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不灭的家园。
站在时光的隧道处,把所有的瞬间连接起来,也许就是家园的模样。
我曾经独自一个人坐在大院门东边的操场上,仰望夜空,也常常会想,月亮的家在哪儿呢?问过大人们,每个大人给我的答案都不一样。所以,我一直很迷惑,月亮有家园吗?那么,星星呢?
长大一点,看了一些书之后,笃定地认为一定有外星人存在,他们住在离我们不可触及的遥远星球上,我甚至还幻想了他们的模样,甚至于在看了某个电影之后,希望有一天,外星人开着巨大无比的天外飞船来接我出去玩。我想了很多,有很多夜晚,睡不着的时候,我自己就跟用脑电波跟他们对接。
可是那个家园,不是我心里的家园。
我心里的家园是那个四四方方的北方院子,那里有开着白色丁香花的小树,有结满了枣子的高树,还有一口老井。还有一个院落的亲人,来来往往,甚至于他们的喧闹声,我这会儿都能远远地听到,仿佛一副移动的电视画面,穿越时空,在我脑海里闪回。老井开挖的热闹场面,每年小孩跟在大人后边打枣的景象,我在北边里间屋里的窗户后边眼巴巴等着姥爷姥姥回家的镜头,都仿佛是在昨日,可是再回首,已然过去数十年。
这期间回过几次老家,每每感叹物是人非,南屋里的大姥姥一家四口在三年内先后去世,西屋姥姥娘也在九十二岁时离我们而去,只有北屋里,走了大表姐,来了我,走了我又来了小表弟,他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院子里那口井喂养着几大家子人,旁边种的花花草草越来越繁茂。院子靠西边有块空地专门种菜,小的时候印象里都是小姨和小舅抬上一桶水去浇,我也跟着端盆子浇水。再后来这个院子就只有姥姥姥爷,小舅他们两家人住了。
而我在上学期间也是趁放假的时候回去一趟两趟,回去的时候,我都会站在那棵丁香树下特意闻闻,哪怕是不开花,也想寻一下小时候记忆的气味。那口井忘了在那一年填上的了,可是我心里依然存着那个位置,那群人的欢腾和井水的纯清凉洌。依旧长得旺相的是西屋跟前的菜地,还有一盘又一盆叫不上名的花草,小姨说,你姥爷就喜欢鼓捣这些。
姥姥八十五岁那年走的,放暑假,我去邮政局拿的电报,一路上哭,到家在母亲面前要忍住,不敢告诉她实话。可是在我心窝窝里,有一个地方已经塌了,我从小最爱的最贴近的人啊,就这么走了。回家一个周,我只记得姥姥躺在北屋外间,平静地如睡去,我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的手臂,还如小时候我抓着时那般柔软。
最后一次再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南屋和西屋已经塌了,还留了点残墙勉强支撑着,院子里的草比花长得疯,小舅一家早就搬到城里住了,姥爷一个人住在这,母亲跟几个姨轮流照顾他。九十岁大寿全家人聚的最齐整的一次,几十口子老老少少都来了。
看到院子里一派荒芜的样子,大家都一片唏嘘。摇摇头说,哎,这人老了,院子也撑不住了。我脑海里忍不住回想那些喧嚣的镜头。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每个小家的变迁,变得是岁月,变得是人,还有没变的在心里。
姥爷九十一岁过世,在院子里吹响的唢呐声中,我再也忍不住眼泪,那两个最亲最爱我的人都走了。
多少次梦回这个小院,多少次梦里跟姥姥后边跑着喊吃糖,跟姥爷后边要花戴,多少次梦里笑着闹着。每当我想念她们的时候,我都抬头望天,我想他们此刻也在看着我吧。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平行的世界,那里姥爷姥姥还在,或者还有另一个我存在,那个小院,我的家园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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