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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楼 群杀玩家  46帖  2022/3/25 19:23:18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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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区-30-4-5]山雨  发帖心情 Post By:2022/4/25 17:53:09 [显示全部帖子]

山雨




天色阴晦,山雨欲来。


一行车马在官道上行着,驾车的是位俊秀小厮,动作轻巧灵便,似有一身漂亮功夫。马车前有一老一少两名骑奴开道,一锦袍公子骑马随行,不时与马车中人交谈几句,看着十分熟稔。


马车后,有两骑枣红马远远缀着,一者身着蓝布袍子,面容冷峻,不苟言笑。一者身着月白缎袍,年方弱冠,唇红齿白,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煞是可爱。这两人,便是名震京城的玲珑神探,玲珑使范筱与玲珑侍玄小柒。


“郡主太可怜了……”玄小柒轻叹一声。


“这一路上,你都说了不下七回了。”范筱无奈道。


“八王爷才薨三年,郡主刚出孝期,就要被送去罗刹国和亲,那地方本就艰苦得很,郡主金枝玉叶,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八王爷一案,玄小柒对这位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的湖郡主极有好感,平日也多加照拂,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好友。如今好友即将远嫁边塞,玄小柒如何不担心。


“这是圣上定下的,郡主也同意了,哪有我们置喙的余地。”又见玄小柒闷闷不乐,缓声宽慰道,“东瀛之患远甚罗刹,‘倒李案’后,大夏百废待兴,难有余力两头应战,用‘和亲’安抚罗刹,实乃不得不为的权宜之计。再说,你去罗刹国递交婚书时,也见过那位大皇子,回来后不也夸他一表人才。”


“萧却邪?”玄小柒仿佛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我怎么可能夸这个说我‘没胸没屁股’的混蛋!”


在范筱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玄小柒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止住了话头。


“怪不得你从罗刹国回来后,说起萧却邪便吞吞吐吐,原来是藏了这么一桩故事。”随即话锋一转,“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玄小柒自然知道“他”指得是谁,又暗自埋怨说漏了嘴,故意低头不语。


不料范筱猛得拍马靠近,附着玄小柒的耳朵轻笑道:“看来晚上回房,我得好好检查一番。”


“呸,流氓,不正经。”玄小柒登时从耳朵一下子红到脖子根,脸色似煮熟的虾子一般,低声骂道。


正当二人“眉来眼去”之际,前方马车中忽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旁边的锦袍公子也眉目含笑,正朝着马车里说些什么。


玄小柒撇了撇嘴,“漕帮的少主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让这么个草包兄弟来照看心上人,这能成事才奇怪呢。”可能是受萧却邪的影响,玄小柒对这类外表好看、举止轻浮的公子哥都无甚好感,若非漕帮少主与他私交甚好,恐怕都要撸袖帮郡主赶苍蝇了。


“漕帮的根基在江南,秦苍资历又浅,掣肘不少。能安排义弟帮忙照看,已是有心了。”范筱说道。


玄小柒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八王爷一薨,朱湖湖便是孤女,失了最坚实的倚仗,只能看庶母、庶弟的脸色度日。若非秦濯尘不时差人送些衣食用品,又偶尔觑机亲往探视,陪义兄的心上人解解闷,朱湖湖即使再聪慧,也免不了在深宅大院里吃些苦头。


“秦苍这个榆木脑袋知不知道,再过十余日,湖湖就要启程去罗刹了,唉……”玄小柒又叹了口气。今天他叹的气,都能及上往日几个月了。


“漕帮消息灵通,郡主和亲,何等大事,又如何不知?”范筱沉默片刻,还是无情地说道出了玄小柒一直不愿面对的事实。


“要是秦苍能冒充绿林好汉,半路把湖湖劫走就好了,我一定假装不敌,束手就擒。”玄小柒闷着头,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范筱失笑,“郡主去慈恩寺为先父祈福,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哪里有什么匪徒?再说了,在前面开道的可是跟八王上过战场的老兵,还当过斥候,五觉灵敏得很,宝刀未老呢。”


“黑木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他侄子还是我帮他从老家带回来的呢,呶,就是旁边那个年轻的小骑奴,叫黑涟。这孩子也是可怜,父母都在战乱里没了,我打听了好几天才找到他,还险些耽误了回来的日子。”


“就是你去罗刹国的那回罢,我头回见你带了个年轻人回来,还吃了一惊。”范筱回想起那段泛酸往事,也觉得有些好笑,又续道:“黑木孤零零地在京城生活多年,如今膝下有晚辈侍奉,也不必担心余生孤苦了。”


随着“达达”的马蹄声,马车一行离慈恩寺越来越近,一场急雨也即将到来。





慈恩寺坐落于城郊栖凤山上。十年前,这座寺庙还破旧残败的无名老庙,除了零星的附近山民,鲜少有人供奉香火。直到八王朱由孝凯旋归来,在山脚驻扎时发现了这座庙,才从府库里拨了银子,重新修缮、招延僧侣,并亲自命名为慈恩寺,这座老庙的香火才旺盛了起来。


八王爷就是慈恩寺的“再生父母”,自然也就成了被寺里高高供奉的人。


八王爷薨时,慈恩寺连做了九九八十一天法事,虔诚程度连他的亲儿子,都自愧弗如,玄小柒听了,都啧啧称奇。


所以,朱湖湖在和亲前提出要去慈恩寺为八王爷祈福时,谁也没有提出异议。被皇帝派遣、协理郡主和亲一事的玄小柒担心好友想不开,也执意要跟着一起,自然,与他“关系匪浅”的上司范筱也被拉来陪同了。


待一行人来到山脚,已近午时,天色却愈发暗了起来。山中水雾升腾,风携着浓郁的草木气扑面而来,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吁——”驾车小厮一拉缰绳,利落地翻身下地、掀开车帘,玄小柒不禁赞了声“好俊的功夫”,再一瞧,又夸了句“好俊的模样。”


范筱抬眼看了那小厮一眼,低声道:“唔,模样是不错,有胸有屁股。”


玄小柒一听,登时急了,“你怎么到处乱看!”


范筱故意板起脸,“作为上司,我自然要审视下属的眼光如何。”


玄小柒听懂了范筱的言外之意,果然目不斜视,再不看外面的“野花野草”。范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和玄小柒一同迎向郡主。


“阿弥陀佛。”山门外,慈恩寺方丈三慕早已恭候,见郡主下车,上前行礼道。


“大师多礼,此番有劳大师了。”朱湖湖盈盈一礼。


“郡主驾临,寒寺生辉。老衲已在膳堂备下素斋,郡主舟车劳顿,还是先用膳吧。”方丈道。


寒暄过后,朱湖湖一行在三慕的接引下,拾阶而上。


慈恩寺重建后,规模较那座破庙,已不知拓宽了多少。青山栊翠,红墙琉瓦,庙宇依山势绵延而起,自山脚望去,蔚为壮观。


众人依次穿过山门殿、天王殿、罗汉殿,罗汉殿侧便是膳堂。方丈在膳堂辟了个安静的角落,不时桌上便摆满了精致的素斋。“午膳后,慈恩寺众将在大雄宝殿为王爷、郡主诵经祈福,还请郡主移步一观。”三慕对郡主说道。


不想朱湖湖婉拒了三慕之请:“大师相邀,湖湖本不该推辞,只是此次前来慈恩寺,是为静诵佛经,为父王与大夏祈福。大雄宝殿的法事,便由范、玄二位大人代为参加。”


三慕连忙应是。范、玄二人见郡主开口,也无异议。待众人皆用完午膳,范筱、玄小柒随三慕前往罗汉殿后的大雄宝殿。而朱湖湖以法事喧腾为由,屏退众人,独自前往天王殿诵经。


天王殿中一片昏暗,藉着幽微的青灯,只见左右分列持国、广目、多闻、增长四天王的鎏金像,怒目圆瞪,法相庄严。殿内香炉里燃着檀香,朱湖湖端坐蒲团,双目微阖,心湖慢慢归于平静,缠绕多时的尘氛顿时一扫而空。


殿外乌云密布,伴随着一声惊雷,山雨骤来。


这场雨,来得匆促,去得也快,不到三刻,雨便完全止了。泥土里散发着湿润的草木幽香,经浥洗后,整座慈恩寺的一花一叶一墙一瓦皆恢复了原本光鲜的色彩。大雄宝殿里的法事丝毫不受骤雨影响,依旧青烟袅袅,梵呗声声。


不知过了多久,只闻一声凄厉的嘶喊——


“天王殿出事了!”





发现天王殿出事的,是一个小沙弥。


这位小沙弥本也应在大雄宝殿中做些杂事,但他入空门时日尚短,未能全然摒弃七情六欲,还有几两凡心蠢蠢欲动。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溜出了大殿,想去看看传闻中的和亲郡主是何模样。


天王殿一片昏暗,寂寂无语。小沙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一角。


却见,一位女子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出了这么大的事,法事自然办不下去了。玄小柒关心则乱,乍闻此讯,身形立时晃了一晃,脸色骤然惨白,挣脱范筱便往天王殿冲去。范筱见拦不住,连忙交代三慕数事,也紧追玄小柒而去。


范筱到时,只见大门敞开,玄小柒已进了大殿。秦濯尘、黑木、黑涟也到了,正在门外等候,独不见那名驾车的小厮。范筱担心玄小柒出事,叮嘱三人不得擅离后,也一脚踏进了天王殿。


近前只听得一声声喃喃轻语,“不会的,湖湖不会出事的……”范筱心头一紧,就着昏暗的光线凝神细看,郡主面容扭曲得险些认不出本来面目,颈骨处断裂扭曲,玉颈留下两指粗的紫黑勒痕。环顾四周,钗环散落,蒲团和经书不自然地躺在地面上,显然郡主在临死前经过了极其激烈的挣扎。


玄小柒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从头顶传来的熟悉声音安抚着他:“心急则乱,目之所见未必为实。”


玄小柒任由范筱覆上他的手掌,引着他附上郡主染上死气的面颊,指尖霎时传来冰凉的触感。玄小柒下意识往下按了按,忽然抽回手指,诧异地望向范筱。范筱露出肯定的神色,玄小柒蓦地心中一安,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具尸体。


范筱见玄小柒振作起来,心下稍定,便留他一人在现场勘察,自己则起身来到殿外。门外三人此时脸色亦是极差,年纪最长的黑木面上满是自责与悔恨,似乎在为没护好故主之后而懊恼。他的侄儿,也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黑涟,脸上满是惶惑不安,不时向门内张望,似乎在忧虑自己的将来。而秦濯尘则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范筱的声音冷冷响起:“都说说午时四刻至未时一刻,你们在做些什么?”


第一个开口的是黑木。“禀大人,午膳后我将马车上的行李搬至客房,简单收拾了屋子后,便到大雄宝殿外为王爷祈福,到大雄宝殿外时大约已过午时六刻了。”


范筱上下打量了一番黑木,问道:“第一道雷声时,你人在何处?”


黑木回想了片刻道:“那时我还在客房,去大雄宝殿时雨点已经落下来了。”


范筱点了点头,又道:“下一位。”


“本公子用完午膳乏了,便去客房休息,谁知这里的床铺睡得实在不舒服,根本难以成眠,所以便起身准备四处转转。谁知刚出门,便听闻湖湖出事的消息。本公子一定要抓出凶手,为湖湖报仇!”秦濯尘慵懒的语气与他阴沉的面色丝毫不符,范筱在官场混迹多年,见过的人多了,顿时知晓此人不好对付,浑不似小柒口中的“纨绔子弟”。


范筱确认道:“秦公子之意是从未出过客房?”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范筱望向黑木。黑木犹豫片刻,点头道:“我搬行李时,秦公子屋的门窗虽然紧闭,但里头亮着灯,窗纸上映出影子,应当是在房内。”


范筱又看向了黑涟,黑涟声音带着些颤抖,显然从未经历过类似事情:“我将马牵到槽里,又从柴房抱了些干草喂马。府里的马娇惯得很,不肯吃干草,我又去打了桶水将草浸透了,才喂得马,我没有害郡主……”


范筱又问了与黑木同样的问题。黑涟答得极快:“那时我在浸马草。因为草刚放进桶里便打了雷,我还埋怨白打了一桶水。”


范筱沉吟片刻,话音一转:“你们可有谁见过驾车的小厮?”得到的均是否定的回答。


范筱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盘桓,目光又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在三人间逡巡了几遍。这时,三慕方丈急匆匆从台阶奔下,向范筱汇报了情况:“老衲按大人的吩咐,已紧闭山门、清点人数,大雄宝殿共有僧侣五十人,除却偷跑的小沙弥,无一人离开。”


范筱问话已毕,命三慕方丈回大雄宝殿主持大局,黑木等三人在门外等候,自己则再一次踏入了天王殿。





此时,玄小柒的调查也有了进展。


他听见声响,回头一望。幽昧的环境里,有一人携着光走到了他的面前。玄小柒抬手,将他拉至身侧,小声道:“我已经猜出凶手是谁了。”


范筱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玄小柒的背,目中带着赞赏。玄小柒看不清范筱的表情,却分明感受到他的肯定。“筱筱,你也知道了是吗?”


“自然。”范筱一面说,一面点燃了天王殿的烛灯。烛光摇曳,驱散了昏暗,携来了满室的清光。


范筱命在外等候的三人进入天王殿,待三人站定后,范筱沉声道:“杀害郡主之人便在你们三人之中,我与玄侍已知真凶是谁,现在认罪伏法,或可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但回应他的只有无言的沉默。


范筱正待继续说下去,却听玄小柒道:“还是让我来说吧。”


“今日大雄宝殿举办法事,寺内僧侣均参与其中,因此加害郡主的必在尔等之间,郡主死前面露惊诧色,也恰恰证明了这点。郡主颈骨断裂,又有勒痕印证,若不细察便会断为绳索紧勒所致。但勒痕只是呈现于外部的表像,凶手真正想隐藏的是其下的掐痕。”


“指力狠辣,出手精准,一看便是从生死场中搏杀出来的好手。”玄小柒停顿片刻,又道:“杀一个自小便娇生惯养的郡主,何需用到这种手段?唯一的理由便是,他没有想到郡主有武艺傍身。”


“所以,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露出了最大的破绽。但他又不想事情败露,试图用勒痕掩盖过去,可惜时运不济,碰上了玲珑门里排行第二的仵作。”玄小柒环顾三人,“秦濯尘公子做派不似作伪,我原以为是黑木,但转念一想,那是王府多年的老人,不至于对郡主如此陌生。而我初见黑涟时,他正在巷子里和一帮市井泼皮耍狠斗勇。所以,凶手只可能是你——黑涟。”


“你若不服,尽可摊开手掌、捋起袖子。现在离郡主遇刺时间还不足一个时辰,掌心的绳印和郡主留下的划痕,应该还没有消失。”玄小柒信心满满,眼神晶晶亮亮的,挠得范筱心里痒痒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黑涟缓缓伸出了手掌——


“我掌上确实有绳印,但这是拉马缰和打水时留下的,至于细碎的划痕,应该是抱干草时被划伤的,这些并不能判定我是凶手。”黑涟辩解道。“何况阿叔也看见我去了柴房,足以证明我所言属实。”


“确实,那时我正搬着行李,路上便遇着了小涟。”黑木答道。


“这正是黑涟的目的。他需要一个能证明他所言为真的人证,所以早早便等在你的必经之路上。”这时范筱缓缓开口,“玄侍已说出他的判断,那么接下来便听听我的看法。”





“当我在天王殿见到你们三人时,便知凶手就在其中,因为这场山雨。”


“从第一道雷声到雨停,僧众皆在大雄宝殿,三慕方丈方才清点时,所有僧袍皆无雨水痕迹。而你们三人,衣袍上均沾了水痕,所以雨落时必然不在客房中。”


“因此,我才特意问了你们的行程。真凶的行程必是作伪,为避免所述之言与他人存在矛盾,真凶一定会选择最后一个回答问题。”范筱目光紧盯黑涟,又道:“而凶手的回答里,也存在一个明显的破绽——”


“黑涟,你说第一道雷声响时正在浸草,可衣角上残留的碎草却是你说谎的铁证。干草遇水则软,哪怕雨水都能浸透,而这几片碎草却是干燥的,所以你是在雨停后喂的马。雷鸣时,你恐怕已来到天王殿外,藉用雷声掩盖声响,而山雨落时,便是你行凶的时间。”


“这些都是你们的凭空臆造,无真凭实据。”


“谁说我们没有。”旁边响起了玄小柒的声音。“既是事发突然,你必然不会自己携带绳索,那绳索一定在这座天王殿里。”玄小柒走到一座鎏金雕像前,持国天王手持一床琵琶,身披甲胄、气势凛然。玄小柒跃上台座,伸手轻抚琵琶,每拨弄一下,黑涟的面色便黑上一分。琵琶弦为一指余粗的棉线,拨起来喑哑无声,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玄小柒见黑涟无言,复又走到他的面前,“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自然是——无话可说!”随着这一声落下,急变陡生。黑涟猛地从怀中挟出一片薄刃,三指紧捏,向玄小柒咽喉处袭去!两人距离极近,玄小柒乍然遇险,根本来不及反应。


“小心!”范筱离得较远,眼睁睁看刀刃近身,电光石火之间,秦濯尘突然动了!


他一把将玄小柒拽至身前,躲过这一击。黑涟见事不成,仍不罢手,转而攻向秦濯尘。秦濯尘护着玄小柒,腾挪不便,正当薄刃贴近,范筱已然赶到!


只见范筱骈指如戟,猛击黑涟后背“风府穴”,内力一吐,黑涟登时动弹不得,刀刃瞬间掉落。


范筱见黑涟已被制住,魂犹未定,连忙疾步查看有无受伤。却见秦濯尘一手搭在玄小柒腰间,表情立刻开始不好看了。


玄小柒见范筱眼神不对,

也意识到两人此时的姿势有些不妥,连忙挣开秦濯尘,往范筱身边跑去。却听得轻轻一笑:“放心,我只喜欢有胸有屁股的美人。”


这是什么破人!玄小柒又气又窘,果然遇着纨绔准没好事。


正当玄小柒准备出言回敬一番,却见黑木跪了下来,“咚”的一声,头狠狠磕在了地上。


“黑涟犯下如此恶行,死有余辜,老奴也不敢奢求其他,只求二位大人能给他一个痛快,让他少受点苦。”


玄小柒欲言又止,望向范筱。范筱将玄小柒拦在身后,沉声道:“黑涟,郡主与你无冤无仇,八王府更对你有收留之恩,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寂静过后,是一阵哽咽,敲击在几人心上,被撕扯得难受。


“为什么她要去和亲,为什么!我每晚一阖上眼,就能看到父母死前的惨象,到处都是血,淌了满满一地!我每天都在等朝廷向罗刹派兵,然后我就去参军杀敌,杀光那些该死的罗刹人,为父母报仇雪恨。结果我等了整整十年,等来的却是和亲的消息,教我如何不恨?幸好你们来了,要把我带回郡主府,这是老天都在助我!现在郡主死了,大夏和罗刹要不死不休了,我这条命舍得值!”


“孽障!”黑木双目喷火,若不是还存着一丝血脉亲情,恨不能立刻斩了这个后辈。


“黑木,把他带下去好好看管,等候发落。”范筱命令道。


待二人离开,范筱看向秦濯尘,“现在该好好清算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秦濯尘此刻的心情并不好,但他很快隐藏了自己的情绪,换上了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不知范大人有何请教?”


“郡主现在何处?”范筱双目直视对面那人,声音里带了几分探寻、几分质问。


秦濯尘指着地上的尸体,道:“秦某这就糊涂了,郡主不正在这里吗?”


玄小柒从范筱背后窜出,蹲在尸体旁边,抬头看向秦濯尘,说道:“瞒者瞒不识,地上这人根本不是郡主,真正的郡主已被你带下山了。”说罢,伸指在“郡主”下颌处来回揉了两下,捻着一角、微一用力,竟扯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地上躺着的那人,面容倒也不陌生,正是白日里驾车的俊俏小厮。随后玄小柒又利落地掀开那人衣袖,上臂赫然是漕帮的云龙刺青。“没想到秦大哥真的对湖湖一往情深,不但安排了自家义弟,还让属下暗中保护。”玄小柒感叹道。


“此人是漕帮中人不假,但又与我何干,午时后我便一直在房内休息,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秦濯尘继续装糊涂。


“以秦兄的本事,让黑木错看又有何难?我想,午膳后你便到了客房,将枕头塞入多带的衣裳中,隔窗看物本就模糊,更何况多了层纸。等一切完成后,你便与假郡主去了天王殿,来了出“狸猫换太子”,将真郡主带下了山。证据便是,你不但衣上有雨痕,鞋上还沾了青苔,而慈恩寺的台阶均是砖石铺就,所以必是山雨来时在寺外沾上的。”范筱说道。


玄小柒此时站起身来,附和道:“这时候还装糊涂就是你的不对了。从我与范筱参加法事,到湖湖孤身去天王殿诵经,甚至是这次慈恩寺之行,都少不了你的筹谋。这位假郡主也是在你的授意下扮作湖湖的模样,代替她在天王殿诵经。”玄小柒顿了顿,声音又软了下来,“虽说若无你的安排,湖湖这次恐怕真的难逃一劫,但湖湖不会武功,和亲一事又暗流涌动,她一人在外我不放心。”


“朱湖湖真是有两个好朋友。”秦濯尘见事实已明,便不再掩藏,“话都被你们说完了,我还能说些什么?此事我也不是主谋,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郡主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再过一个多时辰便回来了。”


这下玄小柒好奇了,忙问道:“湖湖到底去见谁了呀。”见秦濯尘笑而不言,玄小柒又戳了戳范筱,示意他来问。


却见范筱看着他狡黠一笑,“小柒不妨猜猜看。”


“原来你们都知道,就把我一人瞒在鼓里。”玄小柒顿时不开心了,不过事关湖湖,玄小柒还是开动脑筋。


“这人不但与你熟悉,还与湖湖熟悉,不然你们不会布出这样的局。而且他还能差使漕帮的人——”一个人名呼之欲出,玄小柒讶然道:“难道是秦大哥来了?”


“不然还能有谁,你这小脑袋,该聪明的时候又糊涂了。”范筱笑道。


随后,他又正容看向秦濯尘,道:“你也不仅是秦苍义弟这么简单吧。”说罢,指了指他的脸颊。


秦濯尘伸手一摸,笑了。“好锐的眼睛。”原来,黑涟的薄刃竟将面皮切了极细微的一道痕迹,范筱久经江湖,如何不知这张面目不是他的真容。


“此处只有你二人在,让你们看看也无妨。只是此事身为机密,万勿泄露。”说罢,便小心地揭下易容。


“萧……萧却邪!”玄小柒像是兔子被踩了尾巴,登时跳了起来,“你好好地怎么从罗刹跑来这儿了?”


“当然是为了一解相思情长了。”秦濯尘故作凄凉道。


此时玄小柒已脑补出许多爱恨情仇、虐恋情深的画面,看向秦濯尘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同情。“所以,你是在绿你自己?”玄小柒好不容易捋清关系,突然冒出了这一句。这话一出,秦濯尘的脸真的绿了,应该是被气的。


他试图解释:“我不喜拘束,国中无事时,便化名秦濯尘游历江湖。期间与漕帮少主相交投契,时日一长彼此亦知根底,也知晓义兄对湖湖用情至深。大夏突然递交国书缔盟,实在出乎意料,只是木已成舟,义兄与湖湖皆是深明大义之人,决定挥慧剑斩情丝,所以我便来做这个恶人了。”说罢,还故意做了个心机深沉的表情。


玄小柒看乐了,道:“怪不得你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罗刹国有你这么一位继承人,前途堪忧啊。”


“所以我只好含泪收下你递来的国书,当一个大夏女婿了。”秦濯尘玩笑道。语毕,他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向范、玄二人行了一礼,语气郑重:“黑涟虽铸下大错,但其情可悯,还望多加转圜,留他一命罢。”


想起黑涟杀害郡主的缘由,天王殿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范筱郑重回了一礼,道:“事关两国邦交,范筱定当尽力。只盼两国边境,再无纷争。”





栖凤山下一处风亭。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一人身着男式衣裳,声音却如黄鹂般婉转动听,正是郡主朱湖湖。


“让我再送你最后一程。”低沉的声音响起,是漕帮少主秦苍。


“不必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琅轩,你我的缘分尽了。”朱湖湖道。


“我与罗刹国大王子有数面之缘,他之心性、品貌、才学俱是不凡,郡主以后会幸福的。”秦苍道。


朱湖湖扑哧一笑,“难得见琅轩如此夸赞一人,你都帮我相看过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只见朱湖湖倚栏远望,目光坚定:“我生在皇家,自出生起便享受天下人的供养。无论罗刹国王子如何,我都不能因个人感情,置国家的将来于不顾。”


“这便是我责无旁贷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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