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
痛快,有两种涵义:一则尽兴,二则直率。能坦诚表达心中所想,过程中不受阻碍,便是痛快写一回。
李白写得痛快,飘逸和犀利,不管不顾指点人间。尽兴之时常有愤懑,于是来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自然流畅,水到渠成。想骂人便骂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爽了要写,不爽也要写,宣泄的虽是负能量,着实痛快。
诗仙接地气之处便是他会骂人,没有缩在世人给他的“谪仙”壳子里,端起虚伪的架子。或许从李白的内心世界来说,他更愿意自己失去人间的情 欲,从而减少大部分痛苦。可惜他做不到,甚至晚年还有些昏头之举。
可是,写得痛快的李白,他快乐吗?写出天下第一快诗的杜甫,他的一生痛快吗?痛快写一回,往往是在按捺不住的状态才能达成。涓涓细流不足以一泻千里,大开大合方能窥见快意本色。没有极致的压抑,便没有倔强的奋起。所谓的痛快,背后可能是层层叠叠的不痛快。因此苦难也成为痛快写一回的必要条件。
恰恰是不自由,助长了对自由的向往;恰恰是不痛快,催生了对痛快的渴望。
说完痛快,再来说说写作。
翰林院的修书者,有几人留名?天天写折子的大臣,你又知道几个?历史上真正的写作高手,往往只把写作当副业,想写,便写了。这样的文字极少有功利色彩,也不拘词藻的华丽与对仗,沉闷却触及真实,灵动却不失纯真,微言大义述写人间理想,情景交融去往诗和远方,是人文与审美的双重体验。
人的生命短暂,写作是一种生命的直觉,具象为延续文明的手段和方式。写作也是一场生命的体验,如《文心雕龙》中所说:“情往似赠,兴来如答。”感理性交织而成的一颗文心,在纸上娓娓道来,恰如此时。
倘若我们永远只能按客观标准去写,写作便失去了意义。千篇一律的文字,空洞的语言,蚕食着热情,混沌了心智。李白没有成为装在套子里的人,他的眼界和见识,以及人到中年种种不顺遂成就了他的个性,打磨了他的文心。规则和标准限定着人的行为,却无法束缚思维,那些偶尔出格的叛逆之举,才是个性的体现,是存在的证明。
痛快写一回,剥离所有,还剩下什么?在你那里,可能剩下随心,在他那里,可能剩下真实。差异亦是个性所在。
你我蛰伏在文字背后,目光狡黠。痛快或不快,细腻或麻木,认真或敷衍,都不过是一场娱人悦己,心灵小憩。趁兴而来,已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