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
夜，荒寂。
灰狼眯着眼，想从脚下这片庞大的废墟中找到目标。
角落处，黑影一闪，望着灰狼壮硕的背影低声嗤笑道：“还没找到？”
微微皱了皱眉，灰狼不耐烦道：“我虽然不能马上找到他，却能先杀了你。”
黑影微微摇头，素净的手递出一个小物件。灰狼拿过来看了一眼，转过头看着西北方向的一处建筑，用手笃定地一指，微笑道：“我喜欢这个游戏。”
脚下的砂砾被一小队宝藏猎人踩着发出嘎吱吱的响声。
斯科特有些绝望的看着手中的骆驼肉干，即便在残垣背后穿梭，他依旧能感受到呼啸着嘶吼而过的寒风，在坚实的墙面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最后一只骆驼，已经在三天前杀掉了，但他们仍未摆脱追杀，队伍从出发时的十五人，变成现在的七个人。
没有地图，没有指南仪，就连天上的星，也仿佛在不断地飞驰着变换着位置，兜兜转转，只能在原地打转。
斯科特有些憎恶自己，眼前这些人都是联盟的希望，甚至他期盼着在这支队伍中，能够出现几位拯救那些失落文明的钥匙的人。
只要能拯救这些人，哪怕只有一个人。
然而现在，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但却无法阻止。这种绝望，使他犹如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如果再来一次，他宁愿每天去面对卡拉祭司那张虽然拥有着旷世之美却让人感到可怕的脸。
夜晚是夜枭的世界。
夜枭不是一种或几种具体的东西，而是泛指在夜间猎食或者被猎食的动物，或者植物。
耳边不时响起夜枭的惨叫声——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就连灰狼自己都不愿意在晚上追踪斯科特。
低低咒骂了一句，灰狼从废墟上一跃而下，手中的短刀划开了一只夜枭的肚子，身子“嗖”地滑向不远处的一个洞里。
此刻，洞里已经被前锋队收拾干净，到处散落的残肢断臂和一堆堆不知名的液体黏在洞壁上，发出一阵阵奇异的香味。
飞快的速度，使他身边的空气被破开一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约莫半个钟的时间，洞口已经遥遥在望，灰狼砸了咂嘴，仿佛看见了斯科特的尸体正吊在洞口，微睁的眼睛露出不可以思议的神色。
越来越近，阳光已经照射在洞口，就在跨入洞口的一刹那，灰狼的身子突然停住，继而他看见了先锋队五个队员的尸体堆在洞口正下方。洞口处横七竖八的丝线上，血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
用刀轻轻挑断了线，灰狼扶着洞壁低声道：“斯科特，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希望你跑快点，不然这游戏……就很无趣了。”
陷阱支持不了多久，但只要他们不被抓住，就能一点一点消耗灰狼的实力，这是瑞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虽然在布置这个陷阱的时候，又有三个人被夜枭抓去做了宵夜。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马斯特此刻正扛着斯科特飞奔，身后的莱茵沿途布下了记号后，吃力地跟着，瑞则边走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个小物件，放在头上、脚下、石化的树枝上等等所有她能想到的地方。
按照瑞的计划，不想迷失方向，就只能白天在太阳底下奔跑。将自己暴露在连夜枭都唯恐避之不及的阳光下，用斯科特的话来说，她简直是疯了。
刚才还炙热的太阳，转眼便被一团五彩斑斓的气体遮住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丝丝锋芒，滴在石头上“噗嗤”地冒着热气。躲在斜坡下的几人将腿收拢了，莱茵将一个小机器放在地上，随即那机器迅速张开，将他们包裹在里面。瑞苦笑着看着仍在晕厥的斯科特，想象着他醒来朝自己发疯的样子。马斯特玩弄着手里的匕首，皱着眉头望着外面的世界。
这所谓的雨，只下了十几分钟，太阳便又露了出来，瑞望着远去的那片黑云道：“快走，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便进了黄昏要塞，到了那里，希望有办法吧……”。
黄昏要塞，商队最重要的补给地，联盟最痛恨的流放地，北岛最便捷的走私地，诸多据点最喜欢的人口贩卖商店。
诸多的标签，但这里没有领主，也没有主权人。只有各种各样的货物，即便你是这个铺子的店主，转眼也会变成其他人店里的待售品。
连斯科特和马斯特都奇怪，以瑞的姿色和她瘦弱的身体，居然能够在这活下来，而且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每次提到黄昏要塞，瑞都会笑而不语，但从她跑出来，便再也没有提过要回去。
黄昏要塞近在咫尺，那片被高墙围起来的废墟，俨然像世外之地一般。
灰狼损失掉第三十个人的时候，瑞布下的所有陷阱全部拆除了。这个绝大部分人只在只言片语中提到的神秘之地，灰狼正皱着眉头遥遥端望着。即便是他自己，也不会主动触这个霉头。
看上去松松垮垮的黄昏要塞，实际却是这片大陆上非常重要的焦点，它既没有人管，却拥有自己的规则。既不受各个势力的待见，却都不得不拉拢。既想围剿，却没有人走出第一步。
这个不是庞然大物却又胜似庞然大物的势力，若隐若现地呼吸着。
看着身边的手下，灰狼摆了摆手，自己一步步朝要塞走去。
瑞走进要塞的时候，城门口站着一个用黑布将身子包裹起来的女人。这女人只露出两只眼睛，黑色的袍子上绣着一朵奇怪的花。
两人互相打量着，瑞突然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不屑来这种地方呢！”黑袍女人眯起眼道：“你怎么回来了？”
瑞还没说话，斯科特坐在墙角冷哼了一声道：“卡拉大祭司真是神通广大，连我们什么时候到要塞都知道。”
瑞转过头莞尔一笑，歉意道：“阿娜神使，不要理会这个呆子……很久没回来了，我带你去转转。”说罢，回身将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丢给莱茵，做了个请的手势。黑袍女子略点头，随着她去了。
身后莱茵焦急的声音道：“我们住哪？”瑞摆手道：“第四个巷子左转，再右转，过三个街区再左转再右转。”
已经看到了斯科特一行人进了要塞，只差一步的灰狼有些焦恼地将匕首插在地上，坐在要塞门口望着几个背影。如果不是已经有超过十双眼睛盯在他身上，此刻他已经带着这几个人头回去喝酒了。
想起泡在比陨金还要贵重的酒缸中惬意的时光，灰狼紧张的神经慢慢舒缓下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大摇大摆地走进要塞。瞬间那些盯在身上的眼睛，“攸”地退却，摊主还是摊主，食客还是食客，仿佛灰狼只是一个拿着糖果般的小孩子，或者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一般，不再引人注意。
灰狼有点自嘲地笑了笑，作为狼的他，居然被另一群看不到的狼压得背后都湿透了。不过此刻他正坐在一个小铺子的椅子上，手里端着花了一个陨金币买来的一杯紫麦酒发着呆。这紫麦只有樱桃城的卡沃高地才有，用它做成的面包，人吃了会发疯，但若用它来酿酒，会让你忘记所有的忧愁，并且不会醉。这种特供卡维尔学院的“贡酒”，即便是在樱桃城，也是千金难求，在黄昏要塞，却仅仅只要一个陨金币。
灰狼觉得自己广博的人生经验，在这里却像是一个婴儿一般。
他在心底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瑞住的房子虽不算大，但倒也干净整洁，吃过了午饭，马斯特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用帽子将脸盖了，留出两只眼睛打量着余晖下的晚景。
莱茵用手指戳了戳倚在门边的斯科特，指着马斯特道：“他……”斯科特摇了摇头，将正要出去的莱茵一把拉回来，指了指另外一边推门而出的瑞笑了笑。
马斯特难得的享受着自己午后的惬意。正待闭眼小憩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精致的小脸，那脸神奇的从微笑到愤怒，最后一把将马斯特脸上的帽子拿下来，狠声道：“谁让你拿我帽子的？”马斯特慌得掉到地上，起身直直地看着瑞，揉着屁股道：“我看这帽子还挺好看的，就随手拿来了……”
斯科特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瑞突然推开门，手里拿着紫麦酒走进来，随手丢给马斯特后，把背包里的地图摊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皱眉。
“接下来怎么办？”莱茵伸着懒腰问。
斯科特看了瑞一眼道：“她肯定有主意了，否则我们就要在这呆一辈子了。”
瑞用手指了指地图道：“为什么灰狼一直追着我们？甚至宁愿出卖这么多精锐的手下。”
马斯特瓮声瓮气道：“因为他是混蛋。”
斯科特则坐在瑞对面，认真地看着她道：“难道和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瑞摇了摇头道：“他虽然强，但是脑子很简单……”
莱茵没等她说完，插嘴道：“在你眼里，恐怕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单细胞动物吧！”
马斯特则抹着嘴边的酒痕道：“她打不过我。”
斯科特回头看了看马斯特，又看了看瑞，摇头道：“一个是机械兽，一个是机械脑……还有一个富二代，天知道我到底带着什么样的队伍。”
瑞撇嘴笑了笑，正色道：“你应该觉得庆幸，上次在扎古遗迹，如果不是马斯特，你就要被夜枭粪淹死了。上上次如果不是莱茵帮你解围，恐怕到现在你还在玥的酒馆里刷盘子呢！”
马斯特接口道：“玥老板，那个漂亮妞儿？莱茵，如果你没兴趣，你能不能介绍给我？”
另外三人突然看着马斯特，笑了起来。莱茵则摸了摸下巴，认真道：“下次回去，我问问她吧。”
瑞指着莱茵笑道：“你别忘了告诉我，我问问玥老板把你埋在哪，我好去把你挖出来去找灰狼领赏金！”
刚说完话，灰狼推开门站在门口，直愣愣盯着几人。
马斯特的拳头已经直直地打了过来，还没碰到灰狼，斯科特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瑞起身笑道：“比我预计的要晚啊，你是不是去老萨比的铺子喝酒去了？”灰狼有些意外，他按捺住想要抽出匕首的冲动，淡淡道：“为了你们，我失去了三十个好手，珍惜你们最后的时光吧。”说完，转身背着手走了。
瑞望着灰狼捏在手里的酒瓶，高声道：“我猜老萨比肯定是一个陨金币一壶卖给你的，即使平时他只卖半个陨金币。”灰狼的身子顿了顿，回过头来到门口，一字一句道：“我真想不通，你们是怎么从混沌废墟走出来的？难道也有他们的人？”说罢，又朝前走去。
瑞将门关好，看着三双盯在自己身上的眼睛，摇头道：“终究是单细胞动物。”
马斯特则摸着下巴认真地道：“灰狼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一直跟踪我们？不然怎么会知道我们去过混沌废墟？”
莱茵凑过来仔细打量着马斯特道：“你难道不知道？”
马斯特有些奇怪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三天后，黄昏要塞。
西门。
斯科特带着三人大摇大摆地出了门，一直朝流浪者营地的方向走去。新的骆驼，新的给养，新的衣服，还有瑞挂在背后的帽子。
马斯特坐在骆驼背上，左摇右晃地哼着小调，莱茵在日记本上描描画画，瑞则躺在骆驼背上一个小筏上。
几人上一次这么悠闲的时候，还是在樱桃城报名参加上古遗迹公园旅行。那是一个被完整发掘的遗迹，从建筑形式、各类小品摆设、园林景观各个方面，都可以看得出上古文明存在过的痕迹，他们过得也许并不惬意，也许也有许多烦恼，碰见许多傻子，遇到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但想想可以生活在没有夜枭、没有逆水、没有靠着杀戮度日的世界里，哪怕是想想，也会让人觉得无比幸福。
灰狼的队伍遥遥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甚至有些大胆的暴露在路上。在他看来，这个宝藏猎人的小队，简直就是自己嘴边的食物。即便是夜枭这种警惕性最高的生物，此刻怕也放下了戒备，只需要确定目标的行踪，自己跟在后面，什么时候饿了上去咬一口便足够了。
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自助餐！
当灰狼觉得事情不对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走了近一个上午。
以斯科特的经验，不会将这么大的破绽暴露在敌人面前，况且即便马斯特这种暴力型生物没有冲过来暴揍自己一顿，便是莱茵这种书呆子，居然三番两次回头朝着自己笑，没有任何惶恐的表情。
在混沌要塞的时候，斯科特被马斯特扛在肩上，显然是被打晕了。以马斯特的脑子，肯定是不懂得布置陷阱的——他只懂得用自己的拳头来解决一切问题，如果不用拳头，那肯定是用脚了。莱茵只是个会读书的人形知识储存器，若是没有马斯特等人护着，在野外绝活不过一个晚上。
剩下的，只有瑞。
这个漂亮并且睿智的女人，让灰狼感觉有些棘手。如果在平日，他只要动一下手指，就能在第二天看见这些人的尸体。
但现在他不能，特别是他现在的眼里赏金无非就是一堆金属，只是比较值钱罢了。
他的目标是建立一个自己的王国，一块他的私人领地。
这一切，都需要斯科特这个宝藏猎人小队。
原本以为斯科特是这个小队中最难缠的，但现在看起来，这个叫瑞的小姑娘，才是横亘在自己面前最大的困难，而且这是个自己杀不得的困难。
简直头疼。
灰狼停下脚步，叫了人继续跟着，自己则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皱着眉。
这还是追杀？对方有恃无恐，甚至有些放肆的坐在骆驼背上喝着紫麦酒，嚼着攰鸟干，自己带着一堆杀手，变成了为其保驾护航的随从——而且没有工钱。灰狼嘴里一阵苦涩，暂时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派出去的人回来。
略休息了一下，灰狼突然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右边一处三角石堆里，嘴角微微上扬。
耻笑？威胁？
那人并不说话，伸手递过来一个纸卷。灰狼示意手下打开，确认没有异常，这才拿过来，看了一眼，便回身带着一众人走了。
傍晚，炙热的太阳稍稍降了温，将骆驼围在石堆外面，几个人将药粉洒在周围，各自找了个角落歇了。
几只夜枭号呼飞过，惹得骆驼鼻口喷着粗气。
“想不到他们倒是挺聪明的。”瑞看着外面一层层绚丽的美景感叹。
“能被你夸奖一番，着实也不容易啊！”莱茵枕着胳膊认真道。
“要不，我夸夸你？”瑞一骨碌爬起来，望着外面的世界说。
“还是算了，我觉得站在你面前，就像在裸奔，不光没穿衣服，连筋骨皮肉也都被你看穿了……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莱茵转过身背对着瑞说。
马斯特的鼾声逐渐大了起来，斯科特则就着外面微弱的光线，津津有味地研究着一副地图。瑞凑过来低声道：“找到了么？”
斯科特指着地图上一片迷糊的地方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穿过流浪者营地？”
“看来是了，外面都是隔壁，只有穿过流浪者营地，再补充些给养，不然即便找到了，我们也没办法活着走出来。”
“唔……那地方，可不好走啊。”瑞若有所思道。
斯科特有些奇怪道：“你去过？”
“没，只是听人说过……算了，困了。”
斯科特则看着远处不时闪过的夜枭，有些发呆。
石堆远处，灰狼的眼睛在暗夜中发出一丝寒意。
流浪者营地。
一个连传说中的神都不愿轻易踏足的地方。
和它相比，黄昏要塞简直就是“幸福之地”。在这片土地，只要你有实力，就可以随意欺男霸女。只要你有钱，你就可以雇人刺杀大陆上任何一个人。
甚至是联盟委员。
在联盟温柔的抚慰下，刺客尚未断气的尸体被撒上药粉，放在骆驼背上从联盟跑了回来，而血淋淋的屁股下面坐的，是自己的皮。
自此，联盟委员的名字从未在刺客名单上出现过。
这种在马斯特看来是大无畏，在瑞看来简直就是蠢哭了的行为，并没有影响到流浪者营地的存在。在这段时间，这个幸存者乐园，变得突然寂静起来，除了那些老弱病残，几乎没有其他活人。
过了几年，这里才逐渐恢复了生气，没有植物，没有食物，只有偶尔传出一阵嚎叫声。
在吟唱者口口流传的评话里，那段时间连夜枭进来以后都会骂着娘飞出去。
或者飞不出去。
斯科特等人进城的时候，不少风姿绰约的女人和妩媚的男人衣不遮体的站在城门口。血腥夹杂着夜枭独有的臭味儿随着一阵风吹过来，莱茵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瑞则以便抚着莱茵的背，一边从小挎包里掏出一小包药粉，让莱茵等人吸了几口。城门的男女望着刚刚直起腰的莱茵吹起口哨，眼睛里溢出的欲望丝毫不避讳。斯科特朝莱茵眨了眨眼，笑道：“看来还是你最受欢迎。”
莱茵红了脸，低着头快步而行，穿过几只伸过来的手，“砰”地和人撞了个满怀。刚要抬头说话，见了对面笑吟吟看着他的女人，猛地又低下头，快步退到瑞身后。
“咦……你们怎么会到这来？”女人瞟了一眼瑞，转过头问斯科特。后者张了张嘴，还没等说话，马斯特一只手将莱茵从瑞背后揪出来，拎到女人面前，认真道：“你不是说介绍我给玥老板认识一下么？”
瑞从莱茵的背后都能看到他的脸变成了紫色，刚要上前说话，被称作玥老板的女人转身走了，边走边道：“去老杨的酒馆喝几杯吧——除了他。”
斯科特拽着依旧望着玥老板背影的马斯特往前走，瑞则轻轻拍了拍莱茵的后背，满脸无奈的跟了上去。莱茵眼见人都走了，忙跑了几步，跟在瑞后面。
“我说的是他们。”前方，玥老板头也不回地再次说道。斯科特等人站住了，盯着莱茵的脸，朝玥老板的方向点了几下头，便又走了。莱茵则如同在黑夜里摸索着的孩子一般，挪动着小步子。
等了半晌，玥老板似乎有些不耐烦，紧走了几步，一把抓住莱茵的手，有些恼道：“怕我吃了你？”
莱茵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难不成我比夜枭还可怕？”
莱茵点了下头，忙又摇头。
马斯特有些不甘心的回头看了几眼，见莱茵正低着头被玥老板拉着，忍不住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兜兜转转之下，前面的仆人已经将他们引到了一个酒馆门前。刚进了门，斯科特等人便愣住了。
这个外表看上去和其他店铺毫无违和的酒馆，简直比樱桃城里的大型酒馆还要富丽堂皇，光是几十级台阶，就是用夜枭之巢里面的凝魂石砌筑而成，那种浑厚而又炫目的斑斓之色，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十二根两人合围的柱子支撑着整个大堂，外面用陨金薄片包裹着，画上各种各样的夜枭，那些夜枭的眼睛上，赫然镶嵌着幽冥宝石——一种只能在樱桃城内的博物馆才能看到的珍贵宝石。整个大堂被分割成六个区域，每个区域自成一体，可以看见推杯换盏、吆五喝六的穷汉子，也有精心布置的情侣座位，还有围在圆桌上怒目相向的小组织头目，甚至还有几个祭司模样的人，刚刚做完祈祷，准备动手吃饭。
莱茵握着玥老板的手，有些激动道：“传说是真的……真有这个地方？”
玥老板微微抽动了一下手，笑道：“你听说过？”
莱茵不觉点头，认真道：“荒野事迹，第五卷第六章第三百八十七页记载，末日之际，天谴者首领率人伏击了葬送猎人，一直追到了夜枭的诞生之地，在那里发现了凝魂石和幽冥宝石，现在樱桃城里面提供能源的，用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玥老板有些意外地道：“想不到你知道这么多。”
莱茵环顾四周道：“我看……”
“我看我们还是自己去找地方吧，莱茵，好不容易在这见到玥老板，你不请人家去喝几杯？”瑞歪着头笑道。说罢，扯着斯科特和马斯特走下楼梯，找了个位置坐了。
莱茵回头看着玥，后者满脸期待道：“我看那边挺好。”莱茵捏了捏口袋，望着斯科特和瑞，一步步小心地走下台阶，生怕将台阶踩坏。
流浪者营地门口。
灰狼脸上有些狰狞，玥老板的底细，他知道几分，但他隐约觉得这女人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甚至背后的“她”想要和玥老板直接较量，胜负也是未知数。更何况自己和“她”只是合作关系，“她”更不会因为自己得罪玥老板。
两个女人居然都厉害成这样，简直让灰狼有点手足无措，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了。
进了营地，灰狼更是满脸无奈，即使让他去混沌遗迹和夜枭互撕，也不想在这个小偷遍地，强盗横行的地方多呆。
一行人找了个店住下了，打发了一拨人出去探查，没过一会儿，有人光着身子回来无奈道：“只过了三个巷子，衣服便被人抢了去，我自己也挨了好几记闷棍。”看着满身鞋印的手下，灰狼无奈地挥了挥手，安排了几组人到各个角落，其余大部分则退出了流浪者营地。
傍晚，最后一个人回来，虽然没有被扒光身子，但看见了满脸的唇印和满身的脚印，灰狼的眼角忍不住跳了起来。所幸带回来的消息还是有用的，大概知道了斯特拉几人的消息。灰狼也不急，但却不敢再派人出去盯着，只是让外面的人守好了门口。
莱茵看着眼前桌子上的佳肴，手在桌底下又捏了捏口袋——五个陨金币，怕是给小费，人家都嫌少。
玥老板似乎有所察觉，微笑着端起酒杯道：“这顿我请你。”
莱茵慌忙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道：“还是我请你吧，我在瑞那里存了点钱……”
玥老板眉毛挑了下道：“你的钱为什么要存在她那？”
莱茵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下道：“我这人不习惯存钱，所以每次都要交给瑞才能存下来。”
玥老板的脸向前凑了凑：“存钱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存在她那？”
莱茵愣了愣，眼见玥老板的脸色越来越冷，突然一头倒在桌子上……醉了。
马斯特正在大快朵颐，忽然看见对面两人都停下了手，盯着自己看，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肚子有点饿了……”身后一只手伸过来道：“这是从北岛运过来的，这是从混沌遗迹的失乐园里摘的，味道都挺不错的。”
马斯特拿起筷子各尝了一点，猛然一拍大腿道：“好吃！我说，要不咱们别走了，深渊哪里是那么好去的？在这有这么多好吃的！放心，如果有人欺负你们，我肯定给他点颜色瞧瞧！”说罢，把头低下继续吃。
斯科特摇了摇头，起身给玥老板拉了张椅子，坐下用脚踢了踢马斯特，后者正吃在劲头儿上，不耐烦地叫道：“你们不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浪费！哈哈……玥老板，您什么时候来的？”马斯特看着玥老板，干笑了几声，随即掐着脖子干呕起来。
瑞起身递了水，随后坐下轻笑着看着玥老板。
“你似乎对我很感兴趣？”玥老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
“也不算，不过玥老板在名扬天下，我只是好奇而已。”瑞淡淡道。
“哦，也难怪。女孩子家在外面，少不得有些风言风语。”
“哦？那确实。毕竟玥老板掌握的，可是大陆上屈指可数的财富……和权力。”
“小妹子说笑了，我只是个生意人，哪里有什么权力。”
“大姐姐谦虚了，你若只是个生意人，哪里会在流浪者营地开得起这么辉煌的忘忧酒馆？”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玥老板起身指了指莱茵道：“四楼给你们留了房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有事叫人去喊我。”
“那就有劳了。”瑞拍了拍马斯特，指着莱茵。马斯特则起身将桌子上的面包拿了几块放在口袋里，将莱茵扛在肩上。
玥老板在瑞的耳边轻声道：“小妹妹要小心，太聪明的女人嫁不出去的！”
瑞则轻笑道：“大姐姐请放心，彼此彼此。”
门外，当灰狼穿着烂袍子走到忘忧酒馆门口的时候，看门人拦住道：“那边，有人等你。”
灰狼眯着一只眼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黑袍女子正躲在角落里朝他笑着。走到跟前，灰狼将一只眼罩摘了，有些气恼道：“都是你们安排的？”
女子摇头。
“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
女子又摇头道：“我劝你，在流浪者营地好好歇着，只要他们没动身，你就不能动手，否则就算是我们，也保不住你。”
灰狼顿了顿，将眼罩扣上，进了忘忧酒馆。
身后的女子将脸遮住，转身走进了黑暗。
“如果深渊在这个地方，我们再有一个星期的路程就能赶到了。”斯科特指着地图上说。
马斯特从口袋里拿出面包，拧下一块塞到莱茵的嘴里，左手按住了脑袋，右手捏着下颌轻轻地压合着。
莱茵睁开眼睛，打掉了马斯特的手，白了一眼正在笑的后者，起身道：“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瑞赞许点头道：“你终于从女神那里回魂了。”
莱茵无奈地摇头，继而正色道：“你们想想，我们虽然这次人数很多，但是是打着去混沌遗迹考古的幌子，再说有联盟的通行证，按道理这种小规模的学术活动，绝对引不到灰狼这种杀手组织的围追堵截。再说……”
“再说，玥老板在樱桃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跑到这么偏僻而又危险的流浪者营地？即便她的产业能够触及这里，要不是出了大事，她怎么会自己前来？这里又没有商机、利润。即便是有，这种刀头舔血的生活，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轻易涉足，何况是个女的！”瑞将莱茵的话说完，几个人便沉默不语。
良久，瑞看着莱茵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隐藏的倒是挺深。”
莱茵挠挠头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帮我分析分析，这到底是咋回事？”
瑞白了一眼道：“你们这些烂事我不想掺和，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灰狼和玥老板都不是好惹的人，但愿他们出现在这，只是巧合。现在看来，我们去深渊的事情应该已经暴露了，至少灰狼是知道内情的。”
“但是除了我们四个，剩下的就只有卡拉大祭司和委员会高层知道这件事，难不成……”斯科特犹豫道。
“但是如果灰狼想要杀我们，直接动手就行了，这么跟着，除了可能让马斯特自己饿死，并没什么用。”莱茵不解。
马斯特立刻将面包塞进嘴里，不满道：“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饿死！”
再次沉默了半刻后，瑞强忍住要掐死马斯特的冲动，给了他一瓶紫麦酒，成功让他闭嘴。
玥回到房里，点了几根北岛运过来的香料，坐在窗边望着脚下起起伏伏的建筑，熙熙攘攘的人群。身后黑袍女子叹道：“为了一个破产的男人，值得？”
玥盯着远方，没有回答。
黑袍女子继续说：“我看还是算了，这一局他们输定了，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他留个活口。”
玥轻声叹道：“阿娜，从北岛过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海上漂了整整一个月，没有淡水，没有食物，只有夜枭。若不是他父亲，我恐怕早就死了。”
“你是说……他父亲是？”
“据说深渊中的强者，能够役使夜枭，他父亲能，他应该也可以。”
“这样做风险太大！”
“你看着世界，已经没有一丝生气，你再看看这脚下的人，都只是躯壳而已，我们要做的就是拯救这个世界，拯救这些人类——或者，超度他们。”
阿娜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但是深渊那边，会同意么？”
玥转过头看着阿娜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让他们相信，但我有十足的把握抢在他们前面完成祭典！”
“如果不是我生意太忙，我真想和你们一起去冒险。”玥看着莱茵笑道。
马斯特上前道：“面包……还有么？”
斯科特拽了拽马斯特，笑道：“已经很感激你的帮助了，此行结束后，不管有没有收获，我都会向委员会报告你的帮助。”
玥点头道：“客气了，揭开末世之谜，是每个幸存者的责任。”
瑞则小声道：“大姐姐，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说罢上了骆驼启程。
“莱茵，我在樱桃城等你。”玥摇手道。
“莱茵，你不是说把玥老板介绍给我么？”
“马斯特，你还要面包么？我这还有很多。”
“哦……那我不要玥老板了，我要面包。”
第一波狙杀，在离开流浪者营地一天以后。
灰狼的先头队伍在峡谷对四个人的骆驼下手，看着呜咽的骆驼倒在血泊中，几个人丝毫没有意外，随即步行在山坳的一处浅洞里安歇了。
马斯特拿出酒囊，大口灌着紫麦酒，时不时还嘲讽道：“灰狼，我这有面包，还有酒，你要不要丢掉骆驼干儿，过来尝尝？”
回答他的，是一只利箭，插在离他裤裆只有一指远的地上，箭尾兀自摇动着，发出嗡嗡的响声。
马斯特将酒轻轻放在地上，人如同夜枭一般飞出去，不过片刻，已经提了一把弓箭回来，箭弦上扭挂着一个人。
马斯特将人放在地上，拿起酒囊大声道：“干杯！还有要玩的么？没有我打算睡觉啦！”
四处寂静。
瑞捂着嘴笑道：“今晚有你这个人形夜枭看门，他们估计也不敢来啦！”说罢起身在洞口撒了些药粉，又设置了几处小巧的机关，回到洞里伸着懒腰大声道：“灰狼老大，今晚你们要负责保护好小女子呦！”
洞口外，灰狼爽朗的笑道：“瑞妹子有邀，我这粗人肯定要完成任务的，你们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只是到时候小妹妹要给些甜头啊！”接着四周一阵哄笑。
瑞啐了一口道：“鬼才要给你点甜头，你要小心啊，别被夜枭给咬了，否则到时候我要给你甜头，你也无能为力啊！”又是一阵哄笑，紧接着几声嚎叫中掺杂着灰狼的怒骂声。
马斯特挠挠头道：“你这么说，不怕他进来？”
瑞将自己的毯子铺开，打着哈欠道：“放心吧，从今以后咱们能睡几个安稳觉啦！”
四次狙杀，除了灰狼损失了三个好手外，再无收获。意外的是，在流浪者营地居然也收了几个好手，而且这几个人对地形十分熟悉，斯科特等人在几个重要关口差一点就将他们甩掉了，但转眼间，灰狼又带着手下吹着口哨跟在后面。马斯特想去抓几个人问一下，马上被斯科特否定了，原因是怕马斯特抓到人后，会迷路。
这个理由让瑞和莱茵都十分信服，在马斯特忿忿不平的声讨中，瑞一记漂亮的面包拳，让马斯特彻底安静下来，喝着紫麦酒，嚼着面包，就是他想象中最幸福的日子。
金钱？美女？在他看来，不如一块骆驼干。
斯科特不止一次给他介绍过女朋友，但在马斯特吃完了女方面前所有吃的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用瑞的话来说，其实和马斯特最般配的，是夜枭。马斯特也认真考虑过瑞的话，速度，力量，技巧，都是夜枭的长处，但当马斯特向卡拉大祭司征求意见的时候，被后者“温柔”的“安慰”了一番，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以后，马斯特找到瑞，坚决的拒绝了瑞的提议。
灰狼这个保镖的角色很称职，在夜枭悄悄靠近宝藏猎人小队营地之前，就已经被他们干掉了，瑞甚至还给了他一些药粉，用来治疗灰狼受伤的手下。一来二去，灰狼的几个手下竟然和瑞交上了朋友，某晚小队遇袭的时候，专门有几个人保护着瑞，眼睁睁看着马斯特一个人和几只夜枭搏斗。
马斯特恼怒地质问的时候，第一个人挽起袖子道：“你看看，这是你前天打的。”第二个挽起裤腿，认真的说：“这是你昨天踢的。”第三个人脱裤子的时候，被马斯特一脚踹出去，爬起来委屈的说：“这是你上午咬的……”在马斯特诚恳地承认错误，并在这几个人身上添了新伤疤后，“误会”被“完美”的解开了。
灰狼认真地训斥了手下，转眼又看见几个人围着瑞小妹妹小妹妹的叫着，喝着紫麦酒，咬着面包，索性不管了。
两支队伍打打闹闹过了五天。
直到第六天。
深渊遗迹，末世最大的遗迹。
也是最神秘的。
它就像一只眼睛，注视着所有凝望它的所有生物。
峡谷外围，夜枭已经能在白天出没，并且这些夜枭中不乏有着十分敏捷的飞行生物。三个头、五只脚、七片翅膀等等奇形怪状的夜枭在天空中翱翔，时不时冲下来叼起同类或者异类。
斯科特等人到达峡谷门口的时候，灰狼的手下又损失了近十个人，这让他有点痛心。这些人都是随着他走南闯北杀人越货的手下，虽然大陆人对他们十恶不赦的行径颇为不齿，但在这个杂乱的世界，只有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灰狼刚刚把匕首从夜枭尸体上拔出来，斯科特等人已经走进了峡谷，灰狼连忙跟上，这峡谷似乎是一层荡漾的水波纹，灰狼将手一点点伸进去，温暖的气流便沿着手指“爬”满全身。然后是一阵怪力将自己吸进去，再睁开眼睛时，是一片温暖的世界。太阳依然悬在天上，阳光微微有些刺眼，但绝不像外面的那般要命，只是须臾他便适应了这里，远远望去，一个巨大的祭坛悬浮在空中。
“传说中的……粒子传送？”灰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是真的，这片大陆就有救了！”斯科特激动的大声叫道。
一行人朝着祭坛奔去，但却似永远都无法靠近那祭坛。
瑞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身边的草木和大地，突然道：“我明白了。”话刚说完，原本温润的世界突然又变得冰冷起来，狂风卷着雪花呼啸而来。众人正摸不着头脑，瑞从灰狼的腰里拿出一个纸卷，用火点了向远处抛去。那纸卷“轰”一声将“世界”炸开了一个窟窿。
“退后！”灰狼从背后将大剑抽出来，横在众人面前。从那窟窿中迅速飞出几只夜枭，将最近的一人抓起来，飞在空中死命啃咬。漫天鲜血混合着脑浆星星点点喷洒着。尸体摔在地上的时候，一半脑袋已经不见了，胸口凹进去，显然是被夜枭的爪子透胸而过。
马斯特等人将莱茵和瑞护在身后，拿起大剑四处拼杀着。
眼看夜枭要突围的时候，几只弓箭将疾驰的夜枭射了下来，玥老板动听的声音在莱茵耳边道：“我没迟到吧！”
玥带来的是比灰狼手下还要善战的战士，联盟的徽章闪闪发亮的挂在胸前，长弓和弯刀，是联盟破天军精锐的标志。莱茵还在发愣的时候，玥已经走到瑞面前，笑道：“妹子别怕。”
瑞点了点头，随即有些担忧道：“粒子技术，我们在混沌要塞的时候找到的上古资料里有提到过，但末世不可能存在这么高超的科技，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玥微笑道：“你知道的太少，可惜……你还这么年轻！”
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周围的世界正在慢慢淡化，取之而来的是夜幕。
处理掉最后一只夜枭后，破天军迅速合拢，守在玥老板外围。众人再抬头看时，那座祭坛已经降落到地面，约莫三百米的高度，四周都是巨石擂成的台阶，最顶部有一个平台。
玥老板率先登上台阶，一步步往上走，斯科特等人紧紧跟着。
瑞和斯科特边走边小声聊着，到了祭坛顶部，才发现这里还有向下的台阶，深入到祭坛内部。
玥沉吟了一会儿，回过头看着莱茵说：“你要保重。”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莱茵有些担心，刚要问时，玥已经在护卫的簇拥下下了台阶。这祭坛内部不似想象中那般黑，墙壁上的幽冥宝石散发着淡淡的光线，但过于宽敞的通道，还是让人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转过几个拐角，瑞突然扯了扯斯科特的衣角，轻声道：“夜枭之巢。”
斯科特愣了一下，指了指正在带路的玥道：“你是说……？”
瑞点了点头，低声道：“肯定有关系。”
玥老板好像很了解这里，七拐八扭的带众人到了祭坛底部。
一阵寒风吹过，这里竟倒挂着许多夜枭，有些还像人一样打着呼噜，磨着牙。莱茵有些意外，玥正紧紧抓住他的手，手指冰冷的像在冰块里冻过。
终于到了底部，一台台奇形怪状的机器在闪烁着各种颜色，那机器上插着许多管子，管子的尽头，则是一个个黑色的“茧”。
玥拍了拍莱茵的手道：“你等我一下。”说完，便走进了一个屋子，再出来时，后面跟着阿娜。
“你……是卡拉？”马斯特用手指着前面的女人，女人点了点头，然后用手在脸上一抹，又变成了玥。
马斯特和莱茵都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变化无常的女人。
卡拉挥了挥手，整个地下突然变得明亮起来，这是一个硕大的空间，一个光球般的罩子将众人罩起来，罩子外面，则是正在试图打破外罩的夜枭，只是这些夜枭都在撞到罩子的瞬间便化作了一团团雾气。
“既然你已经掌握了这些，为什么不去改造这个世界？外面那么多无辜的人在遭受着杀戮……”瑞激动的脸色有些泛红。
卡拉摇头道：“你知道为什么会有末世么？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夜枭么？”
瑞摇头。
卡拉笑道：“我早就说过，你知道的太少。在末世之前，我们有一个美丽的星球，虽然有争斗，却都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刹那，直到我们自己将夜枭造出来！”
斯科特震惊道：“你是说，夜枭是人造的？”
卡拉摇头道：“不全对，夜枭，只是末世之前一种杀人武器而已，而正是这种杀人武器，才将这个星球毁灭了，这只是对无知的惩罚，对无畏的反抗而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用灰狼把我们赶到这里，然后亲自带我们看看你的杰作么？”瑞冷声道。
卡拉转过头，冷冷地看着瑞说：“我要改造这个世界，把你们这些不知畏惧的人抹掉，留下这些善良的夜枭，让新世界去洗练、淘汰他们！”
“这个玩笑开大了！”灰狼将大剑放在卡拉的脖子上。
“你太天真了，你们觉得联盟不知道这里？你们觉得委员会不知道这里？他们只是和我达成了协议，因为我不会净化他们！”卡拉冷笑。
“我好奇的是，你带我们到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我们知道这些？难道……是？”瑞指了指莱茵。
卡拉点了点头，笑道：“小妹妹，我说过你很聪明，我可以把你留下，和我一起享受这个新世界。”
莱茵一头雾水道：“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卡拉摇头道：“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的血，可以让我更加容易控制这些夜枭。”
“开什么玩笑？他的血还不如面包好吃！”马斯特指着卡拉怒道。“看看，这个蠢货就知道吃。欲望！欲望决定了人类必然毁灭！”
“你还是没说，我到底和这个有什么关系。”莱茵认真问。
“因为所有的夜枭，都是用你的血造出来的！”
“你是说？”
“末世经典，第二十五卷，人类文明篇，第三章第四条—复制计划，你应该看过吧？”
“那是一种违背了自然的技术！”
“但是你的祖先，却利用这个技术带来了末世。”卡拉嘲笑着。
“……”莱茵瘫坐在地上。
“但你却不知道，深渊有很多主人，你父亲只是其中一个，就像我一般！但他背叛了深渊，所以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卡拉挽起袖子，洁白的手腕在灰狼的大剑上划去。留下的，只是一道道金属摩擦后的火星。
“我，就是夜枭之主！”
“别闹，你要是夜枭之主，老子就是吃夜宵的！”灰狼的大剑往前进了一点。
“有夜宵吃？”马斯特举起的拳头还没放下，转过头认真问。
瑞突然笑道：“那就很清楚了，玥老板就是卡拉大祭司，这样的话，有这样通天的本领就不奇怪了，而且卡拉大祭司应该是北岛人吧？至少世人都是这么传说的。”
卡拉用纤细的手指捏住灰狼的大剑，那剑从她的手指开始一点点融化，变成一滴滴铁水落在地上，青黑色的地面“噗嗤噗嗤”被烫出一个个小孔。
灰狼有些吃惊地望着手里的剑柄，眼见那木柄上被烧出一个大洞，随即弃了从腰里拔出一柄匕首，斜斜地指着卡拉。
身后，阿娜纵身走过来，手里短刀刺向灰狼，灰狼闪身躲过，手中的匕首仍向卡拉逼近。同一时间，马斯特已经到了阿娜身边，右手肘朝着阿娜的腰一顶，阿娜刚站稳的身子不由得向前飞出，砸在一只夜枭身上。
卡拉瞄了灰狼一眼，纵身跃起，两只脚尖轻轻踩在灰狼的匕首上，嘴里轻叱了一声，灰狼觉得手中匕首轻飘飘刺出去，要抽身时，卡拉已在空中迈了两步，左脚重重踢在他背上。
斯科特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灰狼已经倒在地上，嘴里渗出鲜血。卡拉没等落地，马斯特的拳头夹着风声已经朝着面门轰过来，一拳打在脸上。卡拉哼了一声，飞出三米开外。
马斯特揉了揉拳头道：“咋这么硬？这家伙是铁做的么？”话没说完，倒在地上的卡拉已经重新站起来，脖子噼里啪啦一阵响声后，那张歪曲的脸也迅速恢复。
卡拉看着马斯特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最最最看中的就是自己的脸蛋？”
马斯特不以为意，摸着下巴道：“怪不得你长不出胡子，原来脸皮这么厚？”
卡拉一步步走到马斯特面前，晃着小拳头道：“看来你对自己的拳头很自信啊！”说罢，拳头闪着白光，打在马斯特的肚子上。
将近十米高的光罩穹顶，马斯特觉得自己的背撞在上面软软的，似乎有些弹性，但刹那后剧痛使他晕厥，又让他再次苏醒。
“你看，整个世界都清净了，这就是新世界，消除每一个节点上的隐患！”卡拉拍着手说。
卡拉身后，破天军将面具撕下来以后，一只只夜枭冲天而起，在灰狼的手下间穿梭着收割生命。
一瞬间，众人面如死灰的看着手下一个个倒在地上，然后被夜枭带走，放在那些已经准备好的“茧”中。
“你不是卡拉，你是魔鬼。”莱茵发狂般笑着站起来，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突起。
卡拉安静地看着他，牵起他的手道：“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类，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找到你，嫁给你！”
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中，莱茵被卡拉拉着，钻进了一个巨大的“茧”，随后便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叫声，一根根白色的管子瞬间被红色的血液注满。
卡拉转过头，眼里竟也噙满泪水，她扬起双手，疯狂喊道：“新世界，来了”。
瑞将毯子铺在地上，坐着抱紧膝盖，转头朝卡拉笑道：“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希望，这次我赌对了！你根本无法控制外面的夜枭，而里面这些，只是你的傀儡！”
说罢，摊开手，一个纸卷静静地躺在手心。
“这也是我送给莱茵的最后一个礼物！”
深渊的一角坍塌，无数的夜枭嘶吼着冲出来，奔向远方。
流浪者营地所有的人都看见，天空中一朵硕大的不断挪移的黑云下面，爆发出奇异的色彩，像一条条鱼一般游来游去，路过之处那一丝丝锋芒犹如焰火一般在白天竟也那般明亮。时不时一些夜枭奔着那团光彩冲去，想要在那盛开的焰火中得到一口食物。但当它们闯入那锦簇的时候，却哀嚎着坠落。在锋芒中化作一缕尘埃，消逝在繁华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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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0/6/29 21:06:1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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