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噩梦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当岑晨察觉到它时已经陷在漩涡边缘,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惊醒。只有当他沉入深深的水底,快要窒息时,身体才本能地从床上弹起来。他回头望着皱巴巴的枕头和床单,生怕上面还躺着另外一个紧闭着双眼的自己。额前一阵冰凉,他抬手一抹,整个手背立刻被濡湿了。
手机亮了起来,灭掉,再次亮起,房间里接连不断地响着刺耳的嗡嗡声。岑晨知道,多半是那个叫“岑晨的家人”的微信群里的人还在发着消息,这个群因为两天前洪海燕提出的聚会的建议突然热闹了起来。她说,十年过去了,我们去广东看下岑晨吧,大家顺便也聚一聚。明天大家就该见面了,那些即将赴约的人还沉浸在久别重逢前的惊喜和喜悦之中。岑晨固然是这次聚会的主角,可对他来说,这群里的人,除了洪海燕和苏六金,其他都算是没见过面的陌生人。
岑晨甚至都没看大家在聊些什么,就屏蔽了群消息。他为这次聚会提前感到局促不安起来。
毕竟才是凌晨,岑晨又睡了过去,但睡不安稳。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他的脑袋却晕晕乎乎的,仿佛只睡了几分钟。
手机又在嗡嗡作响,他手忙脚乱地将它抓起,嗡嗡声也恰好停了。屏幕上显示着三个来电,全是林海打来的。
二
编外警员的工作对岑晨来说算是轻松了,可由于这份工作是林海提供的,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以适应,尤其是当林海让他帮自己办一些私事的时候。他不喜欢因为工作之外的事被人使唤,但内心又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能抗拒。毕竟,林海同那微信群里的人一样,是他的恩人,救命恩人。
岑晨是十年前大地震中幸存下来的孤儿,他靠着苏六金等人的资助才吃得上饱饭,穿得上孤儿院里扎眼的好衣裳,读得起书。
今天是岑晨休息的日子,林海却一大早打来电话,必然是有事要他去办了。他顿时心生不满。
岑晨没有马上回拨电话,他知道这种时候,在半小时内林海顶多打三通电话。他去洗手间洗了吧脸,又清了清嗓子,这才给林海回了电话。
没等电话那头开口,岑晨就用清醒又嘹亮地声音喊:“喂,海哥!我刚刚洗澡去了,没接到电话,有什么事儿吗?”
林海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你休息吧。”
“是啊海哥。”
“哦。那没什么事吧。”
岑晨等林海开口“下任务”。
“那个,你去我家把我的车开上,晚上去一个地方,帮我收个东西。具体地点和时间我下午再通知你。谢谢啊。”
“好。”这是岑晨第二次帮林海“收东西”了。他迟疑了一阵子,又补充道:“海哥,海燕姐晚上叫我过去聚会,我看时间……”
电话那头早就只剩忙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