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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音为有你】北方女王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霜肃
  1楼 一褂中级  124帖  2021/9/16 12:06:28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1片金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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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为有你】北方女王  发帖心情 Post By:2024/3/25 18:21:15 [显示全部帖子]

“吕主任,楼下有人找!”社会新闻部的王头儿一本正经地敲了敲的门框,不过,他一脸的贼眉鼠眼还是出卖了他的猥琐。

“切——”我剜了王头儿一眼,继续在工作群讲晚上的稿件编辑注意事项,搁平时不忙的时候,我早脱只鞋子朝他秃脑门上飞去。

这个王头儿真是没出息,每次都是拿小阿兰来讹我的酒,能不能换个花样?这小阿兰也真是,我的钱是攒下来给你买房的,你次次这样配合王头儿逼我请客,于心何忍啊!

我不由叹口气,如果小阿兰能拿出在老佟家时的半点机灵,断不至于在报社门口等我一会,就被王头儿逮住刨根问底,老老实实承认是我的小女朋友,让王头儿抓住我“老牛吃嫩草”的借口,吃了我好多顿。

小阿兰是个傻姑娘,更是敌人王头儿太狡猾!王头儿端起酒杯时,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出卖我,转眼就在其他酒桌上坐实了我的“禽兽”名声——小自己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敢下手,交了南大的在校大学生女友,还是本科的。

不过也好,既然瞒不住,何必瞒?自打我大大方方承认阿兰是我的女朋友后,王头儿蹭酒的念头反而无处着力,除了骂我这人没意思,其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楼下真是小阿兰,估计她会配合老jian巨猾的王头儿逗一会我,时间久了,自己就会打电话找我。我拿起手机,没有阿兰的电话,也没有消息,你王头儿就好好编吧,反正你也是干编辑出身的。

坏人憋不过三秒!王头儿看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索性脖子一梗,扬起手指点我,一副是我逼他才讲出真相的痛心疾首,声调明显高了几分:“我敢说这次真不是小阿兰哦,是她妈妈,你未来的丈母娘!”

什么情况?平时缩在电脑后面的吃瓜群众纷纷探出了头。他们本来是等记者部的稿件的,现在编委会编委之一、社新部的王头儿还在编辑部曝瓜,反正没人签稿,正是吃瓜好时节。

王头儿一看有人围观,更加兴奋,几乎是大呼大嚷了:“你们吕头儿这下发达了!交了个有钱家的妹儿,家里老有钱了,他丈母娘是开库里南的……”

库你X的头!我在南京认识的人开的最豪华的车是老佟的宝马X7,你王头儿编瞎话编的真是没边儿了!饶是如此,我还是冲出编辑部,趴到十四层窗户朝下看,果然,报社门口停着一台黑色大越野,好像确实比老佟家的那台更阔气,后座车窗被摇下来,看不见车上的人,只见一只玉手搭在车门框上,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王头儿好像说的是真的!我瞬间感到血压飙升,一向自诩在突发事件的大风大浪里历练过的心脏被一下卡到嗓子眼,大脑CPU在滋滋冒烟了,这是要宕机了啊!

阿兰不是说自己是牧区姑娘吗?那她的妈妈该是电影《图雅的婚事》里的中年牧女形象,阿兰这么漂亮,她妈妈自然跟余男一样,又粗壮,又美丽。

“你他X发什么愣啊!还不赶紧下去,把人先接上。”王头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接着我的屁股上挨了一脚,“编辑部的事我先盯着,你不要着急!”

这才是我在报社死党该有的样子嘛!确实,王头儿干过编辑部副主任,现在又是编委之一,业务能力上没问题,程序上也不违规。有了他这句话,我心里安稳许多,开始往电梯走。

不过,王头儿的正经人设装不过三秒:“兄弟,要是你丈母娘喜欢你,把她的大库送你,记得借我搞两天,如果给钱,记得多要点我们搞点好酒……”

搞你妹!你死不死!我没心情搭理幸灾乐祸的王头儿,急冲冲迈向电梯,心里已然乱成一团麻。如果阿兰的妈妈这次是怪我老牛吃嫩草打上门来,那我就是报社内部最大的新闻当事人了,隐约看到门口保安以后见我都要怪笑的嘴脸。神呀,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怎么活?

由于脑部充血,脚下显得虚无,但是我却感觉走出的每一步是那么沉重,我知道这是紧张。紧张到仿佛每一脚都能在地上抠出一套三室一厅,这个比喻是常跟小阿兰说的——她跟我在一起,总是有这么那么奇怪的问题,问到我头皮发麻,汗流浃背。

好在小丫头能见好就收,见我尴尬了就打住。我立马转移话题,说如果我真的抠出房子,一定拿它做我们的爱巢,只住着我和她。小丫头每次听到都乐不可支:“大叔,你说话可得算数哟,我可等着呢。来,我们贴一个!”

看,跨越年龄的恋爱就是这么简单,小阿兰太好哄了,拿捏!

哎,以我现在的收入和我没有计划的消费习惯,根本存不下钱,在南京买房?也只能想想了。好在小阿兰从来没有认真问过我买房的计划,她从来不是物质的女生。

她倒是经常说,有我的地方就是她的家。所以,每次她到我的出租屋里,会像收拾老佟的书斋一样,把一切收拾的一尘不染,然后给自己倒一杯绿茶,捧起一本书,安静地做一名努力融入古都金陵的女子。

有时,我会在电脑前停下手里的稿件,支肘认真打量眼前的可人儿,她也会温柔一笑,好想时光就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幸福!

想起小阿兰,我心头顿时涌入一股暖流,立刻葛优附体:啊!我又看见了,不,我又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了,这是爱情的力量!

先不管小阿兰葫芦卖的什么药,这傻姑娘为啥不给我吱一声,就让她娘亲跑到我的单位来,搞得我慌手忙脚的,只管眼前如何熬过这一关吧。反正跟小阿兰谈都谈了,按理说见父母也是迟早的事,横竖都要挨这一回,就算被她爹拿成吉思汗留下的弯刀劈死也跑不掉!为了小丫头,硬着头皮接招吧。

好在我跟小阿兰还没有生米煮成熟饭,所以,未见的她娘亲会对我下死手。再说了,这里是报社的地盘,是我的主场,优势在我,大不了万一说僵了她娘亲一时没忍住,把我这并不帅气的老脸挠花呗,俺认了!

最后,我归结为最没用却又很见功力的一条:见招拆招!编辑部到报社门口只有十四层电梯加两百米的距离,一路胡思乱想转眼就到了。车上的人看到了我,车门打开,一双穿着高跟鞋的长腿伸出,接着一位干练、白色西装直筒裤的美女映入眼帘。一阵香风扑来,凭感觉我知道这香水不便宜。

不敢说眼前的美女神似小阿兰,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不过毕竟是正儿八经跑了十几年新闻的老鸟记者,还是能从细节上看出眼前的女子与我家小阿兰的差异。

她虽然化了浓妆,但是恰到好处,既能掩盖了岁月的些许痕迹,还能在美丽的容颜上增加些许英气,配上一身白色西装套装,御姐范十足,一看就是女强人,她的气场对于我是一种血脉压制。我家小阿兰也化浓妆,但是只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平时都是淡淡的修饰,衣着也很朴实。要说,谁的妆更好看,只能说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但是,我家小阿兰在我面前,永远是披下来的直发,把我这直男癌拿捏的死死的。如果说男人至死是少年,我的直发控多年不改算不算少年意气呢?

一比较,还是我家的小阿兰更好看。不过,难道十几二十年后,我家小阿兰也是眼前这个样子?

就在我有点恍惚的时候,对面的女子主动伸出了手:“你是小吕吧?你好,我是阿兰其其格的妈妈!恰好路过南京,顺道来看看你。”

得,人家主动问候省去了我怎么称呼的尴尬。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喊她,她是阿兰的妈妈,按辈分我该喊阿姨,看年龄,她看似比我还年轻几岁,难道我可以喊老妹儿?

等,你喊我什么?小吕?俺滴个亲娘加七舅老爷诶!多少年没人这样喊我了,你一个看起来比我还年轻的喊我“小吕”,要是我被我同事听见了我还活不活?我又紧张想去抠地。

眼前不是矫情的时候!我也假装大大方方地微笑着握了一下她的手:“阿姨好!”

喊完,我心里突然臊的慌,脸上开始烫了!她的手干燥、温热,很柔软,好家伙,压根就不是一双牧区大姐该有的手,我被小阿兰骗惨了。

阿兰的妈妈抬头看了一眼我们报社大楼的报徽,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在我的老家,青年男女正式确定恋人关系前,女方家长和亲戚都会去男方家看一看,考察一下男方的家境和人品,俗称“看人家”。阿兰的妈妈现在算是对我开展考察了?

报社不是我说了算,且毫无准备,万一贸然带她到编辑部,不仅违反报社的规定,还容易被王头儿带头起哄炸锅。但是把她请到二楼咖啡厅还是可以的,那里本来就是接待来客来访的地方,赶紧说:“欢迎,欢迎,阿姨里面请!”这一声“阿姨”让我的脸更烫了,还是少叫为妙吧。

阿兰的妈妈扭头从后座取了自己的包,跟车上司机说了声,这台看着比老佟家宝马X7更大的黑色越野缓缓驶离报社。在越野拐弯的瞬间,我看到车屁股上挂着一个“R”字标志,还真他妈的是台挂着蒙A牌照的库里南,这得开多久的路程啊,更重要的是这得卖多少头牛多少只羊啊!

说到牛羊,我立刻想起我跟小阿兰说的一个玩笑。

阿兰跟我谈恋爱时,很少说自己家里的事,只说她是大小在牧区长大的姑娘。于是,我问她:“你家里是不是有很多牛羊?”

“也不算多,够吃了。”
“那你上学是不是要卖牛卖羊凑学费?”

“嗯呐呗。”
“你们那可真可怜,为了孩子上学,把家里的牛羊都卖了!”

小阿兰歪着脑袋想了想:“也不是可怜吧,牧区大概都是这样做的。”

“那你可别告诉我,你家为你上学卖了几头牛,家里还剩几万头哦?”

小阿兰又想了想,突然开了窍,笑着一拳捶来:“大叔你好坏,信不信我把你头打歪!”

我忍着痛求饶:“不用你把我头打歪,你轻轻一拳我都受不了。”

小阿兰被我假装的咳嗽吓到了,赶紧上来帮我揉胸口,连声说对不起。

如果不说小阿兰来自内蒙,都会以为她就是南方水乡的女子,身材修长,柔弱无骨,但是,力气真是大,大概她是被长生天眷顾的孩子吧。

看到阿兰妈妈乘坐的这台库里南,如果真是来自牧区,那家里几万头牛一定是有。单看阿兰妈妈的一身行头,和不知品牌的手包,加起来的价值不下十几头牛吧。

全是牛啊,我这是要跟牛杠上了吗?仿佛觉得阿兰的妈妈就是一个妥妥的牛场主。

我在报社二楼咖啡厅要了个包间,点了两杯意式,据说咖啡豆是从哥伦比亚原装进口的,做巴里奥咖啡的同款豆子。上一次喝还是王头儿晋升报社编委的时候,好喝不好喝忘了味道,反正我是山猪玩不了细糠,感觉不及一般的美式,但是真他妈的贵,因为讹了这杯咖啡,王头儿恨了我好几天。

阿兰的妈妈明显对三百多一杯的意式浓缩兴致缺缺,闻了一下,浅尝一口便放下,拿着咖啡勺轻轻拨弄杯中的细泡:“阿兰现在是大姑娘了,按理说她谈恋爱是她的自由,不过这是她第一次交男友,作为母亲,我还是不放心,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看,看,看,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刚才还说自己顺道过来的,自相矛盾了吧?我早知道你就是来示威的,不然谁会把一辆蒙A牌照的库里南从呼和浩特搞到南京来,谁会连自己家丫头都不告诉,就直接跑到我们单位来。

很明显,小阿兰完全不知道她妈妈来南京,不然早给我通风报信了。不过,小阿兰那傻丫头把我的底细一五一十给她娘亲漏了个干净,甚至连我的照片都给看了,不然她娘亲在报社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了。

我眼前是一位很危险的女人,果然,阿兰的妈妈瞥了一眼怔怔发呆的我:“说说吧,你跟我家阿兰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小阿兰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想玩口供比对呢?难道非要我说小阿兰是被我劫了色吗,阿姨,不,阿兰的妈妈,这个真没有。

如果不算亲了一次阿兰的额头和纯纯的拥抱,我们俩谈的是真正的纯爱恋啊。

记得那次亲额头是在我们确定恋爱关系后三个月的一个夜晚,我和小阿兰一起在南大校园里漫步,她说自己累了,邀我去石凳上坐一会。

“大叔!”

“嗯?”

“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啊?”我不确定她说的是哪方面。

阿兰的小脸羞红,但表情坚决:“没事的,不管你行不行,我都一样喜欢你!”她一边说着,眼角的余光忍不住飘着不远处的树下,两个情侣抱在一起忘情地亲吻。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看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啊,知道恋人除了抱抱,还该一起亲亲,甚至是别的,可是我们确定关系已经几个月了,我迟迟没有亲热的行动……

望着娇艳却不谙世事的阿兰,她清澈的眼神里是那么的期待,仿佛闪动着火苗,心头热血一涌,迅速朝她洁白的额头亲下去。

那一瞬间,阿兰仿佛被我施了咒,睁大眼睛呆住了,过来好久才遗憾地说:“我第一次被亲,你该告诉我,我好有点心理准备,起码把眼睛闭上,显得矜持点,这也太突然了!”

她很快又开心起来了:“大叔,下次挑个安静的地方再亲嘴儿,这样你就不害羞了。”说完,主动扑进我的怀里掩盖自己的害羞。

我心里一阵叹息:傻孩子,你说你来自北方,其实我才是一头来自北方的狼,曾经冒着眼冒绿光,只是遇见你才变得善良。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顾贞观的那一句词:“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生死师友。”虽然拥着可爱的小阿兰,嗅着她头发的清香,尘封已久的记忆却裂开了一道口子,那个原本隐约的人影冒出来,在脑海里逐渐清晰——如果真有天谴,我是逃不过的,也不该逃,唉——

只是,我的这声叹息是不可以被小阿兰听见的,她以为她已经彻底治愈了我。

面对阿兰的妈妈,在谈我和小阿兰之前,我先得老老实实承认,之前是谈过一段恋爱的,大概五六年前的事。不然搞得像我这头老牛为了阿兰这口嫩草苦等几十年,痴情则已,变态尤甚。

“怎么没在一起呢?”阿兰的妈妈放下咖啡勺,目光如剑,我内心的伤口在她的逼视下又一次裂开。

一个姑娘把自己的青春年华、对爱的信仰,甚至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最后却决绝离开,我要在外人面前找一个解释让自己保持住人模狗样的人设吗?不,我真的做不到,玷污她声誉的半个字我都说不出口。

我声音有些沉重,只怪自己当时年少轻狂,不懂珍惜,等自己后悔了却再也无法挽回,所以,我自我惩罚这么多年,本来以为心随那段爱情已死了,像一首歌唱的那样:我想我(你)不能,也不能结婚,岁月啊,那就这样吧!

阿兰的妈妈估计从我的眼角读到了悲伤和落寞,眼神不再犀利,轻轻点点头:“年轻时遇到的爱情都是一生难忘的,明明想好好爱,好好珍惜,却经常适得其反,越想像握住沙子一样握住彼此,越容易失去对方,最终抱憾终身。所以,我家阿兰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做母亲的,我会替她担心,怕她受伤。”

“放心吧,我用我的余生去呵护她,不让她受伤啊!”我自信满满。虽然小阿兰看似傻傻的,背后却藏着很多迄今我不知道的秘密,但是既然爱她,我会给她留够足够的空间,让她存放还未准备好说出来的秘密。我感谢上苍,让我遇见阿兰,让我本已死去的心又活了一次。

“哦?”阿兰的妈妈来了兴趣,“你都决定用余生去呵护她了,看来我们家阿兰魅力不小啊,呵呵……”

我们终于聊到阿兰了,但是有一个人始终绕不开。“老佟,你听说过没?我在他那里认识小阿兰的。”
“佟文卓教授?南大的学术明星啊,久仰他的大名!阿兰也跟我经常提到他,说以后要报考他的研究生。”阿兰的妈妈又笑了,“难怪阿兰一口一个老佟,开始我觉得挺没礼貌的,原来是跟你学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老佟,现在看着光鲜,人模狗样的,号称南大民族学的领军人物,其实跟我是大学同学和同宿舍死党,一肚子坏水,大学时喝醉一起跳秦淮河那次被逮进派出所,就是他教唆的。

突然,我有拉老佟入坑的冲动,好兄弟就该有事一起扛。

老佟,不,佟教授治学是很厉害的,对学生也好!”我开始从师德师表堪称典范方面介绍起老佟的生平,暗示阿兰以后留在南京读研是正确的选择。

佟教授是锡伯族,跟明星佟丽娅一样,都来自察布查尔的可克达拉草原。锡伯族人虽然世代屯垦戍边,男的弓马娴熟,女的歌舞俱佳,但是由于民族人口偏少,在多民族地区生活本民族语言推广率不高,又要跟其他民族打交道,迫使他们不断学习其他民族语言和文化,所以锡伯族盛产翻译家和学者,佟文卓就是代表人物之一。

我思绪又岔开去,想起我和阿兰还没确定关系前,她和老佟经常凑一起嘀嘀咕咕用蒙语交流,一边拿眼睛瞟我,气的我牙痒痒,你们俩合伙欺负我一个纯汉族,还讲不讲民族团结了?两个“离不开”还要不要提了?

好好好,既然你们无情,也别怪我无义!以后我逮着老佟媳妇在家时,就跟她聊老南京话,后面直接讲苏州话,老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小阿兰来南京读书日子还不长,完全一脸懵菜。我也故意拿眼睛瞟她,似乎话题话题跟她有关,气得她一直嘟着嘴,却又不肯离开,深怕漏过一句她能听懂的。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佟教授还是翻译家啊?”阿兰的妈妈一句话又把我从对阿兰的记忆里拉回来。

老佟是学霸中的绝对学霸,有极高的语言天赋,本民族的锡伯语和通用的汉语自不必说,能跟阿兰用蒙语自由交流,还能点出各地蒙语方言之间的诸多差异,这些让从小学蒙语的阿兰受益匪浅。老佟还通满语、哈萨克语、维吾尔语、俄语,据说甚至藏语也能听过半懂,跟语言学者合搞了好几本专著,单凭语言学上的成就,他就在西部好几所高校挂了客座教授。

令人更匪夷所思的是,老佟现在从事的民族学研究其实是半路出家,本科跟我一样读的是南大中文系古代文学专业,硕士却跳到历史学方向,后来去了北方的大学,拿了历史学和民族学双料博士学位又回到南大任教,凭一本专著《李白与唐胡人文学流变》轰动学术圈,不到三十岁就成了南大的教授、博士生导师,这几年治学热情不减,著作远已等身。

老佟的神奇资历在网上是完全可查的,但是经他的本科同学一说,阿兰的妈妈还是表现出了震惊:“佟教授这样的人物久居南大,难道就没其他大学过来抢人吗?”

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老佟在南京是屈才了吗?如果他不屈才,你们家小阿兰怎么能认识他?不认识他又怎么能认识我?不认识我,我们又如何相爱?

当然,如果我想跟阿兰继续好下去,就不能抬杠,笑着解释:“抢了,但是抢不走。他爱人是镇江人,也在南大教书,住不惯北方,老佟也不会走,说他喜欢的盐水鸭离开了南京就没了味道。”

我的意思也很明显,不管你是什么家庭,如果你家宝贝丫头想跟着老佟学习,最好你别劝她离开南京,离开我!

既然老佟不愿高就,南大自然高兴拿他当校宝,不仅给他学术上的绝对自由,带不带研究生,带多少,都由老佟说了算,还给他分了个独栋别墅,而老佟却拿来当白天校内休息之所和接待学生的地方,晚上还是携妻子回雨花台附近的老房子,那是他们婚后一起攒钱买的。

阿兰的妈妈羡慕道:“想不到佟教授还是这样深情的人啊!”

很好,我的一个包袱要抖响了:“我也会像老佟对他媳妇那样,好好待阿兰的!”

阿兰的妈妈并没有接这个茬,似乎对老佟意犹未尽:“听说佟教授待学生特别好啊!”

这不废话啊,这个还用听说吗?且不说,在古代锡伯族出自鲜卑,蒙古出自东胡室韦部,身上都流淌蒙古高原的血,长期一起南犯中原,就说现在老佟是我一起跳过秦淮河的兄弟,我也不许别人只听说他的好,他好不好你问问你家吃货小阿兰就知道了嘛。我心里很是腹诽!

“老佟这个人吧,特别讲豪气,南大越是宝贝他,他就更愿意留在这里好好地教学生!”我继续夸老佟,老佟不仅按学校的规定带硕士生、博士生,开专题讲座,还给本科生开选修课。老佟还有个优点特招学生,就是爱请客,只要学生上门拜访,他滔滔不绝一通就讲到饭点,然后大手一挥:“留下吃饭!”如果这时跟他客气说不便叨扰,那恰恰就是不给他面子。哈萨克族有句谚语:如果在太阳下山时放走了客人,就是跳到水里也洗不清这个耻辱。对于老佟,他爱挂着嘴边的话是:如果在饭点时在他家放走学生,那就把他老佟的脸丢进了莫愁湖!

老佟的别墅里放着两个菜单,一个是小粉桥的安徽饭店的,吃饭男生多就点这家,因为安徽的酸菜牛肉、风干鸭粉丝土火锅与酒是绝配,一个是中山路的满江红四季餐厅的,他家的南京小吃多,味道也可以,女生多就点这家。两家都离学校近,外卖送的快,经常是带着锅气的。

不管点哪家的菜,老佟的要求是要好吃,还要能下酒,“不能下酒的菜都是耍流氓!”老佟好酒,也爱好酒的人,如果学生能陪他喝几杯,他自是高兴,学生喝醉了他亲自打电话去帮忙请假。学生也爱这样的老佟,把每次上门求教直接说成“吃老佟!”好在老佟家大业大,稿费根本花不完,自身对财富无欲无求,根本不在乎!

小阿兰就是吃老佟一族的坚定成员,但是,从本科阶段开始就吃老佟,我之前是没有遇见过的。阿兰学的是现当代文学,老佟本不是阿兰的正式授课老师,只给他们本科开过选修公开课,她居然冲着这份师恩摸上了门,从此但凡老佟在别墅,必定一大早跟着民族学的博士生、硕士生一起上门,午餐和晚餐一顿都不落下,甚是自觉,且风雨无阻。

我每次在老佟家蹭吃蹭喝,总能见到阿兰与老佟对饮,姑娘酒量惊人,能单挑老佟和我而面不改色。有一次我开玩笑,说:子曰,吾未闻好德如好色者也!我也未闻好……

老佟脸色突变,赶紧踢我一脚:“老吕,你可是师叔,可不好在晚辈面前胡说啊!”

完犊子了,老佟这是有事啊!我无非就是想说小阿兰打着上门求教的幌子过来蹭饭,这样的孩子还少吗?你紧张个什么劲?难道是看见阿兰这样青春活泼的小美女,就嫌弃自家的黄脸婆了?

难怪我发现阿兰看老佟的眼神不对劲呢,每次饭后我跟老佟坐一起高谈阔论,阿兰跟老佟的博士生、研究生坐另一边聊天,总显得心不在焉,不时抬头望我们这边瞧,两只大眼睛含情脉脉,除了看南大的学术明星,难道会看经常不修边幅的我?这也合乎情理,老佟在南大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还不到四十岁,人高马大,又一身书卷气,被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迷恋不是太正常不过吗?

不过,这一对忘年恋也太放肆了,公然在我面前经常用蒙语窃窃私语,这还了得!凭啥就断定我不会跟老佟的媳妇告状呢?老佟媳妇也傻,对阿兰宝贝的不得了,就差拿她当自己女儿了。

不行,我不能让老佟变成衣冠禽兽,自毁前途。我决定在检举他之前先挽救他!

于是,我忍痛掏腰包单独请老佟这个学术富翁去了眷江南。酒足饭饱,老佟一脸“劫贫济富”的惬意,一边啜着明前龙井,一边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模样:“说吧!看上了我门下的哪家姑娘,还是对我手里的哪个项目有兴趣了!”

 呸!老佟你已经在万丈悬崖边上了还不自知,枉你聪明一世。我不知道老佟的这种情况是不是佛家说的智障,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他的猜疑,别以为你们俩神不知鬼不觉,拿我当瞎子呢!

 “噗——”老佟一口热茶直接喷我脸上,像看稀有生物一样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叹息道:“你他X的真是个瞎子!”

都做的这么明显了,还说我是瞎子,好好好,老佟,你现在就剩一个嘴强王者了!

老佟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鸟样子,仿佛智珠在握。看得我觉得有些烦,以前你在学习上吊一直打摩擦我也就算了,现在还跟看个二傻子一样看我,受不了!

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酒精在上头,好在老佟已经玩够了,脸色正经起来:“你知道我跟我媳妇什么情况,这些年风风雨雨都是她在背后撑着我们这个家,才有了我现在的这么点成果,就算我是块顽石,也被她炼化了,所以,我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去背叛她的。”

好吧,看着老佟一脸真诚的份上,我选择相信他。毕竟除了跟小阿兰嘀嘀咕咕说蒙语,我还真没抓住他的其他把柄。再说,他和他媳妇的恩爱我也是一直看在眼里的,没有做作的样子。

那就是小阿兰一厢情愿对老佟的单相思了,这些的学生在南大,早不是第一次见了。哪一次不是老佟主动守住了底线?

看我脸色稍稍暖和,老佟递过来一支九五软南京,自己也点上一根,开始展现他名教授光环下的不正经了:“老吕,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知道是太优秀了,还是天生命犯桃花。这一届带的学生里确实有几个女生,不管是长相、身材,还是性格,条件不错,重要的还是单身,我真怕自己忍不住一时犯糊涂,要不你受个累?祸祸一个,就当是替兄弟历劫了。”

放眼偌大的南京,能让老佟这样肆无忌惮开这种玩笑的也只有我了,所以我必须投其所好:“大哥有事,兄弟自当两肋揷刀,勠力效死!你说哪个姑娘可以,我立马去将她拿下,替大哥消了灾,解了祸,保你一世平安!”

于是,两个老司机一边抽着烟,继续小口抿着酒,一边逐个品藻老佟带的单身女生,从博士生评到硕士生,从长相聊到命格,从身材聊到生育,纵比古代艳芳,横比东洋雅蠛蝶、西洋大马,旁征博引自是不在话下,内容之猥琐完全吊打叶灵凤,气死张竞生,但是,是绝对不敢传于六耳的。谁敢想堂堂的南大教授、学术明星佟文卓私下里居然好这个调调?如果传出去当真是道器毁尽,圣人蒙羞。

而在谈论这些内容时,老佟竟然是不吝对我表扬的,夸我常有奇语,是他所不及的,当浮一大白,立即主动碰杯。

谈论完所有的单身女研究生,美则美矣,但是经过一番点评,似乎配我这样主动替老佟消灾挡祸的“真龙天子”,还差是那么一点意思。眼看选美要带着遗憾告一段落,老佟突然冒了一句:“你看小阿兰咋样?”

好好好,真是每况愈下了,终于聊到了本科生,要斯文尽毁了,我的老脸不禁一热:“这也可以?”说实话,第一眼看小阿兰,有一张天使般的脸蛋,个子高挑,还有点草原姑娘的娇憨,很美,又有点傻,第二眼再看,又美又傻又可爱。老佟的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突然在我的内心深处点亮了一盏灯,灯前出现的是阿兰的一笑一颦。

“哼哼——”老佟一声冷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真是看上小阿兰,那就真的得自降辈分,以后见我执晚辈礼,跟阿兰一样,见我媳妇喊师娘!”

“佟文卓!你别过分哦!”这老佟,占便宜居然我占到我头上了,你怕是想翻天了吧?

“也不知道谁过分!一把年纪的老黄牛,还垂涎这把嫩草,禽兽,禽兽不如!”老佟虽然嘴上一点不让,脸上却是笑眯眯的,又像在看个二傻子。

以上内容我是打死都不敢告诉阿兰的妈妈的。只说阿兰谦虚好学,经常上门找佟教授求教,深的夫妇俩喜爱,而我因为帮忙编辑佟教授的一些学术文章,所以经常会去老佟家,所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阿兰的妈妈听到我说阿兰好学,脸上洋溢着母亲自豪的笑容:“我们家阿兰从小就爱学习,性格上还比较慕强。”

她又盯着我端详了一会,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眼里的失望是藏不住的:“佟教授家青年才俊那么多,阿兰怎么就喜欢上你了呢?”言下之意,年龄上我已被剔除出青年才俊这个圈子了。

拜托,阿姨,虽然我是比阿兰大十几岁,但是,年龄是问题吗?我还不到四十岁,依旧是我们报社、一个省厅级单位的青年人才。

虽然心有腹诽,我还是加装苦笑:“谁说不是呢,我也问过阿兰,她说喜欢一个人是不能用理性解释的感觉,跟他的年龄没关系。她敢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确实比我勇敢。”

“你是说阿兰主动喜欢的你?”阿兰的妈妈有点震惊,居然又主动点了点头,“这是她的性格,倔!只选自己看中的,从来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也是我们惯出来。”

好吧,起码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有共识的,我们俩之间起码是阿兰先表白的。

反正跟老佟那次开玩笑后,我心里总有点怪怪的,对阿兰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虽然我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但是每次去老佟家的别墅,总是有意识回避阿兰,甚至有点不敢看她。

我跟老佟聊天,有意与他的学生们离的远一点,余光中仍能捕捉到阿兰还是爱朝这边看,莫非她看的不是老佟,而是……

阿兰怎么可能会喜欢我?我讨厌自作多情。本来有些话题当玩笑跟老佟开完就算了,可是我开始自我折磨了。这种纠结让我想远离老佟的会客别墅,可是几天不去,又想念的紧。

可恨的是老佟还喜欢伤口上撒盐:“兄弟,有心思啊?老心不在焉的!”

“没!”我必定不能漏破绽,“就是单位最近事多,有点累。”

“哦,那你可得注意休息啦。”老佟一脸关切,“反正我这边的稿子不着急,你忙的话,最近不必来我这,先把单位的事理顺,再养养身体吧!”

“老佟——”
“诶——老吕,你说!”
“你知不知道,你这人很讨厌!”

“啊?”老佟一头雾水。

这就对咯!

既然老佟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好意思再来南大这边了。

开始那几天,我有点魂不守舍,情绪上莫名地焦躁,在报社经常把一些小问题放大,把编辑新来的几个年轻编辑训斥得面带土色。直到有一天王头儿都看不下去了,问是谁给我喂了火药,我才发现我的日子过一比吊糟。

上一次这样的感觉是我刚结束恋情,一连颓废了好几个月,王头儿那时是编辑部的副头儿,凭着自己的老脸儿把我从记者部调到编辑,我由一名曾经的成熟记者变成实习编辑,一切从头干起。虽然屡屡出错,但是工作的热情高涨,很快就适应了新岗位,后来王头儿出任社会新闻部主任,把他的编辑部副头儿岗位留给了我。

相比记者要满世界跑,编辑只需要定点上班,每天在出租屋和报社之间两点一线,这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生活居然特别适合我。本来父母几次跑来南京劝我想开点,劝我再找一个,但是看我油盐不进,工作上状态满满,干脆随缘了,把传宗接代的任务交给大哥和二哥。果然,他俩不负众望,我就完全没压力了。

抽完王头儿递来的精品南京,我决定自我调节情绪,也忘掉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和人。

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快到五一,南京已经有夏天的感觉,我想借这个假期去西南转转,特别是云南大理,据说已经中国当代民谣歌手聚集地,去那里听听歌也不错。

就在我刚列好出行计划时,老佟打来电话,说好些日子没见,想我了,想邀我一起看他们院的五一文艺汇报演出,然后晚上一起搞顿酒。

老佟的邀请我是不好拒绝的,一则我是为数不多尚留在南京、他的同学兼朋友;二则是老佟还是我的雇主,他有些稿件涉及泄密,不方便交给其他人整理,只能找我,虽然学术论文编辑和报刊编辑工作性质差距很大,但是老佟就认准了我,而且给钱比报社还痛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搞酒,是我和老佟的常规项目,但凡老佟不外出应酬,周末必定会用蹩脚的南京话给我发语音微信:晚上出来搞一哈!

老佟虽然是语言天才,但是在南京话的掌握上,天赋明显不如我。

我学着老佟的南京话口音回复:“你可确定只是你们院的文艺演出啊,要是骗老子,老子搞死你哦!”

“看,你还不信个人!”老佟虽然是语言天才,但在南京话的掌握上,天赋不如我,索性懒得讨回便宜,“又请你看演出,又请你吃酒,爱来不来!”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的文艺汇报演出定在4月30日晚在大礼堂举行,能在这座百年历史的国家级重点文物里进行演出,那一定是经过校长和书~记拍板同意的。后来听说是老佟出了面,校领导才给了面子,但是老佟并不居功,没有与领导坐第一排,而是心安理得地和受他特邀而来的我,还有他带的博士生、硕士生一起坐在后面。“我这人一辈子不爱当官,没必要跟领导挤一块,不自在。”

老佟这人吧,这次真实在,微信里说只有他们院的人,我环顾了四周,还真没看到其他院的熟悉面孔。虽然说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能在南大大礼堂演出,文艺节目都是精心准备的,但是我看了几个,兴致寥寥,催促老佟问几时出去搞酒。

老佟瞟了我一眼,这是明显嫌弃我不成熟啊:“一个学生大学就这几年,能有几次机会登上南大大礼堂这样的舞台?这次校领导发话,借这个机会安排了其他精彩的节目,你耐心等等吧!”

看来老佟一时半会是叫不走了,我拿出手机去看看工作群里的情况。毕竟报社5.1是要出特刊的,编辑部那头本来是该我亲自盯着,但是报社领导看在我近期情绪不佳工作却十分卖力的情况下,痛快给了假,由王头儿和现在蔡副头儿搭档一起盯着。我还是不太放心,看了会群里的流程进度和版样,不知不觉参与进去,舞台上演了啥我已经完全没兴趣去关注。

不知过了多久,小腿被人踢了一脚,我被老佟从工作状态拽出来。“结束了?”终于到了喝酒时间,我准备起身,却见老佟举着手机对准舞台。

“录啥呢?”我准备老佟的眼睛转向舞台,上面漆黑一片,从观众席的投射下来的灯光里,能看到舞台上人影攒动,好像在新一轮的布置。

“你不录点吗?你等的节目来了!”老佟示意我掏出手机,“错过了可别后悔!”

后悔?靠,难道忙的这一会儿,就错过了能上报纸的重要新闻?也没人通知我来采访啊。不知是职业习惯,还是被老佟的神秘吊出了胃口,听人劝,吃饱饭,让我录我就录呗。

等我刚打开手机相机,观众席的灯光一下暗下来,整个南大大礼堂只有左右两边指示方向的应急灯,还有我和老佟两个坐在后排的傻叉手机前置光灯亮着。

大约是三秒钟时间,舞台中 央响起一声高亢悠长的女生长调。好家伙,这声高质量的清唱又一次让我见识到什么叫开口脆。

长调的拖音长腔和恰到好处的颤音一下子把我带到天广地阔的蒙古草原上,仿佛一会等灯光亮起,我的头顶是白云,脚下踩的是牧草,身边还有数不尽的羊群。偶尔有那么一瞬,我不禁感叹,南大现在都这么卷了?招的学生歌唱水平都可以直接参加青歌赛了。

这时老佟凑过来说道,歌词里的内容是说女孩将要离开父母去远方,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赞美父母的养育之恩,自己永不忘记,并表达自己会在远方过的很好,成为一只骄傲的雄鹰。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谁不是从蒙古草原出来,跑到南京来读书吗?这首歌她会不会也唱过。已经决定要忘记的人突然一下窜到我的脑海里,心疼她一个人在举目无亲的南京,如果她能来听听这首歌,是否能聊慰思乡之情呢。

这时,长调已近尾声,女声渐渐暗下去,悠扬的低音马头琴响起,如泣如诉,舞台上方一道光柱缓缓落下,照在舞台中 央的演员身上,从剪影看是一个身穿蒙古服饰的女子,甚至能看到头饰上宝石和珊瑚珍珠链,身材高挑,身上的长袍也很贴身。

这时,中音马头琴、高音马头琴、火不思、托布秀尔、蒙古鼓也响起来,偶尔还掺入两声清脆的口弦,组成一首动听的旋律,灯光也渐渐亮起来。还来不及看舞台上演员的相貌,旁边的电子屏幕开始文字报幕:

蒙古族民歌《小草》

表演者:文学院现代文学专业  阿兰其其格

助演嘉宾:狼图腾乐队

看到报幕,再看到舞台上阿兰逐渐清晰的脸,我差点晕过去,想要忘记又忍不住思念的人竟然就在舞台上,而且天籁般的歌声竟然还是她唱的。

舞台上穿着暗绿色紧身长袍的阿兰秀美端庄,精美的头饰在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如果不是帖在颊边的麦克风,仿佛是《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走进了现实,美到不可方物。

在蒙古传统乐器的伴奏下,阿兰开始了她的演唱,歌曲沉稳悠扬,还可以听到长调的一些颤音,但已经没有了高亢的拖腔,歌声里满是思念的情绪,有点哀伤。我的心里有点失落,谁能给她一点拥抱呢?

第一段唱完,乐队里的电吉他和贝斯加入起来,元素偏向流行音乐,曲风明显欢快起来。阿兰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些欢快,虽然歌词与上一段差不多,但情绪欢乐,像是我以前在老佟家常见到的爱傻乐的阿兰,她开始手舞足蹈,肩膀也抖动起来。原来阿兰的蒙古舞也跳的这么好,真是个宝藏女孩啊!

阿兰的舞蹈感染了身后的乐队,一群身着蒙古袍的乐队小伙子虽然没离开位置,身体也跟着晃动起来,手中所有的乐器加快了节凑,低音呼麦、男中音也加进来,形成群声合唱,还有男声长调游离于多声部之外,仿佛家乡的父爱伴随女儿远行,不曾停歇,父爱与女儿的思念相互呼应,让众人的演唱组合成一种独特的潮尔道艺术形式,仿佛每一种声音加入,都会自然融入其中,成为演唱的一部分,连台下自发的掌声也为这首歌增添了魅力。

毋庸置疑,蒙古民歌《小草》把晚会推向了高潮,阿兰成了当晚最耀眼的明星,收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在我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阿兰致谢下台,消失在幕布后面,我心里一下空了。这时,老佟也意犹未尽,凑过来问:“美不美?”

“美!”废话,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老佟一脸兴奋:“嗯,小阿兰这身特日勒格出场,仿佛打开我对元朝宫廷服装兴趣的大门,我准备加强这方面的考据。”

我:“……”如果不是惦记今晚的酒还没兑现,真想劝老佟滚远点。

老佟见我的对蒙古民族服饰兴致寥寥,又说:“其实我们锡伯族民歌也不错,我准备下学期开个锡伯民歌鉴赏公开课,你想不想听?”

“滚,你就是请佟丽娅来给我唱,我也不听!”

老佟一怔:“她舞跳的确实可以,歌,唱的也就一般吧,你要真想听,我是可以请她来唱的。说起来,她还该喊我一声哥……”

好好好,你老佟是谁啊,活该是你牛逼。我冷冷盯着舞台,后槽牙蹦出十一个字:“请别打搅我欣赏艺术表演!”

老佟好死不死,摆出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后面没啥看的,要不我们出去喝酒吧?”

“你都说了,他们有几次机会登上大礼堂的舞台,你作为这里的人民教授,怎么就不能给他们一些支持和鼓励呢!”

老佟被我一顿呛,马上蔫下去,在我耳旁嘀咕完“算你狠”,就把身子靠向另一侧。我终于能安心期待奇迹,万一阿兰真的来个返场表演呢?为了一顿酒岂不可惜。

我百无聊赖地又看了几个节目,始终没看到阿兰返场的身影,正当我意兴阑珊准备和老佟撤的时候,身后扑来一阵熟悉的香风,我还没来得及作反应,一支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老佟好,吕师叔好!”还没换装的阿兰像一只快乐的精灵出现在靠背后面,她猫着腰,头上垂下来的珊瑚链在我手臂上摩挲。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妈蛋,谁说的剧情可以这么演,我毫无准备啊。

老佟打量一下如赵敏走进现实里的阿兰,又嫌弃地瞥了我一眼,拍了拍身边的学生,挪了一个屁股,把自己的座位空出来。阿兰也不推让,双手合十给老佟道了谢,一路小跑绕到前面挨着我坐下来。

我陷入慌乱,一脑子“怎么办?谁来救救我!”果然阿兰没坐多久,就凑过来问:“吕师叔,好久不见,在忙什么呢?”

“忙工作。”

“你不来老佟这里,没意思透了。”

哦。”我敢发誓,当时真不是我逼格高,装高冷,实在是脑子不知道如何转。

我的回答明显让阿兰感觉很不舒服,她直起身嘟了个嘴,然后又抿回去。不久,她又凑过来:“吕师叔,加个微信呗?”

“干什么?”

阿兰一脸讨好:“万一我书读下去了,以后想找个记者工作,可以求师叔帮忙啊!”

哇塞,她居然求我?我差点当场打了保票,别的事我不敢保证,阿兰你想到我们报社哪个部门,凭我一张老脸,分分钟帮你搞定。于是,麻溜掏出手机,扫码互加微信,还留了电话。

阿兰这小丫头真是现实啊,加了我的微信立马坐回去,开始鼓捣她的手机,把我晾在一旁。我一阵心酸,却也只好两只眼睛盯着舞台,期盼时间快点过去,太磨人了!

突然,手机微信传来一声蜂鸣,不用猜,又是编辑部在找我。开什么玩笑,我已经休假了,还打搅我,要不要脸?我就不看。

大概过了三分钟,微信又一声蜂鸣,我还是坚决不看。

我稳了一分钟,脚踝突然挨了一鞋尖,痛彻心扉。阿兰努努嘴,示意我看手机。姑娘,你当我是你们草原上的马呢,下脚没个轻重,可是阿兰一脸气嘟嘟的样子,根本没把我痛的龇牙咧嘴放眼里。

我打开微信,两条都是阿兰发的。

一条:“吕师叔好!”

另一条:“老吕你敢不理我!死老吕,臭老吕,吕猪猪!”

这姑娘也太自来熟了吧,才刚加上我的微信,就把我在老佟那边的辈分给抹了?

无语!我飘过去一行省略号,加一个抹汗的表情。

阿兰那边收到消息,立即低下小脑袋双手抱着手机一顿乱戳,几条消息又飘回来:

“老吕,你最近怎么不来找老佟啊?”

“听说身体不舒服,好没有好点?”

“你不来,我吃饭都不香了,饿瘦了。”

“其实我是为了这样表演,故意瘦的,哈哈哈哈哈……”

这姑娘是个社牛,居然把自己逗笑了,确实是个傻姑娘。不过为了防止再挨一鞋尖,我还是逐条回复吧。

“报社忙,老佟知道的。”

“身体好了,谢谢关心。”

但是后面两条吧,我确实不好回,只好合成一条:“先吃饱饭,才有力气瘦下去。”

毕竟是小姑娘,我敷衍她都看不出来,继续跟我一问一答。

“我今天唱的歌好听不?”

“好听!”

“我跳的舞好看不?”

“好看!”

“我的衣服好看不?”

“好看!”

“我好看不?”

重点终于来了,我瞥了一眼阿兰,她依旧盯着微信等我回答。只好心一横:“好看!”

“那你喜欢我不?”

我差点一下噗出来,但转念一想,莫不是自己会错了意,赶紧回复:“当然喜欢呀,你们都是老佟喜欢的学生,自然我也喜欢。”

“我说的不是这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可以做恋人的那种喜欢。”

这次想会错意都难了。虽然这段时间我恍恍惚惚,可是真的遇到直击灵魂的逼问,我哪能承认?先虚晃一枪求个自保,继续装糊涂:“啊?”

“好吧,我听老佟说,你是闷骚型的。那我先说,我喜欢你!”

这傻姑娘,转头就把老佟给卖了,还尽说大实话。不过峰回路转,她的突然表白让我血压飙升,猝不及防。

不能让大脑宕机!我来个深呼吸,翁同龢前辈说“每临大事有静气!”我得把握住阿兰交过来的主动权:“你喜欢我?”

“你居然不知道?老佟没跟你说?”

“啊?我完全不知道。”

“这个老佟,真不靠谱,亏我跟他说了这么久。不过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我喜欢你!你呢?”

我?我该怎么回?好难啊!我说喜欢,老脸还要不要?说不喜欢,自己的心还要不要,跟被剜掉有啥区别?

好在这时老佟阴魂不散凑过来:“你们俩还准备聊多久?晚会都散了。”

亲亲老佟,你可是我的大恩人,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于是赶紧给阿兰:“回头聊。”

却见阿兰已抢先飞跑出去,只留下老佟一脸诧异:“嘿——这丫头瞪我干嘛!”

晚上的酒局在云南路的苏建大厦附近的一个烧烤摊上,照例还是老佟请客。老佟门下的男生不是文艺骨干,所以一个都没出现,我和老佟就着毛豆和一盘现切的盐水鸭下酒,阿兰依旧穿着蒙古盛装,没有举杯一挑俩,跟五六个女生挤在一起叽叽喳喳说演出的事,嘴也没闲着,吃得虎虎生风,眉飞色舞,仿佛要把瘦身这段时间损失的大肉串全撸回来。

我敢保证,照阿兰这个吃相,如果谁敢劝她少吃一串,她左右手各持一个的大铁钎准忽过来。

老佟谈兴不高,酒也下的慢,倒是饶有兴致看阿兰撸串,仿佛今晚主要是犒劳参加文艺汇演的女生。不过,阿兰并不领情,一边撸着老佟请的串儿,一边对老佟翻着大白眼,看来她俩之间的仇今晚是揭不过去了。

女生们风卷残云,一扫桌上能看得见的好吃的,一个个抚着肚子心满意足结伴而去。临走前,阿兰朝我晃了晃手机,意思我秒懂啊,可是这不我跟老佟还没散席嘛。

我看着满头头饰乱摆的阿兰款款而去,心中恋恋不舍,直到人影都看不见了才转头。老佟歪在塑料椅上支着脑袋,指间夹着一根烟,袅袅不绝,看样子盯了我好久。

老佟一脸戏谑:“都走了,你不走吗?你不是还要去看云南的湖吗?”

我突然想起阿兰说的话,是时候盘一盘老佟了:“咋回事?”

“啥咋回事?”老佟毕竟是聪明人,“你说阿兰喜欢你的事?”

“你知道干嘛不说?”我觉得感情淡了,老佟不够朋友了。

“我知道干嘛说?”老佟依旧笑嘻嘻的,“就算阿兰是颗白菜,我也不能眼瞅着看她让猪给拱了。”

“你才是猪!看看你现在髀肉复生,大腹便便,哪还有点游牧民族的样子!”要相互伤害,我就得狠劲戳老佟的痛处。

“你懂个屁!大腹便便的才是真力士,你到现在还是不学无术。”老佟抚着自己隆起的肚腩,一脸惬意:“那段时间阿兰天天在我面前说喜欢谁谁谁,听得我耳朵都快长茧了,可笑某头猪就是听不懂蒙语。”

“真的?”我一度还以为……

“假的!你就当我这大腹便便的猪是开玩笑的!”

“佟哥,你这就没意思了,跟我还计较个啥!”我赶紧抽出一个老佟撂在桌上的软九五南京,赔笑给老佟点上。

老佟滋滋滋吸了半根才开腔:“事就是这么个事,人家小姑娘看上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哥,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我拉近椅子,跟老佟凑一块,摆出虚心讨教的架势。

“我看就不能办!”老佟脸色沉下来,“人家是嫩瓜秧子,你是老菜帮子,不能让她祸祸在你手里!”

我犹如被浇了一盆冰水,空欢喜一场,这是不被祝福的爱情啊!

“但是——”老佟他转折了,他果然转折了,但是什么呀?老佟他X娘的继续抽他剩下的半根软九五南京。

以前蹭老佟的好烟,我嫌烟造得太短,今天我突然恨烟造得太长,我还得耐心陪着。

老佟果然是戏精!抽完了半根烟,把烟蒂掐在烟缸里,仔细地摁灭,才端起桌上的半杯白酒一饮而尽,咂咂嘴巴,仿佛刚才被烟雾带走那口魂又回到身体里。“但是,架不住傻姑娘头铁啊!”

老佟说,当第一次阿兰主动说喜欢我时,他也被吓了一跳,毕竟年龄差了十几岁,但是阿兰说年龄不是问题,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不能用理性去衡量的,所以两个人一直用蒙语辩论,而我,竟以为他俩公然打情骂俏。

老佟说,于他内心,是不看好这段恋情的,但当他每次看阿兰每次瞄我时,一对大眼睛水汪汪的,仿佛要拉出丝来,就知道这傻姑娘已经缘根深种,而我还没心没肺的一无所知,所以借那天在眷江南吃饭想点醒我一下,没想到我直接被吓跑了。

现在才是老佟酒局的开始,藏着心里许久的秘密终于说出来,酒下的特别快,也醉的特别快。而我,还惦记着微信的事,自然不敢陪老佟醉,却也喝了不少。

我才知道,这次老佟邀我到大礼堂看演出其实是阿兰的主意,她惦记我很久没有出现,今晚的表演也是她可能在大礼堂的唯一一次表演。

那一晚,老佟反反复复说了很多话,大致核心是反正我年纪也不小了,如果真的喜欢阿兰,就放手去爱一次,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评价。但是,不管未来结局如何,千万不要主动伤害阿兰。

送完喝醉的老佟,我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等冲完澡,我才从晕乎中醒来。完蛋了,阿兰走之前还说要聊微信。

我打开手机,好几伙,几十条微信都是阿兰发的,最早的一条是十一点多发的,估计阿兰刚回宿舍不久,最近的一条是我洗澡时发的。

大部分是频繁问我喝醉没,到家没,但是称呼上有变化,大概不超出“老吕”“臭老吕”那一套,配合狂躁的表情。

还有一部分是自怨自艾的,大概是埋怨我没理她,说自己表白很唐突,不像我经常见到的南方女生那样矜持,又解释自己是牧区来的姑娘,心眼直,喜欢就想说出来,即使被拒绝也不后悔。

傻姑娘,我怎么能拒绝你啊。我赶紧回条信息先报平安:“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才看到短信。”

不到十秒,微信的蜂鸣音传来。

阿兰:你回来就好!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去外地,别误了飞机。安!

这不是她的风格,难道情绪有点低落?

我该怎么哄?如果不是老佟反反复复劝我,我大概是真无解。现在被他一顿狂打气,去他X的不恋主义!我宣布:今早开始,我要撩妹了!

我回复:不去了,我五一留在南京。

阿兰果然在装睡:?

我:我准备明天去南大找你。

阿兰那边沉默了一会,又微信过来:找我干什么?

找你能干嘛?哎妈,酒精又要上头了,我心一横:找你做我女朋友啊!

阿兰:我不是做梦吗?你快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当然是真的,我也喜欢你。

阿兰发来一个雀跃的表情,接着:我第一次表白终于成功了,真好,以后我在南京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我一阵心酸:嗯,你当然不再是一个人,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阿兰:大叔,你真好。快再说一次喜欢我!

我的称呼在阿兰这里一变再变,从“吕师叔”短暂地变成“老吕”,最后稳定在“大叔”上。

这就是我跟阿兰从认识到相恋的全部故事,我也只敢找一些能讲出来的说阿兰的妈妈听。可能是我站在自己的角度叙事,所以并没有引起阿兰的妈妈多少共鸣,只有我夸阿兰时,她才会露出些许笑意。

她淡漠的表情告诉我,我的叙述顶多就是个及格线左右徘徊,这让我有些失落和沮丧,我感觉像做错事的孩子等待命运的发落。

“小吕,有个事,我能不能问你?”阿兰的妈妈语气有些迟疑,又有点难为情。

我以为问的是将来买房结婚的事,试问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女儿恋爱向结婚过渡呢?这个,我是有心理准备的,连忙说:“有什么事,阿姨尽管问!”

其实我明白,凭阿兰的妈妈在我面前展现出来的财富,完全是吊打碾压我。如果只说经济能力,我跟阿兰之间就是癞蛤蟆和天鹅,幸好阿兰也不是一个物质的女孩。等我把手头上老佟的一批稿件处理完,可以在报社所在的江宁区勉强首付一套房子,这样起码可以在南京给阿兰一个家,剩下的我会继续努力,日子一定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我准备好了说辞,想阿兰妈妈能看到我对阿兰的真情和认真的态度。

“唔……”阿兰的妈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还是坚定了态度,“我想问问,唔——你,跟阿兰,进行到哪一步了?”

她说的越来越小声,是怕我觉得经济能力配不上阿兰,我会尴尬?

“阿姨,我已经准备在南京买房,而且……”
“不是!”阿兰的妈妈打断了我,“我是问,你们俩之间的身体接触……”

如果阿兰的妈妈是一道天雷,我一定立马外焦里嫩,口喷老血。真生猛!赶紧解释:“其实,我跟阿兰并没有——”

“那啥”,我实在没勇气说出口。虽然我不是禁欲主义者,也不是享受忍着的快乐,但是,我的目标长远,那就是和阿兰结婚。遇到阿兰,我才第一次有了结婚的想法,很认真的那一种。

大概是看到我表情一脸严肃,阿兰的妈妈肩膀垂下来,暗暗舒了口气。“我知道阿兰是个好孩子。也谢谢你,小吕!”

我也送了口气,幸好自己没糊涂,不然真叫未来丈母娘看扁了。

两个尴尬的人一时没了话,各自捧起不好喝但是死贵的咖啡。这时候看谁有勇气重新打开话题,但一定不该是我。

阿兰的妈妈啜了一口咖啡,脸上回复了淡定,率先打破沉默:“小吕,你知道阿兰,还有我们家真实情况吗?”

“阿兰不爱多说,但是,我还是知道一些。”我把我观察到的说出来,阿兰家是出自蒙古族察哈尔部,应该住在锡林郭勒盟,家里应该真的有一片牧场。

 

 



只要我转过身看不见你,就当你也看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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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霜肃
  2楼 一褂中级  124帖  2021/9/16 12:06:28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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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24/3/25 18:22:03 [显示全部帖子]

虽然阿兰有天生的好嗓子,经常给我蒙古各地的民歌,但是我听过老佟谈过蒙古各部的服饰和音乐特色。在南大大礼堂的那次文艺汇演上,阿兰穿着一件马蹄袖的单衣开叉长袍,秀长贴身,边襟华丽秀美,应该是继承了元代宫廷“吉顺服”的特点,另外,阿兰的头饰贵重繁多,符合察哈尔部把财富穿在身上的生活习惯。

演出的那天晚上,阿兰在唱《小草》之前,即兴唱了一段长调,节奏舒缓自由,节拍字少腔长,曲调高亢悠远,意境苍凉雄浑,与以高音和泛音结合明显的乌珠穆沁长调有较大区别,应该是相对小众一点的察哈尔长调,那应该是她家乡的音乐。

现在内蒙各地牧民快速融入现代文明,城里的和农耕区的蒙古人穿衣越来越趋向自由和舒适,反而着装正规和讲究的习惯在牧区保留下来。那晚阿兰的穿着能惊艳老佟这样的行家,说明不是简单的追求华丽。而且,阿兰会经常谈起自己在牧区的生活,放牧、纵马高歌,描述的绘声绘色,说明她是在牧场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阿兰的妈妈听着我的分析,一边点头:“我家在锡林浩特确实有一片牧场,阿兰每年都会回去住一段时间,她自己喜欢,也是我和她的额策格(父亲)希望的。”

她又接着问:“那你可知道我们察哈尔部的由来?”

阿姨,关于民族史的问题我可不可以摇人来替答?保证绝对满分。我告诉你,我有个朋友可以帮你察哈尔部写一本书,方方面面都给你写全。老佟,好兄弟,你在哪?救救我!

也怪我自己,虽然判断出阿兰出自蒙古察哈尔部,却忙着跟阿兰谈恋爱,成天逛吃逛吃,疏于学习,连老佟都懒得见了。如果知道准丈母娘要考我这道题,叫我拜在老佟门下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不是沮丧和颓废时候,我只有把局限掌握的那点知识搬出来:“知道,那是历代蒙古大汗的近卫军演化而来吧,据说其中都是当年王室贵胄子弟和功臣之后,规模还是个万人队呢。”

阿兰的妈妈居然点点头,就这么放水让我过了?我有点不相信,准丈母娘疼未来女婿就可以这么明显?

她继续说道:“当年王朝更迭,蒙古乞颜部成吉思汗的黄金血脉在历史的长河里消散殆尽,剩下的一点只留存在现在的察哈尔部里,阿兰的祖上曾多次做过台吉(首领),现在我们家在当地也很有声望……”

阿兰的妈妈停住了,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

台吉?当年的万夫长!非王室成员不能任之。哎呀妈,如果不是解放建国了,只怕阿兰还是位别讫(公主)呢。难怪阿兰穿蒙古传统服饰这么有范儿,还真有点王姬遗风,原来她身份这么高贵,我那我更得好好爱她了。

不是,阿姨,现在是新中国,大家都平等了,你们不要继续活在元蒙余孽的愧疚中,放心吧,我还是一样好好爱阿兰的!

有不对啊,虽然我看起来是挺贫农的,但阿兰的妈妈也不像忏悔中的鱼肉百姓的地主老财啊,她说黄金血脉和台吉颇有点荣耀的味道,到底想说什么?

我心里一凛,只见阿兰的妈妈继续说道:“我们家现在主要做矿产生意,在这边有几个矿,但主要是做中蒙之间的矿业生意。”

很好,给我介绍家族的生意版图,原来你们是家里有矿的人,但是我却没有半点欣喜,这些与我没半毛钱关系。

阿兰的妈妈叹了口气:“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阿兰她阿瓦(父亲)头发都熬白完了,可是,旗里还有那么多人指望他养活呢。”

阿姨,你前面炫库里南,现在叫苦,不会接下来说,复兴你们察哈尔部辉煌的大业交给我这样的人吧?我还不蠢,心里突然想冷笑。

女人情绪继续低沉下去,脸上慢慢写满了哀伤。泪水沁出来,很快在夹过的睫毛上打转,又冲过眼线滚下来,这是要花妆啊。

梨花带雨是我最见不得的,何况我传出去准丈母娘被我逗哭一次,我怕是要被报社那些吃瓜群众笑死。就在我准备去吧台要抽纸的时候,她已经从打开手边的包,抽出几张自备的精致抽纸,一边去枕泪水,一边啜泣:“本来阿兰有个哥哥的,又聪明伶俐,又乖巧,前几年出了车祸,我又生不了了,现在家里连个指望的都没有,我劝阿兰她阿瓦把我离了,再找一个,可是他死活不同意……”

泪水越哭越多,女人索性不擦了,伏在桌子上双肩颤抖,痛痛快快哭起来。她这样哭出声我倒不怕了,这咖啡厅不知道接待了多少线索爆料人,各家都有悲欢离合,听人哭泣是常有的事。

我去吧台要了包稍微好一点的抽纸巾,掩上玻璃门,把纸巾打开放在阿兰的妈妈手边,任她宣泄自己的情绪。

我心里一片混乱。这是我第一次听说阿兰家里的事,不怎么道怎么评说,但是心头蒙上一层阴影,感觉这个女人上门找我不单是为了哭一次。

阿兰的妈妈从哭出声转回到啜泣,再到无声,等她抬起头已经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眼睛红肿。说实话,妆哭花的女人真的一点不好看,就算她是阿兰的妈妈。还好,我的小阿兰极少化妆,更不爱哭。

“对不起,小吕,让你见笑了!”我无声地点头表示理解。阿兰的妈妈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小镜,仔细擦去花了的妆,并让两边看起来对称一些,虽然年龄上的瑕疵露出来,但是依稀有阿兰不化妆的模样,看起来顺眼多了,只是更加冷艳。

等阿兰的妈妈整理好妆容,我知道判决命运的时候终于来了。

“小吕啊,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感谢这段时间你对阿兰的关心和爱护!也给了阿兰一段难忘的感情!”阿兰妈妈发好人卡的态度真诚到令我无法拒绝,她又补充了一句,“真心的!”

阿兰的妈妈语气里暗示那么明显,看样子我跟阿兰的感情是要高开低走了。

“小吕呀,你是知道的,我跟阿兰的爸爸慢慢都老了,她哥也不在了,阿兰以后是不可能留在南京的,迟早要回去把家里的那一摊子接起来!”阿兰妈妈的话是我最不想听到,却又是完全符合我的预判,甚至知道“不可能留在南京”等于不可能跟我发展下去。

我的心被重重一击,仿佛要裂开了,整个人都颓了下去,毕竟阿兰的妈妈在面前摆下的鸿沟是我今生都无法逾越的。

我仅存的一点希望只能寄托在阿兰上:“你有没有问过阿兰?她愿意吗?那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阿兰的妈妈语气严厉起来:“这是由的她想不想要吗?我也想她活的随心所欲啊!难道她就可以为了自己一个人,放下家里的事不管?放下跟着这个家那么多的人死活不管?我们包罗特氏的子孙从来没有一个孬种!”

好一个女强人,好一个家族大义,阿兰的妈妈每一句话都暗合杜威实用主义精髓。不过,她语气又立即缓和下来:“小吕啊,我知道你聪明人,如果真喜欢阿兰的话,一定不会害了她,对不对?”

我,当然是喜欢阿兰的,所以我注定要被眼前的女人PUA,当然不会去为一己私欲害了阿兰,让她终生背负骂名,只能无力的点点头。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未来和希望都沉浸在无尽的黑暗里,后面阿兰的妈妈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也无关紧要了。

只记得女人临走时,在桌面上放了一张锡萌一家商业银行的银行储蓄卡,客气地说:“第一次见面,也没买什么礼品,卡的密码是阿兰的生日,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客气啊。”

我心里一声惨笑,这算什么?是给我和阿兰的分手费吗?

只见女人又调转头丢下一句话:“小吕啊,我们年纪也差不了几岁,叫阿姨把人叫老了,以后还是叫姐吧!”

从咖啡厅出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正是报社签大样的时间,我却已经丢了魂。我打了电话给值班编委请假,又请王头儿顶了今天的班,恍恍惚惚回到家。这里的一切都是阿兰布置的,突然间无比的陌生起来,一样都不属于我,我关了手机,也关了灯,一个人倚在阳台的墙角坐在黑暗中,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我呆了二十多年的南京城也陌生起来。或许,我从来没有跟它融合过。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蜷在墙角睡去的,等到被敲门声砸醒的时候,太阳已经偏斜。按照平时的习惯,我已经坐在编辑部准备值夜班了。

我像泡在冰水里,全身僵硬,脑袋昏昏沉沉,不知蜷了多久的双脚已经麻木。原来南京的秋天看似艳阳高照,却已经凉意透骨。

我好像病了!

不知道门外是谁,只一直砸门,却不出声,好像有万般怨气。

我只好艰难地移到门口,按下本把手,门被猛地一下拽开,一脸泪水的阿兰矗立在我的面前。

看到我的那一瞬间,阿兰原本满脸的怒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一把抱住我:“大叔,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阿兰再怎么委屈,再怎么愤怒,在看到我一身憔悴的瞬间,她毫无犹豫地选择了原谅。

我该怎么来安慰你呢,我的小阿兰?不,你以后不再是我的了。

我有意识去推开她,可能是她抱的太紧,感觉不到我无力的抗拒,我被她拥着推进了卧室。再给我掖好被子后,阿兰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她却不去管,一边麻利地找温度计给我测体温,一边抱怨:“臭大叔,坏大叔,电话不接,报社也找不到人,你要把我吓死吗?”

唉,曾经的阿兰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啊!

我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任由阿兰唠叨抱怨,任由她在我腋下塞入体温计,又拔走它,任由她触摸我的额头,检查我的瞳孔,然后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太烫,大概就是感冒了,大叔不爱惜自己,等一会我给你买药。”这时她才拿袖子揩了泪水,抹了一把脸。

我却只敢把自己封闭在沉默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心必须慢慢硬起来!

阿兰丝毫没发现我的情绪异样,依旧继续说着:“我去报社见到王头儿,他说你今天没上班,也没请假,你呆会儿给他说声,让他帮你请假。不行!你躺着别动,我去给王头儿说。”说完她飞快跑出了卧室,大概是在沙发上找到了我的手机,密码她是知道的,她的生日,不一会便传出来了接打电话的声音。

电话那头应该是王头儿,一开始阿兰还跟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说话,后面慢慢声音小下来,偶尔才“哦”“知道了”。

挂完电话,阿兰出现在我的余光里,她挪着步子,捏着手,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紧张时刻。

阿兰还是偎在我的身边,隔着被子贴在我的胸口:“对不起啊,大叔!我真不知道额吉(母亲)找过你,王头儿说你们见了一面后你就病了,一定是她说了什么。真的对不起!”

她的声音满是歉意,后面慢慢哽咽起来,令我再也无动于衷。我只好安慰:“我只是之前受了凉,跟见你母亲无关。你别乱想!”

阿兰承认,她和我的事情是主动告诉她额吉的,因为她在和我畅想未来时,记住了我转述的一句话:“现在吾两人快乐无用,须两家父母兄弟皆大欢喜,吾两人之快乐乃彻始彻终不受障碍。”

当时阿兰脱口而出,这是杨绛先生恋爱时信中写给钱钟书先生的,“大叔,我也想要和他们一样的爱情,只和你。”

是呀,没有父母祝福的爱情是不可能长久的,我的父母如果知道阿兰,一定是百分之百同意的,但是阿兰那边就不一样。她不细说家里的事情,大概是怕我有压力,但是如果我们的爱情要延续下去,她的家族始终是绕不开的。

我不能埋怨阿兰,也无法责怪她的母亲——她要优先对自己的家族利益负责。

在阿兰的精心照顾下,我的感冒症状第二天就完全消退,我又恢复了单位到两点一线的日子。

更多时间,我主动申请留在单位加班,只要有人请假,我毫不迟疑地接下被撂下的工作。王头儿笑我是为了年终优秀拼的太狠,好多攒点绩效早点在南京买房子筑爱巢,我笑笑不语,为了减少与阿兰直面的苦心,连王头儿也是不能说的。

每次都是阿兰主动打来电话,我淡淡回复几句,就说工作忙挂了电话。那段时间,有句歌词在我脑海里过了千百遍,“织女嘛本就不该是牛郎的妻”(甘肃民歌《刮地风》),每一次都如一把锉刀在心尖划开,就像阿兰也不该是我的。

我没勇气直接跟阿兰说分手,她没有任何过错,我也不想直接刺痛她的心,唯一的希望是阿兰对我失去耐心,主动离开。

有那么几天,阿兰果真一个电话都没打来,也没有微信。我心里一阵一阵的痛,心想马上就是分手时刻了吧。

有一天晚上,我校完大样,半夜才回到家,门口蜷着一个人影,正是阿兰。几天不见,她竟然一脸憔悴,小脸儿瘦了一圈儿,衣衫看起来宽了许多,我心如刀绞。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如果世间真有能不让阿兰难过,又能让她母亲如愿的法子,我愿意粉身碎骨。

阿兰见到我,强颜欢笑,待我一如往日般温柔。

进屋后不久,阿兰在我手机上查看报样的时候,她掏出包里的衣物,直接去了浴室。

等她再出来时,吹到半干的头发披在肩上,身上穿着一件吊带丝绸睡衣,身材若隐若现。如果某个阶段前看到这样的场景,我早已把持不住,但是现在只有震惊。虽然我跟阿兰已经确定关系这么久,她从来不会留宿,也不会在我的出租屋里洗澡。

阿兰一脸娇羞,轻声地催了声让我洗澡,便钻进了卧室。

阿兰在卧室唤了我好几遍,我却依旧坐在沙发上。虽然报样已经看完,但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凄苦,阿兰的意思我完全明白。

见我不去洗澡,也不进卧室,最终阿兰还是鼓着勇气走出来,身上依旧是那件像新买的吊带裙,她贴着我的肩膀偎依过来,身上的香气让我头晕目眩,我能感觉她的柔软和温热。

阿兰吹气如兰:“大叔,我想你了!今晚把自己给你好不好?”她的声音里满是紧张和腼腆,但是她的面颊蹭我的肩膀显得自己态度坚决。

我不能让自己迷失下去,更不能让阿兰步入万丈深渊,赶紧扶好好,挪出半个身位:“阿兰,你不用这样的。”我的声音里满是苦涩。

阿兰再次偎依过来,这次她仅是枕在我的肩上:“唉——这是我能想到让我们在一起的唯一办法啦。”

从阿兰的忧伤里,我知道她已经知晓了一切。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错下去。

看着我如老僧入定,阿兰没有再坚持,或许时间太晚,也或许情绪的极度低落,不久就在我的肩膀上沉沉睡去。她太累了,我把她放平在沙发上,拿来被子盖住她,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能是她完全相信了我。

接下来的几天,阿兰一直住在我的出租屋里,每次回来她会坐在沙发上等我,并给我留好饭菜,像贤惠温柔的妻子。

还好她不是任性的女孩,已经给学校那边请好假,没有电话报失踪人口。

这或许是我跟阿兰厮守的最后时光,我倍加珍惜,拒绝了所有的加班。每天交代完编辑部的事,赶紧回家。

每个夜里,阿兰仍尝试努力劝说我,每一次都被我拒绝。

在阿兰返校前的那个晚上,我再一次拒绝了阿兰,她幽幽叹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才怕负责任?”

本以为阿兰会明白我的心思,会知难而去,没想到以后我的几个周末,她都会到出租屋里留宿,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

终于在一个工作日的晚上,我向单位请了假,独自在外喝了一些酒,在走进一家洗浴中心前,我花一百块钱找路过的人借了一下电话。

十五分钟后,我在洗浴中心的包间被人踹开,正在宽衣解带的洗浴专员吓得一声惊叫,一身赤裸的我随即被勒令抱头蹲在地上。

第一个到看守所看我的人是王头儿,虽然我的行政拘留处罚决定书被寄到了单位,但是王头儿尽自己所能,把事情控制在仅高 层知晓的范围内。

叼着王头儿递过来的精品南京,我一副吊儿郎的样子,好像自己运气背才被逮到,气得王头儿想揍人。尽管如此,王头儿坚信我不是这样的人,他通过关系调阅了办案记录,口头达成金额协议,违法行为正在实施,事实既定,容不得他否认。

王头儿的意思是报社毕竟是副厅级事业单位,出了这样的事要及时止损,他争取先帮我保住工作,另外这事千万不能让阿兰知道。

我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谁爱知道谁知道去,“谁还没点生理需要不是?”王头儿看我油盐不进,仿佛看到一只怪物。

才打发完王头儿,老佟又来到看守所,让管教好一顿不高兴:“多大个角儿?不就是拘十五天吗,有必要一拨接一拨的来看。”

老佟财大气粗,说准备给我找最好的律师,抓案件办理程序上的漏洞,不管花多少钱都要保我一个清白,直到处罚取消,同时撤销案底。他的意思我明白,不管这清白是不是纸糊的,但都要给阿兰一个交代。

对老佟不能用王头儿那一招,我只能动之以情:“好哥哥,算我求求你!别为了这点破事闹得满城风雨,我个人声誉不足惜,不要拉上报社给我一起背锅。”

“那你就不管阿兰了?”老佟的像一击重锤击在我的心窝上,我好不容易粘好的心瞬间裂成了碎片。

我已经打定主意,既然走到现在这一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回头。

我一直沉默着,跟老佟无言对坐了到管教催促到第三遍。老佟临走时问:“你的事,我不管了?”我点点头。

可能是老佟使了门路,我在看守所的日子并不难过,除了吃的伙食差了点,没人为难我。

半个月转眼过去。

出来那一天,是王头儿过来接的,说我被调到了考核部,没有职务,意味着我提前进入了养老生涯。这知道现在这一切,都是王头儿暗中使了大力。

我打开手机,显示无数条阿兰的来电记录,微信里也全是她的文字和语音,我没看,一键清空,把阿兰的微信和手机号码全部拉黑。那一晚我草草和王头儿吃了顿饭,没喝酒也没回家,怕阿兰在门口堵我,买了点生活用品,在单位附近找了间旅馆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我就规规矩矩到报社报到,没想到阿兰已经堵在了大门口。她又瘦了一大圈,在南京萧瑟的秋风里看起来那么单薄,眼睛浮肿,这段时间一定没少哭,也没睡好。

“出来了?”阿兰声音沙哑,眼睛又开始泛红,满是委屈。

阿兰终于以她的方式知道了我消失的原因,如我所愿,我的心却再一次裂开了。

“嗯!”我叼出一根烟点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估计自己看到这个这样子都想抽死自己。果然,我看到阿兰的眼神里有些愤怒,又有些鄙夷。

“你就这么看不上我?非要出去乱来?”

“玩玩嘛——”我决定摆烂到底,就被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扇在脸上。还行,阿兰还有气力。

我瞪了一眼阿兰,飞快走进报社大楼,这是我摆脱阿兰的最好机会了。

“吕布卿!你回来,你这混蛋!”我听到阿兰在外面嚎啕大哭。

那一天,我在考核部坐了一整天,像个泥菩萨一动不动。王头儿来过几次,说阿兰在外面等我,最后一次来替阿兰捎来一句话:“再也不会打搅我!”

再一次有阿兰的消息是老佟那里知道的,阿兰已经从南大退学,回内蒙去了。

我们之间的爱情划上了句号。

没有希望的日子时间照样过的飞快,转眼冬去春来,又是一个阳春三月。记得那一天报社头版用的是玄武湖早樱绽放的照片,老佟给发来一张照片和一句文字。

照片中的人是阿兰,她穿着华丽的民族婚礼服饰,脸上少了南大时的开朗活泼,越来越像她妈。

文字也是她托老佟转交的:“如你所愿,我成了别人的北方女王,愿你余生安宁!”

那一刻,电脑上播放的是网易云随机推荐的尧十三的《失之城》。

南京,也是我失去的城市。(完)



只要我转过身看不见你,就当你也看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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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霜肃
  3楼 一褂中级  124帖  2021/9/16 12:06:28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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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24/3/25 18:23:39 [显示全部帖子]

本来在写第三稿,放弃了,用又臭又长的第二稿吧,主打摆烂。


只要我转过身看不见你,就当你也看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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