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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眠
1.
昏暗的灯光洒在斑驳的马路上，深深浅浅。男子提着酒瓶晃晃悠悠地行在树荫处，闪着泪光的双眼望着不远处的饭店。
暖白色的光将饭店里的一切都映的十分温暖，两名夜班服务员正打扫着地面；吧台上，老板娘正盘算着一日的收入，许是今日生意不错，她的脸上少了一些戾气，看起来，特别好看。
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打了一个酒嗝，卷起袖子，抹了一把脸，跌跌撞撞地进入饭店。
2.
邓小欢并不是巡警，只是因为面临着提干，须得下基层锻炼半年。接到报警平台出警任务时，他正窝在一家夜宵店里喝着冰啤，吹着海风。
停了车子，联系到报警人，到达饭店门口，店里一片漆黑，还未取出手电筒，屋里一股血腥味就传来，他连忙退出半步：“你在外面等着！”
报警人唯唯诺诺地站在他的身后。邓小欢正要询问，可曾打过120，耳边便传来救护车的警鸣声。警员林轩提起手电，将屋里扫了一下，传来轻微的呻吟，他急忙将屋中灯光打开，两名服务员倒在血泊中，一名厨师依在桌脚旁，似是觉查有人进入，他呻吟的声音大了一些。林轩急忙上前查看伤势。
“你别动。救护车马上来！”
邓小欢看了看四周，走进屋中，蹲在厨师的身边。
“还好，没有伤到重要部分。”林轩扯开伤口上的衣角，厨师疼的裂了裂嘴：“抢钱的？”
厨师摇摇头：“小穆......”他抬起胳膊，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位服务员，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再无力气，只得晕了过去。
邓小欢的目光移向一旁，便明白小穆指得是其中一名服务生：“情杀？”
此时，医生已经在报警人的指引下，进入屋中，初步断定两名服务员已经死亡，将厨师带上救护车。
林轩趴在吧台上：“邓哥，你做刑警的时候也出这么血腥的场子？”
邓小欢举在空中的手掌顿了顿：“鉴定组什么时候过来？”走近吧台，又一女子头部砍伤，半腰深切，移至吧台下藏住，他伸手探了探鼻息，微微摇头。吧台上收银柜半敞开，几张钱币零乱撒在里面。难道是抢劫杀人？小穆？熟人做案？分脏不均后杀人灭口？
门处几辆警车停下，鉴定组的同事到来，邓小欢取过一次性手套，返回吧台，翻出一个笔记本，本中记载的是员工的联系电话、原籍地址以及几张身份证复印件。他抬起头，将笔记本放置吧台上，一名同事从小穆的遗体上取出一套手机，正翻看着其中资料。
“如何？”邓小欢把笔记本递给林轩。
“有几个短信，像是其男友。”
邓小欢接过手机，不过是几条普通的消息：
现在我们算什么？
我做了那么多，就这样结束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邓组，凶刀被弃在屋角，我与厨房里的工具对比了一下，疑似厨师拿刀出来自卫后被凶手抢去凶器。”见邓小欢一脸疑惑，那人继续说道：“当然，具体的还要拿回去等化验及厨师口供才能确定。”
菜刀？是什么样的人，杀了三个女人刺伤厨师后还能坦然离去？
3.
邓小欢搬了一张小凳坐在屋外，迎着夜风，血腥味似乎没有那么浓了。报警人坐在一旁，他的双手还在颤抖。邓小欢没有安慰他，轻声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吃饭？”
“啊？！”报警人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缓缓地说道：“不，不，这里的口味太重了，吃不来。”似是觉查到邓小欢是在套他的话，又说道：“我今天加班回来，又去喝了二两酒，搭了个顺风车。诺，就在前面路口停下，谁想着，走着走着就看到这屋里杀人了。”他顿了顿，又说道：“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拍戏呢，谁敢拿刀子干这么大的阵仗？我也就好奇，在街对面看了看。”报警人慢慢回忆着，“开始是那个男人与一个姑娘争吵着，旁边一个姑娘劝着。厨师拿着菜刀从后面出来，要赶那个男人，结果那男人从厨师那里抢了刀子，将厨师砍了一刀，两个姑娘上去拉扯，也被砍了几刀。然后吧台里的老板娘好像要报警，那人就将那老板娘也砍了！在吧台摸索后朝那边跑了！这个时候我酒醒了，才发觉是真的，双腿到现在都是软的。”
邓小欢答非所问地应道：“这一片还没有安监控吧？”
报警人顿时明白，已近二十分钟，那人早就逃之夭夭，如果他当时去追，也许能追上，可他胆子小，又突遇这样的事情，能鼓起勇气报警已用尽他的全部力气。“听小区里的安保说：已经纳入计划了。”他搓搓手：“你说，我怎么就碰到这种倒霉事？”
“这是人不找事，事找人呀！”邓小欢顿了顿：“你的身份证呢。”
“我是报警人！”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报警人又拿出手机：“你看，手机都摔坏了。”
看了看那部摔坏的手机，邓小欢并未否认他所见到的一切：“这是命案，后期还要找你协助！”
4.
林轩按照小穆手机的联系人拔打了几个电话，将得到的大概资料略微整理，然后走到邓小欢的身边，看一眼坐在一旁的报警人：“大概的人际关系弄清楚了，饭店一共七名服务员，两个晚班，厨师三名。若说有什么奇怪的，就是小穆前男友。他刚从老家过来，每天都来纠缠小穆，吵得饭店也没法做生意，老板娘有意解雇她。”
“有小穆的居住地址吗？”邓小欢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灯光，今夜注定无眠。
林轩合上记录本：“饭店是包吃住，已经从老板那里拿到地址，我们现在去？”
在饭店的集体宿舍，邓小欢翻看一些小穆的私人物品，却什么也没有查到，重新回到饭店，老板一个人坐在门边，看到邓小欢二人时，眼泪便无声地流了出来：“我们说好，等年底就带孩子去凤凰古城的.......”
邓小欢一向不会劝人，只是叹了一口气，再次进入饭店，厨房里的物什也收整整齐，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人措手不及。
一旁的林轩递上纸巾：“你请节哀。”
看着那个人的背影，邓小欢莫名地悲伤：“大半夜，你不守店，让你媳妇守？”
“我妈今天出院，我就在家里陪陪她。谁想到，一天不来店里，就出这样的事情？”老板又是一顿大哭：“警察同志，这是抢劫呀！你说，他们抢钱就是了，还杀人做什么？”
想想报警人目睹的情况，再联合店里的状况，邓小欢并不认为对方是抢劫，“小穆的前男友是做什么的？”
伤心欲绝的老板慢慢地稳了稳情绪：“听说和小穆同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给小穆挣高中学费，但是后来小穆学习太差，没有考上大学，就和同村的女伴来广东打工了！”
“你们可见过？”
“嗯嗯。见过，见过。”老板连忙点头：“我还请他喝过酒呢。对了，好像也是姓穆，叫穆强！”
见邓小欢二人并不插话，老板明白，他们是想知道更多的消息，“那孩子也是可怜。喜欢小穆十年了呀。眼瞅着要结婚了，新娘子却变心了！”
邓小欢点头表示明白，朝停在一旁的警车行去，林轩跟上打开子车门，回望招牌下的老板，孤单地面向着警车。
5.
东方泛起的灰白，慢慢笼罩了城市，灯光渐消，手机突然想响起，林轩接了电话，在路口一个急转弯，被惊了美梦的邓小欢有些怒意：“还会不会开车了？”
“医院同事打来电话，厨师醒了！”
邓小欢有些惊讶，看来那厨师的伤并不重，只是有些失血。
当邓小欢二人赶到医院里，厨师又已经睡去：“能叫醒？”
同事把口供记录取出，邓小欢一把抢过，看了看，一把塞进林轩的手中：“赶紧回局里下拘捕令。”
林轩接过记录本：穆强的身份与老板说的无差，只是和小穆闹分手，喝了些酒的他在饭店里闹，在厨房里的厨师陆刚正是小穆的现男友，忍不住女友受气，本意是提了菜刀吓唬吓唬他，却不想，一直在工地打工的穆强有着一身悍力，抢走菜刀时，割伤了陆刚，又把他推了一把，刚好撞在头上，晕了过去。
“师兄去哪里？”林轩问罢就要跟上。
同事接过记录本：“你和师兄去城西客运站，我回局里拿拘捕令！”
6.
五点的客运站人员还不是很多，找到派出所的同事，林轩几人便进入候车区寻找。
扒开人群，检查着一个个身份证，林轩丧气渐露：“师兄，你怎么知道他会来城西？”
从一辆客车上下来的同事解惑道：“因为穆强是甘肃人，而整个城市，只有西客站发车；昨夜行完凶后，还抢走了大量现金，说明他缺钱。不可能选择飞机、火车等需要实名的交通工具。”
愰然大悟的林轩正要继续讨论，却见邓小欢已经飞奔出去，二人急忙跟上。
追捕一段路之后，三人将对方追上一座天桥。
“小穆已经死了！”眼看着对方就要逃走，邓小欢喊道。
“我不认识她！”那男人急声反驳。
“不认识？不是你停下来做什么？继续跑呀！”邓小欢厉声吼道：“把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在二人同话间，林轩与另一同事已经将围住。
“我......我.......”穆强突然失去气势：“我们十四岁订婚，为了她要走出大山的梦想，我来城里打工，所有的钱都给她，可是，她高中毕业后突然告诉我说，不想我太累，要出来打工挣钱。我那时在河北做工，她非要来广东。她来就来吧，来了之后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是哪里做的不好？是哪里做的不好？”
“不爱就是不爱了，你又何必要杀她？”邓小欢柔声劝说着。
“死了？真得死了？”得到邓小欢的确认，穆强又是哭又是笑，任由林轩抓住他的手，：“我没想杀她。只是那厨师拿了把刀出来。我自卫，我自卫！”他突然转身推开林轩：“我是自卫，我没有杀人！”看着逼向他的邓小欢，穆强爬上护栏：“我不是故意的。我真得不是故意的！”
在穆强跳下天桥的那一瞬间，邓小欢伸出的手停在空中，什么也没有抓住，他只得趴在护栏上，看到穆强的身体撞上一辆车后滚到另一辆车下，留下一路血迹！
迎着升起的阳光，邓小欢没有感觉到丝毫温暖。
7.
此次事件之后，邓小欢调回刑警大队。
那是半年后，他正遇另一场杀人事件，忙里偷闲地找了一家小店果腹，正遇林轩与他的搭挡，便同桌而吃。饭中，谈到此事，林轩说：在穆强跳下天桥的时候，似乎哭了。
邓小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林轩，又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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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9/8/14 21:18:42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