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啪——”
我被三声枪响惊了一身冷汗,两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被角忽地翻起身来,借着路灯的光,能看清屋子里的家什。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钟,凌晨3:40,哦,天还没亮,刚才做梦了!
我披衣下床,来到窗边,隔着玻璃往外看,路上没有车辆和行人,只有一排整齐的路灯扑闪着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这座睡熟了的城市。城市的夜,一派静谧,安详。
还不到起床时间,再睡会儿吧,我又钻回被窝里,闭上眼睛,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让大脑还原一下刚才的梦境吧。
梦里,我回到了小时候生长的红山屲。
一眼望去,田野里一大片一大片的荞麦,红杆杆绿叶叶,粉白粉白的小花花密密地簇拥着,犹如一条大花绒毯铺在那片的土地上,生机盎然,温馨、漂亮极了。蝴蝶扇动着彩色的翅膀在花朵上翻飞,蜜蜂嗡嗡地埋头采花蜜,空气清新的像刚下过秋雨似的,深吸一口,沁人心脾,我伸开双臂做了个展翅飞翔的动作,放开喉咙大声喊——红--山--屲--我--来--了--
眼前,偌大的场院里,聚集了红山屲里老小三百多人,人头攒动,黑压压闹哄哄的。
“快来人啊,快救救我的娃娃呀,快呀,我的两个娃娃和媳妇都被曹吉全杀了啊!”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浑身血迹,撕心裂肺地哭嚎着从场院那边疯跑过来,“曹吉全杀红眼了啊,又杀我大哥一家去了啊!”
“哎呀,怎么是你?”我认出了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李旺军,我一把拉住他,正要问他怎么回事时,他突然不见了。
我回过神,想起李旺军刚才喊的是“曹吉全杀人了”。曹吉全,我的堂弟,是二叔的独子,他十岁那年,二婶上吊死了。听山屲里的老人们说,二婶是二叔和李旺军的父亲逼死的。二叔年轻的时候到外地务工,回来时带了一个外地的二十四五岁的风骚大姑娘,二叔要二婶和那姑娘,他们三人同睡一炕上。那姑娘需要什么,二叔就指使二婶准备什么,二婶动作稍微迟缓一点,二叔就朝二婶吼叫,顺手一记耳光扇过去,二婶不敢还口还手,忍气吞声地受着二叔的百般折磨。
又听说,二婶为了报复二叔,和李旺军的父亲在一起厮混了好些日子。可有一次,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二婶用扁担挑了水桶去河边挑水,堂弟吉全跟在二婶身后,路过李旺军家门前时,被冷不丁冒出来的李旺军的父亲用铁锨劈头盖脸地乱砍一通,二婶为保护儿子吉全,她的右耳朵被李旺军的父亲劈掉了,血流不止,凶残的这一幕,堂弟吉全看在了眼里,烙在了心里。这究竟是为什么,二婶到死都没有告诉吉全。
二叔带来的那个大姑娘,在二婶死后第二天就像一股黑色的妖风祸害完一个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二叔逼死了二婶,吉全失去了妈妈,父子俩相依为命。二叔成天给吉全灌输着,是李家害的他家家破人亡,再三叮嘱吉全长大有出息了,一定要给自己死去的妈妈报仇,灭了李家满门。吉全上大学后的每个寒暑假回家来,二叔不忘提醒吉全要把报仇的事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吉全是个孝子,父亲的话无疑是一道“圣旨”。
梦里又出现了邻居王叔的姑娘红梅的背影,及腰长的两根粗长辫左右拍打着她那翘起的两个小肥臀,她哼着小曲,小鹿似地蹦着跳着,“等等我呀,等等我呀——”红梅转身一看,原来是吉全在喊她,她非但没停下来,反而加快了步伐,吉全跟在后面追啊追,一直追到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也没追上。
吉全和红梅的聪明好学,考上名牌大学,红山屲十里八乡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吉全喜欢红梅爱红梅,而红梅一直故意躲着吉全的事,只有我知道。由于吉全爸妈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的原因,红梅是刻意不和吉全好,她不愿走进他那样的家庭。其实,在心里,红梅还是很欣赏吉全的才华和学识的,也能感受到吉全对她的好。
他们俩读大学不在同一个城市,见面的机会不多,只有寒暑假才能见上面。工作之后,就更别奢望见面了。
某一年正月初二的午后,吉全出门时无意中发现红梅和一个帅小伙手挽手地走在红山屲的小路上,有说有笑,相互逗乐。吉全的心口顿觉被锥子猛剜了一下,随即怒火中烧,一股血冲涌到头顶,“我喜欢的女人不许任何男人碰他一根手指,如果让我看见谁碰了,我必须让他死,死!死!”然而,吉全这一疯狂的念头,红梅却浑然不觉。
正月初四的清晨,天空飘起了雪花,八九点钟,地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红梅送帅小伙回家,红山屲通往山顶的路只有一条,积雪上印下了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足迹。红梅送帅小伙到山顶,两人正准备拥抱道别时,突然,“啪——”“啪——”两声枪响,两颗子弹穿透了帅小伙的心脏,帅小伙从路边的悬崖上掉了下去。“啪——”又一颗子弹钻入了红梅的左眼眶,红梅忍着疼痛跳下悬崖救她心爱的帅小伙去了。
“你不让我好过,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吉全在心里诅咒着红梅。杀人的快感再也无法控制,他想一鼓作气,把心里想杀的人解决得一个也不剩。
梦境又一次回到聚集了好多人的场院……
由堂弟吉全制造的这起红山屲“1?4”惨案,死4伤6,共10人,其中李旺军一家四口伤2死2。总数比他原计划的15人少了5人。
红山屲人报了案,整个红山屲被省公安厅、市县公安部门及乡镇派出所的民警拉起了警戒线,甚至在一个堡子墙头上架起了机关枪。
堂弟吉全被警察在李旺军的家里抓住时,他手里还提着刀,“我在等李旺军,别让他跑了,杀了他我就去自首!想起他把我骗到他家里哄着我喝下水银水和他爸砍我妈的情景,我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剁成肉泥,放在大火上烤!”
面对手铐,他毫无惧色。民警在他的家里搜出了两包炸药,两支枪,他当场只供出了卖给他炸药和枪的人,作案动机以及作案计划、杀哪些人、啥时候杀都在他的电脑里保存着。
堂弟吉全执行枪决那天,三叔和四叔给他送去了一套新衣服,他换好后,站在三叔四叔面前整了整领子和衣襟,平静地说:“这衣裳很合身,你们放心回去吧,我走了!”
“啪——”
红山屲的山依旧,水依旧,田地依旧,院落依旧,而居住在这里的人,在经历了那场血腥的杀人惨案以后,除了年已古稀的二叔独自守着老院子外,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搬离了。故土难离,而又不得不离;家乡再好,想回却回不了。
哦,我那梦中的故乡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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