为什么你不告诉我?”江浮云看着面前神色淡然的徒弟,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明白他的想法。
周黯忽地抬起头来,微笑道:“因为现在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很安宁。”
江浮云一怔,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最小的徒弟,缓缓点头,眼神中多了一抹赞许。
江小雅望向自己的父亲,可是就在这个刹那,她发现父亲的脸色忽地变成了惨白,仿佛瞬间苍老了不少,不由关切地问道:“爹,您不舒服么?”
江浮云摇摇头,刚想说话,却身形一凛,张口喷出一片血雾。
江小雅大惊,连忙上前扶住了自己的父亲,口中惊慌道:“爹,您怎么了?”
这一下变出突然,周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上前一步,道:“师父?”
江浮云瞬间出手,封住了身上数处大穴,声音变得有些微弱:“无妨,你们不必担心。小黯,从今日开始,你跟着我学习武艺。”顿了一顿,清风阁阁主的笑容显得有些苦涩:“几年的时光,只要你不是太笨,我想,应该够了吧。”
七
屋内烛光摇晃,林啸然摩挲着手中的夜光杯,他抬头看着对面清秀中透着一丝暴戾的男子,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中无不是愤懑之情:“自从那个瞎子来了后,我发现自己在师父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且,现在居然还要亲自传授他武艺。既然他觉得我连个瞎子都比不上,那么我又何必再顺从于他?”
林啸然沉默半晌,方绽放开一抹笑容,道:“好,我答应你,你按照我的安排来做。”
夜黑如墨,说不出的诡异。
八
当五年后周黯第一次遇见林啸然时,他才霍然领悟当时师父那句话里的苦涩。
这五年时光,他每日都静心跟随江浮云习武。他本就聪明过人,加之清风阁阁主的悉心调教,武学修为突飞猛进,隐隐成为清风阁众弟子中的翘楚。虽说身为同门,可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些,因为从来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
只有江小雅,偶尔过来陪他聊聊天。
林啸然悠然地站在清风阁的大堂里,神色轻松,仿佛这里便是他家的后院。
即便看不见,周黯依然能感觉到对面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的气势——强大到自己毫无把握战胜他。
江浮云相比五年前已经苍老了许多,他站在众弟子的前面,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历遍江湖遭遇的最强的敌人。
“六年前,你杀我三十七名手下,不过是为了一帮愚顽不化的村民;五年前一战,你我两败俱伤不分高下。”林啸然款款而言,眉间笑意盎然,只是有种说不出的邪气。
见江浮云并未答言,他继续说道:“是该分个高低了,我不喜欢江湖人总是把你的名字放在我的面前。不过,我给你一天时间安排后事。”
待那帮人离去后,周黯突然明白了一切。
所有的恩怨,皆因他而起。
但是江浮云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离开大堂,向后院行去,留下一群心思各异的弟子站在这里。
九
望着插在师父胸口的那柄精致短剑,齐思轩忽然歇斯底里地放声大笑起来。
他等了五年,忍了五年,直到昨日林啸然一行人如约出现,他才放下心来,刚才聚集了毕生的戾气,朝着自己一生最敬畏的人,攻出那几近致命的一剑。
林啸然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师徒相残,眼中笑意吟吟。
胸腔里的痛楚越来越剧烈,齐思轩明白师父的这一掌可谓凝聚了他毕生功力,自然非同小可。环顾四周,现在能救他的,也就只有那个曾经许诺自己身份地位的邪气男子了。冷冷地注视着四周神情惊恐的师弟们,他缓缓向大门的方向退去。
周黯默默将手掌抵在师父的后背上,将自己的真气毫不吝惜地输送过去。
“你过来做什么?”林啸然一脸戏谑的表情,似乎颇为享用齐思轩此刻苍白如死的神色。
“救我,救我。”齐思轩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好吧,我帮你”。林啸然忽地欺身而进,左掌按上齐思轩的前胸,柔劲暗吐,只见清风阁大弟子瞬间脸色一变,双眼一翻,随着大堂内不少人的惊呼声起,齐思轩缓缓倒了下去。
临死之时,他瞪大着双眼,看着对面江师妹愤怒和惊痛的表情,那些往事忽然山呼海啸般从自己脑海中闪过。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他本来拥有一个让江湖中绝大多数人羡慕不已的身份,可是,他终究被自己所击败,将大好前程生生断送在自己手中。
人的执念,原来如此可怕。
十
周黯扶着江小雅的手臂,两人在艰险的山道中缓缓穿行。
“你走吧。带上雅儿。”师父说。
“你不用顾及其他人,因为从来只有别人对不起你,你不曾亏欠任何人。但是,要好好对待雅儿。”师父说。
“我老了,不想再去理会那些事情。而且,我也不想离开这里。”师父说。
“走了,就别回来。”师父说。
夜雨随风斜织,漫天萧萧瑟瑟,山中混杂的声响,犹如一曲挽歌,无尽悲凉。
周黯蓦地停住脚步,江小雅心头一惊,转头看向平静的男子,眼神中透出一丝慌乱。
十一
今日的清风阁大堂,冷静中透出一股死气。
江浮云面色苍白,坐在那张太师椅上,所有门下弟子都站在他两侧,只是其中少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林啸然微笑着望着老对手,以及旁边那些面色凝重的弟子们,道:“你们去了九泉之下后,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这个不长眼的师父吧。”
“畜生敢尔!”一声暴喝,江浮云左侧一位年轻男子早已忍耐不住,飞身而出,凌空一脚直击向林啸然面门。
林啸然冷笑数声,随意向前一步,却瞬间闪出一丈的距离,猿臂轻舒,抓住那弟子的脚踝,轻轻向后一扔,只听“砰”的一声,那人已然狠狠撞在了青石地面上,顿时血流满面,顷刻断气。林啸然看着对面有些骚动的人群,不耐烦道:“我最后问你一次,降,还是不降?”
江浮云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凉,然而他依旧淡淡道:“清风阁中人,宁死,不降。”
“找死!”林啸然终于动怒,身影晃动,径直朝江浮云袭来。
“砰!”“砰!”“砰!”不断有弟子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林啸然的去路,然而这无异于螳臂当车,只能落一个惨死的下场。
林啸然每进一步,身后必然洒下一片鲜血。
眨眼间,他离江浮云不过十步之距。
刘庭见师弟们始终无法挡住林啸然,纷纷惨死其手,不由目光中泪花闪动,忽地飞身向前,一拳勾向林啸然左肋。
林啸然鄙夷地冷笑数声,正待出手解决了对面飞来的蠢物,忽闻身后风声大作,一道劲气直袭而来。若他执意杀了对面的男子,难保后背受伤。当此危局,他不由抛下刘庭的攻势,身子滴溜溜一旋,迎向身后的掌风。
江浮云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眼力不弱,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他又是欣慰又是心痛。
林啸然只觉来人武功十分诡异,两人一触即分,那人顺着来势径直掠过,来到清风阁众人面前站定。回转身来,那双无神的眼睛冷冷望着林啸然。
“小师弟!”余下众人纷纷惊呼,他们根本不曾料到,那个往日在他们眼中一无是处的小废物居然武功精进如斯,从那一掌一掠已足以看出,他的武功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的师兄们。
周黯面色平静,一如往昔,只是隐隐多了份坚毅。
“要杀我师父,先杀我。”
林啸然表情亦凝重起来,不再似刚才那般的狂妄。面前的盲眼青年,虽然不一定能战胜自己,却绝对不是一般的庸手。
“好,我就先送你一程!”
林啸然一身武艺早已炉火纯青,他见周黯双眼不能视物,是以并不急于进攻,只是不断游走四周,凭借敏捷的身法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周黯犹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时时刻刻都有倾覆之险。
盲眼青年轻轻叹息一声,刚一进门,他便知道今日已是必死之局,但是他已抱定必死之心。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玉石俱焚。
刹那间,霍然发动,犹如最为绚烂的烟花,在瞬间绽放。
江小雅刚好冲到大门旁,刚好看到那个依旧有些单薄的身体和对方冲在一起,看到有丝丝血迹从他嘴边缓缓流下,看到林啸然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到所有人诧异到不能理解的神情,看到自己父亲一生中唯一一次泪流满面。
……
“爹,您为什么要收小黯做关门弟子呢?”
“因为啊,他的内心,比起我们所有人,都要干净。”
……
门外山风呼啸,门内寂静如死。
江小雅只觉明亮的光线如此刺眼,她抬起头望着天际,任由眼泪在面颊上肆意流淌。
---完---
月 出 【诗经·国风·陈风】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