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霞光晒落街道，暖色系的橙红涂抹墙上，房子顿时变得恍惚不真实。
人们行色匆匆，生活的节奏像催促出场的鼓点。只有李晓不紧不慢。
租房内。
张玲一手拎着去污液，另一手拿着抹布，有条不紊做清洁。她是李晓同居女友。确立恋爱关系不久，李晓就租下房子，搬出公司宿舍和张玲同居。考虑到租房的临时性，置办家具时，选择了人造革沙发，玻璃茶几，夹版电视柜等临时家具。
推开门，李晓看着做清洁的张玲问：
没做饭吗？
看家里到处积尘，忍不住抹起来，来不及做饭呢。
张玲说完，忽然站直说，哎，看沙发，又烂了。
李晓看了看沙发，落座多的地方早褪去原来的橙色，显得残旧破败。沙发上包装胶做的补丁半粘半松脱的样子，像极不修边幅的落拓人。
李晓二话不说，拉开电视柜抽屉，拿出包装胶，对着新烂的地方贴上一块补丁。又把脱胶的旧补丁撕掉，换贴新的胶带。
贴完，回头看了看。张玲兀自发呆，少倾说：
我们买房子，安家吧？
傻瓜才买房。我的朋友都把钱用来投资开厂，住厂区，没人买房。李晓不以为然。
不是自己的房子，跟人在旅途，找不到家的温馨也没归属感。
买房子，哪能说买就买？
买吧，买下一物，这边开支就缩减别的开支。张玲坚持。
首付款都凑不出来，怎么买？
四年。我们同居四年，还领证吗？
领吧！
我想有个家。
李晓想着怎么回答，电话就响起来。是梁广请吃海鲜粥。
梁广的老婆叫芳。他们四人曾经是同事兼好友。常结伴出行，下馆子，关系密切。
梁广上一年就离开公司，做起慢走丝线切割加工厂。
四个人各据餐桌一面。张玲和芳分享生活点滴，又假装漫不经心细数男友“劣行”。
李晓则问梁广加工厂生意，梁广说：开厂是想多赚钱。目前看离发财仍遥远。比起上班那份饿不着、发达不了的工资，好处是多了自由和去雇主化。李晓听得心里蠢蠢欲动，就冲去雇主化，且还能比上班赚得多。
芳像宣布好消息一样，告诉张玲她和梁广今天签了买房合同，已提交贷款申请。
张玲先是“哦”一声，再详细问及首付款，利率等问题。不时用眼角余光斜看李晓，像在说：你看看别人。
李晓装聋作哑，又给自己添了碗粥，埋头吃起来。
你们也买房吧，我们一起做邻居，互相照应。
囊中羞涩呢。
你们每月租金就够房子月供的三分一。继续租房是帮助房东坐地生金。按租金市场价每平方九元，你不觉交得憋屈？芳笑着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到底有啥困难？叫你买房推三阻四，你是想和我分手吧？张玲看李晓期期艾艾，气不打一处出。
梁广打圆场说晓哥心中有数。
他根本在熬我，四年了，你们孩子都两岁了。张玲眼中蓄满委屈。
你怎么能别人有什么就想有什么？李晓不满道。
张玲错愕，眼中难掩复杂：我贪慕虚荣，行了吧！
气氛瞬间尴尬。梁广打圆场趁机去柜台埋单，不欢而散。
路上，张玲加快脚步，故意与李晓隔开距离。
闹脾气？
对！
……
张玲停下来，转过头不甘心看李晓，挑衅说：我不过想有个家，就成了你眼中贪图虚荣的人。我贪图你什么？
李晓不语。
张玲气得一跺脚，以更快的速度走回家。
整夜两人互不理睬，倔强冷战。张玲碾转反侧，李晓早鼾声大作。
继而，张玲时旁敲侧击，总把话题引到买房上。张玲知道他有首付款，却无法融化顽石的李晓，深感沮丧。
怨念滋生，一言不合，就互相伤害。
两个月后某天，张玲收拾衣物，把李晓送的项链戒指摆在茶几正中间，不辞而别。
李晓四处寻找，走遍她的亲戚朋友，无一所获。
又去梁广夫妇诉说：她怎么忍心甩掉我？二十岁就和我在一起，和我一起时羽翼未丰。
梁广夫妇忠实聆听，不多言语。
李晓又去找知己林淼，说他的失恋。
林淼大笑：你快成祥林叔了。
李晓汗颜。
林淼问：你看不见她的焦虑和紧张？
浮于表面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肯买房、结婚？
打工，朝不保夕，哪一天失业都是未知数，她肯跟我回老家挨苦么？
你跟她同居是因为啥？林淼审视李晓，脑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跑，说出来的话却变成：既然是未知数，你吹个牛啊？
吹啥牛？难道我学《不见不散》葛优吹牛说用核弹炸开喜马拉雅山，引进印度洋暖湿气流沿青蔵高原向西漂移，形成降水，从而让新。疆的沙漠造成又一个鱼米之乡的江南。
吹牛能给她幸福的生活，再为你吹的牛努力，奋斗。
有这么神的吹牛？
对，只要不吹出宇宙，吹上天总会落地。
一语双关？有点意思！
你来消遣我吧，这象失恋？粗线条吧，不要一谈买房就抠抠搜搜，期期艾艾，模棱两可。
你是没生吃过柠檬吧，不知道辛酸味道？我吹牛我想追求你，给你幸福的生活，把你宠在手心，我自己都不相信，你信吗？
你去做！做出来我就服你！林淼没好气说。
李晓和林淼聊过后，心情竟好起来。像疼痛转移法，人在疼痛的时候，掐着手腕就能把疼痛转移，减轻痛感。
晚上，李晓约供应商朋友，嘱咐带上他的地产经纪兄弟吃饭。他则带着林淼。
一顿寒暄，地产经纪说：目前大部分住宅小区实行封闭式管理，流动人口多情况下更能保障安全。
李晓不为所动，专注吃菜。
每位业主开车出入小区，岗亭保安站得毕直，给业主敬礼。你想象一下，那种受人尊敬，恭敬的优越感。地产经纪说到这里，冲李晓意味深长晃点着头。
李晓抬头看他，竟迅速脑补轿车缓慢出入岗亭，保安从眼神到毕直的身板，心有所动。
林淼莞尔：切断回老家的后路，就能大步往前走。
归属感从何而来？
只有属于你的房子才能有归属感。没走进这一步，归属感就是虚词。心安处即吾乡，既不能心安，何来归属？
地产经纪不能有文化，一有文化哪怕道家的无为也会变成商业模式。李晓大笑。
四人边吃饭边吹牛，直把牛吹上了天，尽兴而归。
打铁趁热，地产经幻第二天电话李晓，他就约上林淼，和地产经纪签了合同。
林淼直言不讳：看来买房子代替了你的空窗期。
有个人让我把牛吹上天，再让牛着陆。李晓揶揄道。
张玲用离家出走逼你成功买房子，是错还是对？
或者前错后对；又或者前对后错。
听着语法错误，又像是对的。你太复杂，拒绝研究。
来日方长，以后有大把辩论对错的时间。
回来的路上，阳光明媚，洒在包浆的墙上，既承托出岁月的风雨，又有新的光泽在闪烁。
李晓保留着租房，直到新房进人。他退掉租房，请工人搬空旧物。
成就一个家，要动用或者浪费很多走过场的人脉。只是，没多少人坦然接受和承认是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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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23/7/26 15:20:52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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