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以生存为目标》
早上起来，就去楼顶平台拾掇我的小菜园。因为我准备给整个平台做一次全面防水。自大前年开始，阴雨天和化雪天，客厅的天花板就开始有透水迹象出现。至今年越发厉害了，外面下大雨，客厅餐厅有几下小雨；外面天晴了，室内那几处仍然在淅淅沥沥……
通共就巴掌大一片园子，土方不过两平多，加上挪移用碎砖堆砌的坛边，我竟然忙碌了一个早晨和差不多一整个上午，而且手上还磨破了一个血泡。妻笑我说：“你不是做了十几年农民吗，现在给你二亩地，你还能料理得来不？”
我想，现在真给我二亩地，我大约……还是能料理得下来的吧。不对，我当年含辛茹苦，忍饥挨饿，寒窗坐透，铁砚磨穿，好容易考上大学跳出了山沟逃脱了种地的命运，你现在凭什么给我二亩地？我为什么要去种你的二亩地？
十七岁那年，高二下学期，因为身体和家庭经济双重原因，我辍学回乡，继承了祖辈事业：修理地球。农忙时侍弄庄稼，农闲时贩菜卖冰棍儿，赚俩零花钱。到了十九岁那年，感觉实在受不了种地的苦，正好这时候家庭条件也有所好转，至少一年到头的粮食是够吃了，也不缺我一个劳力，我才抖擞精神，重返校园。用我们老师的话说，终于吃上了商品粮，摆脱了穿草鞋的命运，取得了穿皮鞋的资格。
农民种地，真正的技巧是没有的，就一个字：磨。早上天刚麻麻亮，按现在的季节，也就最四点多不到五点的时候，就下地；八九十来点回家吃点早饭，继续下地；下午两三点回家吃过午饭，休息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到四五点继续下地；一直干到天黑透，分不清地里的苗和草……这才收工回家，随便吃点东西，躺下就睡了。——这就是我当初种地时候的日常。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从此我的生活就没有了眼前的苟且，从此都是诗和远方……所以在学校时候拿不到入X名额，我认为是我思想不够进步；毕业分配一同进的单位，有关系的留在了市里，我却傻乎乎乐呵呵地背被着行李卷去县城报到，我也觉得挺好。我当时的思想是：革命工作，就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到基层去，到一线去，接触实际工作，才能一展所学嘛。结果在县城一窝五年，最后还是我的条线领导，那个倔脾气的老科长，觉得把我放在县城太亏了，临快退休的时候强硬要求把我调回了市里。一别五年，物是人非；比一比当初直接留在市里的同来者，有的升官了，有的因为平时工作太闲太无聊，只好去看书学习，然后一不小心考研走了，或者考了个什么注册师证跳槽到更好的单位去了。最差的也是在市里分了房子、娶了个市里的姑娘做老婆。只有我，没有占到单位的一点便宜。
我这时候依然天真。我天真地以为，我只是在县城被浪费掉了五年。很小的时候，老师告诉我，我是XX主义事业接班人，我是XX国家的主人，我终有一天会踏上康庄大道，一路念着诗奔向远方的。那被浪费的五年，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而且，我不是还坚持每晚熬夜，认真学习了五年的C++吗？
梯小云说，学了十年DOS遇上了win11……你知道我当年把DOS6.0学得多透吗……然而等我自觉VC有成的时候，开始流行python编程了啊！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的人生是真的全部浪费了。
正像《人生浪费指南》那首歌唱的：“浑浑噩噩发呆的早餐，挤公交到单位就快八点半；打好卡坐进格子间，桌子上的文件堆积如山；电话铃一整天晌声不断，所有事都急切需要马上去办。拿着报告找领导，领导笑呵呵说这事儿不只归我管，你再去问问大领导的意见……他同意了我就签……每天都忙碌又充实，除了学习强国别的啥事也没办……”
不过，我并后悔当年努力读书，从山村走进城市，从农民变为打工人。这是我们唯一能摆脱早晨四点多下地、晚上八九点归家的苦日子的机会了。
最近几天，因为高考季的原因，张雪峰被人怼得躲进了病房；张桂梅据说也受了一定的涉及，说她的办学模式，连一个清华北大生也没出过，小镇做题家没有出路。说埋首题山字海是浪费生命，真正的人才需要多出去走走增长见识开阔眼界。——你以为所有的学生都是鼓挨铃啊？
其实，读书真的是浪费生命。张雪峰说得没错。一个穷人家的学生，学什么医学哲学新闻学？——有些问题，这里不做讨论。我只想说，普通老百·姓家庭出身的孩子，努力找一个能吃饭的职业，才是正途。你没看“老百·姓”仨个字现在都不让说了吗？必须中间打个间隔号才能发出来。对“老百·姓”家庭来说，所有不以生存为目标的努力都是浪费人生！
累了，唠不动了。先这样吧。
2023年7月15日，云烟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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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3/7/15 14:31:30 [显示全部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