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颜。白发。花式面点。点燃我生命里最初的人间烟火。
祖母是山西女子,晋商后裔,个性温婉而干炼。在我童年的时光里,祖母的苍颜与白发是人间最温暖的人间烟火色。
祖母大我七十余岁,她十个孙辈里,独偏爱我一个,有物事为证。祖母的厨柜里有我专用的餐具三件套,一个雕花细瓷小碗,一双竹木短筷,和一个小银勺。祖母的衣柜里,也只有我专用的被褥,不是买现成的那种,而是她老人家一针一线亲手做的,斜纹精纺绵布的罩,新 疆长绒棉的芯。之所以说偏爱,是因为这个待遇其他兄弟姐妹是没有的。
幼时并未察觉,待祖母过世后,慢慢回味,才明白她老人家对我的爱殊于祖孙,更胜知己。这种偏爱,不仅是缘于血脉,更是缘于隔辈知己的偏爱。祖母喜欢讲她小时候的故事,我永远是最忠实的听众,小小的我,是真心爱听她讲那些旧时光里的琐细,仿佛在聆听一缕夕阳在歌唱她初为晨光时的骄傲。
祖母厨艺很好,犹喜花式面点,陪我一起玩面,是祖母和我共同的乐趣。山西面点花式很多,尤以花式油果最为隆重,寻常有家只有在嫁娶或者过年时才做上一回,分送亲戚朋友。听祖母讲,在旧时代,女子嫁入夫家的头一年春节,必须亲手做上几样精巧油果待客,来客浅尝而后赏,临走时必得偷几个走,才算是对新妇手艺的认可。所以,做好油果,是山西女子的必修课,祖母的母亲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了她,她陪我玩面的用意也就不言自明了。
在祖母的影响下,我对花式面点情有独种,闲来无事,呆在厨房里,让面点呈现出各种美丽,各种可爱,各种萌萌哒,就是祖母传承给我不一样的人间烟火。
如今,祖母已逝去,苍颜白发终有一天也会成为我的样貌,与她共有的旧时光,如渐渐老去的夕阳,温暖而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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