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总是情啊爱啊看的很重,其实只是那么短短一瞬罢了,过了也不过跟我们一样,就这么过一辈子。”祖母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安慰我那为兄长婚事费神的母亲,光影里她的脸容一派祥和。
而我似乎生来便知祖母说的对,从没有兄长那般少年人的痴心痴意,我眼眸含笑爱华服美饰,也爱艳婢美妾,却只关乎纵情,不知何为爱意。这世上不是你欠我便是我欠你才又相遇,既总有亏欠,何苦执着当下是谁欠了谁,但求此刻恣意罢了。
我知道家里的期望,他们已规划好了我的未来,嫡长子承家业,嫡次子尚公主,我需得娶一位公主为妻,与他度过此生。与我适龄的几位帝姬我都见过,我更中意元福帝姬,只因为她是皇后嫡出,后来我便如愿以偿。元福在我面前总是故意掩饰她的强势果决,她以为我必定喜欢柔顺温情的女子。其实她不知道,我对她毫无要求,因为我不在意她是什么样子,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也许她比我自己更了解我。我遇到了一个忘记了名字的女人,躲开家族的眼线悄悄把她藏在京郊的庄子里。然而我清楚的知道她也并不似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纯然温婉,背地里的手段并不比元福弱,至少她成功让我为她冒险了。我对这些依然无所谓,只似乎顺着命运的线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所有的争取等同于顺从,顺从一段文字一本书一个注定的结局。我不在乎被女人欺骗,因为我看透了这世上全是骗局,没有谁活着不骗人,我装作对她们的本性都一无所知,也是在骗。
那年冬天我有了两个女儿,都还在襁褓中,她们只有一个是公主所出,我似乎也是多看了这个孩子几眼。我没有想要掩饰心里的不在乎,然而我似乎真的没有多爱她们。我一直没有嗣子,我也不在乎,我甚至没想留下什么给子嗣,虽然她们不需要我也已经拥有许多。我到底被不被这个世界需要,还是我只是一段延续着过去与未来的符号,我不记得我有深想,不深想就并不困扰。我姿容俊美,白衣广袖,享数不清记不得面孔的美婢红袖添香。我也与一群同好的友朋,相处和乐,我愿为些不辨真假的笑容施惠,并不在意也不记得些许小事,没有什么容留心间,也没有一副面孔能记出形容,如此年复一年。
我想我是死于元福与她哪位兄长的叛乱,甚至我早已悉知,却不愿意劝诫元福甚至不愿意为自己留一丝后路。我想我是认命被元福牵连的,这就如我这一世借她的势,必要还她一般,如此了局,再不纠缠。然而死亡没有带给我什么痛苦,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死时的情景,依然衣冠如雪地在暗黑的夜里徐徐而行,不知是去向哪里。车轮倾轧着石板路,马蹄声的节奏甚至有几分明快,在寂静的夜里由远而近。我手里似乎多了一盏白色的纸灯,回头看那马车的来处。那赶车人是面容安详的老者,车上载着一副颇有些分量的红漆棺木。细看时见棺上分明书着我的名字,段书晋。我想我已经死了,遂再无记得后来。
今年八月底发在自由自在论坛的,不是首发,不参加活动。不过是读来交流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8-12-10 3:27:30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