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吧论坛【 笑傲江山 】[ 一剑光寒 ] → [26-3-12]第三轮西南区:苦心(贴杀西格玛,挖A,挂平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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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26-3-12]第三轮西南区:苦心(贴杀西格玛,挖A,挂平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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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老木
  1楼 群杀玩家  5帖  2020/6/7 17:59:27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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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轮西南区:苦心(贴杀西格玛,挖A,挂平安扣)  发帖心情 Post By:2020/6/24 21:29:56 [显示全部帖子]

“说!这是什么!”

守卫重重地将一段东西扔在审问桌上,他拎起橡胶制成的细棍,狠狠地抽在犯人的背上。犯人的意识已经濒临昏迷,他满头血污,耷拉着双眼,佝偻在铁椅中,铁链深深地勒进他的手腕,抽击让他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喉咙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呢喃。

守卫举起棍子想要再打,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鼓起肌肉往前挣脱,但是那只手像是铁钳一样,纹丝不动。守卫大怒,他猛然转过身,正准备放声呵斥,但却转头撞上了一份皮革包裹的证件。

A0013。”守卫看到证件编号就没有再往下看,这份A级证件的权限是他无从过问的,他心里有些疑惑,出于谨慎,他仍旧向面前的男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并小心翼翼地说,“恕属下冒犯,请允许我检查一下。”

男人撇了一眼守卫胸前的编号,把证件往前一递,守卫双手接了过来,他从皮夹中抽出证件纸张,细细摩挲,纸张入手略微粗糙,纸张上的压花有着细微的纹路,侧着灯光能看到纸面反射着紫光,这种纸是无法伪造的,它采用了旧时代的印钞工艺,这种工艺只有城主府才能掌握。

守卫点了点头,把证件递还给男人,再次敬了一个军礼,转身拉开门要走。

“站住。”男人不轻不重的问,“E0934,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

“好了不用说了。”男人打断了守卫的话,他头也不回,轻声说,“到内务处领十五鞭子。”

“属下不知······”

“《卫戍条令》第四十九条,”男人再次打断守卫的话,“质疑上级者,鞭刑三十。念你尽职,减半。”

长久的沉默,男人不耐烦地挑了挑眉头,刚要转身发怒,守卫轻轻地带上了审问室的铁门,只留下一句话随着铁门关在了审问室。

“属下,领命。”

哧——,男人划着了一根火柴,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是一种手工卷制的香烟,做工非常粗糙,甚至有烟草的碎渣在抖动中掉了出来,火柴点上去冒出一股呛人的白烟。

男人若无其事的深吸了一口,烟头的赤红火星映亮了他半边脸,映出他左眼处的一道伤疤,看起来凶狠狰狞。他盯着蜷缩在铁椅中失去意识的犯人,长长吐出一团烟雾,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然将燃烧的烟头摁在了犯人的手背上。

人肉烧糊的味道略微飘了起来,犯人疯狂扭动,发出惨烈的哀叫,灼烧的痛苦彻底唤醒了他的意识。

男人将烟头摁灭在犯人的肉中,抬起手,盯着面前不断喘着粗气的犯人,一言不发。

“我没有······不知道······不要。”犯人低声哀求。

“唐纳德,男,四十七岁,红石寨人,自由行商,铁驹商队首领,经常在秦、荒野联盟、樱桃城之间往来贩运货物,人称老唐。育有一女,现居红石寨。”男人从怀中抽出文件夹,漫不经心的念了一段,用文件夹拍了拍犯人的脸,“你就是老唐?”

“是,我是。”犯人有气无力的回应。

男人指了指桌上的那段金属,低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老唐。”

老唐抬眼盯着看了许久,仍然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他摇了摇头,轻声说:“不,不知道。”

“这是义肢。”男人敲了敲那段金属,“《大陆贸易协定》六十九条第四项,开掘、运输、存储军民两用物品,需持有协定区经营许可证,无证经营者,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并服劳役五年。这段义肢虽然是残部,但是装有神经侦测系统,属于军用物品,且未经采掘地鉴定师协会注册认证,属于非法货物。”

男人停了下来,看向老唐,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们要没收我的财产?”老唐问。

“没收财产?”男人冷笑,“你盗采遗迹、无证营运、非法持有军用品、妄图走私入城,对于你这样罪犯,樱桃城不会经过庭审,会直接送你去极北之地采掘冰川遗迹。你应该知道那些冰川中冻死的犯人吧,他们的尸骨甚至不会腐烂,千万年都冻在冰层里。”

老唐一听,愣在了椅子上,他走南闯北,自然无比清楚那些去极北之地采掘遗迹的人,那些人甚至会永远死在黑夜中,不见任何光亮,他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感觉屁股下的铁椅冰冷刺骨。

“当然,还存在另外一条路。”男人拍了拍老唐的手背,“我可以认定这个东西是民用品,你可以保全部分财产,也不用去服劳役,可以继续回去经营你的铁驹商队,继续和你可爱的女儿共进晚餐。当然,这也需要你付出一定的诚意。”

“诚意?”

“对,诚意,也就是交易,我们作一次交易。”

“什么交易?”

“作交易之前,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樱桃城人,大家都叫我老刀。”

 

老唐从卫队驻地出来,便被商队的伙计们团团围住,他们跟随老唐走南闯北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自然是担心老唐的安危,眼见老唐鼻青脸肿的走出来,纷纷义愤填膺,冲着卫队门口的哨兵大声叫嚷,在老唐的极力劝导下,众人才安静下来,听老唐讲述其中的问题所在。

老唐向商队伙计们通报了卫队的处罚,安排一个管事去缴纳了罚金,把商队的大多数骆驼押在了卫队,便翻身骑上剩下的骆驼,带领商队出了樱桃城,去往红石寨。商队还有最后一批货物,那是老唐的家乡红石寨需要的一些商品,他必须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将货物送到。

骑在骆驼背上,老唐内心疑惑重重,那段军用义肢并没有出现在货物清单中,货物都是在同一个采掘点装箱,并且由老唐亲自监督,每一箱货物都逐项清点登记,一路上从未卸货,难道是樱桃城的守卫在货物入城查验时,将那段义肢混入其中?樱桃城卫队的老刀又有何目的?老刀的交易到底是什么?老唐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攥着手心里面老刀给的纸条,反复想着上面的地点和人名,摩挲着老刀给的信物,那是一只小小的木制匕首。老唐的心情起伏动荡,连伙计们的大喊他也浑然不知。直到翻过一座郁郁青青的小山,看到松林间隐隐约约的灰瓦,以及林间飘起袅袅娜娜的炊烟,老唐的心才安定下来。

红石寨到了。

老唐的女儿小棉就住在红石寨。

即将见到女儿,老唐的心情轻松起来,嘴角悄悄牵起一抹笑容,他最喜欢小棉站在红石寨的寨口,围着碎花的围裙,等待着老唐回家,有时候晚风轻轻扬起小棉的裙角,有时候夕阳洒在小棉的头发上,每到这个时候,老唐就感觉异常心安,觉得世界末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所有的疲惫在看到小棉的时候都随风而去。

但是今天,随着小棉站在红石寨口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老唐毫不认识的年轻人。

“你是?”老唐骑着骆驼上,居高临下看着那个站在小棉身边的年轻人,眼中充满戒备和敌意。

“他是阿伦,”小棉抢先开口说,“是樱桃城人,阿爸,今天是他帮我从狼群中逃出来的。”

“狼群?”老唐翻身下了骆驼,抓住小棉的胳膊,围着她看了一圈,确定了她没有受伤,脸色一沉,“你又跑出寨子去了?”

小棉攥着衣角不说话。

“阿叔好,”一旁的年轻人挤了过来,向老唐介绍自己,“我是阿伦,樱桃城人。”

“又是樱桃城。”老唐咕哝了一句,随即挤出一丝笑容,“感谢你帮助我家小棉。”

“阿爸,我今天做了烧土豆,这可是灰狼叔叔送的土豆呢,可香了。”小棉把老唐往家的方向拽,回头招呼阿伦,“阿伦你也来,今晚我请客哈哈哈哈。”

炉火噼里啪啦的烧着,老唐三人围着炉火,小棉的烧土豆确实做的很好,香味浓郁,令人食指大动,老唐和阿伦一声不吭,风卷残云吃完了一大碗。

“怎么救的小棉?”老唐往炉火里添了一条木柴,借着小棉到厨房收拾的空档,撇了阿伦一眼,他不相信这样瘦弱的人,能够带着小棉从狼群中脱身。

“我常年在外行走,会一些取巧的办法。”阿伦看向老唐,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笑容腼腆善良,“用一些草药和兽血混合制成药剂,涂在身上,野狼很厌恶那种气味。”

“你是鉴识师吗?”老唐问。

“不是。”阿伦摇了摇头,“相较于鉴识师,我更愿意成为一个探险队长,就像您一样,带领一支队伍,闯荡世界。”

说这些话的时候,阿伦眼中冒出星星点点的光,似乎对那种生活充满了向往。

“你倒是奇怪,很多人拼搏一生,为的就是能在樱桃城中谋得一席之地。”老唐撇了撇嘴,“很少有人像你这样,放着安定的生活不要,想去过刀头舔血、虎口寻食的生活。”

“其实是······”阿伦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小棉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在聊什么呀。”小棉搓着手坐在了炉火边,“阿爸,阿伦一个人出门在外,这么晚了,他也没有去处,他能不能······。”

说到最后,小棉的脸色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也隐没在了炉火中。

老唐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神在在的拨弄着炉火。

“阿爸!”小棉气鼓鼓地瞪起眼,恼怒于老唐没有理她。

“听到了听到了。”老唐不耐烦地说,“你去把柴房收拾一下,今晚阿伦就住在柴房吧。”

“好嘞。”小棉戳了艾伦一下,兴冲冲地起身跑去了柴房。

“小子。”老唐见小棉走远了,用手中的半截木柴戳了戳阿伦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晚上老实点。”

老唐对阿伦发出警告之后,不再去想这个少年,而是把心思转移到了口袋中的纸条上,他再次摸出纸条看了看,再次确认上面的内容:

“红石寨塔林酒馆,流浪者。”

老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一把将木柴扔进了炉火中,裹紧衣服,出了家门,他要去塔林酒馆见一见这个神秘的“流浪者”。

塔林酒馆是红石寨唯一的一家酒馆,专为行商落脚休息。红石寨盛产矿产,这些矿产除了供应樱桃城之外,也有行商运往西部地区,红石寨的矿产在荒野联盟极其抢手,一些聚居地甚至专门组织了商队到红石寨进行贸易,这些风尘仆仆的商队多数在塔林酒馆落脚,这也使得塔林酒馆成为红石寨的繁华核心。

老唐缓缓推开了塔林酒馆的木门。

浓重的麦芽香味席卷而来,各色口音的喧哗声紧紧围住了老唐,有的商队甚至在酒桌上摆开了商品,大声叫卖,人群在酒桌前来来往往,互相讨价还价。唯有角落中一张桌上空空荡荡,偶尔有几个客人坐在桌前与主人低声交谈几句,而后便起身离开。

“嘿!老伙计最近过的怎么样?”有人一把拉住了老唐。

老唐回过神一看,一只通红的鼻子凑了过来,浓重的酒气瞬间包裹住了老唐。

“哈!原来是老灰狼你。”老唐停住脚步,转身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忙得团团转的红石寨主,今天怎么有兴致来这儿喝酒。”

“什么寨主,老子早就不想当这个劳什子寨主了,每天瞎忙活,你瞧,我的头发都白完了。”红石寨主灰狼说着又是喝了一大口酒,将最后一滴酒也倒进肚子里,“倒是你,外面跑了这么多天,刚回来,不陪陪你的宝贝闺女?”

“这不是生意上的事嘛。”老唐敲了敲桌子,示意年轻的酒保给灰狼再来一杯,“来这里打听个消息。”

“打听事儿啊,”灰狼努了努嘴,眼神飘向角落里最冷清的桌上,“找那位,准没错。”

“噢?是吗?”老唐半信半疑。

“不信他,还能不信我老狼?”灰狼拍了拍胸脯,“文明,人称‘流浪者’,外地来的,在这儿好几天了,看起来年轻,肚子里的东西啊,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好多行商都找他打听消息呢。”

“今天的单我买了。”老唐拍了拍灰狼的肩膀,转身看向酒保,“给我再来两杯。”

“好运!”灰狼举杯,预祝老唐顺利。

老唐点了点头,端着两杯麦酒,挤开人群,坐在了最冷清的那张桌子前,他将一杯麦酒推给了桌子对面的人,率先仰头喝了一大口,从喉咙深处打出一个饱满的酒嗝。

“感谢阁下的酒水。”桌子对面的主人转手将麦酒推了回去,“敢问阁下要买什么消息?”

老唐默不作声,再次喝了一大口,伸手把那柄老刀给的木制匕首推了过去。

“失敬失敬。”主人伸手将酒杯拉了回来,稍微尝了一口,看了一眼不远处大口喝酒的灰狼,“此处人多眼杂,阁下可否随我换一个地方说话。”

不等老唐回答,主人起身便走,老唐紧随其后,一直出了酒馆大门,走进了附近的黑暗角落中。

“阁下要找的流浪者,正在在下。”那人压低了声音,“对方委托阁下的事,阁下想必还不清楚。”

老唐点了点头,他略有戒备的看着对方。

“简单来说,阁下需要到‘死亡之海’沙漠中运输一批东西,就在沙漠之都楼兰。”流浪者把木制匕首还给老唐,“阁下只需带着这个信物,到楼兰琥珀旅馆找一个叫做‘灵狐’的人,他自然会告诉你接下来的事情。记住,此事只能一人去办。”

流浪者快速地说完之后,便留下老唐一人,回了酒馆。

老唐立在原地,回忆了一遍流浪者所说的话,警觉地看了看周围,一路琢磨着流浪者的话,悄悄赶回了家。

老唐家离塔林酒馆并不远,他回到家的时候,小棉已经睡下了,院子里静悄悄的。老唐悄悄推开屋门,借着炉火,看到小棉脸上隐约的皱纹,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轻手轻脚的掩上门,搬了张凳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从怀中摸出了一包粗糙的卷烟,点着抽了一大口,仰天吐出了浓重的烟雾。

“阿叔怎么还不休息?”阿伦的声音在老唐背后响起。

“想一些烦心事。”老唐毫不意外,漫不经心的回答。

“是在想小棉的病吧。”阿伦也搬了一把凳子,和老唐并排坐在一起,“我今天看过了,是辐射污染,红石寨并不适合长时间居住。”

“是啊,她才十二岁。”老唐略有意外的看了一眼阿伦,“你说为什么她不生在樱桃城呢?十二岁,一个女孩子最美的年华即将开始,但是红石寨却将要毁了这朵还未完全绽放的鲜花。”

“这不是阿叔一个人的过错。”阿伦叹了一口气,“小棉这么温柔善良,她的母亲一定也是吧。”

“她的母亲也是红石寨人。”老唐狠狠抽了一口烟,“就因为这该死的辐射,生下小棉后,就撒手走了。”

“为什么不搬走呢?”

“又能搬去哪里呢?外面动荡不安,人人都有可能砍你一刀,小棉又特别想去樱桃城,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里,搬家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

“阿叔可以去争取一下的,”阿伦说,“争取一下樱桃城的永久居留证。”

“真有那么容易吗?”老唐苦笑着摇了摇头,“樱桃城的城墙虽然不高,但是多少人挤破脑袋往里面爬。你倒好,偏偏想跳出来,需要的人千难万险拿不到,不需要的人反而不屑于自身拥有。”

“我也是······”阿伦想了想,最终还是咽下了话。

老唐抖了抖烟袋子,从中抖出最后两只卷烟,递给阿伦一支,“会抽烟么?”

“不会。”阿伦接过烟,学着老唐的样子叼在嘴里,“不过可以试试。”

老唐利索的划着了火柴,给阿伦点着了烟,阿伦深吸了一口,脸憋得通红,突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声惊醒了小棉,她慌慌张张跑出来,惊讶地看到之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现在肩并肩坐在院子的月光里。

老唐叼着烟,烟头一明一灭,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朝霞漫天,老刀坐在院子中,细细地磨着自己的刀。

这柄刀已经用了很多年,但是老刀保养的很好,时常擦拭磨砺,刀身依然雪亮,刀刃依然锋利,他曾用这柄刀参加过几十场战斗,砍下过数百人的头颅,樱桃城附近的匪徒都知道老刀凶名赫赫,老刀也享受着这柄刀带给自己的特权,A级通行证、永久居留权、优质物资供应,他对自己的人生非常满意,除了自己的儿子。

老刀每次磨刀都会响起自己的儿子——阿伦,想起他瘦弱的肩膀、干净的眼神、青涩的嗓音,他认为阿伦还是个幼稚的孩子,有些理想主义,放着樱桃城优良的环境和自身的优势资源不要,非要去组织什么探险队。

“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老刀每次想起阿伦几年前摔门而去的情景,耳中都会回荡起这句话。几年来,他的情绪从愤怒到平静,他开始反问自己,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吗?只为了让阿伦平平安安的待在樱桃城,阻止他那可笑的组织探险队的梦想。

可天下哪一个父母不是这样的心思,在这个混乱疯狂的世界,只要儿女平平安安,即使儿女一无所成,那也是欣慰之事,老刀心想,他磨刀的速度越来越快,阿伦还小,不理解父母苦心,等他再长大几岁,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理解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老刀又想起阿伦身上的病,不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熬过去的,虽然时有阿伦的消息传回来,但是他一想起阿伦发病时候煞白的脸色、青紫的嘴唇、赤红的眼球,他的心就揪成一团,眼见儿子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过他已经有了治病法子,这个法子他找了很多年。

哐当——

推门的声音响起,门后插着门闩,推门的人见推不开,便没有了声音,老刀挑了挑眉,收起了刀,朝着门外喊了一声:“谁!”

无人应声。

老刀提起刀,慢慢靠近大门,缓缓抽掉了门闩,将大门轻轻拉开了一道缝,透过缝隙,他看清了门外的来人,愣了半晌,一下子把大门给拉开了。

门外站着阿伦,一脸冷漠地看着老刀。

“你······”老刀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来找你办一件事。”阿伦不冷不热的说。

“有什么事我们进屋坐下来说。”老刀敞开大门,看着阿伦,“不要站在门口,让街坊邻居看笑话。”

阿伦嘴角一动,犹豫一瞬,还是抬脚踏进了院子里。

老刀转身关上了门,插上门闩,一溜小跑到了前面,急急忙忙跑到屋子里摆出一张椅子,又从柜子中拿出水果、烤肉、肉饼等零食,一股脑堆在桌上。

“在外这么多年,吃的也不合口味吧,”老刀小心翼翼地看着阿伦,搓了搓手,递过一个苹果给阿伦,“快尝一尝,这可是从卡维尔学院运过来的水果。”

“少在这儿装热乎!”阿伦毫不领情,他避开老刀递过来的手,看也不看那些水果,“当初我妈在戈壁滩上挨饿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着急。”

“都多少年的事了。”老刀搓着手,嘿嘿笑着,“你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这样我也能够安心了。”

“安心?”阿伦哼了一口气,“我妈就是因为你才死的,你能安得了心吗?”

老刀笑着,不敢说话。

“今天来这里,是要跟一个人互换身份。”阿伦直视老刀的眼睛,“我不要这该死的樱桃城居民的身份了,我要跟另外一个人互换身份,我知道你能办到,不要来糊弄我。”

“不行!”老刀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的拒绝了阿伦的要求,“你知道樱桃城的永久居留权有多难得吗?”

“难得?你忘了当初我妈是怎么死的吗?就因为我妈是戈壁滩上的野人,你为了樱桃城的居留权,就扔下了她!”阿伦语气越来越急迫,“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是她的血水!我喝她的血水!”

老刀脸色青白交替,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笑容渐渐凝固,似乎有隐隐的怒火在他眼中积聚。

“十六年了!”阿伦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潮红,“十六年来我都在做一个重复的梦,听她呼唤你的名字!看着她眼中的光彩逐渐消散!那时候你他妈的在哪里!在该死的樱桃城!在吃着他妈的这些该死的水果!”阿伦面目狰狞看着老刀,痛陈着自己的怒火,“我无能为力!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眼睁睁的!你知道她流了多少血吗?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够了!”老刀暴喝出声,他眼睛赤红,盯着阿伦。

“不够!远远不够!”阿伦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他脖子上鼓起青紫色的筋脉,甚至能看到筋脉在急速勃动,他的嘴唇变得苍白,“是这该死的樱桃城!是你!是你们夺走了她!我恨你们!你们永远、永远、永远不知道我的痛苦!”

“那你知道我的痛苦吗?!”老刀一掌拍碎了木制的桌子,碎片四处飞溅,水果洒落一地。

“你的痛苦······”阿伦怔怔地笑了,他张嘴狂笑,一丝血迹从他嘴角流了下来,他浑身开始抽搐起来,盯着老刀的眼睛赤红发紫,最后瘫软在地上。

老刀眼中的怒火瞬间消逝了,他慌张地抱住阿伦,不断晃动着他的肩膀,大喊着阿伦的名字。

阿伦毫无回应。

老刀心中冒火一般着急,他四下一看,咬咬牙,一把背起阿伦,慌慌张张地跑出了门。

石楠校长对阿伦进行了急救,老刀紧锁眉头,在医疗室门外踱来踱去,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明知道阿伦的身体受不得精神刺激,但还是没有克制怒火,吼了他,如果自己能控制情绪,阿伦就不会发病。老刀又想起了老唐,心中略有焦急,他急切的想知道老唐是否能够成功把那样东西带回来,只要有了那样东西,阿伦的病就会被彻底治愈。

这时候,石楠校长推开急救室的门走了出来,老刀一个箭步堵在了他面前,盯着石楠。

石楠拍了拍老刀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激动,“阿伦已经稳定了,但是还在昏迷。他的病症是天生的,心脏发育不良,供血能力受到极大影响,受不得精神刺激。目前,我们还没有有效的疗法能够治愈这种病症。”

老刀长舒一口气,他紧紧抱住石楠,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谢他的努力。

“也不要过于悲观了。”石楠安慰老刀,“可以在遗迹中找找线索办法,旧时代遗留下来科技还是可以改善阿伦的状况的,甚至能完全治愈也说不定。”

老刀点了点头,他指了指急救室,“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他已经脱离了危险,待会儿我们会把他转移到病房,”石楠摊了摊手,“伙计,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目前我们这里人手紧张,条件简陋,我建议你还是把他带回家里,自己亲自照料,这样恢复会好一点。”

老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证件。”

门口的守卫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两人,他有些中气不足,前几天被军鞭抽过的后背火辣辣的疼,让他每说一句话,就似乎要用尽全身力气。

老唐紧紧拉着小棉,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递给了守卫。

“是你。”守卫仔细辨认了纸张上的字迹,又仔细看了看老唐藏在兜帽中的脸,认出了这个几天前自己审问的商队首领,“这张通行证只能允许你一个人通过,她不行。”

“长官,”老唐四下看了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纸包,不着痕迹地塞到了守卫手中,“我今天是来赎回我的骆驼的,这是我的女儿,从小长在乡下,她从来没来过樱桃城,今天非要来这里见识一下。您看,能否让我们进去一会儿,我们赎了骆驼,马上就出城,一点儿都不耽误。”

守卫用手捏了捏,凭着手感,里面应该是优质的香烟,这种东西产量稀少,历来只供应给大人物们,他心里动了动,对着老唐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现在已经下午了,我今天执勤,就在这儿盯着你的骆驼,如果晚上封门之前还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唐谢过守卫,拉着小棉进了城,小棉非常兴奋,像是孩子一般,看到惊奇的东西,总是拉着老唐问东问西。老唐满面笑容,耐心地回答小棉问的任何问题。

老唐带着小棉在樱桃城中转了一大圈,最后来到了老刀的门前,他停下脚步,拉着小棉到了墙脚下,捋了捋小棉柔顺的头发,抚摸着小棉脸上淡淡的皱纹,眼中满是怜惜。

“阿爸你怎么了?”小棉感觉到了老唐的情绪。

“没什么没什么。”老唐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小棉的脸蛋,“你想留在樱桃城吗?”

“想啊想啊,当然想。”小棉瞬间兴奋起来,她满怀憧憬的看着四周,“就是不知道樱桃城要不要我。”

“要的要的。”老唐怜惜地看着小棉的眼睛,“小棉这么可爱,烧的土豆又那么好吃,樱桃城里的每一个小伙子都会争着抢着要。”

“讨厌。”小棉用手指绞着衣角,心中想着阿伦,脸上红了起来,“阿爸你说什么呢!”

“哈哈哈哈,看你脸红的。”老唐拉着小棉的手,“一会儿阿爸去找一个朋友,让他帮你想想办法,留在樱桃城,如果一会儿阿爸没有回来,你就先自己回家好不好。”

“阿爸要去很久吗?”

“不久,一会儿就回来,如果阿爸短时间回不来,等天快黑了,你就自己回家好不好。”

“不,我就在这儿等你。”小棉略有些不情愿。

“乖,听阿爸的话。”老唐摸了摸小棉的头顶,“你要回去给阿爸烧土豆吃,我这几天去沙漠里,都没吃到,可想死我了。”

“那好吧。”小棉犹豫了片刻,点点头答应了老唐,“阿爸你可要快快办完事,我等不着你就自己先回去,天黑了你回家当心山里的恶狼。”

老唐深深看了一眼小棉,低头在她额头深深亲吻,轻声说了一句“阿爸爱你”,便转身推开了老刀家的大门。

 

老刀轻手轻脚地为阿伦盖上被子,走出了房门。

阿伦已经昏迷几天了,老刀看着阿伦依然苍白的脸色,焦急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无能为力在十六年前曾经有过一次,那一次,他最爱的女人死了。他曾经发誓要变得更强,再也不要有这种感觉。十六年来,他杀了很多人,流了很多血,成为了樱桃城卫队的军械官兼民政官,甚至拥有了可以签发居留证的权力,他以为自己终于战胜了那种无能为力,可以真正的拿起刀,可以毫不退步的去守护身边人。但是这种感觉在今天再次袭来,他发现自己还是如同十六年前那样,外表坚硬如铁,实则不堪一击。

他疲惫地走出卧室,垂着头瘫在了椅子中,双目无神地盯着屋顶,丝毫没有发现老唐已经站在了门口。

“你倒是悠闲。”老唐缓步走进了屋子,回身缓缓关上了屋门,屋子瞬间暗了下来。

老刀瞬间蹦了起来,他面露喜色,转头看向老唐,但是迎接他的是一个黑色的枪口,笑容逐渐凝固在他脸上。

老唐步步逼近老刀,他的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绝决,有悲情,有愤怒,有平静。

“有话好好说。”老刀被逼到了墙角,他试图平缓老唐的情绪,“你安全回来了不是吗?你可以赎回你的骆驼,继续带领你的商队了。”

“骆驼?”老唐的眼神突然复归平静,老刀突然感觉有点害怕,“你要带回来的东西,比几头骆驼可值钱多了,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买卖,你这票生意,让我亏了很多。”

“不就是一颗纳米复合心脏嘛。”老刀说,“不成的话,我再给你加成,让你半辈子都不愁吃喝,怎么样?”

“半辈子?”老唐冷笑,他一把扯开了上衣扣子,露出了胸口,那里横贯着一道伤痕,微弱的荧光从皮肤下散发出来,老唐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要的心脏!活生生的心脏!看看!好好看看!”

老刀伸长了脖子,看向老唐的胸口,那道伤痕上还穿着细线,明显刚缝合不久,柔和的荧光从伤口中溢出来,照亮了周围脆弱的皮肤,一团莹润的光芒在老唐的胸中跳动,轻灵又不失力量,柔和又充满生机。

“你竟然自己用了它!”老刀脸色突变,他眼中突然展现出一丝疯狂,似乎最后的希望也被打碎了,“你这个混蛋!”

“你他妈才混蛋!”老唐一把将枪口顶在了老刀额头,眼中怒火更盛,“这颗心脏,要通过人体才能运输!老子赔上了这条命!”

老刀愣了一下,老唐一脚踹翻了老刀,他疯狂地用枪托砸着老刀,老刀抱着头蜷缩在地上,鼓起肌肉对抗着老唐的疯狂,他试图起身制服老唐,但是又考虑到那颗心脏的承受能力,这个时候不能有一丝闪失,他强忍怒火,思考着对策。

“你想要这颗心脏,可以!”老唐停下了动作,他双手颤抖,枪口顶着老刀的额头,沉下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他牙齿间蹦出来,“我要樱桃城的永久居留权!现在!你是樱桃城的军械官,我知道你办得到!”

“可以,”老刀迎着枪口站了起来,他变得冷静下来,“我可以为你签发居留证,但是你呢,你要怎么把心脏给我。”

“我的命就在这里。”老唐略微退了一步,他的气势突然弱了一分,“你给我签证,我给你我的命。”

“好!”老刀轻喝一声,再也不看老唐手中的枪,转身走到桌前,从抽屉的暗格中抽出纸和笔,转身再看了一眼老唐。

“你写,”老唐用枪指了指桌子,“签给我的女儿唐小棉。”

“不是你吗?”老刀惊讶出声,他以为老唐要的是自己的签证,“你的女儿?”

“啰嗦什么!”老唐失神了一瞬,马上回过神来,再次用枪指了指桌子,“快写!”

老刀不再犹豫,他快速写完,提起来让老唐看了看,然后在最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老唐一把夺了过来,他再三确认上面“唐小棉”三个字,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老刀趁老唐检查签证的空隙,缓缓朝后面挪了挪,伸手拿到了靠在墙边的刀。

“你再看也没有用,”老刀开口说,“除了我的名字,还要签上城主的名字,还要再植入防伪标识,采集你女儿的虹膜和指纹。你以为签证就是一张纸吗?”

老唐一时愣在了原地。

老刀见时机已到,再不犹豫,他急速挥刀,刀锋像是流水一般从下撩起,划过了老唐的小臂。

剧痛从老唐的手臂上传来,他再也握不住手枪。

老刀猛然前进,他旋转手腕,用刀柄狠狠砸在老唐后脑勺上,老唐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了。

 

小棉抬头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灰狼,她对灰狼很是熟悉,老唐常年外出行商,经常不在家里,灰狼经常到老唐家里看望小棉,经常给小棉送去一些蔬菜水果。

但是今天,灰狼出现在小棉面前,让她很是意想不到。

“小棉?”灰狼凝起眉头,低头看着小女孩,“你怎么在这里?”

“小棉在等阿爸。”小棉回答,她对灰狼颇有好感,在陌生的樱桃城中,能见到熟悉的寨主,小棉的心里安定了许多,她指了指背后的门,“阿爸说进去见一个朋友。”

“朋友?”灰狼摸了摸小棉的头,“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他?”

“阿爸不让我进去。”小棉撅起嘴,气呼呼的说。

“哈!我正好也是来看这位朋友的。”灰狼笑了起来,“我带你进去吧,樱桃城这么多人,看到这么好看的姑娘,万一把你拐跑了怎么办?”

不等小棉说话,灰狼拉起小棉的手,推开了老刀的家门,院子里空无一人,屋门紧紧关闭,灰狼皱了皱眉头,转身关上了大门,咳嗽了两声,但还是无人应答。

灰狼盯着屋门看了片刻,拉着小棉,快步走到屋门前,抬起手,静静站了片刻,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呀?”屋里传来老刀的声音。

“是我,”灰狼低头看了一眼小棉,“灰狼。”

片刻之后,老刀缓缓打开了屋门,他略有紧张的看了一眼灰狼,又看了看灰狼身后的小棉,疑问地看向灰狼。

“小棉。”灰狼点了点头。

“进来吧。”老刀将灰狼让进了屋子,随后又关上了屋门。

“我来拿我应得的东西。”灰狼突然一把将小棉拉入怀中,挥手如刀,重重地砍在小棉的脖颈上,小棉眼睛猛然睁大,翻了翻白眼,便晕了过去,“这是老唐的女儿,你处理一下,她看到我的脸了。”

老刀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探头看了看卧室,卧室门紧闭着,但是他知道,昏迷的老唐躺在那里,片刻之前,老唐还在豁出性命为小女儿争得永久居留证,现在他的女儿却已经和他一样,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

老刀突然有些不忍心。

“心脏你已经有了。”灰狼见老刀看向卧室,便明白了一切,他重重地敲了敲桌子,提醒老刀,“现在老唐在你手里,你的儿子即将得救,我要的东西呢?”

老刀默不作声,他突然感觉自己握刀的手突然有些无力刀柄上的纹路如针一般,扎着他的手掌。

“老刀!”灰狼低喝,他有些不耐烦,“我们约定好的,我给你复合心脏的寻宝图,你给我樱桃城的城防图!事已至此,你还想反悔吗?”

反悔吗?反悔吗?灰狼的声音在老刀耳边不断重复,老刀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小棉,心里突然像是堵了一座大山,情绪像是都被压住了,积聚在他心里。

一段金属贴在了老刀额头,冰凉的触感拉回了老刀的心神,他回过神来,灰狼已经抽出了手枪,枪口再次顶在了老刀的额头上。

“城防图!”灰狼扳开了保险,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一点一点收紧,老刀甚至能够听到机括收紧的摩擦声。

“你在威胁我?”老刀轻声问,他轻轻地拨开灰狼的枪口,“即使你有了城防图,没有我的配合,你就能渗透进樱桃城?你以为‘血斧’是一群纸娃娃?”

“我已经表现出了诚意。”灰狼盯着老刀的眼睛,“现在是你付出诚意的时候了。”

“城防图我自然会给你,但不是现在。”老刀将刀扣在桌上,表示自己没有反意,“我要你送我的儿子出城。”

“不必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在灰狼的身后,老刀突然浑身一震,“我不用你送我出城,我今天就要在这里,看看你怎么出卖樱桃城!”

阿伦提着一把刀站在了灰狼身后,他死死的盯着老刀,眼神中满是鄙夷和厌恶。老唐揉着自己的脖子,站在卧室门口,拿枪指着老刀,眼神中满是怒火。

“没想到你竟然醒了。”灰狼咂咂嘴,调侃老刀,“看来你家小子,不想领你的情。”

“还有你。”阿伦用刀戳在了灰狼后背,“你这个两面三刀的混蛋,连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也要骗!”

“这么说,很伤我的自尊心。”灰狼缓缓从地上提起了昏迷的小棉,他调转枪口,对准了小棉的脑袋,“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谁不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呢。”

灰狼咧开嘴笑了笑,他缓缓站起身,提着小棉,往门口的方向退去。

“小棉!小棉!”老唐大声喊着小棉,小棉依然昏迷,他猛然调转枪口,对准了灰狼,“灰狼,你有种冲我来!放开我的女儿!”

“老唐,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灰狼撇了一眼老刀,“老刀这个儿子宝贝的很,你只要拿下他,我们一起合作,等我当了樱桃城主,你和小棉还不是顺顺当当住在樱桃城,我们都是红石寨人,没必要胳膊肘往外拐。”

“没有我,你以为灰狼能影响樱桃城卫队?”老刀起身,提着刀,缓缓逼近老唐,“到时候当不了樱桃城主,作为整件事的知情者,老唐你能逃得过这个小人的陷害?”

老唐眼神不定,他一时难以决断,眼睛不断地在两人脸上扫过,片刻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断。

老唐缓缓将枪口调转,指向了阿伦,他撇眼盯着老刀,狠狠的说:“城防图!给他!”

老刀不可置信的盯着老唐,他眼中充满了不解和不甘,连阿伦也没有想到,他和老唐几乎同时在卧室中醒来,两人隔着屋门,已经明白了老刀和灰狼的交易,并且达成了约定,互相支持,共同阻止这场阴谋。

“砰!”

老唐朝者阿伦的脚下开了一枪,子弹在地上弹跳,击中了桌上的杯子,把杯子撕成了碎片。

“别开枪!别开枪!”老刀吓了一跳,他不再顾及其他,朝着老唐大吼,“我给!我给!”

“你!”阿伦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刀,“你要出卖樱桃城吗?十六年前,你辜负了她!十六年后,你还要辜负樱桃城!”

“闭嘴!”老刀朝着阿伦大吼,“你懂个球!”

“好一出父子反目!”灰狼眼中流露出笑意,朝着老唐赞许的点了点头,“老唐果真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

老刀缓缓打开了柜子中的暗格,从中拿出了一张精细的图纸,上面详细标注了樱桃城各处的布防情况,连血斧的秘密驻地,城主府中的警卫暗哨也都一一标明。

灰狼两眼放光,他略微看了一眼,确认无疑,就撇了撇头,用脚尖点了点自己脚下:“站在原地别动,把城防图扔过来。”

老刀把城防图扔在了灰狼脚下,他看向老唐,“图给他了,你可以把枪放下了。”

就在此时,院子中传来一声大喊,瞬间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报告!卫队例行巡查!”

老刀大喜,他甩手掷刀,刀锋一闪而过,凌厉的飞向灰狼的脖子,灰狼斜斜看了一眼,他咧嘴一笑,手中一紧,狠狠掐住小棉的脖子,往上一提,将小棉挡在了面前。

小棉脸色赤红,呼吸困难刺激她醒了过来,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就看到一线刀锋直直飞来,惊恐的眼睛猛然睁大,她想要惊叫,但是脖子被灰狼卡着,只能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老唐万分焦急,见灰狼将小棉挡在面前,情急之下,调转枪口,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子弹从枪口擦出一丝火花,急速地飞向了灰狼。

阿伦动了,他向前跨出一步,毅然转身,挡在了小棉面前,老刀掷出的刀锋刺进了他的肩膀,老唐射出的子弹穿透了他的前胸。

“不!”老刀发出悲伤的大吼,他伸手要去救阿伦,但是他救不到,一如十六年前没有救到自己的妻子。

老唐傻了眼,他难以相信的垂下手,手枪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藏在阿伦背后的灰狼露出了笑容,他一把抛开了小棉,急速后退,顺手抄起了地上的城防图,弓起脊背,撞开了屋门,落在了院子里。

巡查的守卫听到枪声,也一脚踹开了大门,冲了进来。

小棉已经回过神来,她嚎嚎大哭,慌乱之中胡乱用手按着阿伦身上的伤口,试图止住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老刀将阿伦的头抱在自己怀里,眼中的泪水不断打在阿伦脸上。阿伦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艰难的伸手摸了摸小棉的脸蛋,在她脸上留下了淋漓的血迹。

“不不不!”老刀痛苦地抱着阿伦,他颤抖着扶着阿伦的头,不断用手拭去阿伦嘴角的血迹,“你不会死!不会死!你看着我!阿伦!”

阿伦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痛苦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看着他惊慌着急的为自己擦去血迹。阿伦坚硬的内心突然有什么破裂了、松动了、融化了,他感觉自己的父亲这个时候是如此的悲伤、如此的孱弱、如此的无助,好像瞬间老了几十岁,也许妈妈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吧。

阿伦想伸手抹去父亲眼角的泪珠,但是一阵黑暗吞没了他,他无力的垂下了手,连那抹笑容也冻结在了脸上。

“不——”老刀发出绝望的悲吼,他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儿子,仰天痛哭。

“真是悲伤的一幕啊。”灰狼戏谑的看着老刀,“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抓住他!抓住他!”老刀朝着院子的中守卫大吼,“我要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守卫一动不动,他冷漠地看着自己的上司,从腰间拔出了短刀,朝着灰狼说:“寨主,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好!”灰狼再也不看院子中的老刀,他收起城防图,重新戴上兜帽,转身出了大门,只留下一道命令,“0934,杀了他们。”

“你!”老刀双眼赤红,状若疯狂的看着守卫,“你竟然背叛了樱桃城!”

“您不也是么?”守卫讥讽反问,“不过,我一直都是红石寨的人,背叛樱桃城的,只有您一人而已。”

守卫不再多说,他举起刀,对着小棉一刀劈下。

清脆的枪声再次响起,守卫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一颗子弹飞了进去,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他凶狠的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老唐举着枪,再次扣动了扳机,他仿佛入魔了一般,大吼着不断扣动扳机,枪声接连响起,一发发子弹射进了守卫的胸口,直到弹夹耗尽。

守卫颓然倒地,大片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院子。

老刀怔怔地看着怀中的阿伦,小棉也愣在了原地,她已经吓坏了,看着满脸是血的阿伦,难以相信几天前还在和自己聊天说笑的人,就这么躺在地上,遥远又陌生。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老刀霍然起身,捡起守卫的短刀,大步走到老唐面前,毫不分说,把刀架在老唐脖子上,一把撕开了老唐的上衣,露出了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还有那颗微光盈盈的心脏。

老刀眼神冰冷的看着愣在原地的老唐,冷声说:

“还有你的心脏。”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樱桃城人依然没有忘记那个血与火的夜晚。他们尤在梦中的时候,无数红石寨战士嚎叫着闯进了他们的家中,整座樱桃城都充斥着恐惧与悲伤。

在那个满是火光的夜晚,军械官老刀凭着一柄刀守在樱桃城诊疗所的门口,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整个诊疗所的门前,都是尸体与断肢。那夜战斗过去之后,血斧战士从遍地残肢中翻找出了老刀的尸体,他的右手被砍断了,一柄刀用绳子绑在他的骨头上,他就是这样子,坚守了一夜。

有幸存者说,那一夜,诊疗所门前不止有老刀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也坚守在那里。还有幸存者说,那一夜诊疗所的急救室里面亮起璀璨的光芒,老刀就是在守护那道光。

老刀被安葬在了樱桃城背后的长白山上,紧挨着他的是一座一模一样的坟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清理坟墓上的荒草。有人见到,阿伦和小棉会不定期的出现在墓前,坐在地上,静静地看一会儿。

 

“你原谅他了吗?”小棉看着阿伦的侧脸,轻声问。

“我只是希望,”阿伦平静的回答,“他能原谅我。”

“你呢?”阿伦看向另一座坟墓,“原谅他么?”

小棉沉默许久,轻轻点了点头,“我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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