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踏歌行 - [ 天涯隔壁 ] - 五月吧论坛

秋夜的街道，我停在五月吧的门口。久闻五月吧大名，但我从没驻足过。
夜风阵阵，刮得街道两旁的树叶簌簌作响，不时有枯黄的树叶抵御不了风力，飘落地上。落叶无声无息，地上就铺阵许多。冷风还钻进我的衣领，灌进背。我紧了紧衣领。看着牌匾的陶瓷酒瓶，旁边摆放着一个酒杯，台面上散着星星点点金色花瓣。以陶瓷为材质，瓶身似棒槌形状，线条又流畅圆润，这是汾酒的包装的风格。酒瓶没有任何图案，只有黛青色秞。朴素而低调。
得饮一杯酒了。我自语，径直推开五月吧的门。时值深夜十点。
吧里音乐轻柔流淌，音量分贝没有给人突如其来，如润物细无声的风，不嘈杂，不干扰，却很抚慰。曲子温婉细腻，笛声清越透亮，有江南水乡风格。前秦结束，一个满含向往美好，细腻的声音响起：化作风，化作雨，化作春走向你……
我顺着声音抬眼看——齐耳的短发，刘海朝两边分开，刘海下的眼睛，双眼皮朦胧得不仔细看，像单眼皮，也因为双眼皮不明显，眼神就带点飘忽的冷漠迷离和不专注。
我打量着台上的女歌手，从头到脚。眼光又转向餐厅扫了一遍，显而易见，客人稀少，交谈声也听不见，只有歌声带着分解的细腻回旋。
先生，你需要帮忙吗？服务员双手抱着平板电脑，微倾前身，端庄地站在桌旁，礼貌询问。
我看了看她的工牌:你叫螺螺。继而扫码，一页一页翻看，未已，关了餐牌，要了瓶半斤装的小酒，点了炸花生仁、锅巴，和炸肉。
继而，我指了指女歌手问：她叫什么名字。
迢迢。
你们这里点歌怎么消费？
三十元是心意价格。
心意价格？
嗯哪，小小心意，如果打动客人，心意可大可小不是?螺螺浅笑，我看着她笑，确定没有揶揄我的味道。眼里就露出思考。
迢迢唱完可以请她过来坐下吗？
如果她愿意，我想是可以的。
那么，请你转告？
好的。

不消片刻，迢迢微微低着头，刘海跟着低头方向，滑落脸颊，这让她的侧颜特别安静柔和。我示意她坐下来，向螺螺招了招手。吩咐螺螺加套餐具，又问迢迢需要点些食物？
其实我晚上不吃夜宵。迢迢坐在我对面，直视我，眼神没有任何可捕捉的波动。
是身体管理的自律？我也几乎不吃，晚上吃夜宵不易消化。
自律？迢迢一边划着平板上的菜谱，一边说：我这年纪谈自律是不是老气横秋了？
哈哈。我忍俊不禁，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
迢迢盯着我的皱纹，等我收敛笑声，她仰了仰脸，深呼吸一下，问：你请我来有事吗？
你唱歌发口很好听。
发口是什么？
发声。
然后呢？
声音是好听，感情拿捏也可以，但是技巧欠缺了点。
我唱歌只有感情，从不要技巧。迢迢立马肯定了技巧欠缺。
我看着迢迢，又笑起来。所有急于承认短板都是自我保护的反应，我并无恶意，也不是批判，你刚才唱的“你问西湖水，偷走她的几分美。西湖水音阶的西是从低拉高，湖弱高平低，水弱低渐高。如此这般起伏，既能有水面的画面感，又能呈现水态，才能更衬托几分美。主要的是，让所有的歌声用气经过你的丹田，肺腑，再发出来。
迢迢仍然低着头看菜单，默不作声，就像是根本没听进我说的话。我看着她固作镇静，说：我是音乐业余爱好者，有时也会玩一玩乐器，如你愿意，可以随时找我。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唱歌好听。
丹田？看过很多武侠小说，都写气沉丹田，再通过丹田把气凝聚掌中，再出招。你说唱歌要用气把歌声顶上来再唱出来，怎么像武侠小说情节？
一通百通。
哦。

”匆匆那年我们，究竟说了几遍，再见之后再拖延……“一个干净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又朝台上看去，赫然看到螺螺正在唱王菲的《匆匆那年》。
她不是服务员？我看着迢迢。
她是我同学。我们半工半读，完成大学学业。
哦！所以来五月吧驻唱？
是的。主要是也还没学到求生技能，只会唱歌，又喜欢唱歌，且，这里的音响设备太好了，唱出来的歌很有星味感。迢迢笑起来。
迢迢笑起来特别好看，她翻看着菜单就变得心不在焉，也许正如她说，不喜欢吃夜宵，所以点菜对她来说，便成了和我谈话时，籍此掩饰她的情绪。至于她为什么不喜欢更多暴露自己，我估且认为是她的自我保护。

螺螺唱《匆匆那年》用了王菲的原调，而音量分贝不大的情况下，能演绎出来是可控的，但是到空旷的场景，她用这个调，会破音。难能可贵的是，她的嗓音竟这般清澈，高音处，喉底依然没有浊音。
迢迢看着我，从开始戒备的警惕到放松警惕，眼神不易察觉露出友好。
”铃铃铃“此时我的电话铃声响起，我当着迢迢的面划下接听键，远峤的声音传过来：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在五月吧听螺螺和迢迢唱歌，她们俩唱歌很好听。一会就回去。我划下接听键。
接听电话的时候，我注意到迢迢自动过滤我讲电话。她眼神看着台上的螺螺。我跟着也看向螺螺。螺螺专注地唱着歌。看来，专注是她的资产。

后来，我起身告别时，酒瓶是空的。至于迢迢和螺螺有没有喝酒，我完全记不住了，只记得我要付点歌费时，她们拒收了。因为她们说，五月吧并没收取提成，还给了她们唱歌奖励。
螺螺说：心意价格只对客人收取，我不属于客人范畴。
我免费蹭听了整夜的歌，但是我总觉得，那晚的五月吧，恐怕是歌声为我打开了友谊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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