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风物长宜放眼量

如果记忆能有七秒，会忘记少多少快乐啊

就是有点儿懒，不爱上来

7月25日

苔痕上阶绿

苔痕上阶绿，草绿入帘青。少时读书，总觉得这样的景致当是在江南。满目碧色，从台阶上蔓延过来，透过竹帘映入室内。便是在暑热的天气里，想想也会心生凉爽。

如今夏日炎炎，摇着扇子坐在阳台上细细琢磨这一两句诗，也还是觉着怕只有水雾氤氲的江南，才能养出这满地翠薇。北方的气候，到底是干燥了些。阶上生出些野草闲花大概差不多，湿滑的苔藓显见是不易得。

出去吃饭时，恰好遇到老板娘买了盆文竹，卖家还贴心地送了包苔藓。苔藓是包在塑料包装里，拿出来还湿漉漉的，摸一把湿滑柔软。

文竹不好养，一个不注意就容易黄叶、掉叶，苔藓也不好养，要保持水份，要晒不到阳光，既要通风又不能干燥，总之是需要细心呵护才能养得好。

记得哪本书上说过，用米汤可以养出上好的苔藓，看过后还还生出过试一试的心思。想想罢了，在南方，苔藓不用养，随便一个水草丰茂的地方都能找到。诗里写：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只不过是门前徘徊过的足印，时间久时都会生满青苔，可见苔藓这东西是不用养的，指不定哪个坑洼湿地里就会生出一大片，便是家里顶楼晒台上，用作雨水流淌的凹槽里，背阴的那一面前几天去看时，还生了层绿苔。只连续十几日晴天无雨，再到顶楼看时，青苔已然霉变，略觉可惜。

《长物志》里写：复室须内高于外，取顽石具苔斑者嵌之。用有苔藓斑痕的石头为阶，雅不雅先不说，却总能让我想到宫斗戏、宅斗戏里的阴谋诡计，想起来就觉好笑。

文夫子果然是祟尚古风的，别说居室，连一个小小的台阶也追求古意：自san级以至十级，愈高愈古，须以文石剥成。种绣墩或草花数茎于内，枝叶纷披。

这大概是文人雅士追求的岩阿之势，只皇帝居处的石阶上若是生了苔藓野草，怕是要人头滚滚了。

特意查阅了一下，据说古代的台阶又叫踏垛，踏垛又有御路踏垛、垂带踏垛、如意踏垛、礓磋踏垛之分。翻看几种踏垛图案，潦草画下几笔，想着曾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台阶？印象最深的居然是老家一处广场上的木阶。木阶是用两三寸宽的木板拼成，横向大约有三五米长，纵向抵达山顶成吉思汗铜像处。这一处木阶，据说有九十九级。我没数过，不过木阶是分段的，九级台阶为一段，中间建有一处平台，再向上去又是九级台阶，如此走上去，大概总有九十九级吧？

木阶中间走的多了，涂上的清漆有些剥落，透出木头的底色，渐渐磨得光滑。只两端垂带处，木板拼接的缝隙里，偶尔冒出一两株野草闲花，也无人打扰，倒是落得个逍遥自在。

是哒，我这是越来越懒惰了

是啊，就是不想天天上来才这样子的

我都不杀人已久了

8月3日

窗牅

古时的窗称为牅，牅，会意字，先秦时多用。

天气很热，躲在空调房里，仿佛感受不到这世间的冷暖，只清晨早起时开一会儿窗，便是没有风路过，也似有不一样的气息流动、涌入。

窗子关得再严，也能听到鸟叫声，像乡下报晓的雄鸡，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有唧唧啾啾的声音传来。睡眠轻浅时，通常会被这叫声唤醒，抬眼看窗外天光熹微，便再又闭上眼假寐，迷朦中猜测窗外鸣叫的到底是麻雀还是鹊鸲。

窗是很普通的塑钢窗，普通到似乎从北到南行了八千里路，这十几二十年都用的这种窗，只不过是窗子大小不同、朝向不同而已。

现代的窗子，不仅仅是装饰以及通风，重要的也是采光，窗明几净这个词，觉得大概是用在玻璃窗上最为恰当，不然如古代版窗子，糊着窗纸或者影影绰绰的窗纱，又怎么体现“窗明”这个词？连古人最为珍奇的琉璃，看上去也没有玻璃的透光性更好。

古代的窗子，一般都会开得比较小，其目的大抵是为了通风。《长物志》里写：用木为粗格，中设细条三眼，眼方二寸，不可过大。这里已经说“不可过大”，若还拿捏不准，再看后面写的：佛楼禅室，间用菱花及象眼。遥想菱花、象眼大小，也可以想像得出这样的窗子尺寸大小。

前几年去福州游玩，路遇一处漏窗，不作菱花亦不作象眼，只简简单单的圆形。圆窗直径尺许多，窗上有细木窗格交错，窗外一方小景，恰是一枝玉兰横欹。虽然在影视剧里司空见惯了，难得的却是亲眼所见。

《长物志》写：室高，上可用横窗一扇，下用低槛承之。俱钉明瓦，或以纸糊，不可用绛素纱及梅花簟。

这里虽然说窗可以用纸糊，不可用纱或者簟，大概也单指这种窗型，《红楼梦》里贾母就挑了软烟罗来给黛玉糊窗纱，可以和满院翠竹相衬，不过最有意思的是这个“俱钉明瓦”。查了一下，明瓦是用蚌壳打磨了四角镶嵌在窗格子上的，而且这个镶嵌不是普通的镶嵌，要由上而下，一片一片镶上去，远看就像鱼鳞一样，只是透光性依旧不能和玻璃相比。

记得小时候看窗玻璃上结的霜花，奇形怪状的，每一格玻璃上结的霜花图案都不一样，却又似有迹可寻。有的似城堡，有的又像是冰雪森林，待后来看《幻城》时，恍惚时觉得幻城里的冰雪世界就应该是小时候看到过的那个样子。

文夫子写：漆用金漆，或朱黑二色，雕花、彩漆，俱不可用。

仔细想想，看到过的窗，似乎还没见过有雕花的，但这个漆色，似乎又有不同，至少小时候老家的窗，窗格基本漆天蓝色，每隔三四年漆一回，每漆一回便有房间翻新的感觉，老宅子在外面看，也精神奕奕起来。

这是现代的窗，古代窗的漆色大概是有不同吧。一路行来，南北所见古建筑物中，漆朱黑二色的窗颇多。其中就有直棂窗、槛窗、花窗、漏窗等，忽尔想起看《水浒传》，潘金莲与西门庆隔窗初遇时，那个窗便是古时的支摘窗，没在写在《长物志》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