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于暮色中走过一条绿意森森的巷道,拐角之间,不知谁家屋内传来一个女童稚嫩的读书声:“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于是,我放慢了脚步,立于那面蔷薇花墙下,静静地听她念完了这首诗,心中不由泛起了点点的涟漪。
想起十来岁的时候,第一次跟着爷爷去看姑姑。因为奶奶生姑姑时难产而亡,姑姑自生下不久就被送养去了极为遥远偏僻的小山村。
当时相见姑姑时的情景,至今难忘。只因,至亲骨肉蓦然相见,竟有一种情怯,不知拿对方如何是好。
姑妈聪明能干,姑夫却长得五大三粗,性情拘谨木讷,从各方面来看,他们都不相配。爷爷问他的话,他总是迟疑一会儿,半晌,方才低垂了眼含着点抱歉的笑喃喃作答。
而姑姑一直在灶前忙碌个不停,除了招待我们吃喝,与爷爷几乎没有私下说过体己话。印象中,她唯有忙个不停的身影。
爷爷被各家亲戚热情邀请着去吃饭。而我,则被七岁的小表妹带着去田野里疯玩。两个孩子很快就成了最为要好的朋友。
然而,住了两夜,我们便要走了。临走前,小表妹过来叫我,说姑妈有话想和我们说。
我进屋,姑妈颤抖着抓住我的手,说:“有时间来看看姑姑,姑姑穷,但饭还有得吃。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她话未说完,忽然地哽咽了。半生委屈的泪就这样决堤而下。我心里只是一阵惶然,年纪尚小的我,并不能理解离别的深意和人生的无常。
小表妹跑出来,拉着我的手:“为什么下次就不能见到了?为什么?!说啊……”小孩子,总以为世间人,在一起便是永远在一起了。也正是因为这份纯真和真挚,让人每每想起,便要泪下。
是啊,人生就是一场远行,我们都是行路人。每一次的遇见,这点点微光都点缀了我们的生命,正是这一个个碎片,拼成一张有意思的图画,完成了我们原本黯淡的人生。
相信,每一个季节轮回交替,陌上的春花会再次盛开,而你我,在最美的季节,还会山水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