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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楼 群杀玩家  5帖  2024/4/2 15:14:53 注册|搜索|短信|好友|勋章|藏票|洗衣||我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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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北区:戍边志-家家户户拜鹅神,杀沈长河,挖d,参评  发帖心情 Post By:2024/4/18 20:44:13 [显示全部帖子]

戍边志:家家户户拜鹅神

 

1章 似梦?非梦!

 

少年铁戟十五岁那年,身为斥候的父亲亡故,北界关驻军需满十六,他虚报了一岁,顶替父亲,做了北界关的守门兵。

北界关是大奉朝和北胡的分界,百年间纷争不断,二十几年前一场大战后,胡人退回昆仑山以北,几近销声匿迹。所以铁戟长了十五年,也没见过几个胡人,只觉得胡人和那些常来关内以物易物,换些柴米布帛的异族,应是一般模样。

 

在十六岁生辰即将到来时,少年铁戟见到了足以颠覆他这十几年认知的场景。

前夜的北界关,混进的胡人密探,居然是“修罗”①。修罗战力极强,据说其形态各有不同,均不似人形。如铁戟前夜所见,便是个身长丈余,四对手臂,脖子宛若蛇类,而头颅漆黑如球,没有五官的怪物。

修罗有神奇的能力,仅凭声音,就让铁戟守门的同僚们弃枪跪地。据说当修罗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会神经错乱,手舞足蹈,或与身边人互殴,或拼命捶打自身,直至肉裂骨现,有些深受其蛊惑之人,甚至会啃食血肉。

唯有少数得“鹅神”庇佑之人,才能在修罗面前保持清醒。

而北界关能打败胡人的修罗大军,也是靠鹅神庇佑。

 

“娘,鹅神是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铁戟看着母亲买回来的大鹅,想到几日后要去拜“鹅神”,心中升起的疑惑让少年焦躁,在这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好像所有人都瞒着他一个秘密。

母亲翻出一个包裹,取出件衣服,一边在铁戟身上比划,一边道:“我儿,咱们北域人,年满十六,都会由大祭司带着去拜鹅神,年龄未满,是不能知道鹅神存在的。”

“那怎么连修罗也不跟我说,咋的,修罗也得十六以后才能见?他们都知道,就我蒙在鼓里。”铁戟有些愤愤不平,“这鹅神是个啥神,怎么还这么神秘,见不得人。”

少年想起昨日,他要大家一起对抗修罗,周通和同僚们看他的模样,像是看傻子。感觉自己被戏耍的铁戟,有些愤愤不平。

母亲伸手按住铁戟的嘴,“别乱说话!”她的手颤抖着,手上的衣服都掉落在地上,口中不断碎碎念着:“小儿无知,鹅神莫怪,小儿无知,鹅神莫怪。”

看着母亲急得发白的脸色,在这大冷天额角都沁出汗珠,捂着自己嘴的手也是又湿又冷,铁戟忙握住母亲的手,道:“娘,我不说了。”

“快和鹅神告罪!”母亲仍旧是一脸紧张。

铁戟双手合拢在胸前,拜了几下,小声嘀咕道:“鹅神我错了,勿怪勿怪。”

母亲又叨叨了好几声“小儿无知,鹅神莫怪”,将灰暗的屋子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又将不多的灯油都填入油灯,拨高了灯芯,让灯变得亮亮的,这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汗珠,舒了一口气。

铁戟看母亲样子,不敢再问,将桌上用过的碗筷拿去洗净收起,便准备休息。他一夜未眠,刚开始有一股子气儿支撑着还不觉得困,现在吃过了东西,困意就犯了上来。

母亲给铁戟掖好被角,看着少年被北域风霜磨砺地粗糙的黑脸,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你爹去了,咱们家没有米粮下锅,娘也不会让你虚报年龄去当兵。当初,娘是应该跟你把这件事说清楚的,只是——”

铁戟见母亲肯说,顿时困意全无,想起身又怕再惊到母亲,瞪大了眼睛,闭上嘴,只等着母亲将这个秘密揭开。

 

母亲又叹了口气,天已大亮,屋内虽然光线不好,却也用不着灯,母亲却将那盏油灯放在铁戟头侧,看着温暖的烛火照亮少年脸颊,才继续道:“鹅神不喜孩童,大祭司严令,绝不可向未满十六岁的人提及鹅神,生怕孩童无知,去寻找鹅神庙,扰了鹅神。听说从前也有人不懂事,把鹅神的神迹当故事讲给孩子们听,没想到啊,一家人第二天被发现死在家里,就剩下几颗不全的头颅,身子都化成黑泥,连骨头都没了。”

母亲半响不语,看着油灯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铁戟以为母亲不会再讲下去的时候,母亲又继续道:“娘想着,那胡人的修罗十几年都没出现过,你迟一点知道也不打紧。提到修罗,就必提到老将军在鹅神庇佑下,将胡人和他们的修罗赶回昆仑山的往事。”

铁戟来了兴趣,半支起身子,问:“娘,那鹅神是怎么帮助我们,打败修罗的?”

母亲将铁戟按回被子里,嘀咕着:“小心着凉,都这么大了,还要娘操心。”

铁戟只能顺着母亲,乖乖窝回去,母亲还生怕他冷,又将自己的被子拿过来盖在他上面。

 

那破被子从铁戟记事起就没换过,如今上面布满了布丁,内里的棉絮也早变得薄薄一层。铁戟看着被子,想着母亲半生辛劳,如今又要为自己操心,不由心酸。

“娘,放心,有人说,我是得到鹅神眷顾的人,昨天那个修罗那么凶,老周他们都不行了,我还能站能跑呢,我还戳了它一枪!”铁戟笑嘻嘻地看着母亲,努力摆出一副得意模样,道:“等我去拜了鹅神,一定能出人头地,让你过上好日子!”

母亲在听到铁戟的话后,居然神色大变,抓着被子边沿的手一抖,将铁戟连头蒙住,“胡说什么!”母亲声调都变了。

“娘——”铁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今天母亲怎么这么奇怪?

母亲双手按着被子,不管铁戟如何折腾,就是不让他探出头来。

铁戟生怕母亲生气,不敢再挣扎,过了很久,久到铁戟感觉自己都要不会呼吸了,身上压的被子才被母亲掀开。

母亲脸上都是眼泪,连前襟上都湿了小小一片。

“我儿。”母亲将铁戟搂在怀中,紧紧地搂着,像是要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重新变回襁褓中的婴童,时时刻刻无法与她分离。

铁戟闻着母亲身上独有的味道,额头上时不时还能感受到水珠滴落。

 

母亲放开铁戟的时候,神情镇静,脸上也没了泪水,就像是刚才从未哭过一般。“先来试试这衣服,等你拜鹅神时,要穿的。”

自从当了兵,铁戟穿的要么是父亲穿过的旧衣,要么就是派发的衣服,再没穿过母亲做的衣服。

家里穷的吃了今天没明天,铁戟不知道母亲从哪里淘换的布料,崭新的衣服上面一个补丁都没有,面料摸上去比一般麻布平整许多,看上去就很贵。

铁戟小心翼翼伸胳膊,让母亲将新衣服套在他身上,生怕一个用力,弄坏了这娇贵面料。虽然心里还有一万个疑问,铁戟却是一个都不敢再问了。

试好了衣服,等铁戟重新钻回被子,才发现被母亲放在他头侧的油灯,不知何时打翻了,满满的灯油流出来,早让被褥吸干了。

家里总共就那么点儿灯油,铁戟心疼的不行,从来节俭的母亲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只是摸了摸铁戟的头发,轻声道:“我儿快睡吧。”

闻着灯油的味道,带着满脑子的疑问,铁戟渐渐睡着了。

 

许是母亲讲了一半那个鹅神和修罗的故事,许是前夜见的怪物和人形大鹅实在太过于耸人听闻,总之,少年铁戟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四周白茫茫一片,不辨天地,脚下极为平坦,比北界关城墙上的路都平整。也不知用了什么砖铺的,连缝隙都没有。极目四望,四周都飘着雪,那雪似乎有心智一般,独独让开了铁戟,给他周围留了一圈空白,他伸出手想要碰触那雪花,雪花居然自行飘远,绕开了他的手。

铁戟想要走到前面去看看,走了很久很久,走到他觉得腿都酸了,眼前的景象还是一般无二,连那些雪花都没有变化。

这里下着那么大的雪,应该是极寒冷才对,可素来畏寒的铁戟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身上舒适又暖和。

 

他走累了,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在这里似乎只能站立和行走,无法坐下,膝盖被卡住了一样,只能微微弯曲。

他只好站着,看着周围的一切,想着这是个梦,醒了就好了。

头顶宛若一整块白玉的天空,忽然起了涟漪,那涟漪开始只是一小圈,接着越来越大,最后覆盖了铁戟目之所及的整个区域,连同四周空气,飘荡的雪花,脚下地面,也被裹挟在内。一波一波涟漪,让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

唯有铁戟站立的地方,平整如初,巍然不动。再大的涟漪都无法波及到他身边,好似就算这个世界坍塌了,他的所在都是得神眷顾的最后一片乐土。

 

天空之中,自涟漪诞生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物体。

四周都是白色,那个物体也是白色,却和四周界限分明,看得分明。

那物体宛如一个巨大的球体,缓缓落在地上,接着,裂成两半,从中露出来一个人形。

这个世界忽然有了色彩。

它有着女性的身体,身披五彩霞衣,衣裙无风而自摆,她身上的环佩也轻轻摇动着,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的手臂露出一截,白的耀眼,比铁戟见过的,北界关里最漂亮的女子肌肤更好看十倍。

她的双足赤裸着踩在地上,那地面就由她双足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着涟漪,一圈一圈,和着她身上环佩发出的声音,看着听着,让人沉溺其中。

她的肩颈上却长着一个与身体一般长的脖子,脖子顶端是个鸟头。有些像鹅,嘴巴却是尖的。

眼前的人身鹅首,与昨日所见似乎有些相同,却又完全不同。

眼前的身躯并未覆盖羽毛,而昨日那个人形生物浑身覆盖着白色羽毛,且看上去十分粗糙,和修罗搏斗后又显得非常脆弱,而眼前的,她身上充满了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感觉,若不是身体跪不下去,铁戟早已经跪在她面前了。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宛若冰雪塑成。

铁戟脑中冒出一个词“鹅神”。

 

铁戟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站着,看着眼前的神。生怕自己的一次呼吸,一个轻微动作,亵渎了眼前的神。

不知过去了多久,铁戟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想动,却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头,他想低头看看自己,却发现连脖子也动不了了。他张嘴,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铁戟有些急了,他记得娘说过,若是睡觉梦魇了,就拼命想自己要撒尿,会被憋醒。铁戟于是努力想啊想啊,终于,一丝丝尿意顺着他的脊椎窜入他的脑子。

总该醒了吧?铁戟想。

他打了个哆嗦,天空飘的雪,变成了雨。

那雨落在铁戟身上,沉甸甸地,好似那些水珠都是铁珠子一样,一滴一滴,坠着人往下。

鹅首人身的女神终于动了,双手抬至身前,拇指与拇指,小指与小指相合,状如八瓣开放的莲花。

铁戟觉得整个人都如同浸入了温水中,有一种回到娘胎的感觉。无比放松,心中再无任何思绪。

女神的双脚离开了地面,缓缓上升,自首至脚,逐渐没入头顶白色虚空中,消失在铁戟眼前。

 

铁戟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灯油味儿,接着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回来了,暖暖的,热热的,像是泡在温水中。

他醒了。

他尿床了。

十六岁的小伙子,尿床了,不仅把自己的被子尿了,还将母亲的被子也尿湿了。

铁戟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将两床被子都挂在屋檐下,盼着能在母亲回来前晒干,却没想到,北域寒冷,如今已是滴水成冰的季节,等母亲背着一背篓东西回来时,被子上湿透的部分,已经冻起来了。

“娘,我……”铁戟想撒个谎,说他打翻了水杯,可被子上那股子骚味儿他自己都闻得到。

母亲却全然不在意,“我儿,这是你最爱吃的鸡和花生,娘做给你吃。”

背篓里满满的都是好吃的,不仅有一只鸡,还有一块冻肉,一条冻鱼。

平日里连过年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铁戟腹中馋虫大动,心中疑虑丛生。家里穷的余粮都没有,母亲从哪儿弄到的银钱,能买这么多东西。

可他又不敢再问,生怕惹得娘不高兴。

这休沐的一日,吃的可是真好啊!铁戟心想,不管因为啥,要是天天能吃这么好,这辈子也值了。

 

2章 吃饱饭,拜鹅神!

 

铁戟可以连着休沐三日,当周通带来这消息的时候,铁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向抠搜的伍长,不仅给了他假,还让周通和卢开义给他送来了新棉衣,钱粮,还有肉。

而送东西来的周通,自己身上还穿着旧棉衣。

 

卢开义为人油滑,自称出身京城卢氏,一向看不起他们这些大头兵,平日里没少嘲讽他们傻,守城门这种苦差事更是从来轮不到他。他自己捡了守落寒塔的好活儿,每日东走西逛,最好和城内那些异族聊天。

铁戟拉着周通坐下,撕了一块鸡肉给他,也不搭理一旁的卢开义。

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的公子哥儿,这会儿居然自己硬凑过来,坐在铁戟身边,笑呵呵地道:“铁兄弟,别不理我啊!有啥好吃的,也给我来一口。”

来北界关不过一年,卢开义已说得一口地道边关话,从前的官话半点影子都不见。

这点铁戟倒是佩服得很,他连字都勉强只认得几十个,官话别说学,听都听不明白。

卢开义见铁戟还是不理他,倒也不恼,拿起桌上花生,剥着吃了起来。

周通扯了扯铁戟的袖子,道:“这棉衣钱粮是上面发的,肉是卢公子送的。”

“嗨,别叫什么公子,多生分,咱现在都是守城的兵,就叫我小卢。”卢开义呵呵笑着,伸手便搂住了铁戟的肩膀,道:“可别怪哥哥眼拙,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铁兄弟这么厉害啊!”

两人之间并无仇怨,铁戟少年心性,被卢开义吹捧几句,也就忘了。

 

聊了几句城中事情,少将军伤势不重,昨夜有几个兵士死在修罗手下,除此之外倒也并无其他损失。

话题自然而然便又转向了修罗。

周通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来来回回不过说修罗厉害,普通士兵根本敌不过,需直接听命于老将军的金家兵,才能打败修罗。

而卢开义却是个话篓子,提到修罗,他双眼放光,道:“你们知道,那玩意儿为啥叫修罗不?”

铁戟自然不知,周通也是摇头。

“蠢啊!”看两人瞬间沉下的脸,卢开义急忙道:“我呢,兵器身手上自然不如铁周两位兄弟,不过在京城也读了几本闲书,杂七杂八的事情,倒是知道些。”

“修罗,是佛教中与天神为敌的东西,也叫非天,据说是非人,非鬼,非神的玩意儿。因为修罗中女性极美而男性极丑恶,所以,咱们这边就给那东西取名叫修罗。”

看着铁戟和周通认真听的模样,卢开义洋洋得意起来,“北域人不是总喜欢拜个神,拜个佛的么,顺手用了这名字也不奇怪。其实,胡人可不是这么叫的。”

“胡人的事,你也知道?”周通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又舔了舔手上的油花。

 

卢开义到腰间掏了一下,想抽出扇子做个风流公子的模样,手摸到腰间匕首,才想到守城小兵哪儿来的扇子,这能冻死人的北界关又哪里用得到扇子。

他哈哈一笑,道:“这北界关里,异族可不少,有匈奴人,有粟特人,还有羌戎人,他们也总被胡人欺负掳掠,我跟他们混熟了,一打听一个准儿。”

铁戟塞给周通一块肉,白了一眼卢开义,脸上写满了:说正事儿。

“别急啊!”卢开义又剥开几粒花生丢口中,这才继续道:“胡人管那个,叫阿斯哈图②巴特尔③,说那是腾格里④的神迹,给他们的勇士赐下神肉,吃了肉的勇士,就会成为腾格里最忠诚最勇敢的仆人。”

卢开义说到这里,伸手半遮着嘴,小声道:“这事儿我还问过那些被俘虏的胡人,刚开始他们什么都不肯说,直到我用胡话说出这些,他们一个个脸上那样子,啧啧,不用问就知道了,假不了。”

“据说这些阿斯哈图巴特尔,平时就居住在一个叫什么‘他仨儿’的地方,每月需以活人血肉供奉,否则腾格里就会降下灾祸,这些年啊,那些异族被胡人掳走了不知多少人,都去喂了这些个玩意儿。”

卢开义用汉话夹杂着胡话,讲述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铁戟和周通听着迷糊,又被这故事吸引,想要继续听下去。

“这个‘他仨儿’,据说是个覆满冰雪,极为寒冷的高原,我给取了个名字,就叫它冷原。⑤”卢开义继续道:“那些胡人说,凡是被腾格里选中,成为阿斯哈图巴特尔的,外形都会发生变化,身高有咱普通人两个以上,还会长出很多手臂,眼睛,腿之类的玩意儿。

可惜啊,咱们俘虏的这些胡人,也不过是些小角色,知道的不多,若是能抓个胡人的大官儿来,肯定还能问出更多事情。

卢开义一脸遗憾。

铁戟问:“你还懂胡人的话?”

“嘿嘿。”卢开义得意地笑着,“不仅是胡话,匈奴人,有粟特人,还有羌戎人的话,我都懂点儿,聊个天是没问题的。”

果然是京城来的大族公子啊,铁戟心想自己在北界关活了快十六年,胡人话也就听得懂几个词儿,这卢开义不过一年功夫,居然学会这么多话!

 

铁戟此刻更加想听的,是关于鹅神的事情。

已经参与过拜鹅神的周通,也是半通不通,只说到时候跟着祭司走,祭司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当时他不敢抬头,连鹅神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只记得磕了一堆头。

卢开义并非北域人,来边关的时候他都二十了,拜鹅神这事儿,自然而然与他无关。这家伙问遍了拜过鹅神的人,东拼西凑的,发现大家讲的事情出入颇大,也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有人说,鹅神是只白色大鹅;也有人说,是个身披羽衣的少女;还有人说,是有九个头的怪鸟;还有人说,是个男人。这鹅神,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异闻爱好者小卢带着满满的好奇心,厚着脸皮跟着周通来,想从铁戟这个“鹅神选中的人”这儿得到些好故事。

而少年铁戟关于鹅神的所有了解,不过就是前夜与修罗对战的鹅首人,还有那个奇怪的梦。

卢开义带了一堆的问题来,铁戟也只能摇头。

好在,再过两日,铁戟就要去拜鹅神了。卢开义千叮万嘱,让铁戟一定要看清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两日铁戟过的日子,简直太舒服了。母亲什么都不让他做,餐餐有肉顿顿吃的他满嘴流油。

闲极无聊的铁戟,迷上了喂蚂蚁。他发现了两个蚂蚁窝,一窝黑色,一窝灰色,若是丢块肉在中间,总能引得两窝蚂蚁争抢起来。看够了,就把蚁窝踢乱,看着蚂蚁们忙忙碌碌清理洞口,也颇有乐趣。

伍长派周通给铁戟家中送了新的棉被,铁戟躺在那厚厚的被褥中,感觉自己像是睡在云端。

拜鹅神居然能有这么多好处啊!

 

铁戟还是反复做着那个梦,梦中的鹅神宛若仙女,却从不曾睁开双眼。铁戟以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等到真的拜完了鹅神,也就不会有那个梦了。

 

正日子到了。

一大早母亲就给铁戟换上了新衣新鞋,还用头油将他头发梳理地整整齐齐。看着母亲没完没了地帮他抹平衣服上的褶皱,拍打着不存在的尘土,铁戟道:“娘,挺好的了。”

母亲看着铁戟,双手抚上他的脸颊,道:“我儿,真好。”

祭司穿着五彩的衣服,脚下踩着奇怪的旋律,就像是一只林间跳跃的野鸡。那祭司年岁并不大,脸上还未被北域的风霜割出褶皱,他脸上纹着奇怪的图案,口中念念有词走到铁戟身前,看了他一眼,道:“跟紧我。”

 

凛冽的寒风中,祭祀带着铁戟进了山。

北域人冬日里很少进山,一来怕下了大雪出不来,二来冬日山中野兽分外凶猛,若是遇上熊瞎子或者大虫,怕是没命出来。

祭司口中念念有词,吩咐铁戟一句一句跟着读。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

天下大乱,鹅神降世。

淤泥源自混沌启,鹅神一现盛世举。

鹅神佑我吃饱饭,鹅神佑我穿暖衣。

 

铁戟紧紧跟随着祭司,生怕不留神落了单,还要分心跟着祭祀一句一句念,冒了一脑门汗。

祭司语调一变,开始唱诵铁戟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鲜于九霄,倬彼云天。

曀曀其夜,参昂维定。

昔时往矣,忽然而已。

四方于缺,维神明兹。

硕人之回,报可恍思。

颠之惧之,自是生之。

配天之名,自神召之。

信亦焉哉,大命归止。

 

刚才铁戟还能跟着祭祀一句一句重复,这些句子铁戟完全听不懂,结结巴巴跟了两句,是牛头不对马嘴。

祭司也不管他,仍旧一边走,一边唱诵着。

 

鲜于九霄,骏极于天。

曀曀其夜,参昂维定。

配天之名,自神召之。

信亦焉哉,大命归止。

……

 

铁戟嘴里念叨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跟着祭司爬过了一座山,祭司忽然停下,“到了。”

到了?铁戟四处看着,眼前是山中峡谷,四下一片秋日荒芜的模样,枯草上还覆着一层薄霜,根本看不到人。

祭司双手高举向天,大声喊道:“鹅神啊,您的仆从已到,请降临吧!”

山中枯草树木居然自行向两边散开,其后山岩也裂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从里面冒出无数黑色的液体,一会儿就淹没了整个峡谷。

眼看那黑色的液体已经流淌到脚下,铁戟躲在祭司身后,想跑又不敢跑。祭司却是老神在在,一动不动。那黑色液体居然停在两人脚下,不再流动。

过了一会儿,黑色的液体逐渐退回去,液体消失的地方,一座门出现了。

一座黑色的门,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立在那里,比黑夜还要黑,像是路过的一切都要被吞噬掉一样。

祭司带着铁戟进入了门。

 

门内四面围墙,居中一座大殿,居然是一座寺庙。四下还生长着不知名的草木,与门外俨然两个世界。

正殿上,供奉着巨大的鹅神像。

听了这么多天的“鹅神”,铁戟终于见到了鹅神。

铁戟不需祭司提示,便跪在鹅神像面前。

因为那鹅神像,与他梦中所见鹅首人身,几乎一模一样,身披五彩霞衣,双足赤裸着踩在地上,双手在胸前结莲花印。

神居然出现在他的梦中,是要给他指引么?

祭司引着铁戟走到鹅神像脚下,铁戟忍不住抬头,此刻离得近了,才看到,鹅神像与他梦中所见还是有些不同。

眼前的鹅神肩膀上生有三颈三头,而他梦中所见的女神只有一颈一头。鹅神像脚下地面上有浮雕,用简单的线条刻画着一些故事。

第一幅:胡人围城,其中高大的修罗正跳上城墙。

第二幅:鹅神从天而降,四周环绕着金甲人。

第三幅:金甲人打败了修罗。

第四幅:无数的人跪在鹅神面前,向鹅神献上祭品。

 

祭司走到鹅神像前,脚下又开始踏着奇怪的节奏跳跃,口中念诵着

“星归于正,鹅神再临,诸神,神兽,见诸天官”⑧

随着祭司话音落下,那高大的鹅神像上,左侧的头缓缓点了一下,祭司匍匐在地,吩咐铁戟:“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一个字都不要错。”

铁戟想说,那些文绉绉的词,他一句都听不懂,很难跟着重复下来,祭司已经开口了。

铁戟听着,松了口气,还好,祭司此时说的内容,他是听得懂的。

“吾不会将鹅神的所在告知他人,吾若背弃誓言,必为千夫所指,永世得不到鹅神眷顾,并接受一切惩罚。”

话音刚落,鹅神像居中的头便向上抬起。

祭司见此情景,浑身颤抖着,连声音都抑制不住拔高:“鹅神选中了你,跟我念第二段誓言。”

“吾将尽最大努力,用尽所有手段,向鹅神献上忠诚和一切。吾若离弃,将不配得到鹅神眷顾,吾之亲友族人皆会承受鹅神降下一切惩罚。”⑨

铁戟听祭祀念时,还有些犹豫,这誓言太重,不仅自己,亲友族人都会受到连累。念头刚起,便觉得身体虚空,如坠入水中,在庞大的鹅神面前,自己渺小的宛若一只蝼蚁。脑中一切念头都消失了,只觉得自己要全身心奉献给鹅神。

铁戟重复念罢,只见祭祀高举双手,手中捧着一只黑色的碗。鹅神像居中的头,缓缓张开了嘴,只一眼,铁戟便觉得鹅神口中如有万千星辰,那星辰亘古不变,而自己在其中渺小如尘。

鹅神口中落下一颗黑色圆珠,缓缓落入祭祀捧着的碗中。

接着,鹅神闭上嘴,低下头,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铁戟还想去看看鹅神第三颗头会不会动,祭司已经捧着碗来到铁戟面前。

“鹅神赐下甘露,喝下它,你会成为鹅神最忠诚的仆从。”

铁戟口中重复着,“最忠诚的仆从,最忠诚的仆从。”

 

在鹅神脚下,他身如在过去的,未来的百千年中一一走过,那些平庸的,痴傻的,疯狂的,胆怯的人们,无知无觉在他眼前过完一生。他们从尘埃而起,又归于尘埃,有生一日死者,有生十年死者,有生百年死者。他们未曾遇到过鹅神,不知这在于万千星辰之中,在百万年前就存在的伟大神明。一日或百年,不过无知无识的尘埃,又有何区别?

其来无今,其往无古,其高无盖,其低无载,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其外无物,其内无人,其近无我,其远无彼。不可析,不可合,不可喻,不可思。惟其浑沦,所以为道。

福至心灵,铁戟低声唱诵着鹅神的伟大,可鹅神的伟大,又岂是他这贫瘠语言所能描述的。

 

铁戟接过黑碗,里面液体漆黑如墨,不,是比墨更黑,平静的水面下似有无尽的深渊。那深渊之中,神明正在凝视着他。

看着铁戟喝下了碗中液体,祭司颤抖着双眼通红,“十年,已经十年未曾出现过,我生何其无用,死又何其有幸啊!”

祭司扯开胸口衣服,露出胸膛,癫狂地跳跃着,身上五彩的布帛随着他的动作飞舞,如一只在山林中飞舞的野鸡。

喝下甘露的铁戟,感觉自己的身体飞回到北界关,关外关内,无数修罗在四下屠戮,他伸手去抓,轻轻松松就将一只修罗抓了过来,那修罗头上长着角,身下长着蹄子,眼睛是绿色的,嘴巴大大裂开,露出里面的尖牙。

修罗也太弱了,铁戟轻轻用力,扭断修罗的脖子。红色的血液漫出来,散发着美酒的芬芳,那修罗的身体也变了,变成了一只肥硕的烤鸡。

铁戟觉得自己好饿,好渴,好像有三天不曾吃喝过一般。

那酒的味道也太香醇了,望夕酒肆最好的美酒,也抵不上其万一。那烤鸡表面流淌着油脂,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铁戟一口咬下去,皮脆肉嫩骨酥,只几口便吞掉了半只,再喝几口酒,鹅神啊,世间居然有这般美好的东西。

等到铁戟吃光了烤鸡,喝光了美酒,耳畔忽然想起鸣金之声,铁戟一怔,忽然想起,自己怎会在北界关?他应该在鹅神庙啊?

 

周围的修罗,城墙,都如云烟般飞散而去,铁戟仍旧跪在巨大的鹅神像前,他觉得双手湿漉漉的,刚才喝酒吃肉的感觉清晰无比。

低头看,怀中一颗人头。

人头面皮上纹着奇怪的花纹,正是那个带他来鹅神庙的祭司。

铁戟伸手到口中扯了一下,一根长长的,五彩的布条被他拽了出来,虽已满是血污碎肉,依然看得出,是祭司身上彩衣的一部分。

他把祭司连皮带骨给吃了。

 

3 鹅神啊,你不是个东西

 

铁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他并不认识路,一跃从百丈山崖跳下,却能安然无恙落地。

家中,母亲在等他,周通和卢开义也在等他。还有一个顶盔掼甲的将军,带着一队盔甲齐全的人马,站在他那破旧的屋子面前,分外扎眼。

铁戟浑浑噩噩,也不理人,走到自己榻前坐下。

“你见到鹅神了?鹅神长什么样子?”

“鹅神庙到底在什么地方?”

“带你去的那个祭司呢?怎么没有一同归来?”

“铁兄弟,你可成英雄啦,少将军专程来迎接你,你是咱们北界关十年来,被鹅神选中的唯一一个金甲人。”

“……”

卢开义的嘴一张开就没有闭上的时候,吵得铁戟只觉得脑子嗡嗡响,太吵了,铁戟往卢开义那边看了一眼,希望他赶紧闭上嘴。

卢开义的确闭上嘴了,因为他已经跪在了地上,不仅是他,还有周通,门外少将军带来的兵士都倒在地上,有人双眼鼻孔流血,有人捂着头满地打滚,口中发出惨叫。勉强站立着的,只有铁戟的母亲,少将军和他的马。

“我儿,你还好么?”母亲搂着铁戟的头,抚摸着少年的脸。

铁戟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他们怎么了?他怎么了?

“小戟哥,你还好么?”周通先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着铁戟,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

铁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周通。

 

“烦请你们暂时出去,老妇有些话,想对我儿说。”母亲一双眼睛只在铁戟身上,不断摸着他的脸,擦去他嘴唇下巴上残留的黑色血液和碎肉。

铁戟看着母亲,她身上穿着新衣,头发梳理整齐,发髻上还簪着银簪,脸上有淡淡胭脂红。

“娘,我……”铁戟不知道从何说起,在鹅神庙发生过的一切,他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他的梦,可口中残留的血腥味儿,衣襟上沾满的血液,总是真的。

“你喝了鹅神的甘露?”

铁戟吃惊,母亲居然都知道?

“你发了几个誓言?”

“两个。”

母亲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十六年前,我初见鹅神时,发了三个誓言。”

“吾将身体和灵魂献给鹅神,并抚养我们的子嗣长大。”

铁戟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母亲双眼虚空,回忆着自己少女时代的记忆。

“那时候我刚拜过鹅神,就与你父亲成婚了,婚后一月,我有了身孕。我很怕,你出生之后,看你白白嫩嫩,眉宇间与你父亲又有几分相似,我便觉得没事了,没想到……”

“我儿,你的父亲是鹅神。”

少年铁戟在这短短一日,已经见了太多奇怪的事情,这让他的神经粗壮了不少。

“娘,鹅神,不是女神么?”

“鹅神有千百化身,鹅神也并非他的真名。当年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是个高大的男子。”

屋内灰暗的灯光下,母亲的眼睛亮的像是星辰,一瞬间,十几年的辛劳都在她身上褪去了痕迹,她仍旧是那个十六岁,初见鹅神的少女。

“鹅神到底是什么?”

母亲缓缓摇头,“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见过。”

“那我?”

“你喝了鹅神的甘露,会成为金甲人,当修罗来袭时,抵御修罗,守护鹅神的子民。”

铁戟摇头:“娘,我吃了……”

我吃了人啊!娘!

母亲脸上有一丝不忍,“金甲人如鹅神在人间的使者,自然会为众人供奉。我儿,你是鹅神的孩子,也是鹅神眷顾的人,既然已被选中,你要好好守护这北界关。”

 

所有的金甲人,平日均居住在城中落寒塔,若非修罗来犯,从不露面。铁戟虽已喝下甘露,却尚未完成蜕变,成为真正的金甲人。作为十年间唯一一个新诞生的金甲人,少将军亲自带人来迎铁戟入城。

说是迎接,或是监视更为妥当。

卢开义仍旧贴在铁戟身边,仿佛刚才跪在地上捧着脑袋大叫的不是他一样。

周通跟在队伍末尾,铁戟唤了他一声,他浑身抖了一下。

而旁人,尽量保持着与铁戟的距离。

“卢兄弟,你不怕我?

“怕你?我可是出身京城卢氏,什么大事儿没见过,你就算真变成金甲人,也不过高大些,有啥好怕的?”

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情。”铁戟压低声音。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世上我卢开义不知道的事情,怕是也不多。”卢开义一脸得意。

“你提过,军中的胡人俘虏,每月总有些人消失,每月又都多出些新面孔?”铁戟问。

卢开义道:“是啊,我就是打听不出来他们去了哪儿,哎,好不容易跟人混了几分熟,又不见了。”

铁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隐约有个念头在闪烁,只是这个念头有些可怕,可怕到连他自己都不太敢信。“那些胡人可说过,腾格里是什么模样?”

“这个——”卢开义舔了舔嘴唇,道:“我和百十个胡人打听过,也问过其他的异族,大部分人都说,腾格里降临世间的时候,是一只雄鹰,九头的雄鹰。可是也有人说,腾格里是个身材妙曼的女人,是个身材健壮的男人。”

 

穿过城门的时候,卢开义碰了碰铁戟,道:“铁兄弟,鹅神到底是啥样啊?”

铁戟看着这个他守了一年的城门,今日走过这里,和过去三百个日夜已全然不同了。

“其来无今,其往无古,其高无盖,其低无载,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其外无物,其内无人,其近无我,其远无彼。不可析,不可合,不可喻,不可思。惟其浑沦,所以为道。

鹅神,它不是个东西!它什么都不是!

 

落寒塔在北界关城中,塔身四周遍布琉璃水晶,塔上油灯经年不熄,烛光在琉璃与水晶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这塔常年有兵士驻守,普通人根本不得靠近,铁戟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以这般众星捧月的方式进入落寒塔。

落寒塔内,比起外面,寒酸不少,四周都是巨大的青石,一点装饰都没有。铁戟没想到,自己在这儿,居然看到了那个说书的老者。老者身上披着一件狼皮大衣,露出的脖子和胸口缠满了白色布帛,显然是伤的不轻。

而坐在老者下首的,居然是谢老将军。

堂堂镇北将军,在北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谢老将军,此刻正给那老者倒水。

“您的伤可好些了?”谢老将军关切地问着老者。

“还死不了。”老者看到铁戟,招了招手:“小朋友,你来了。”

 

①修罗:梵语Asura的译音“阿修罗“的省称。古印度神话中的一种恶神,常与天神作战。佛教采用其名,列为天龙八部之一,又列为轮回六道之一。

②阿斯哈图:蒙古语,意思是险峻的岩石。

③巴特尔:蒙古语,意思是勇士。

④腾格里:蒙古语,意思是长生天。

⑤冷原:冷原(the Plateau of Leng)是H. P.洛夫克拉夫特所著克苏鲁系列神话小说中位于幻梦境的巨大高原。冷原被描述为“……中亚不可触及之地,冷之高原食尸巫术的恐怖标志……”。冷原可能在青藏高原附近,而藏区也被称为ü-Tsang。

⑥参考白莲教口号

⑦出自《诗经·硕颂·鲜于九霄》

⑧出自《玄君七章秘经》

⑨出自大衮密令教誓言,大衮密令教(Esoteric Order of Dagon)是克苏鲁神话中一个与深潜者有关的教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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