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来不会有人将国画颜料做如下这般分类:看得懂与看不懂。
前者很好理解,看到颜料名称便能分辨一二,未必能对得上色号,但大致明白个浓淡深浅,如胭脂偏暗红色,曙红偏大红色,曙光晕染的天际红色自然是比胭脂红要浅一些的。藤黄是黄色,墨黑是黑色,锌钛白是白色,虽然名称上有些古怪,但不妨碍使用者从名字上判断颜色,尤其是在十二色国画颜料中,只有一种黄色、一种黑色和一种白色。所以,即便是初学者,拿起来便能使用,不需要想太多。
那么,后者对行外人而言,就有那么一点不友善了。比如代表国画颜料中代表蓝色的三种:三青、花青、酞青蓝。没有接触过国画的人,恐怕分不清这三种蓝色,哪个是浅蓝色,哪个是深蓝色,哪个是蓝色。
这里面没有浅蓝色。三青,是一种偏绿色调的蓝,异常鲜艳,如果非要用文字来备注,我想,孔雀翎上非绿非蓝的那一圈,便是三青色。三青也确实经常被运用于花鸟绘画中鸟类羽毛的上色。比如翠鸟荷花图,墨色的荷叶,配上红尖粉腹的荷花瓣,一只羽翎青翠的小鸟伫立其中,于静谧之中平添了一份冷艳的动态。中国画的美学,大抵如此。
如果说三青色还能判断出是蓝色中最鲜亮的一种,那么花青和酞青蓝,谁的颜色更深一些呢?记得读书的时候,语文老师秀国学底蕴,常跟我们说起,青这种颜色。说青色不是蓝色,因为赤橙黄绿青蓝紫嘛,如果青色等于蓝色,为什么七色之中有了蓝还要复加一个青呢?
青位于绿与蓝之间,绿到发蓝,或者蓝得发绿,便是青色。但这样解释依旧十分笼统,和大多数中国传统文化相似,青在颜色体系中,同样是只可意会无法言说的吧。白居易《忆江南》的名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想必唐朝的时候,青色还未被正式定义,不然白居易应该说:“春来江水色青青”。
唐人岑参在家中院内栽了一颗柏树,写诗道:“爱尔青青色,移根此地来”。柏树我们都见过,柏树叶是墨绿色的,远远望去绿的发暗。古人还喜欢以青石板铺路,许多古镇至今仍保留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巷。见过青石板的人都知道,这种石板一点都不绿,也不蓝。被雨水打湿后,呈现出来的是黑色。
是的,教语文课的人都喜欢猜想青色在古代其实是指黑色。古人常说青山绿水。但中国水墨画中的山总是黑色的,水总是白色的。同样是唐代诗人的李白写诗云:“青丝三千丈,缘愁似个长”。青丝指头发,中国人的发色是黑的,世界上也不存在绿发或者蓝发的人种。是以,凭借着李白的一句诗,后人将青色定义为了黑色。
话说到这里,花青与酞青蓝孰深孰浅,读者们大概已经有了结论吧。以青字结尾的花青,大约是比以蓝字结尾的酞青蓝要深一些。
自然,这番推导也是我的胡乱猜想。在花鸟画中,酞青蓝经常与藤黄调成绿色来绘制花叶,藤黄比例高一些,画出来的是嫩绿的新叶,酞青蓝比例高一些,一笔下去便是绿得发青的陈叶,也有以此来表现叶片层叠的光影效果。
花青则更多被用于渲染山水,中国画中的青山绿水,并非真的是黑山白水,将远近不同的山崖同时呈现在画面中,远山浮云上,与天齐平时,愈发淡且青,正是中国古代丹青作品中,表现光影效果的手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