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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楼 群杀玩家  29帖  2021/3/20 16:35:50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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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区-27-2-11]史记  发帖心情 Post By:2021/4/14 20:07:54 [只看该作者]

史记

一、

盛夏时节,阵阵读书声从村落一角的私塾传开。夫子手持书卷读着圣贤道理,座下一群小童子跟读,摇头晃脑,一句又一句。小童子约有十几个,年纪不一,都是林家村的孩子。读书间,忽然听见夫子咳嗽一声,戒尺打的啪啪响,一下子惊起三两个晃到桌上的小脑袋。那几个小家伙赶忙装模作样端正了身子,张嘴晃脑混进读书的队伍里去了。

读了半天的书,晌午下学,小童子们纷纷起身与夫子作揖告别,三三两两,打打闹闹,结伴归家去。

林仲回到家,先去看了妹妹。两岁多的小女孩扎着羊角小辫,乖巧可爱。林依看着哥哥便蹬着小短腿扑过来,两人手拉手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敲敲打打的,一个男人正在给木板打孔。

“爹爹,这是在做什么呀?”林仲歪头看着父亲手里的活计。

“仲儿下学了啊!”男人站直了身子,带着点点木屑的手心虚虚地抚了抚林仲的小脑袋。“你不是羡慕舒哥哥家的秋千么?爹也给你做一个!”

“爹爹不是说考学考的好才给我做吗?”

男人笑道:“爹爹今日刚好得空,且我看仲儿近日念书勤快得很,应该差不了。”

林仲闻言,心虚地摸摸早上刚磕过桌子的脑门,龇牙乐了,带着妹妹一起“咯咯咯”笑着,绕着做活的男人,又绕着大树跑来跑去,最后又跑去把母亲也一起拉到院子里来。

秋千做起来很容易,男人编了两根极粗的绳子,牢牢绑在大树横开的一根枝丫上,绳子下端穿进木板的眼儿里,也是缠得紧紧的。上下都缠结实了,再用手用力抻了几下绳子,一松手,秋千就着放手的力,便自己轻轻晃起来了。

“去吧,去试试。”妇人笑着推了推儿子的后背。

林仲一双大眼珠子跟着秋千转来转去,一脸雀跃,但也不急着过去,先问妹妹要不要玩。

妇人柔声道:“妹妹还小,玩不了这个,你去吧。”

小男孩开心地跑过去,坐在小木板上,男人在他身后一推,整个人就荡在空中了。林仲以前只在村头林舒家玩过秋千,好几个孩子排着队的,哪有这一会玩的痛快,也顾不上日头,开心地玩了好一会,母亲催了才念念地去吃了午饭。傍晚时候,想着念着又跑来玩了一会,这一天才作罢。

林仲疯玩了一天,晚上早早就睡了。

男人坐在床边看着儿子。林仲睡着了嘴角也微微翘起,显然梦里也是开心地笑着。妇人悄悄走进来,站在男人身后,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膀,细细摩挲。

“此去不知何时能归,以后就劳累你了。”

妇人听着,拿帕子掩嘴,走出房间,低声哽咽起来。

翌日,林仲醒来时,父亲已收拾好行囊。

“爹爹,要去何处?”

男人蹲下摸了摸他的头。

“爹爹听闻北方有一处宝藏,和你几个叔伯一齐去寻。”

宝藏!林仲眼中一亮,抱着父亲的腿说:“仲儿也想去!”

“可是,如果仲儿也去了,那娘亲跟妹妹怎么办呢?”

娘亲和妹妹……

林仲犯难地低头摆弄手指,纠结了片刻,才挺起胸膛,下定决心说:“那爹爹去,仲儿留在家里照顾娘亲跟妹妹。”

“乖,爹爹不在家,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哦。”

“嗯!”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

男人走后,妇人终究是忍不住,抱着孩子,嘤嘤呜呜哭了起来,小小的顶梁柱乖巧地在她怀里,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一遍一遍重复说着:“娘亲别哭,有仲儿呢,仲儿在呢!”

旭日东升,照着广阔的大地,每一处都清晰透亮。照着小小的院子空空荡荡、安安静静。


“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很快。”

隆安二十六年,夏,林仲七岁。

《楚史》有记:隆安二十六年,帝提兵北伐,战不利,全军溃败,白骨露野,十不存一。


二、

明月西沉,遗落灰茫茫一片天幕。天幕之下,一行人缓缓向村庄挪动。那是晨起打水的队伍。原本是需要体力的活计,可这一队人中,却大多都是妇孺,鲜少的几个男孩,也都个子小小,年纪不大的样子。

三年多过去了,林仲已长成了小小少年,身形长了些却尚未长好,在一群妇人中间,还是矮的。然而担水的步伐却很稳健,显然是常做这个事情的。确实,这一年是多年不遇的大旱之年,至少在林仲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年岁里,是第一次遇见。

旱了多日,村里的井几乎都枯绝了,日日要去村外溪边、河边担水回来。吃喝都是次要的,那些庄家是万万缺不得水的,全年的收成都在这里了。

林仲担水回来,又收拾好,天早已大亮。

母亲在厨房忙碌,院子里,一个小女孩坐在秋千上,正是林仲的妹妹林依。

连日的干旱,连大树都不再吝惜自己的树叶,将它们大把甩落在地上,随风轻卷。经历了三年风雨的秋千,早已不似最初的牢固,秋千轻轻晃动,干燥的绳子摩擦着粗粝的树干,发出危险的“吱呀”声。

林仲走过去摸摸妹妹的头,神神秘秘地说:“你猜哥哥带了什么回来?”

“带了什么呀?”林依仰头咧嘴,挤出一对小梨涡,给劳累归来的哥哥送上一个甜甜的笑。

林仲小心翼翼从兜里掏了什么出来,两手并在一起,放在小女孩眼前又慢慢打开。

是一只黄褐色的蚱蜢。

“呀,好大一只虫子!”

“大吧?回头给你烤了吃!”

林仲怕蚱蜢飞走,两手只漏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小女孩就杵着一根短短的小指头伸到哥哥的手中间,想要摸一摸。

平日里,林仲偶尔也会抓到蚱蜢回来,用竹签子插住胸口,放火上烤了吃,林依以前也是吃过的。

“可是这个,”小女孩透过哥哥的指缝小心瞧着,“怎么跟平时抓来的不一样呢?”

“嗯?”林仲将虫子捏在手里细细看。

“以前的是绿色的。”

是了,林仲细细看着这只蚱蜢,比以往的要黄,头也圆一些,个头比以往的大,倒也看不出其他分别。

林仲心里想着,个头大就行,到时候烤熟了,都是焦香滴油的,脑袋圆不圆,黄的还是绿的有甚分别。

如此想着,便不甚在意,拉着妹妹美滋滋去寻母亲了。

却不想,不一会儿的功夫,天就变了。

田地四周早已是干涸的土块,只是还有些许几个人仍不辞辛苦在那里浇灌着庄稼,企图与秋日做最后的较量。

忽然间,日头弱了下来,抬头看去,远远飘来了一团乌云。

村口玩耍的小孩子们也注意到了,开心地扯着嗓子喊道:“乌云来啦!要下雨啦!”几嗓子将屋里的几个大人都喊了出来,跑到院子里等着久盼的甘霖。

那团乌云慢慢由远及近,伴着嗡嗡地声响,像是从地底发出的轰鸣,声音越来越大。

没有雨水将近的湿意,只有雷鸣般的声响。

不知是谁尖叫一声:“蝗虫啊!”

乌泱泱一片大虫子落了下来,遮天蔽日。

田地里的人们,还未来得及反应,眼睛就几乎睁不开了,四周都是嗡嗡震动的虫翅,再到睁眼时,天地已然变色。

“快,快把火点起来!”村里的人呼喊着,纷纷点起火来抵御蝗虫的侵袭。老族长张罗来村里年轻人去田地里抢救庄稼。

一时间,在蝗虫颇具规模的整齐轰鸣声中,掺杂着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匆忙的脚步声,慌乱的呼喊声,乱得可怕。

林母把孩子安顿在房间里,去灶台下捡出一根燃着的柴火跑到院中。林仲见到如此,知道是出事了,赶忙也去灶台下捡出一根柴火,小手紧攥着跑到屋外。

林仲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虫子,密密麻麻落在树上、草上、屋顶上、窗沿上,多到把整个眼帘都围成了黄褐色。手里的木柴险些掉落在地。林母显然也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强压着内心的惊慌,拼命挥舞着手中的柴火。

炽热燃烧的火焰吸引着蝗虫,停留在空中的那些率先扑来,燎上火焰又瞬间掉落到地上,留下空气中诱人的焦香味。然后顷刻间又有新的蝗虫扑来。

林仲和母亲一起举着木柴在院中驱赶,一刻不歇,直到火焰都熄灭了。然而却是无济于事,蝗虫像是无穷无尽一般,侵蚀着村庄里里外外每一处生机。

举村之力,也是杯水车薪,更何况,村里还多是老弱妇孺。

不知持续了多久,大约是最后一株庄稼、最后一片树叶也被啃食殆尽的时候,那群蝗虫又振动着翅膀,嗡嗡地呼朋唤友,结伴离去。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和田地,还有一地人们奋力留下的蝗虫残骸。

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一切又安静了下来,阳光铺洒大地。整个村落,像是被人残暴剥去外衣的妇人,到处都是裸露残破的肌体,赤条条光溜溜,伤痕累累。族长望着光秃秃的田野,不禁老泪纵横。刚才还在拼力的人们,这一刻仿佛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蝗虫抽剥而去,一个个瘫倒在地。

林母垂下一直高举着的手,在院子里呆呆站了片刻。然后拿了笤帚扫起院中蝗虫的尸体,扫着扫着,只觉得好像越扫越多,扫不尽似的,把眼睛都扫模糊了,步子都踉跄了。林仲走过来扶了母亲一把。他知道出事了,可是到底年纪还小,并不知道这是一件怎么样厉害的事情。母亲的眼泪砸落在一地的蝗虫尸体上,火烤的蝗虫还散着肉香。她的眼中满满都是绝望。

林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紧紧贴着母亲,指着地上母亲已经扫出来的一小堆蝗虫尸体安慰她:“娘,你看啊,好多蚱蜢,能吃好多顿呢!”

林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不知眼神落在了何处。她轻轻笑了,落着眼泪呢喃:“是呢,能吃好多顿呢。”

可是以后呢?


林家小院地上,落了一块木板,那木板整个的颜色很深,已看不清上面年轮的痕迹,但是两端亮出来的眼儿里,倒是露着一截浅色的木质。木板的正上方,是光秃秃的大树,依旧倔强地伸着枝丫,两缕草绳飘飘荡荡挂在上头。

崇和二年,秋,林仲十岁。

《楚史》有记:崇和二年,天大旱,后更虫蝗为灾,赤地千里,易子而食。


三、

寒冬,雪后,人间一片银装素裹。好像哪里都一样,都是苍茫茫无边际的白,白到与天空相连,没有云泥之别。

“什么?药都没了?”

“早上来了帮军老爷,把伤寒退热的药材都收走啦!”药房掌柜抱歉地说:“外面打仗哩,说是昨日运回来好些伤员,都急着用药。怕是城里的药店这会子都没有退热的药了!”

急着用药,我娘亲也急啊!林仲不死心,又往另一家药房赶去。

这是林仲到这里的第八个年头。

那年家乡蝗灾,林仲一家与族人一起支撑了些日子,可到底撑不住饥饿。年迈的族长选择留在这片祖业上,年轻的人们开始了逃亡。林仲和母亲一起随着逃荒的人流一路逃到了这座小城,遇见了周师傅。

林仲的父亲生前就会些木匠活计,故而林仲小时也学过一些。周师傅看他天资不错,且识得几个字,便给他和他母亲一口饭吃。

生逢乱世,谁也不富裕,一口饭已是救命了。只是林仲长身子的时候正遇上饥荒,风餐露宿过了整个冬天,后来到底是没长好,比一般的成年男子要矮小一些。他母亲受了这些苦,身子也大不如前,每到冬天都容易生些小病。

林仲的木匠手艺,学得快,做的也好。周师傅不曾苛待他们,每年冬天都还能匀些钱财让他给母亲抓几帖药来。这几日的大雪后,天气越发的冷了,林母突然发了热症,却不想,药房里竟然没有药材了。

林仲跑遍了城里的药房,掌柜的都对他摇头。直到最后,有一个掌柜实在看他可怜,悄悄从自己私下藏着的药里,给他称了一包退热的药。

林仲怀里揣着药,匆忙往回赶。雪路湿滑,林仲几次险些跌倒,踉跄着回到家中。

卧榻上,母亲闭眼躺着,面上泛着不健康的红晕。听见声响,妇人睁开眼,林仲走过去探了下母亲的体温,又帮母亲掖好被角。

“娘,我给你买了药,吃了药就好了。”

妇人艰难地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林仲出去给母亲煎药,蹲在小药炉旁,用蒲扇轻轻扇着,整个厨房弥漫着中药的清香。

忽然,外间一阵吵闹,几个将士装扮的人冲进来,挨个屋子推门去看,其中一个看到蹲在厨房的林仲,过来拉起他问:“周师傅的徒弟吗?”

见林仲没否认,便拉着他就往外走。

“这位军爷,这是做什么?”林仲被拉得一踉跄,险些打翻了药炉。

“我家将军有请。”

前厅里,几个师兄弟都在,还站了好些个将士装扮的人。

“都看过了,应该就这几个。”去后院搜人的回道。

为首的将士点点头,跟周师傅说:“周师傅,请吧!”

几个人上前拉着他们师徒几人往外走。

周师傅小心商量道:“军爷,军爷!这家里还有老母,您好歹让我留个徒儿照看。”

他身后一人将他狠推了一把,周师傅几乎跌出门外。“休要啰嗦,你们赶紧去修了器械,守住了城,你家老小自然没事。若这城丢了,你留几个徒弟都无用!”

周师傅的几个徒弟也被推搡出门,几个人一看觉得不妙,想要反抗,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林仲挣扎地尤为激烈,被一脚踹在小腿胫骨上,拖着走了。

娘亲的药,还没有煎好。林仲死死盯着后院的方向,直到连正门都看不见了。

周师傅和徒弟们被关在了器械工坊里,日夜不休,修理这些器物,有些实在不能用的还要重新制作。

每天都有人来催看,且越来越着急,刚做好的便急忙送去,还有新损的送过来。可见战事胶着。

起初几日,林仲心里惦记母亲,总是走神,手上新添了不少伤口。几日以后,大约是心里绝望了,麻木了,手上的伤腿上的疼都忘了,每日面无表情不知停歇地做工。师傅和师兄弟知道他心中苦楚,纷纷劝慰他,也无作用,只得任由他去。

又一日,屋外拉回一车木头残骸,是前几日才做好送出去的,这会已变成木块零散地堆在那里。战时物资紧缺,更何况已经封城了,能再用的东西,自然都拉了回来。

周师傅过去查看了一番,面色渐沉。

是夜,器械坊内敲敲打打的声音已经褪去,只留下刺骨的寒冷。周师傅从床上坐起身来,环顾一番,果然林仲不在房内。屋外一个人站在冷夜里,周师傅开门将他拖进房内。

“这么冷的天站在外头,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仲低头不作声。

周师傅只好劝他:“不念着你自己,也要念着你娘亲。她还在家等着你呢!”

“师傅,您觉得我娘她还活着吗?”林仲咬着牙。

“你……”

林仲拖着一条腿缓缓坐下,靠在门沿边。

“前几日,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在小时候家里的院子里荡秋千,然后我爹回来了。”林仲像是在跟师傅倾诉自己心事的孩子,言语中没有什么波澜,眼睛望着远处一点,死死睁着。“他竟然从吃人的战场回来了。我以为,我们要一家团聚了,可是我却没办法从秋千上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娘亲和妹妹走了。他就像当时离开时那般,对我说,要照顾好自己。”

周师傅听着心里也是一阵难过,蹲下来,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这只是个梦。”

林仲回过头来,眼珠一转,落下两行眼泪。

“师傅今天,看到了吧?我见您回来,脸色不好。”

“是你做的?”

“嗯。”

周师傅今天去检查送来的木料,器械被损毁了,留下能用的部分不多,他收拣了一番,发现这几个器械里的榫钉有异。木匠活计最是精细,尤其是里头的木榫。从外边根本看不出问题,但是周师傅今日一看便知,这一批器械,若不是这么快被毁,怕是本身也用不了多久。

“这要是被发现,咱们都得死!”

“发现不了,也就您能看出来。”

“可如今这情形,万一要紧的时候出了岔子,外面可就打进来了!你,你糊涂啊!”

“那又怎么样呢?”林仲抬眸,眼中都是戾色:“如今这城里,打进来是死,打不进来就能活么?”

“师傅,您说?就算守下来,守的是咱们吗?”

“都是,一样的。”林仲攥紧了拳头。

几番问下来,把周师傅也问住了。夜渐渐深了,门窗似乎也挡不住外面的冷风。周师傅从未觉得如此寒冷。

又几日,城门外传来阵阵呐喊声,城门被撞的轰隆作响,外面的人终于要打进来了。城门将破,城中乱作一团,看守此处的人早不知跑到哪里,周氏师徒趁乱逃离。

重新踏进家门时,林仲一颗心又狂跳起来。厨房的小药炉里只剩下灰烬,药罐里的药早就烧干了,变成黑漆漆的一坨,这是这城里能买到的最后一副退热药。母亲的房门是敞着的,可能那天被人推开就没关过。

林仲一瘸一拐,一步一步走过去。

妇人依旧静静躺在那里,只是脸上的红晕早已不见,面色青灰。

林仲蹲下身,替母亲掖了掖被角。

“乖,爹爹不在家,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哦。”

他终究没有长成顶梁柱的模样,也没能照顾好母亲和妹妹。

林仲嚎啕大哭。


城门终于被破,小城内火光四起,兵马乱行。新的势力占据了这座小城。

崇和十一年,冬,林仲十九岁。

《楚史》有记:崇和十一年,郭木通连下数城,旋攻洛阳。是夜城陷,楚帝见戮,天下之乱自兹始矣。


四、

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街角的一间铺子里摆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木制器具,制作精巧,吸引来往的人驻足。不过申时,店家就锁铺子出了门,颠簸着步子拐到隔壁街买了点什么,揣在怀里,穿梭在人群中。

走到了一处小院子前,他推开了门。

院中一树杏花开得正好。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在树下踮着脚尖看花,听见开门声,赶忙蹬着两条小短腿扑过来。

“爹爹!”

林仲抱了抱小女孩,然后神神秘秘地问道:“你猜爹爹带了什么回来?”

“什么呀?什么呀?”小姑娘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父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哇!沃隆家的酥糖!”小姑娘欣喜地接过纸包,转身往屋里跑:“娘!爹爹买酥糖啦!”

不一会,林家嫂子就抱着孩子走出来,假装凶巴巴地教育着:“下次可少买些,囡囡牙都吃坏了。”

一大一小的父女俩,也不敢吱声,相互挤眉弄眼:还有下次呢,下次还能买糖吃!

吃着糖的小姑娘开心不已,黏着爹娘看院里的杏花。桃三杏四,这一棵杏花栽了几年,今年第一年开花,煞是好看。

“爹爹,我可以在树上绑个秋千吗?俊哥哥家那样的,可好玩了!”小姑娘仰头问道,两个羊角小辫儿晃来晃去,险些晃花了林仲的眼。

林仲蹲下来,捏捏女儿的小脸,“可以啊,不过现在树还小,承受不住秋千。”

“那何时可以呢?”

“等它长大一些。”

“它何时能长大一些呢?”

“等你再长大一些。”

“我何时能长大一些呢?”

“你多吃些饭,就能长快些。”

“哦,多吃了饭还可以吃糖吗?”

“可以。”

……


元兴六年,春,林仲二十五岁。

《晋史》有记:元兴六年,帝收江南六郡,遂有天下,盛世之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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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帖,妥妥的精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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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贴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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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也看了,也还属于写得不错的,新颖有巧思。跟《命运之轮》一样,选择小人物入手,小人物的悲欢离合,在正史上一个字都不会有,这就是残忍的真相与对比。

小打小闹小情小爱不知道有没有当然没看,可能背景分数就比较高,看的几篇文也都很有格局,这篇也是这样。

个人意见是,作者还需要多练笔,笔力还显得有点浅,凝练度还不够,所以在写小人物活生生的生活时,还没有做到细致深入,反而有繁冗之嫌,因此文章的深刻度就有待提升了。

友人云,结尾突然转到盛世这一部分有些突兀,深以为是,无缘由的转折,也许给了小人物命运一个揭示,谈不上是非或者正邪,但这个突如其来的结尾,终于冲淡了主题,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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