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约会
“您好,我是夏青溪,青春的青,不是清凉的清,你举的牌子上写错了,不过字不错,遒劲有力。”她穿着一袭烟青色棉麻长裙,一双白色板鞋,推着白色行李箱,亭亭玉立于我面前,温柔地笑着,眼神明亮清澈。
“夏总的锅,我不背的。”我与她相视一笑,“我叫覃深,奉夏总之命前来接你。”
“附近有什么特色小吃店吗?我饿了。”我完全没有想到她的第二句话会说这个,临来前夏总千叮万嘱,可唯独没有提及这个。
“这,荤的还是素的?”我试探着问,脑子里飞过一个又一个小吃名。
她微微一笑,梨涡浅浅,“荤素都可以的。”
夏青溪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也是吃相最好看的吃货,使得原本吃过晚饭的我,在她感染下,又喝了碗肉骨头粥。
后来我发现,她还是个爱笑的女孩。她大抵不知,她清脆的笑声就如细碎的玉,滑落在我心间,溅起了阵阵涟漪。我开着车,她开着车窗,风拨动她的长发,淡淡的茉莉清香便沾染在我肩头与脸上。
“为什么不是清凉的清?一般不都是清溪吗?”我没话找话问起。
“我姑姑,就是你们夏总取的。她说,唐代刘昚虚在《阙题》中写: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她借青溪二字,祝我永远漂亮,永远像春天一样阳光明媚。”她转头冲着我,笑容灿烂,轻而易举地俘获了我的心,可她却并不知晓。
灯火阑珊时,路虎安稳地停在酒店门前。
“夏青溪。”
“叫我青溪吧。”她从我手中接过行李箱,“我叫你深深,跟叫我偶像周深一个样。”
她笑,我便也跟着她笑。
“青溪,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西湖。”
“辛苦你啦。”她像一道美丽的风景消失在17层的转角处。
夏总有急事去西安、敦煌,回来时间不能确定,电话里急切地吩咐我去接她大侄女夏青溪,然后陪她游览杭州,若她十天后未返回杭州,我得替她送夏青溪到浙江工业大学报道。
回到家,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沙发上,听神秘园的《夜曲》。随后又开了一瓶夏总从法国带回送我的红酒,馥郁醇厚的芳香令人回味无穷,迷离中,眼前浮现夏青溪的笑脸,清晰可触。
第二天,阳光洒上爬满青藤的老墙,几株双色茉莉在晨光中吐着芳香,这样简约的美拨动着我的心弦,一如昨日初见夏青溪时。想到她,我便悉心地开始装扮自己,素白格子衬衫,浅蓝色的破洞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脱掉西装革履,还是那个少年。
轻轻扣响1703号房门,门一开便见着夏青溪的笑脸。她将头发梳成丸子头,换了一件奶白色的棉麻上衣,巧的是也穿了一条浅蓝色破洞牛仔裤,我俩不由相视一笑。
带她吃片儿川面、虾肉小笼包子。阳光透过老树的枝叶,温柔地洒下来,斑驳光影下看夏青溪,安然静美,却又明媚,仿若是从远古诗经中走来的精灵,一顾倾人心,再顾夺人魂。
“深深,我们今天会去断桥吧?”青溪突然问。
“会,是想见识一下那千年传说?”我不着痕迹地探问。
“不是,是为一首歌,一首化学老师最喜欢的歌《断桥约会》。”青溪兀自吃着面,头也不曾抬地回答,但我还是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细微变化。
吃过早餐,我开着车,带着青溪向断桥驶去。青溪在车内轻声哼着:“江南雨,多情泪,在思念里纷飞,你倾诉别去离后的滋味,我付诸刻骨铭心的体会。油纸伞,还为媒,在守侯里排徊,只为你塔底深锁的双眉,我愿用了却尘缘来赎罪……”歌声动听,可我隐约感觉到歌声里的落寞,便觉得歌声背后是有故事的。
我来过西湖无数次,除却第一次来,站在苏堤之上对苏东坡生出敬仰之情之外,心底从未曾起过涟漪。但这一次,一湖青水,四面微风,当头烈日,接踵游人,天南地北的口音,只因有了夏青溪的随行,一切都变得诗情画意起来。我给她买了一把烟青色的油纸伞,她微笑接过,撑开,垫起脚尖在我耳边问:“我是不是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我的心像是被谁的手揪了一下,微微一紧。
“是笑颜如花的姑娘。”我回答。
“都过去了,不妨讲给你听。高一的时候我暗恋化学老师,他长得像吴亦凡,也有他那么高,说话好听,唱歌也好听,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按在钢琴键上,就像按在我的心上。为了能缩短我和他之前的距离,我努力地学习,只为考上他的母校浙江工业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我鼓足勇气向老师告白,老师拒绝了我,然后给我讲了他的《断桥约会》的故事,他说他的心里早有塔底深锁的人,无人可以替代。”
我静静地随她边走边听。她继续说:“姑姑认定我报浙工是姑侄情深,完全不知我是循着老师的足迹而来,若她知道原委,会不会落个伤感?”说罢,她强颜一笑。
“即便是如夏总那般的女强人,也有过恣意少年的时候,她不会伤感的。再说了,你的暗恋时光也是你曾拥有过的岁月。”安慰哥们,只需一顿酒一夜歌,可安慰一个漂亮小姑娘,我显然词穷。
“那当然,人说转身天涯,我只觉得有些个苍凉。”她展颜,“学业继续,生活继续,相逢是歌,一个事与愿违的经历便权当是一场修行吧。”
我靠她很近,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青溪,我们在断桥上来来回回走几圈?”
她似懂非懂地随了我的意,跟我并肩在断桥上来来回回地走,我低声唱着《断桥约会》,她说好听,再唱。
我们中间也许还隔着她曾经的暗恋,但那不重要,因为那已经结束,而我们的交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