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妈妈接到奶奶的电话,大意便是,闰二月不能上坟扫墓,所以,不要等到清明再去。于是第二天清晨,我们便去山上看爷爷了。
爷爷在山上,孤孤零零待了有四个年头了。再过几十年,我们都会过去陪他。那块墓地,足够他的子孙辈齐聚。其实这些,我们并不避讳,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没有人,可以逆天而行。就像是,不管他在不在,我们的血脉都是相连,而爱,也不会失联。
爷爷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可以说,有些木讷,而我,性格上,便是随了爷爷。
写到爷爷,我要开心,我不要哭,我不要流泪。因为,爷爷就像从来没有离开我们一样。他时时刻刻,和我们在一起,在我们家。我们四世同堂的,家。
爷爷的花园还在,小菜畦还在,爷爷做的秋千还在,爷爷给我房间放的绿植,一直在。绿生生的,生命力旺盛。爷爷收藏的那些怀表,闹钟,还在,滴滴答答的,在。
那个冬日的中午,我还和爷爷晒着太阳,一起分吃同一块红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甚至,一起接听,临上飞机的妈妈,打来的一通电话,告诉我们航班几时到达。那天,我夜班,爷爷说,可惜了,你不能去接机,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你妈了。不过放心,你妈肯定给我们带好多礼物。当然,他说,你妈给我的,肯定是最好的。是的,那次妈妈去上海,给爷爷搜罗了好多怀表,因为,爷爷喜欢。
爷爷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我想,他开心又幸福。有一种像孩子一样的满足。
爷爷是勤劳朴实的贫下中农,根正苗红。奶奶是地主家的大小姐,那时,她看上了到她家做活的爷爷,所以,排除万难,义无反顾嫁给了爷爷。那时爷爷说,是你奶奶看上我嘞,那得意的样子。
我想,他开心又幸福,有一种像孩子一样的满足。
是的,有一种像孩子一样的满足,开心又幸福。
爷爷就是这样的人。或者于他而言,此生得以娶得奶奶,便万事足矣。
所以,我能理解,那么多年,他宁可不要儿子,也要那个儿媳妇的心情。他一定在想,当年的妈妈看上爸爸,就像是当年的奶奶看上他自己。或者,这就是一个轮回。历史,有时,惊人的相似。只是,性格决定了命运。
那么多年,没有爸爸的那么多年,只有,爷爷奶奶,妈妈和我,我们四个人,一起。那么多年,漫长又漫长,那么多年,我们相亲相爱。
爷爷离开之前那几年,我想,他开心又幸福,有一种像孩子一样的满足。
是的,一定是这样,他的儿子,回来了,在家里。对他又体贴又孝顺,为了他,退居二线,整天守在他的身边,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而“另外的这个样子”,是让人心慰的。足以使他老怀甚慰。
有的回忆,甜蜜,且钝痛,有的回忆,绵长又悠远。有的爱,永远不会失联。因为血脉永远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