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的时候,城里的二哥跟乡下的几个哥哥说要把后院里的树处理一下,说来年他要回来把老房子翻修一下。后院面长着几棵槐树和香椿树,槐树有七八十年了吧,树干粗大,树头比房屋还要高上一截。几个哥哥费了几天的功夫,才把那些树弄倒,我是眼见着他们用了各种方法,先是刨树根的四周,让树木的根跟周围的泥土留出空隙,再拿了锯子,电锯子,隆隆的噪音,吸引了很多没事的村里人。正好一根粗大的绳子,从河对岸一直拉到了河这边的路上。其他方向是走不通的,都是房子。
在“一二三——拉,一二三——拉”规律的号子声中,树缓缓倒下了,它倒下的迟缓,仿佛是不舍得断了与土壤中根系的牵连。但是倒下的树会不会痛,它是否对生命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这都是我们想象到的。倒下的树干,被锯子锯成一截一截的,可以做建筑用的木材。我看那些裸露的年轮,果真像小时候老师教给我们的那样,靠近太阳的南方,那些圈更宽阔一些,靠近北方的这边,圈圈细密。都说一年就是一圈,我数了数,七十几吗?数着数着我就迷糊了。我数得迷糊,它们一圈一圈却长得细致,一道痕迹又一道痕迹的,认真记录着当年的日光和雨水。
二哥家的老屋是我家的祖宅。二哥今年也没回来收拾房子,或许还不到时候吧,家业都在外面,不回家住的人,收拾房子干嘛呢。老屋的院子里,养了一只羊,上个月生了两只小羊。小羊可爱极了,天天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把老屋南边的棚子都要撞翻了。昨天回去,父亲说小羊要出月子了,长到近三十斤,有人要来买回去养。昨天是羊妈妈和小羊相处的最后一天,羊们不知道,它们还在河里吃草,无拘无束地奔跑。
五一没出去玩,跟着姐姐去了姐夫一个亲戚家,他家里养了好多猪,种了好多菜,我们去摘了些菜,然后进屋子做了会儿。他们夫妻两人一年也能赚不少的钱,但是这活,又脏又累又乱,一般人干不来。因为养了好多猪,要看护,园子里养了几条狗,有一条又黑又大,及其凶猛,但是对孩子却很温顺。小宝宝被送走之后,它好几天不吃东西,只是哭。那哭声把主人给惊呆了,跟我们说,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狗真的会哭。说完又指着另外一只,说那个不哭,只知道自己吃食物。说会哭的狗太聪明,讨打。我却知道它是因为情思太重,所以就会比另外一种更多一份悲伤。
昨天,一个同事去世了,生前还在努力忙职称,终于忙活到进了高级。但是走着路的时候他就倒下了,再没有起来,晚上他儿子在朋友圈发了讣告。我始终是有点不敢相信,因为每次见面,他总是笑眯眯地跟人打招呼,那微笑鲜活鲜活的,却原来生命这么多无常。
打开抖音,铺天盖地是一位21岁的花样年华男孩,为了一份不值得的爱情,跳河自尽。花样的年华,想以死去解脱,那是因为一颗孤独的心,曾经灰心绝望到了极点了吧。
衣食住行,这是人们活着就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也不容易解决,因为单单在这几个问题上,我们又各自衍生出了无数的欲念。追逐欲念的过程中,我们其实一路都在收获,但是不幸的是,每次当我们满足一个欲念,我们并没有那种已经获得的幸福感,因为随之,我们很快又开启了下一个欲念。
一个又一个的欲念,此消彼长,却又生生不息。无论多么光鲜亮丽,人生终究不过百年。普通人能保留的讯息不过二百年吧。你是如何的,可能你的子女会记得你,甚至你的隔代孙子也会念叨起说我的爷爷奶奶那时候怎么怎么。再往后呢,再过百年,所有的印记将不复存在。
人为什么活着呢?又为什么在不断失去呢?
我们在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里,一步一步寻求自我救赎。我们茫然无知地迈着步子,浑然不觉中,年华已逝。树倒下后,尚且有一圈一圈的年轮来记录存在。或许我们还不如一棵树,我们连年轮都不会留下。
看季白白新做的私章,并排五个,完全演绎了生命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过程。是啊,这多像我们的生命,我们一无所有来到这个世界,一点一点学习,一点一点拥有,又一点一点遗忘,终究把从这个世界获得的又还回了这个世界。
既如此,那些拥有和失去,何不随缘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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