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有时亦衡阳,秋色无时落芬芳。谁也不清楚秋天的行踪。看看天气,好似仍在夏季。屈指计日,明明已是初秋。秋天来时了无痕迹,既不降降温度,也不换个颜色,哪怕是看见了枯叶飘落,也忘记那是秋的象征。
我问秋色何处寻,原来身在浮山村。痛骂一番秋天的不打招呼,冷静下来的我开始反思,人云:“定者思静,静以自省,省时自察,可以修身”。冷静下来果然就会反省出自己的错误——此时身已在榕城,有些许落叶可见已是难得,缘何苛求秋色。在这八闽大地,自当享受炎夏的漫长、烈日的炙烤、风中的烦闷以及无时无刻不在流出的汗水。那是勤劳的汗水,也是懒惰的汗水。除此之外,还有晴天时对于阴雨天的期盼,下雨天震惊于这说来就来的暴雨。当那天脚踏皮鞋竟湿个通透,我便算是彻底领教了东南大地的狂风暴雨与瞬间雨流成河。
恨有秋心秋无意,回首廿岁憾穷极。想通了福建的“秋”,也便原谅了它的消失和不打招呼,同时也代替它原谅了自己。但心中总是觉得少些什么,自是因为过往对秋的复杂感情,让我有许多遗憾。一念至此,不禁回忆过去的秋。
我曾见过许多的秋,自也见过它们的秋色。北国的秋色是一片肃杀,然而此间的秋色是一片夏色,北国的秋更似一片冬色。皖南的秋是一袭枯叶毯子,除了枯叶,还是枯叶。临安的秋是温婉的秋,似秋非秋,琵琶半遮,最是诱人。
若有雄心当长驻,逆迎秋风听马足。在北国渡过二十载秋天,秋意一浓,天便凉。有孤鸿孤鸣,引长心悲歌。所尚能记者,唯有北山。清晨犹如隆冬,胡乱穿些衣服,出门立刻向后转,一边骂自己是个傻子一边找温暖的衣服。出门时如同刀子一般的风亲吻脸颊,这时却又开怀大笑,幸亏自己是个男子,不必担心是不是水一般的脸会变得粗糙。待得同行如约而至,双双启程,随意攀登,须臾来到顶峰,看看朝阳。风又吹来,满头大汗,果然感冒。
何处悲鸣何处心,东南西北蔚秋亭。在祝兹,秋天只有枯叶,仿佛所有的落叶都堆积在此间。安徽的人在自己是个南方北方人、东部西部人这问题上,各有各的意见。于我北国人来看,安徽自是南方。在南方朋友眼中,安徽又必定是北方。幸而祝兹毗邻金陵,倒是不必纠结这种问题,金陵历代为南方政权之首都,祝兹也必是南方了。皖南的姑娘如同皖南的落叶,落下时于空中飞舞,美自是美,然则这枯叶蝶一旦落下,便迅速枯了,再无生机。
细雨绵绵孤城冢,苏杭秋色愁心浓。于临安一载,见秋色一回。只听微风正好,只闻其声不宰,只享明月姣姣,只悦诗风吟唱。诱人者秋色也,亦秀色也。杭州之秀色自然是从古至今,然而令我所难忘的却并非此地本土所生长的秀色。有疑是九天仙女落凡尘,有盈盈一握楚宫腰。一载已逝,知其事不可,浑然离去,此心长憾。
秋也不言,鸿雁有信,举我洪心,牵我思虑。回忆者何必再忆,眼前者也无需思虑。我从北国寻秋色,一路向南,越雄关,临京畿,行齐鲁,过中原。横渡大江,通祝兹,饮南京,居临安。一时归家,既而飞至此间。秋心诚不负我,秋色何其美虞。我醉心于秋色不能自醒,秋色必也醉心于我不能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