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前年,村里乡绅大寿,请来镇上的戏班子来村里,唱了七天七夜的大戏。
村里人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说起来竟是没几个人看过大戏。
这回子不用出远门,就看精采的大戏,可把村里人乐坏了。
特别是村里人那些爱凑热闹的年轻人,停了手里的农活,天天挤在戏台前面看热闹。
热闹这东西最是容易传染。王家去了,张家也得去。张家去了,老李家也要去。
陆招娣自然也没落下。
她原本也是去看个热闹,图个新鲜。
谁知这去了那么一瞧啊,竟就是瞧入了迷,拔不开眼了。
打那会子起,招娣发现自己意外地竟迷上了唱戏这个行当。
那七天七夜,在陆招娣来说,就如同过年过节一般。
只要稍微有空,她便往那戏台子跟前凑,别人许是听不懂,她可是都听懂了。
并且越听越痴迷。
陆招娣最喜欢听的两折戏是《白蛇记》和《满床笏》。
【五】
要不说人和人不同呢。
村里年轻人大都听不懂戏里面唱些什么,无关看罢热闹,也就散去了。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具备一些天赋的。
陆招娣偏是就跟着了魔一般。
回到家中的招娣,坐卧难安。
最终,陆招娣还是把想去镇上学戏的念头同娘亲说了。
娘亲到也没恼,自己的闺女她自己当然了解。
当年供招娣去学堂识文断字,就是希望她以后能嫁个好人家。
去镇上学戏?这个不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
她娘指着陆招娣两个弟弟,问招娣:“你预备把你这两个弟弟怎么办?你是想累死你娘一个人吗?”
招娣回答不上来,只有沉默的份。
陆招娣的娘亲又是一番苦口婆心:“闺女,你糊涂啊。且不说现在家里离不开人手,就说你两个弟弟生下来之后,咱这家里的日子,就一直过得紧紧巴巴。哪还还有多余的闲钱供你学戏?再说人家学戏的都是童子功,你这身板早过了学戏的年纪。傻闺女,你且是断了学戏这心思吧!等过两年,我托人给你找个殷实人家,嫁过去不愁吃喝,且等着享福就是。”
陆招娣听完娘亲一席话,便悄悄斩断了心头刚刚长芽的念想。
【六】
只是,有些念想一旦长出了芽,就很难再断根了。
那些小芽,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迅速疯长。
比如眼前这一刻。
在这个昏昏欲睡的午后,海棠花开了一地,有些念想突然就活络起来。
哎。招娣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使劲摇摇头,似乎想摇去那些令她徒生烦恼,不切实际的念想。
随后,她轻轻掸去落在身上的花瓣,起身走向两个熟睡中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