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烦暑,流金铄石,虽已是秋天,可依旧炎热。只有临近傍晚,才会有些许凉意。有一日,独坐时,忽然就忆起苏轼的那首《菩萨蛮》来。
“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这是一首回文词。所谓回文,即顺读倒读皆可,文人墨客卖弄起文采来,真是花样百出。这首乃是“四时闺怨”其一。
古人说美人当以玉为骨,雪为肤,芙蓉为面,杨柳为姿。这首诗里不知算不算得美人,但红手冰碗,凉衫薄汗,回读中却感受到另一番韵致。心里又顿生一丝清凉,思绪悠悠飘回从前。
秋天是偶遇,初次遇见时,只觉得此人严肃端方,不苟言笑,但我着实没想到霜色和石青这清冷的搭配,在一人身上,竟是这般妥帖。
移步易景,处处皆景,这大抵便是此处的魔力。没走两步,遇见岔路,我择了其中一条道离开。因为,秋季于我而言,是遇见,也是过客。“隔浦望人家,遥遥不相识”,这场遇见终会变成一桩算不上故事的故事,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也终会把秋天变成了冬天。
秋天是过客,若问我想要去哪里,我会说,我想去浪花拍打最动人的那片海域。说海域有点大,但心里的海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大。转身我又碰见一个在海边敲海蛎的女生。她说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些小海蛎。我问道:要怎么收拾它?她说,她是要收留。
顺着海滩走,卖水果的大娘朝我吆喝,摆着手让我尝一尝这个叫冰激凌密瓜的果子,我颇好奇,便问她:“真的很甜吗?”她自然点头,我笑了笑,未再多言,心里却开始想着怎么回去。
而在海滩边所遇到的每一位过客,都变得更有意义。海面搅动的波纹,藏在阳光里照在他们脸上闪着灵动的光彩,半明半暗,若有若无,宛若精灵点亮内心深处另一个我。
秋风起时,听得群山在喁喁私语,惬意的是哪怕午后醒来,也觉得满盈暖意。碧绿的湖青色,踩在浅浅的水洼里,在冬季到来前,想着晒一晒发霉的心事。珍藏着这一份理想世界的小美好,是晴空下,留给自己的回忆。待秋的脚步渐远,还能托一朵云,捎来远方春日群芳的香气。
秋天是夏日的遗响,秋的静美和单纯仿似为了渲染夏日的燥热,不执于一时,跟随四季的顺流,指引我们带着平淡的心绪观照自然。于是,在秋天,回首往昔,凡事种种,都可过一遍,学会放下,学会成长。
冬是冷漠,春是转机,夏是离去,秋是更迭,是四季的中途,也是故事的中途,在这时慢慢收集无尽的美丽的高峰,点亮昏暗不清,熄灭杂草丛生。若在仲秋的街,再恰巧赶上一场秋雨,便觉得暖风复返,无需言语,只心生欢喜。
回首人生,有偶然遇到的风景,也有流星般短暂撞见的过客,有坦途,也有爱而不得,而驱赶焦虑的,是对自我的认知。不以秋喜,不为秋悲。虽于大千世界中踽踽独行,也会偶遇一阵风,一片叶,一场雨,一朵花。于是知晓,我们并非孤独地存在于这个世上,向往的美好,追逐的目标,皆是为了成就更好的自己。
九点的风,比之盛夏自冷了些,月上树梢,万家灯火逐个亮起。早已听不见蝉鸣,桌上的新煮的茶还烫着。想着很快又会是银杏飘落的好时节,这是秋天专属的落款,届时黄金满地,美不胜收。今年应该如从前一样,也会寻几枚带回,用以记录今年的秋。都说这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落叶,那便将叶片交叉放一起,那会像谁的翅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