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会计,不,赵村长,大嘴毁的可是自家的地,不算能毁坏公家财产,麻烦你给乡里说一下,把人早点放出来。金大娘把用手帕包一叠物件放在炕桌上,拢着手退后几步,脸上挂着讪笑。
这事可不好办哪!小赵咂咂嘴,慢条斯理放下茶杯,自打老冯去世,他从会计岗位被乡里任命为代村长,举手投足有意无意都学足老冯。按往常,李所都是我当兄弟的,到咱洞子村来,不是在老冯家就是在我家吃了晚饭才回乡里,这次大晌午的押了人话也不留一句就走了,可能是真不大方便。
哎——你说大嘴毁的是自己的地,可他用了乡里两万块的扶贫补贴,那地就不算你们自家的了,也不跟乡里打个招呼就把地给刨了,乡长那边脸上哪挂得住?小赵瞟了一眼金大娘,伸手在布包上按了按,又将它推到桌沿边。这个你拿回去,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个嘛,不太好。
别,别,赵村长。金大娘赶忙上前把布包推向小赵。我家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一千我还是管大嘴他舅借的,你可别嫌少,你行行好,说情让大嘴放回来,你就是我们家大恩人,我让大嘴一辈子都感激你。
那你放下吧,我明天试着去乡里跟李所接触一下,看能不能请他们吃个饭说个情。我先跟你说清楚,这点东西吃顿饭是不够的,也就冲大嘴是跟我一块长大的,我才答应帮忙,如果李所能卖我人情,我自己得添大头。小赵一脸为难地把布包压在手机底下,端起茶杯低头咄茶。
感谢,感谢,赵村长,你去花多少钱,先记个账,等大嘴回来我让他想法补上。金大娘见小赵收了钱,捧手作揖千恩万谢才离去。
金大娘一路上回想小赵说的话,渐渐踏实下来,回到家已是月上枝头。虽然正值盛夏,屋里黑灯瞎火,月光撒在院子里一片银白,有几分清冷。金大娘顾不上凄凉,打中午金大嘴被乡派出所的拷走,她像蒸锅上的蚂蚁瞎忙了一下午,粒米未尽,点水未沾,现在才感觉饿到前胸贴后背,张罗生火做饭。
洞子村不似其他乡镇,到这里落籍的来自天南地北,饮食习惯上也五花八门,老冯、小赵等老甘肃在村里占大头,爱吃面条,河北保定来的张家喜欢烙馍蒸饼,金大嘴祖籍湖南,他的父亲原来在米泉生活,所以一直保持种稻吃米的习惯。金大娘刚生火淘米,院子里便传来大嘴破锣一般的声音:妈,我回来了!
金大娘咋听还以为是幻觉,还是撩开门帘,才看到金大嘴龇牙咧嘴笑呵呵站在院子里。
贼精,你是么样跑回来的?大嘴娘眼泪一下涌出来,上来狠狠捣了一拳,把大嘴捶个趔趄。
当然是李所送我回来的啦,他还在乡里请我吃了烧鹅呢。大嘴一脸得意洋洋。
李所那么难缠的人,怎么改了性?你莫要说昏话。大嘴娘还是一脸不信。
我也不晓得啊,上午还狠的很,说我把乡长搞的扶贫样板工程搞砸了,要把我收拾彻底,把我关在拘留室拷了一下午,傍晚居然又放了我,还说是误会,叫我莫介意,请吃烧鹅说是赔罪,喏,他还给我发了几根中华,我还留了几根。金大嘴平时都抽的是莫合烟,一盒中华的钱能买两公斤。
金大娘这才渐渐信了。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至于怎么回来的已不重要,两人说说笑笑回家歇着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一阵敲门声惊醒了金大娘一家。
谁呀?我,小赵。金婶睡醒没?
原来是赵村长啊,等一哈哈。金大娘赶忙亮灯穿衣。
不急不急,金婶要是没醒可以多睡一会,我可以等。
大嘴,大嘴,你也赶紧起来,昨天赵村长还答应去乡里捞你回来呢,起来烧些开水去。小赵一听大嘴在家,连忙制止金大娘:大嘴兄弟的事李所已经电话里跟我说过了,昨天受惊了,让他多睡会。
金大娘撩开门帘,只见小赵堆笑现在院里榆树下,一手提着一个礼盒:大嘴兄弟昨天受委屈了,我受王书记委托代表村两委来看看他。
赵村长这是搞么样?金大娘一头雾水,平时只见小赵收礼,从没见他给村民送礼。
小赵把礼盒放在榆树根上,掏出一个布包,是昨天金大娘送给他的:你点点,数没少。 又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个人给大嘴兄弟的一点慰问金,一点意思。
赵村长,你这是搞哪样?我不要的。金大娘连忙推开。
金婶,你行行好,看在我跟大嘴一起长大的份上,一定帮我一把啊。赵村长一把跪倒,眼泪抹开了。
金大娘更是诧异,她求了一辈子人,从来没遇到村长求自己的:赵村长,有么事起来说,婶能帮你一定帮。
小赵连忙站起来,挽住大嘴娘:乡长被县上立案监察了,你一定不要不要说昨天的事。
么子叫立案么子查?金大娘隐隐感觉难为大嘴的乡长倒台了,可是不确定。
哎呀,就是说他搞得这个改水稻田种油菜是花架子,中间吃黑钱,贪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