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卓正泉是一个剑客。是的,我原本是一个侠客,但因为经常使用剑术,就变成了剑客。
不用怀疑,有些人用剑靠手,我的剑术靠嘴。
比如,我经常说的一句话:“我的剑可不是一般的剑。”
其实那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
不知道我这样表达是否清晰,如果你的手机屏幕不够大,请把网页阅读调成“适应屏幕”。
故事一
话说,大楚国有一个皇帝方桓,方桓有一个弟弟叫方廷绍。这个方廷绍年轻的时候很帅,很潇洒,风流倜傥。哥哥方桓成天批奏章,他方廷绍通宵约姑娘。分明可以靠身份地位,找一个门当户对世家女子为妻,可他偏偏要用颜值去追求一个来路不明的江湖女孩。学乾隆下江南吗?那都是玩玩的呀。
那个来路不明的江湖女孩姓明,全名我就不说了。
不是怕被追杀!
江湖上有句话,叫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所以不能把别人姑娘家的名字给泄露了。
那明姑娘与方王爷,本来也是奔着修成正果去的,只可惜,方廷绍他那皇帝哥哥死了。
这里面的故事就老长了,简单来说就是不作就不会死,小作一次累个半死,强作第二次灰飞烟灭。
本来嘛,北边住着那些个低级文明部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方桓的优势在哪里?在脑子上。可他非要去和别人拼四肢。还拼了两次,好嘛,可不就是笨象抗木头,尽干重活了嘛。
也不知道方桓最后是被自己气死的,还是打仗受伤病死的。
于是乎,方廷绍的快乐人生就结束咯。因为他哥走得太急,留下个小太子才七岁,七岁能干什么?最多也就当个摆设呗。那他一个当老叔的可不就得帮着侄子把这个天下管起来嘛。对于方廷绍来说,管好国家的步骤也很简单:拉拢世家。
人管人的艺术就在这里。你当皇帝的不能一个人把全天下的人都管了吧?
就算是把全朝廷的官都管住,那也累死人啊。
所以,找出一头老黄牛来当宰相,让老黄牛去管下面的事。嗯,完美。
说得官方一点就是:扶起几个世家,然后让世家去管理世家各族,再让世家各族去管理天下。
想法是蛮好的,但现实很残酷的。因为上一任皇帝,也就是方廷绍他哥哥方桓管理这个天下的时候,把世家各族都得罪光了。现在方恒两腿一蹬,走了,方廷绍想再拉拢一两个世家,很难的咯。人家世家豪族也不傻,你新皇帝上来了,不给点好处,我干嘛听你的?
怎么办?
三十六计,美男计就用上了。
方廷绍不是很帅嘛,不是很潇洒嘛,不是风流倜傥嘛。多少世家女孩子喜欢哦,一见钟情,以前是攀不上。现在方廷绍恨不得娶她十个八个回来。一个世家娶一个,一下子就拉拢了十个世家豪族。
狼子野心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明姑娘发现不对劲,很主动地说了一句:“我不能耽误你的家国大业啊!”
流几滴眼泪,跑掉了。
不是我说,我们江湖儿女就是善解人意,要换成别的女子,不会那么大气的。明姑娘的故事就到这里,我们还是讲方廷绍。
方廷绍正式单身以后,正经娶了一个安城世家宋氏之女为妻。这个宋姑娘也很争气,一进门就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方廷绍想来想去觉得这个速度有点快,他老婆问他哪里快?
方廷绍说当初他哥生太子的时候,十个月,怎么你这里六个月就生好了。
他老婆就反问,你哥生孩子你怎么算得那么清楚呢?
于是,两个人就达成共识了,当今的皇帝是方恒的儿子,宋家娘娘生的是他方廷绍的孩子。大家不要觉得很乱哦,皇帝家里的事一直都是很乱的。
那么,事情是这么个事情,方廷绍也就没心思好好当这个摄政王了。尤其是他两个孩子一点一点长大,方廷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早知道当初跟着明姑娘一起跑江湖去好了。也就不用头顶大草原了。
宋家娘娘那边心里也有疙瘩了,本以为有些事情天知地知,没想到方廷绍不但脸蛋生的漂亮,这个脑袋瓜子也是很灵光的。于是,本来说好世家要帮朝廷的,现在就有点夹生了。
宋家老太爷想得很明白的,我现在帮女婿把位置坐稳了,将来他翅膀硬了,旧账新算,怎么办?所以,很多事情就表面上配合配合,私底下还是含含糊糊。
方廷绍没有把世家拿住,家里的皇帝小祖宗也不好惹啊。方恒的那个儿子方崴,从小就很有主见的,他年纪虽小,但想的蛮有深度的:我爹当皇帝的时候,你方廷绍什么都听我爹的,现在我当皇帝了,我什么都得听你方廷绍的。到底谁是皇帝?
那方崴心里是这样想的,做起事来就经常不配合。比如有一次,安徽那边发大水了,田全被淹了,方廷绍要赈灾,和世家各族商量来商量去,反正就是讨价还价,终于说服了世家各族,每家拿点余粮出来,救济一下灾区百姓,朝廷再发一点国债,也就是打个白条,等到灾年过去了,来年丰收了,国库有粮食了,大家拿着白条来兑换库粮。反正当下拿出一百石粮食,朝廷有钱了就还一百二十石。如果还不出,有什么给什么,反正不让世家吃亏。
世家各族想来想去,灾嘛,总是要赈的。朝廷既然愿意打白条,还说来年有了就还,倒也乐意接受。于是就答应了。可当方廷绍把这个处理意见告诉小皇帝,并请小皇帝盖个章的时候。小皇帝说了一句:玉玺找不到了。
方廷绍说要么再找找?实在不行,我们就找个师傅刻一个萝卜章先顶着?
其实小皇帝就没想在上面盖章。他的想法蛮简单:凭什么世家拿出来一百石,皇家要还一百二十石啊?他没利息这个概念。他觉得没让世家白出钱就不错了。就差没说:老叔,你这事办得也太差劲了。
但又不敢直接反对方廷绍,故意说玉玺不见了,也不同意再刻一个。玉玺这玩意可以随便刻?那师傅要是刻两个,留着一个自己玩儿,那成何体统?
反正,小皇帝有小皇帝的想法,方廷绍有方廷绍的为难。两个人就这样耗了三个月。又接到一个坏消息,山东那边地震了。
方廷绍傻眼了,今年不是本命年啊,怎么老犯太岁呢?掐指一算,哦?咱们的皇帝小宝贝是本命年。又过一个月,玉玺的事还没搞定呢,河北河南那边又蝗灾了。之前想着至少还有两个能种麦子的地方,盼收成好点,能匀点给南方,现在好嘛,麦子刚吐穗,全被蝗虫吃了。
全国上下皆无收成。方廷绍急眼了,跑到小皇帝跟前问,赈灾的折子你到底盖不盖章?
小皇帝说玉玺找到了,原来在枕头底下压了几个月。
方廷绍心想,孩子,你的头是有多硬啊,枕个那么大的石头枕了五个月都没发现?你存心跟我捣乱地是吧?
可嘴上不能这样说啊,还得说,那真是多亏我们皇帝陛下聪明啊,能想起去枕头底下找一找。
啪!章子盖好了,方廷绍去找世家各族要粮食。
可世家各族说,粮食吃都吃得差不多了,你现在才来要,没了!
真没了?
不是的,本来,南方发水灾,世家各族想着两成利息就不错了。这灾可以赈,这粮可以借。现在全国上下都有灾,哪里不需要赈啊,粮食就那么点,两成利息哪够呢?
于是,几个世家豪族就给方廷绍出主意啦,你看啊,我们手头上粮食虽然不多,但是我们可以去国外进口啊,国内有灾,可国外有粮食啊。什么朝鲜、缅甸、泰国、越南,咱们派个会做生意的人,去买点回来。当然了,进口团购价格肯定是比国内价格便宜些,但是架不住运费高啊,所以,到时候朝廷还粮食的时候,至少得出四成利息。
四成利息?方廷绍傻眼了,差点没骂人,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不行,最多两成半。
三成半,老夫光着膀子去越南拖十万石粮食回来!
三成,不能再多了。还有,你如果要去越南,去的路费自己出,国家不给报销的。
方廷绍也是怕了,万一这帮世家高干出一趟国,事没办成,那还亏掉一笔车马费,于是就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堂堂一个摄政王,为一点路费在那里跟大臣们讨价还价,大楚王朝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方廷绍和大臣们讨论完,发现好像哪个环节漏了。你说急人不急人,我一旁说故事的都发现问题了,小皇帝这次如果又不盖章,可怎么得了?
于是他深更半夜又跑到侄子寝宫,把小皇帝从梦乡里拉起来。这次方廷绍学聪明了,直接把要借的粮食数量加了一倍。
小皇帝纳闷了,不是说好了只需要十万石粮食赈灾吗?怎么变成二十万石了?老叔,你当侄子不识数吗?
方廷绍心想,你是识数,你就会识数了。
但嘴上不能这样说啊,只好说,啊,现在全国都有灾情,原来十万石只够南方的,这山东也需要吧,那河南河北也需要哇,而且之前世家各族还说要两成利息,现在人家一分不要了,说借多少还多少就成,为国效力,不发国难财。
小皇帝一听,反而怒了,说老叔你之前怎么就没这办事能力呢?看来下面那班龟孙还有余力没发挥出来,这样,你跟他们说,现在朝廷困难,皇帝一顿饭也只吃四菜一汤,让那些世家豪族也紧一紧裤腰带,还粮食的时候,我们只还十五万石。
方廷绍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啊。心想,你不是我侄子,你是我儿子。
他掐死小皇帝的心都有了,国家大事容得了你这样儿戏吗?做生意也不能这样不诚信吧?可他转念一想,算了,反正最终只要还十三万石出去。由着小皇帝开心去吧。
这事就算是成了。
方廷绍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但他也就缓了这一口气。
朝廷迟迟没有赈灾,南方早就饿死一片了。狗饿了还跳墙呢,人饿了还不得偷啊抢啊。一个人抢那叫抢,一群人抢那就是作乱呢。还没等救济粮送达,南方就闹起了起义军。一开始也就是小打小闹,结果派去镇压的士卒,也是没吃饱的。
本来嘛,几个流寇组成的起义军,家伙事只有木棍、锄头,你派正规部队去围剿,那还不轻松搞定。但小皇帝算盘拨得飞快,说得话也有道理,长途跋涉那得多少粮草啊?本来国内就粮食危机,能省则省吧。南方就没有官兵了吗?他们干什么吃的?组织起来嘛!
于是派出一帮早就饿绿了眼睛的官兵,去抓一群抢粮食的乱民。这些官兵倒是把抢劫的给逮着了,毕竟装备上差着等级嘛,一边是大刀长矛,另一边是烧火棍加擀面杖,结果抓贼的傻眼了,这些强盗个个酒足饭饱,从世家大户家里抢来的粮食,吃也吃不完。又听说追回的赃物要如数交还给失主。
失主已经挂了的,这些粮食还要运回官仓。
到头来抓贼的自己一口都吃不到?
老话说的好,一斗米难倒英雄汉呢。算了,一起反了得了。
于是乎,起义军就好像星星之火,一下子就燎原了。
这时候,冒出一个了不起的土匪头子,郭木通。人长得五大三粗,灾荒都没能把他饿瘦下去。逢人便吹:看到没?我那么胖就是靠吃抢来的粮食。抢来的东西才香,偷不如抢。走,跟着洒家,抢粮去。
一呼百应。
世家各族傻眼了,方廷绍傻眼了,小皇帝更是傻眼了。那拍着桌子骂得那个难听啊:“你们这帮饭桶!”
大臣们就嘀咕,饭桶?好像谁吃了他家里的粮食似的,现如今俸禄都发不出了,国家还欠着咱们粮食呢,到底谁是饭桶?
大臣们也撂挑子了,不干了,爱谁谁吧,不伺候了,这皇帝大概是疯了,也不想想这天下是谁帮他坐的。
哎,老子说了半天,总算是进入正题了。方廷绍也觉得情况不对,就跑来找我卓正泉。
说什么,天下现在乱成一锅粥了,呸,是粥倒还好了,现在是乱成一锅屎了。我这膝下还有一儿一女……
我连忙打断他的话:“别,你卖给我我也不能要啊,我没钱,我就是一个剑客,说个故事给你听还成,你让我带俩孩子,还是皇家血统的,这是包袱啊,你让我以后咋整?”
方廷绍连忙解释,说不是卖,是帮忙带出洛城去,找个地方躲一躲。
我就纳闷了:“凭什么让我带啊,我们不过就是萍水相逢,我看你挺帅,你看我挺酷,咱们一起喝过酒,一起吹过牛,但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我为何要帮你这个忙呢?”
方廷绍烦了,问,你怎么不按剧本走啊,背景说好了,你卓正泉带着我儿子闯荡江湖的。
嘿嘿,既然他这么说,那我就不得不戳一戳他的小心肝了:“在这个故事里,那还是你儿子吗?”
方廷绍真的怒了,摆开架势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但我告诉他,得了吧你诶,你也不看看五月吧这规则,大战三百回合,一万六千字猴得住吗?
最后,我看他可怜巴巴,心一软,算了,只带一个,儿子女儿你看着给吧。
方廷绍真不是东西,丢给我一个儿子。
说实话,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男孩顶什么用啊。
第二天我就见到他儿子了,方玉书。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小姑娘,名字也像小姑娘。我就跟他讲,玉书啊,以后跟着大爷闯荡江湖,咱们约法三章。这第一呢,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第二,我不让你干什么,你就不能干什么。第三条还没想好,以后慢慢补充。
方玉书比他老子上路,一口答应下来。当然,方廷绍也不是他亲爹。还当即就行了个大礼,又是拜又是跪的,说:“要不我就喊你师父吧,大爷听上去挺威风,但感觉把您喊老了。”
瞧瞧,多会说人话一孩子。更不可能是方廷绍亲生的了。
于是,我就带着方玉书离开了洛城。
刚出城没走二里地,迎面碰上了郭木通。那还真是五大三粗啊,眼睛都被脸上的赘肉堆不见了。郭木通挺憨厚,开口就问,兄弟,去哪呢?要是没吃饭,跟我们去前面城里抢吃的去啊!
我看了看身后的方玉书,方玉书一副“没事,我都听你的”表情。
这情商,不知道比方廷绍强多少。
我是没办法告诉他,郭木通进城后,你那便宜爹就……
我是不是应该多加一个“如果”?
好吧,于是我义正言辞地告诉了郭木通,你如果攻进了洛城,那你可就玩完了。
郭木通挺憨,笑着说你再胡说八道就把你连那小白脸一起吃了。
这人满脑子都是吃。他也不想想,他一个泥腿子出身,攻进洛城去干什么?周边那么多世家大户的小仓库,还不够他吃的?非要去皇宫里找吃的?你一进城,那不就成了井底之蛙么?
嗯,有句老话说得好,逮着个蛤蟆,那还不攥出屎来。
意思就是说树敌太多,日子不会好过的。但郭木通只知道吃,没有远见。
然后方书玉说了句特恶心人的话:“还是我爹最有远见,让我跟着师父您去闯荡江湖。”
这马屁拍得,也太露骨了吧。
小孩子嘛,为了求生,偶尔失态,我们做大人的,怎么能够不理解呢?所以,我对小方说:“像这样的话,以后一天说上一百句,师父爱听!”
哈哈哈,谁让我是剑客呢。
后来,我们听说郭木通真的打进了洛城,方廷绍也是想不开,一把火把自己烧死了。
还是挺不值的啊,方老弟。说好的大战三百回合呢……
故事二
大成庄的的贺福毅,早年是卖大米的小贩。后来遇到了张寒水,两人一合计开了个大成庄。
太正式是不是?那我们彪起来。
张寒水就是个天才。从小就是十里八乡名声最臭的损人。六岁骗邻居家小妹妹站着撒尿,七岁捡路边的鸡娃往井里丢,八岁算是长能耐了,在驿馆马槽里放皂角,给同村的兽医拉生意,一匹马收一个铜板的介绍费。九岁十岁,帮青楼里的姑娘跑腿买些镯子簪子、胭脂水粉,从中抽一些过手钱。偶尔也帮姑娘们送个信。他偷偷把信打开,找读书人教他识字,结果学了一肚子淫词烂调。十一岁,因为偷看书信的事儿被发现,丢了跑腿的活计,又舍不得那烟花之地,便在巷口卖起了大力丸。
哦,你问我这配方是怎么来的?
张寒水那小子自己琢磨的,要不怎么说他是天才呢?他就依着那民间说法,拿那个韭菜、牡蛎和肉苁蓉,捣鼓捣鼓,就搞出个方子。自制的药丸,非说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偷出来的,还取了个名字,叫大圣丸。
齐天大圣蟠桃园的那一声“定”,大家都记得吧?
好死不死有一个读书人,喝醉了酒,买了一丸。吃完了之后还写了一首词:
“情知万事转头空,颖脱出樊笼,饮啄且从容。更不问、三山五峰。一丸丹药,一枝藜杖,来往任西东。随处云朋。尽出没、重玄道中。”
于是这大圣丸就出名了,一时间供不应求。
不出半月,被老鸨派人砸了摊子,差点没打折他一条腿。
张寒水知道自己在这一地界是混不下去了,只好跑去渡口帮人驼麻袋。
说来也是巧,张寒水本就是一个什么事都做不长的性子,偏就在他觉得这一行没啥奔头的时候,遇到了一件事。
贺福毅运米的船靠岸卸货时,有几袋米没束紧,落入了江中。贺福毅偏又是个慢性子,看着自己家的米掉江里了,一点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这米掉江里了,此处水浅,应该还能捞得上来,但这米吃了水,分量就会增加,原本一袋米百斤重,现在至少得有一百三四十斤,派人捞,一袋得多加二文钱,这米沾了水,恐怕就不好卖了,原本一袋卖三十文,每袋可以赚十文,现在每袋估计卖不上二十文,也就是一袋还亏两文钱,我是喊人捞呢,还是不捞呢?”
你说说这脑子,这要是人脑子,我卓正泉就把卓字写到脚底板上。
赵寒水也觉出这人可能脑子不太好使,便对贺福毅说:肯定得捞啊,你捞上来最多亏两文,你不捞,大米都喂了江里的鱼,你不是净亏二三得六,六十文钱?
贺福毅一拍脑门,对啊,少年你真是神算子。
赶紧捞吧,这时候还夸人,看着都费劲。
于是赶紧喊人把三袋米给捞了上来。米捞着了,结果,贺福毅又为难了。这浸了水的大米,卖给谁去呢?
张寒水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就说,大老爷你也别发愁,这三袋米我帮您找地方出了,一袋二十二文钱,亏不了您。
贺福毅也没辙啊,说好吧,你去卖了,转头把钱送到我店铺去就好,我店铺就在哪里哪里。
你别说,张寒水还真有本事,他借了渡口一台独轮车,把三袋米装上,送到了城里一家名叫过桥米线的米粉馆子。
好吧,这过桥米线的招牌是我杜撰的,总之是一家做米线卖米线的铺子。米线,就不用介绍了吧,很多人都知道。这米线制作之前要把大米磨成米浆,这碾磨之前,大米必须泡水。张寒水说得好啊,水已经帮你们泡过了,直接磨吧。
于是,一袋卖了二十五文钱,三袋还赚了贺福毅九文。
张寒水把钱送到贺福毅的铺子,贺福毅激动地拉住他的手,少年我看你一表人才,脑子好使,最重要的是,你通过了我老贺的诚信测试。真的把钱送回来了。要不你留在我铺子里当个伙计吧,总比你在渡口帮人驼麻袋强啊。
话是这么说,但贺福毅对张寒水做诚信测试这个事,我是不太信的。不过老板嘛,爱装你得由着他。
张寒水心想,咱什么人?咱没见过钱吗?犯得着为这六十六文钱……一掏出口袋,啊呀,还挺沉的……
这手就有点舍不得往前递。
贺福毅倒也不客气,一把接过钱,往兜里一揣。这话也说得很直:我们做大米的,小本买卖,利润薄得狠,但好在这是辛苦活,少有人跟咱们争食。少年你好好干,等铺子做大了,我做东家你做掌柜。
张寒水心想成吧,反正至少包住管三餐。
就应了下来,这便算是有了一个正经活计。
张寒水入行后学得很快,要不说是天才。他很快发现这大米产地不同,口感味道也不同。北方及沿海一带产的米是圆颗粒的粳米,南方产的则多数为籼米。粳米口感硬一些,有嚼劲;籼米口感软一些,偏松软。而同样是籼米,湖南湖北的米软糯偏沾,江西安徽的米松散黏性少,再往南,两广之地的米则更加散颗不沾黏。
于是,张寒水将各地大米混合勾兑,针对不同购粮者的需求推荐米种,这生意一下子就火起来了。
贺福毅觉得奇怪,原本铺子里的货,总有好卖和不好卖的,结果张寒水这小子一来,什么米都好卖了。便越发喜欢张寒水。
这伙计太能干,东家就闲的没事做。
贺福毅本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张寒水这猴精一来,他铺子操心的事少了,便开始想入非非,尽搞一些与生意无关的事。
他从小就向往侠客的生活,走南闯北采购各地大米也是为了体验江湖生活。现在彻底闲下来了,便开始搞什么侠客会,每年组织一次,把他认识的,他认识的人认识的,有名的,没名的都请来,搭个擂台,以武会友。
每次都搞很大的排场,擂台比拼完了,还有奖品。嗯,自产自销,奖励武功最好的侠客大米一袋。
张寒水其实是反对的,你一个做生意的,就安安心心做生意,招惹江湖人,那是要出事的。江湖人跑江湖,什么人都有,表面看着义气,其实各自为战,一团散沙。再说了,你个卖大米的,又不是走私……走镖押运的,这些人将来对你有何用处?
但贺福毅大约是实现了财富自由,对限制理想的劝诫,完全没听进去。
果不其然,每次以武会友,但总免不了发生误伤,说好的点到即止,结果每次都引得各个帮派大打出手。但贺福毅丝毫不在乎。砸坏点东西怕什么,咱有钱,请木匠师傅来重新修补就好;打伤个把人算什么,咱有钱,请个郎中来开几副药就好。
张寒水见这样发展下去,得勒,好好的大成庄非得搞成聚贤庄。
于是便劝东家,说当初我来的时候,你说我们这大米是小本生意,利润薄。可东家你现在花钱大手大脚,已经没有当年生意人的样子了。这要是哪天世道不好了,咱手头上没点积蓄,应对风险的能力不够,咋整?
还真被张寒水说中了,没多久,隆安皇帝北伐失利的消息传遍全国,接着就听说隆安皇帝驾崩了,崇和皇帝即位。小皇帝才七岁,啥都不懂,南方水灾,他不赈灾,北方地震,他不救人,结果全国各地都造反了,他开始向生意人收重税。
张寒水这块绞尽脑汁想办法,总是琢磨出一个偷税漏税的法子,可还没等他跟东家汇报,贺福毅就宣布了:国家有难,我们作为一方义商更需要替国分忧。捐款捐粮,为国赈灾。
张寒水傻眼了,这还是那个在渡口为亏两文钱犹豫捞还是不捞的贺福毅吗?
这不老年痴呆恶化了,还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
谁让张寒水只是个掌柜呢。东家最大,东家说了算呀。
于是,大成庄里一车车粮食就往洛城送。贺福毅还怕路上被人抢了粮车,特意找了几个江湖人随车同行。
大楚皇帝知道这件事,写了个歪歪斜斜的螃蟹体匾额:大楚义商。派人从洛城往大成庄送。
正当双方方都焦急地等待着对方的物件时。坏消息先来了。
大成庄的粮车被晋侯公子李司彦的部队给劫了,李司彦说得蛮好,我们替国家平寇,捐给国库的粮食,捐给我们李家也是一样的。
而大楚义商的匾额被贼寇郭木通的部队截了。郭木通不识字,但看到匾额上那鎏金的大字,以为这匾额里面镶了黄金,便把匾额给拆成了烧火棍。
贺福毅知道这俩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哭着说,我一介商贾,就是想出丁点之力,以报隆安皇帝在位时为天下做的那些好事。难道天底下只剩我还留存一腔热血,而其他比我更强的人,早已对大楚心灰意冷?
一旁的张寒水安慰贺福毅说,东家,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个傻子,但这次你傻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你个大傻帽,为了这个国,你以前做得那些事,那都不叫事!
张寒水也哭了:“你把整个大成庄都给捐出去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