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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楼 群杀玩家  46帖  2022/3/25 19:23:18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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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区-30-2-3]长相思  发帖心情 Post By:2022/4/17 14:52:55 [显示全部帖子]


长相思



一、


那天天气很好,她正在院子里骑大鹅玩儿,那只大鹅被她折腾得只顾逃命,她刚想乘胜追击,一抬头却看到了门外大树下,站着一个陌生女孩。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地落在她身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屋子里传出爹娘争吵的声音,似乎在谈那个孩子,气氛有些紧张,但她恍若未闻,只是安静地站着。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谁都没说一句话。

后来,父亲收了那个女孩为徒,取名师雨裳。她比她大几个月,就成了她的师姐。然而这件事不光她不高兴,几乎所有人都反对。母亲的态度第一天就表达清楚了,其他师叔和众弟子也都劝说,希望父亲放弃这个打算。

父亲没有听取意见,执拗地按自己的想法做了。磕头拜过师父,师雨裳就正式成为湘西赶尸门的弟子。父亲很认真,付出了极大心血教导这个徒弟,关心和宠爱的程度,连她这个亲闺女都比不上。

有人背后议论,说师姐是父亲的私生女,她听了十分震惊,跑去问母亲,却被母亲骂了一顿,让她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母亲似乎维护师姐,却又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她自然也讨厌师姐,但害怕父亲不高兴,只好躲着她走。师雨裳入门后,经常还是独自一人,师兄弟们没人愿意理她,她就像混入羊群的狸猫,显得格格不入。而她的脾气也有些古怪,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受环境影响,总是面无表情,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大伙背后给她起了外号,叫她死人脸。

她和人玩闹时也叫过几次,被她听见了,后来她就没再叫了,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唯有面对父亲时,师姐的态度才会有变化,那张冰冷无情的脸竟然有了表情,显得生动可爱了。她在父亲的教导下修习秘术,进步也飞快,没过几年就超过了其他弟子。父亲非常高兴,常夸奖师姐天赋极高,将来的成就必定在他之上。

她对此不以为然,父亲偏心,他这么全心全地教导,除非对方是个傻子,才会毫无进步。换了是她一样能做到,说不定还做得更好。

父亲名师旭,是湘西赶尸门这一代的掌门人,师门延续几百年,已日渐没落,人才凋零。辰溪老屋中,除了掌门一家三口,只有两位师叔和十几名弟子。父亲曾感叹,弟子中并没有合适的人选,能传承师门绝学。直到收了师姐为徒,父亲像是找到了宝贝,有了期待,渐渐露出了培养她当接班人的意思。

于是风波渐起。

两位师叔连番劝说,称师门绝学不能落入外姓女子手里,祖宗会蒙羞。众弟子也反对,认为师姐脾气古怪,冷漠无情,不适合当掌门。后来闹得太凶,父亲为了保护师姐让步了,承诺不会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姐,只是依然会教她修习秘术,因为她也是赶尸门的弟子,是他的徒弟。

事件似乎平息了,众人也各安其位,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她紧绷的心情也放松了些许。那段日子,所有人都不开心,只有师姐从头到尾很冷静,仿佛事情跟她没关系,这也让她对师姐的印象越发地坏起来。

没多久,父亲接到一单生意,去朗州接引几名客死异乡的商人,将尸体带回故乡安葬。死者亲属给的报酬很高,为了稳妥起见,父亲和师叔一同去了。这一去,却没能回来,她连父亲的尸体都没见着。

师叔独自回来了,说父亲死于意外,尸体跌落悬崖找不到了。掌门既死,他将代理其职,让母亲交出之前由掌门保管的秘术纪要。

母亲佯装答应,转身回去,偷偷安排她和师姐一起逃跑。母亲将秘术纪要交给她,对她说,父亲可能已被师叔害死了。既到了这一步,对方必然斩草除根,乞求活命也没用,她们只能逃。

母亲说,我会替你们阻挡一阵,你们要逃得远远的,将来学好了本领,回来为我和你爹报仇!

她哭得一塌糊涂,连母亲说的话都要听不清了。母亲凶狠地骂了她,猛一把抱住了女儿,随即又推开。之后,母亲给师姐跪下磕了头,说从前对不住她的地方,请她原谅,求她看在她师父的面上,保护他的女儿,别让她出意外。

师姐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匆忙上路,离开了辰溪老屋。不久,老屋方向传来一阵诡异的巨响,路人说,那边似乎发生了地崩。她忽然发了疯,非要回去看看,被师姐拼命地摁住了。她在师姐的怀里,哭到晕了过去。

两人开始了逃亡之旅,她们不知道老屋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人在追踪她们。有一天她在街上,看见了从前关系很好的一位师兄,师兄正紧张地四处张望,像在寻找什么。她没敢上前相认。她不确定对方找到了她,会怎样对待她。万一他们都已投靠了师叔,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回去找到师姐,跟她说了情况,两人决定立刻离开,逃得远远的。只可惜,很快被人发现了行踪。最后,两人被困在一座小山上,藏身昏暗的山洞里。对方人多,包围了小山,找到她们只是时间问题。

师姐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盯着发呆,在琢磨什么事情。她自知在劫难逃,又无计可施,待着无聊,就跟师姐聊天。

她坦白,“我以前很讨厌你。”

“我知道。”对方冷冰冰地说。

“你也讨厌我吧?”她问。

师姐没回答。

“现在却要一起死在这儿了,真是讽刺。”

还是沉默。

她突然爆发了,“你知道吗,这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会好好在老屋过我的日子,我爹娘也不会死。如果没有你,他们不会那么恨我爹。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根本不是赶尸门的人,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啊?!”

师姐抬起头看着她,她也盯着师姐,也许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没从对方眼中看出情绪。

片刻,师姐说,“生气有用的话,你就继续气吧。”

她骂她,“你混蛋。”

师姐没理她,低头又看着她那块破布,琢磨什么事。

良久,她收住了情绪,问师姐,“你在想什么?”

师姐说,“这儿是乱葬岗,总有些新鲜的死人吧?”

她没明白,对方继续说,“秘术纪要里,有一道驱使死尸的符咒,能唤醒新鲜的死尸,帮我们对付敌人。只是,我或许不大行,若控制不住,唤醒的僵尸会把咱俩也撕了。”

“你疯了!”她愕然片刻,说道。

师姐笑了,笑容张扬肆意,说,“不然呢,坐在这儿等死吗?”

她考虑了一下,说,“干吧。我给你护法。”

听她这样说,师姐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为两人产生默契而高兴,还不忘调侃她一句,“胆子挺大嘛。”

她翻了翻白眼,到了眼下这份儿上,她哪有选择余地。

两人都没说废话,立刻商量如何实行。师姐秘术修为更高,由她施符操控,自己则看守洞口,防止有人或野兽闯入,干扰师姐施法。师姐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铺好那块破布,用小刀割破了手指,以鲜血在上面绘制符咒。

落日余光照进山洞,幽暗光线让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朦胧,恍若身处另一时空。她认真描画着,心无旁骛,笔划连绵不绝,指尖流动术者的灵感和意志。

她在一旁看得痴了,终于明白所谓天赋极高是什么意思。

师姐画得很小心,生怕出分毫差错,等天色全黑,符咒才画好了。师姐看了看她,说,“我要开始了。”

她点了点头。

师姐便催动灵力,激发了符咒。

一瞬间,她感觉周围的空气凝固了,阴冷刺骨。林中的飞鸟惊慌逃离,野兽也都躲进了巢穴,片刻,已万籁俱寂。同时,她感到脚下有股力量在翻涌,细碎诡异的声响忽远忽近地传来,她寒毛倒竖,动都不敢动。

山洞里,师姐仿佛浑然不觉周围的异常,眼睛里只有那道符咒,灵力源源不绝地,持续注入符咒中。许久,远处传来一声惊恐凄然的惨叫,光听叫声,就能感受到对方遭遇了怎样可怕的事。

之后,惨叫和呼救声接连响起,后来就消失了。黑夜恢复了寂静。

这一夜过得极慢,仿佛有一生那么长。清晨,师姐收了法术,身上被汗水湿透,眼中是无尽的疲倦。而她也紧张地熬了一夜,精神体力逼近了极限。两人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天亮后,两人结伴走下了山,沿途看到了一些腐烂的尸块。符咒力量消失后,那些死尸就像没了支撑般散了架,四散零落。她们还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是赶尸门的弟子,也都死了,表情狰狞可怖。

二人没有探究,也没有搜寻,径自离开了。



二、


当年,乱葬岗上发生的事,震动了江湖及朝廷,因为现场的情形残酷又透着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调查的案卷甚至送到了玲珑使范筱的案头。湘西赶尸门的名头,也渐渐为人所悉知。

但这些事,二人却是后来才听说的。

那天,她们逃离乱葬岗后,就四处流浪,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害怕被同门找到。为了活命,二人偷摸拐骗各种坏事都干过,也曾被人发现追赶,弄得十分狼狈。困厄之际,她们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酒气熏熏,一身邋遢,自称是师旭的朋友,名姬无双,听说了赶尸门的变故,到处寻找朋友遗孤,承诺会照顾她们。她们原本不信,但对方似乎没有恶意,给她们找了住处,还请了仆人服侍。

一开始,二人心怀警惕,静观其变,但过了很长时间,对方也没什么动作,遂逐渐相信了他。在姬无双的庇护下,她们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后来有一天,姬无双将二人叫到一起,说有要事相谈。他向二人坦承身份,是京城玲珑门的长老。玲珑门隶属朝廷,但与一般衙门不同,专门负责处理江湖案情。

姬无双说,玲珑门也存有湘西赶尸门的情报,收到赶尸门遭逢变故的消息,便暗中展开调查,而他负责找回赶尸门后人,好对她们有所交代。玲珑门的探子和捕快调查了几个月,已大致查清了案情,遂向二人做出说明。

掌门师旭,是为他的师弟师崇敬所害,师崇敬与几名弟子合谋,设计了一处陷阱,而后以运送商人尸体为由,骗他踏进了陷阱。师旭万箭穿心而死,尸体被师崇敬丢下了悬崖。

师崇敬返回辰溪老屋,逼迫掌门夫人交出赶尸门秘籍,夫人宁死不屈,破坏了师旭设下的保护结界,引发地崩,老屋遂夷为平地。师崇敬和几名弟子侥幸活命,发现秘籍被师旭的女儿和爱徒带走,便带人追赶,并在武陵发现了她们的行踪。

之后,那伙人在乱葬岗上,被二人以阴门秘术杀死。捕快在山上搜索尸体,却没有找到师崇敬。姬无双说,他们怀疑师崇敬再次逃走,目前下落不明。

听他说完,师姐没有表态,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她沉默良久,问姬无双,“玲珑门为何要帮我们?从来民不举,官不究,就算玲珑门处理江湖案情,也不是什么事都要管吧?何必费这么多力气,调查一个小门派的内讧?你们想要什么?”

听她如此说,姬无双露出欣赏的笑容,说,“玲珑门需要人才,想招揽二位为朝廷效力。这并非交易,何去何从,全凭二位自己决定。玲珑门做些许小事,不图回报,就当交个朋友吧。”

考虑了几天,她们就答应了。横竖两人无处可去,总得想个饭辙,姬无双看起来也不像坏人,进了玲珑门就算官府的人吧?吃皇粮好像也不错。于是,两人就成了玲珑门的密探,她们的联络人就是姬无双。

两人一边做事一边学习秘术,几年后修为大有进境。师姐的进步尤其惊人,几乎将秘术纪要里的秘术,符咒,学了个七七八八。两人一起研究,总是师姐先学会,而后教她。但她无论怎么刻苦用心,总是学不会。

她有时想起父亲的话,他说学习秘术要看天赋,他自己钻研几十年,也不过学了皮毛,众弟子悟性还不如他,将秘籍给了他们也没用,争来抢去,都是贪欲作祟罢了。赶尸门日渐没落,正是因为学习秘术太难,而人才难得。

她也明白了,娘当初为何把秘术纪要交给她,却求师姐保护她。娘虽然反对父亲收师姐为徒,但也认同父亲的判断,认为师姐的修为必然超过她,足以庇护她。

师姐没有藏私,将自己所学的技巧心得都教给了她,只是收效甚微。最终,她学得比较好的,却是些旁门左道的把戏,比如观察分析目标,用秘术在目标灵识里种下暗示。但这种暗示用处不大,如果种下的暗示,与目标自身的意念冲突,术者还会遭受反噬。

师姐对教不会她深感无奈,二人的配合倒是越发默契,这些年为玲珑门办差,立过许多功劳。后来玲珑门调查罪证,帮助皇帝扳倒李公公时,二人也发挥了重要作用。范筱特意接见了她,留她吃了午饭,还跟她讲了许多朝堂里和江湖上的秘辛,态度亲切随和,让人如沐春风。

她回去后,开心地和师姐讲述经历,讲范大人虽是女子,但风采卓然;讲玲珑门有哪些人物,各个身怀绝技,又性情迥异;还讲了从范筱处听来的奇闻轶事,说得滔滔不绝。

师姐只是安静地听着,没什么反应。

她后来又去过几次玲珑门,范筱对她很好,总是耐心解答她的问题,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拿给她玩儿,像对待自家小妹一般。那段时间她过得很开心,但不久便卷进了朝堂纷争里。

玲珑门协助皇帝清除阉党时,立功甚多,得到皇帝的宠信,朝中有人嫉妒,便时刻盯着玲珑门,想抓住把柄,借机生事。玲珑门调查李公公的案子时,搜集了十大罪证,其中一项重要证据,就是她二人找到的。

二人当时以秘术通灵,沟通被灭口的关键证人,得到了非常紧要的证据。这件事被有心人探知,大肆宣扬,称玲珑门藏污纳垢,招揽了诸多江湖上的邪魔外道,意图不轨。还散布谣言,说玲珑门监视朝廷众臣,窥探他们的隐私,通过鬼蜮伎俩,连死人都能撬开嘴巴。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有人做贼心虚,担忧得夜不能寐,有人煽风点火,试图扳倒玲珑门,也有人向皇帝进言,称玲珑门实力太强,恐他日变生不测。皇帝找范筱问话,问清了事情原委,让她往后谨慎行事。

其时,京城里也流言纷飞,矛头指向了湘西赶尸门,将她们描绘成了整天与尸体作伴的怪物,形貌丑陋古怪,做事阴险狠毒。她们不懂朝堂上那些纷争,但也感受到了凶险。尤其风波是因她们而起,让二人感到不安。

当她再次见到范筱,便向她请罪了,但范筱并没有责怪,安抚她说,这是朝中有人针对玲珑门,与她无关,但以后做事还需更加小心,避免给人留下把柄。

她问范筱,使用秘术查案是否有错?为何民众听闻此事,会那样厌恶她们?

范筱笑着说,技艺本身并无对错,全看掌握技艺之人,用它做什么事。秘术可以杀人,刀剑或毒药不可以吗?刀剑可杀人,也可用以保家卫国,毒药可杀人,也可拿来治病救人。别被世俗偏见蒙蔽了眼睛。

其实不论何种人才,朝廷都会尽力招揽,好使他们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祉。

听到范筱的解释,她心中稍安。告辞离开时,范筱提醒说,她收到消息,有人私下接触过师雨裳,不止一次。对方是玲珑门的对头,不知此举有何图谋。见她迷茫,范筱笑着说,“留心你师姐。”

回去的路上,她心事重重。她以为和师姐历尽患难,彼此亲密无间,没有任何秘密隐瞒对方。这么重要的事,师姐却没有告诉她,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见到师姐时,她开门见山问了,“你有事瞒着我?”

师姐一如往常,平静地望着她,否认道,“没有。”

她气着了,“你还撒谎!范大人告诉我,有人私下找过你,他们找你作甚?你为何没同我说?”

师姐沉默了。

她问,“你有为难之事?”

……

看着怎样也不开口的师姐,她忽然心软了,想起了从前的种种,说,“你有事要告诉我,不管多难,只要咱俩同心协力,没有闯不过去的关。”

师姐目光幽深地看着她,说,“我想和你分开。”

她闻言愣住,半天回不过神,呆呆地问,“为什么?”

师姐说,“不为什么,我累了,想过自己的日子。”

她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回答,欲言又止,想了好久才说,“是最近发生的事,让你不开心吗?”

师姐摇头,“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

“那为什么?”她继续分析,“是怪我总跑去玲珑门,没有理你?”

师姐不耐烦了,冷冷地说,“无关任何人,任何事,就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她站了一会儿,红了眼圈,说,“你心情不好,我们现在不谈了,改天再说。”

师姐嗤笑道,“没用的,我早就想好了,只是没找到机会跟你说。”

“你闭嘴!”她打断了师姐,相处这些年,她第一次这么生气,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踌躇再三,还是说,“我们现在不谈,改天再说。”而后逃似地转身走了。

两人因为这件事,僵持了许多天,谁都不肯让步。师姐铁了心要走,却不肯说明原因,任她威逼利诱恐吓讨好,也毫不动摇。那些天,她几乎要疯掉。两人一路走来,患难与共,早已成为至亲之人,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们会分开。不管遇到了什么麻烦,都应该一起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现在这样算什么?

她后来决定妥协了,什么玲珑门,什么吃皇粮,统统不要了。她要跟师姐一起走,师姐想过怎样的日子,她们就一起去过。

但师姐拒绝了。

师姐说,“我想离开,就是想和你分开啊。”

她终究没能留住师姐。她也许烦了,也许累了,某天,忽然就不告而别了。她看到留书追出去时,对方早已走远,不见踪影。



三、


两人再见面,已是十年之后。

如今,她在玲珑门身居要职,参与过朝堂与江湖上的诸多事件,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少女。范筱对她日渐倚重,她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玲珑门骨干,手下管着一堆人,有人畏惧,也有人讨好奉迎。

师姐走后,她曾四处寻找,甚至请求玲珑门帮忙,没多久就有了消息。师姐没投靠任何势力,孤身浪迹江湖,有时行侠仗义,有时劫富济贫,过得十分随意,似乎没什么目的。

得到消息后,她本想立刻跑去找师姐,内心却有些恐惧,担忧,害怕找到了师姐,对方还是冷冷地拒绝她。以师姐的脾气,这种可能非常大,她一定是深思熟虑,想清楚了才决定离开的。

于是一拖再拖,到底没能去见她。

虽如此,她一直关注着师姐,清楚对方的经历和近况。她不是想监视师姐的生活,只是她心中在意,想知道师姐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

师姐混迹江湖几年后,嫁给了一个商人。据说商人生得容貌俊俏,也有几分才华,白手起家,过上了好日子,算是个风流人物。但她听到消息后气坏了,什么东西也能巴结师姐,竟还骗到了手,实在混账。但如果这是师姐想要的生活,她也无话可说。她只有悄悄关注,希望师姐过得幸福。

又过了两年,师姐生了一个女儿,探子说,师姐无比疼爱孩子,凡事亲力亲为,和女儿相处时,脸上总带着笑。

师姐竟然爱笑吗?她听到消息后,忍不住腹诽,却也为师姐感到高兴。这样也好,她和师姐各得其所,也算圆满。

再后来,传来的消息就越发坏了。师姐的丈夫有了钱,开始花天酒地,流连花街柳巷,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而师姐竟然忍下了,没有砍死他。师姐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一心一意抚养女儿,丈夫干什么她都不理会,后来连面也不见了。

祸不单行,没多久,她的女儿生病了,师姐想尽办法救治,找了许多大夫,抓了许多药,却都没有起效。师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和丈夫也经常吵架,还迁怒仆人,导致没人愿意接近她,独自照顾生病的女儿。

她闻讯后立刻就动身了,她要将师姐和她女儿接到京城,请京城名医,或求宫里的太医医治孩子。她在京城也认识了一些人,总有办法帮到师姐。可她去晚了,商人家遭人灭门,男主人,仆人和一众小妾,没留一个活口。

现场血腥残酷,残肢和血迹铺满了庭院,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她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是师姐的手笔。她努力跟地方官府协调,压下了案子,之后动身去找师姐。案发之后,师姐就不知所踪了。

她发动手下所有力量去寻找,几个月后,在荆门山找到了师姐。师姐看起来落魄失意,形容并无太大改变,但神情中没有了往昔的凌厉冷傲,看向她的目光,有几分茫然,犹疑和逃避,片刻,却笑着说,“你是来我的笑话吗?”

她鼓足勇气,上前拥抱了师姐,说,“我们回家吧。”

师姐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动,良久,长叹一声,答应了她,“好。”

晚间,她们在客店里投宿,吃过饭,洗漱了一番,坐在房间里发呆,师姐问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说,“我打发所有的手下去找你,都快把整个江湖翻遍了,然后就找到你了。”

师姐笑了,说,“你现在可厉害了,管着好多人,竟然还专门派人盯着我,也不嫌累。”

她开玩笑,“不累,你干了什么我都知道,可有意思了。”

师姐说,“你去过我家了?”

“去过。”

“都看到了?”

“看到了。”

“打算怎么办?抓我回去正法吗?”

“我用玲珑门的名义,把案子压下了,没人会找你麻烦,放心。”

师姐看了看她,低下头说,“谢谢!”

她说,“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不想说也行。”

师姐说,“我女儿死了,尸骨未寒,他们却在寻欢作乐,醉酒嬉闹,丫鬟仆人来回跑着伺候,又是送菜,又是打酒,没完没了。我一时生气,就都杀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当初,你为什么要走?”

师姐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你真是天真啊,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关系很好吧?记得当年,在武陵的乱葬岗上,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你讨厌我,你们一家的悲剧,都是我造成的。你说得对,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

“我也一直讨厌你,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讨厌。我从小住在亲戚家里,爹娘长年跑江湖,做买卖,我连他们的长相都记不清了,听到他们的死讯时,我并不难过。我也不明白,师父为何非要收我为徒,但他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所以,不管你们怎么讨厌我,恨我,我都可以忍耐。

“你和我不一样。你从小衣食无忧,有爹娘宠爱,所有人都喜欢你,哪怕闯了祸,别人也说你淘气的样子真可爱。你朋友很多,大家都愿意跟你玩儿,跟你分享玩具,秘密,无话不谈。你未曾尝过任何冷遇,欺凌,不知道孤独是什么感觉。师父待我很好,尽心尽力教我秘术,但他只会给你做玩具。

“我既羡慕你,又嫉妒你,不明白为何同样两个人,人生境遇相差如此远?后来,我们一起为玲珑门办差,明明我出力更多,你什么都不会,受到赏识和栽培的,竟还是你。你去见过范筱,回来跟我讲玲珑门的事,你可知道,那些我也想要。可你是师父的女儿,我怎么能跟你抢?

“那时,有人找到了我,想收买我。他们不知从何处打听的,对你我的关系和经历十分清楚,刻意挑拨,说你利用我,抢了我的功劳讨好范筱,借以进入玲珑门。他们提出的条件很优厚,许给我官职,宅子,金银财宝。我差点就动心了。

“如果继续留在你身边,我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背叛你。就算拒绝了他们,我又该如何收拾我的野心?所以,我只能走。”

她心情复杂,说,“这些事你应该告诉我。”

师姐说,“告诉你又怎样,让你陪我一起沉沦吗?”

她说,“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放弃那些。我说过,只要你开心,玲珑门或京城的繁华我都可以不要。”

师姐摇头,“我得不到是我运气不好,抢你的东西算什么。是我的自然归我,我不需要别人施舍。”

“后来,你又为何嫁给了那个人?”

“那时,我成日东游西逛,心态却越发浮躁,就想找个人嫁了,用日常琐事消磨心志。不过,我不后悔那个决定。我有了女儿,她是老天送给我的珍宝。”师姐凄然笑道,“我本想把她培养成你这样,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心全意地爱她,让她活得自在,快乐,无忧无虑。可惜……”

“你把她葬在哪里?”

“后山。那儿有片竹林,她从小喜欢在那玩儿。”

许久,她说,“一起回去吧,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

师姐有些意兴阑珊,但最终答应了。



四、


回到京城后,两人回到了从前一起住过的宅子。那地方后来被她买下来了,也一直未曾搬离。

看到熟悉的景物,师姐似乎有感触,只是依旧沉默。她担心师姐失去女儿后心情不好,开始偷懒,把活儿都丢给手下去做,自己在家待着,陪师姐。她还找来各种好玩的,好吃的东西,跟师姐分享。跟师姐讲这些年她经历的事,京城的变化,问师姐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事,又小心地避开敏感问题,怕触及她的心事。

天气好时,两人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时聊天,有时什么都不说,却觉得心中安稳,仿佛岁月悠长,阳光正好。

可师姐变了,依然冷淡安静,却没了当年的锋锐。也许女儿的死,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伤痛,一时半刻好不了。为了让师姐分神,她安排了一些事给她做,这个办法让师姐精神好了些,慢慢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她悬着的心也慢慢回落,生活也逐渐回到正轨。

那年,皇帝下旨建造的宝船竣工,打算亲自去验收。自皇帝登基已过去十五年,这十五年间,皇帝扳倒了李公公,夺回了王权,又彻查了江南的盐税,还战胜了罗刹国,皇帝自觉功勋卓著,想效法先祖,乘宝船威服四海。

宝船造了七年,几经波折,如今终于造好,皇帝一刻都不愿等待,独断专行,轻车简从奔去了海州的宝船督造所。范筱闻讯大惊,立刻派姬无双赶去了海州,暗中保护皇帝。

当时,她在京城处理一件棘手的事,脱不开身,得到范筱的命令,便给恰好在海州附近办事的师姐传信,请她协助姬无双。

不久,师姐回了信,她到了海州便感觉不对劲,遂以秘术测算,算出海州五行有异变,布局之人图谋甚大,问她最近朝廷里可有异动?师姐还说,造成五行异变的力量,有赶尸门秘术的影子,怀疑布局之人或是当初逃走的师崇敬。

她立刻将消息上报范筱,请求赶去海州处置。这时,玲珑门探子也传来密信,阉党余孽天和会有异动,天和会的刺客汇集海州。范筱不敢耽搁,带领部下飞速赶去了海州。

行至半路,坏消息就传来了。皇帝查验宝船时,江上忽然起了怪风,飞沙走石,将船坞都掀翻了。天和会刺客出现在宝船上,行刺皇帝。保护皇帝的禁卫受怪风袭击,竟无法靠近宝船。

危急关头,潜伏宝船上的姬无双出现,击退刺客,救了皇帝。

随后,怪风受到某种异常力量拉扯,逐渐止息。行刺皇帝失败,刺客或死或逃,没留下一个活口。禁卫们追击时,在船坞附近隐蔽处,发现了起坛作法的师姐,认为她形迹可疑,遂绑去见了皇帝。

皇帝遇刺受到了惊吓,没有见她,命大太监赵德宝前去问话。师姐向赵公公做了说明,她是玲珑门派来护驾的人,测出有人施法扰乱五行,怪风就是因此而起,她起坛作法是为了平息怪风,保护皇帝。

赵公公不信,一口咬定她是刺客同党,命人关进地牢,严刑逼供。

姬无双传信来说,他虽然救驾有功,但身份卑微,无法觐见皇帝,替师姐分辨。赵公公命人审讯师姐,以刑讯逼供,要她承认是刺客同党。姬无双猜测,赵公公针对的是玲珑门,想从师姐这里寻求突破,污蔑玲珑门与刺客有牵连。

看完信,范筱说,赵德宝是李公公义子,只是这层关系鲜为人知,皇帝又宠信赵德宝,没有足够的证据动不了他。玲珑门协助皇帝扳倒李公公,清除了阉党,天和会是阉党余孽,赵德宝担心秘密泄露,必然针对玲珑门。

若师姐熬不住刑罚,投向了赵公公,玲珑门上下别想逃脱干系。行刺皇帝这样的大事,陛下震怒,绝不会轻饶。

她听范筱说着,心里焦急万分。是她带师姐回了京,又安排了差事,倘若因此害得师姐受伤,她该如何自处?她不敢多想,只好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赶路。

然而,她们去晚了,师姐已越狱逃走。

姬无双向范筱禀报时,神情严肃,时而觑一眼站在一旁的她。

姬无双说,师姐被关在海州府衙地牢,赵公公的人奉旨审讯师姐,连续审了三天三夜,不许旁人探视,他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但推测审讯必然严酷。第四天,师姐杀了一名审讯之人,将他制成僵尸,一路杀出了地牢。

僵尸不惧刀枪,且不会死,轻易就杀了几名狱卒,死掉的狱卒接着又变成了僵尸,如此往复,当师姐走出海州府衙时,身边已围聚了几十个僵尸,将她保护起来。

皇帝听到消息龙颜大怒,下旨派卫所军队前去围剿,情况却越变越糟。师姐带领的僵尸怎么杀都杀不死,死去的士兵却会变成僵尸加入,僵尸于是越变越多,渐渐汇聚成了大军。

姬无双赶去现场时,看到师姐血衣褴褛,遍体鳞伤,神情冷酷漠然,于掌心画了符咒,双手结印,驱使僵尸大军。他呼喊师姐,师姐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带领僵尸大军往青州方向去了。

范筱去觐见皇帝,向陛下陈诉冤情,申明师姐是玲珑门的人,受命保护皇帝,并非刺客同党。并请旨由玲珑门前往劝降师姐。但皇帝没有听她解释,勃然大怒,称玲珑门果然藏污纳垢,招揽了江湖上邪祟异端,图谋不轨,将范筱投入监牢,命人彻查玲珑门。

玲珑门失去皇帝信任,当初助皇帝扳倒李公公,立过诸多功劳的长老们,也都遭到清算迫害,余者作鸟兽散。

她在姬无双的掩护下,逃出了京城,流落江湖。

沿途,她听到了许多僵尸大军的传闻。师姐带领僵尸大军攻城略地,打穿了数个州县,走到了连山附近。

这件事,最终酿成了大夏朝立国以来最骇人听闻的祸患。皇帝一日三惊,派出无数部队去剿灭,却都失败了,反而壮大了僵尸大军。皇帝撑不住,终于病倒了,将护卫京师的禁军都派了出去,并祈求祖宗保佑江山永固。

她听着诸多纷乱的消息,心痛如绞,又无法坐视生灵涂炭,就去见了奉旨剿灭僵尸大军的禁军统领,向他说明了赶尸门秘术的要诀。驱使僵尸的秘术,需借助死者残存灵识的力量,除非有极为强烈的执念,人死之后灵识会逐渐消散,尸体便会无法操控,分解腐烂。所以,只要把僵尸大军驱赶到荒僻之地,借助火器围困,假以时日僵尸大军自会消弭无形。

统领听取了她的意见,两人制定计划,一步步将僵尸大军引到了西北荒原。

等到计划实现,她向统领告辞,统领问她要去哪里,她说,“我去找我的师姐。”随即步入荒原,走向了被围困的僵尸大军。



五、


一望无际的荒漠,黄沙漫漫,满目苍凉。

天穹下,大群僵尸在机械茫然地走动,没有目标,毫无生机。

她坚定地前行,路过一个又一个僵尸,遇到主动攻击的僵尸,便用准备好的符咒击退,继续前行。

走了好一会儿,在中心地带,僵尸围聚最多的地方,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师姐憔悴了,骨瘦嶙峋,衣服和头发都脏乱虬结,眼睛却格外明亮,她正坐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冲着她笑。笑容愉快。

看见她靠近,师姐笑道,“你来了?我猜到把我们赶到这儿,是你的主意。”

她开口,“师姐……”

师姐打断她,语带嘲讽道,“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想什么,不忍心百姓受苦,不希望死这么多人。你一直都是这样,正直善良。”

她不知该说什么。

师姐说,“你就不想知道,为何这次我没有牺牲自己保全你吗?”

“姬无双说,他们对你用了刑。”

师姐说,“这不重要,大不了一死。你真觉得我会因为受不住刑罚,将你和玲珑门置于险境?那位赵公公一心想要干掉玲珑门呢。我逃走了,又带着僵尸造反,皇帝有没有下旨砍你们的脑袋?”

“你为何这样做?”她问师姐,这个问题在她心里转了无数遍,始终想不明白。师姐是秘术高手,刑讯逼供虽会伤害师姐,但绝不至于使她屈服。就算她要逃跑,也不必拉起僵尸大军与朝廷对抗,她既然这样做了,目的或许只有一个,针对她。

师姐笑道,“这要问你啊,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比如,我的身世……”

她闻言,一时如遭雷击,愣在当场。良久,艰难地问道,“你都知道了?”

师姐点头,“嗯,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

师姐指了指远处一个木然晃荡的僵尸,她仔细辨认,认出了那是师叔。当年害死父亲,逼死母亲,带领弟子追杀她们,乱葬岗事件后,消失无踪的师崇敬。

师姐说,“他投靠了赵公公,赵公公想对付玲珑门,而他想杀掉我们,双方一拍即合,合作多年。赵公公担心玲珑门查到他的罪证,向皇帝告状,于是,联合天和会,策划了宝船行刺案。成功了就换个皇帝,失败了就把罪名栽给玲珑门。毕竟玲珑门里有赶尸门的人。

“他们审了我三天,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师崇敬就来了。他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被你爹,我师父杀死的。我爹娘被杀,并非是犯了什么错,而是因为我师父,你爹学艺不精,误会了他们是邪祟。”

师姐说着,开心地笑了起来,“真是荒唐!他说,你爹误杀了好人,十分愧疚,决定将我接回来,收为徒弟,抚养我长大。并逼迫知情之人发誓,绝不将真相告诉我,如有泄露,以门规惩处。你娘当初反对这件事,是担心哪天我知道了真相,会向他们复仇,认为你爹在养虎为患。他还说……”

师姐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你也知道这些事。如果师崇敬没来找我,你打算怎么办?瞒我瞒到死?”

她站在师姐面前,无语辩解。

“我真是……可笑又可怜,我这一生,究竟算什么?”

她沉默。

师姐问她,“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害怕……”她落泪,却为自己哭泣感到羞愧,她没有脸哭。“怕你恨我,怕你离开我……”

师姐眼中蕴着怒意与决然,“所以,就这样戏弄我吗?那是我的人生!”

“对不起……”

师姐看着她哭泣,似乎厌烦了,“算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是你自己来送死,不要怪我。”

言讫,师姐双手结印,驱使僵尸攻击她。但不知为何,法术失效了。师姐催动了几次,终于明白过来,问她,“你在我灵识中种了暗示?”

没有回答。

“何时做的?”

她泣不成声。

“暗示了什么?”

她说,“不要……伤害师念……”

师姐长叹,“师妹啊!师妹……你很好!输给你,我无话可说。”

所以,她执拗地想对她好,究竟是秘术作祟,还是她自己的心意?已无从分辨。

她乞求,“师姐,跟我回去吧,我们重头来过……”

师姐看了她一眼,笑了。似是留恋,似是告别,嘱咐她说,“以后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别生病了。”之后,她带领僵尸大军,走向了荒原深处,任凭她一遍一遍呼唤,再没回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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