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与故乡
起初,家乡还是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家乡慢慢变成挂在嘴边忘不了放不下的老家,再后来,老家渐渐变成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故乡,到最后,故乡变成档案籍贯栏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与地理位置上的距离无关,是时间,亦或是空间里的一种遗忘,一段遗忘在过去的时光。
从故乡到籍贯,大约还需要很遥远的一段时间,我是看不见了。只如此令要惆怅的事,窃喜着幸亏看不见。
许是离乡不久,家乡还只是挂在嘴边的老家,亦或是如候鸟般飞来飞去。家在南,家也在北。南是最东南,北是最东北。隔了大半个国家的距离,然而仍是一口一个老家地念着,仍是只把最东北的那个当成是老家,浑不知国人的习惯,在哪里买了房,就似乎在哪里扎下根,然后慢渐地演化成那个地方的人。彼时老家早已变成故乡,他乡亦变成故乡。嗯,国人向来如此,只我是后知,却依然不愿觉罢了。莫名地便生出几分挹郁,怕也是和天气有关。
有些阴郁的冬日里,熬了一锅烂烂的骨头汤,再切几块肥肉扔进去。酸菜炖得软烂,出锅时再加一盘血肠。酸菜、血肠都是从老家那边寄过来的,东西未必有多好吃,但炖的时候久了,热乎乎的一锅端出来,多少也吃出点过年杀猪菜的味道。
说起杀猪菜这个名字,似乎多了点世俗气,却也是人间的烟火,真正的人间烟火,很接地气的那种。
他来广东的时日已久,饮食习惯多半随了当地人,只偶尔还会想念老家的饭菜,譬如这杀猪菜。经年日久之下,有些习惯可能会改变,但有些执念或许会随时间的推移变得根深蒂固。平日里想不起来便罢,一旦想起来,便念念不已,也算想家的一种方式。
我们有时候也会去当地的东北菜馆吃饭,只那里的老板虽然是东北人,但总觉得饭菜到底不如老家的饭菜地道。我们都是吃着东北乡下大锅饭菜长大的,是在那个算得上是偏远但算不上偏僻的小镇里。小镇给我的印象,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安静得像一幅画,一点都不输于江南小镇的安谧。似乎每个季节,每个角落都能入画,只当初不觉罢了。
大约是快进了腊月,近来看到有人陆续在朋友圈里晒去乡下吃猪肉的视频。这种视频,想来还会继续一段时间。我是不大爱发朋友圈的,但是经常会打开看看,尤其是不在老家时,翻看得会更勤快些。这些也算是种想念,又时时能在遥远的他乡得到些故乡的消息,再传给身边人看,颇觉亲切。
燕子说她有点想家了,问她多久没回过老家,她说四年。虽说现在交通发达,许多地方都是朝发夕至,只有的时候身不由己,不愿或者说不能,所以即便故乡只是这里到那里一段可测量的距离,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前几天姐夫特特发来讯息,问我们何时回去,因为他们家快杀年猪了。似乎年年都有这样的问候,只是回的时间总也不确定。有时候是在东南,有时候是在东北。似乎也慢慢习惯于这样亦南亦北的生活,却也总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年冬天去姐姐家吃猪肉,姐姐穿着厚厚的棉袄屋里屋外忙活。
彼时姐姐身体尚康健,向来能干的她在老家那个镇上的附近买了近百垧的地,还雇了几个长短工干活,活脱脱的大地主一样。隔年再去时,姐姐却是术后不久,人也憔悴得不行。我心疼不已,直嚷着让姐姐回家养病,心里却也明白虽然是姐妹,却也要各自在各自的屋檐下经营自己的生活。
我固执地把姐姐在市里家当成是她的家,其实那只是所空屋子,后来租给一户夫妻并他们两个儿女。姐姐则早把乡下住的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家。她养了鸡鸭鹅,养了两头猪,还有一大群羊,雇了一个颇上了点年纪的羊倌帮她放羊。
姐姐是三年后去的,她去后我们有两年多的时间没再去乡下的姐夫家。姐姐三周年祭时,再去,还是那个农家小院,姐夫却已然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