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厅
一场骤雨不期而至,妮娜小姐和梅兰小姐躲进公园一隅的咖啡厅避雨。此时咖啡厅已经坐满躲雨的人们。侍者来回穿梭在餐桌之间的过道,根本没人理会她们。梅兰小姐四处张望,期冀看到熟人。此时,妮娜小姐朝前面某处招了招手,回应那一边某人的问候,然后拉着梅兰朝那张桌子走去。原来那里坐着唐姆先生。
唐姆先生起身迎接二位小姐,又喊来侍者为她们点了咖啡和点心。安顿好之后,唐姆先生略微鞠躬,说他另外有约,恕不相陪。窗外的骤雨已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唐姆一手扶着帽沿,走入雨雾之中,消失在石板小径的转弯处。
梅兰小姐搅拌着咖啡,问道:“这位先生就是你说的那位郁郁寡欢的鳏夫吗?”
“鳏夫!好吧,你说的没错,虽然这个词语听来有些刺耳。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毫无隐晦,缺乏耐心与同理心。”妮娜小姐摇摇头。
梅兰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但是我没有说错,他看起来确实郁郁寡欢。一个忧郁的中年美男子。他为什么没有续弦呢?听说他很有钱。难道他还在留恋亡妻?”
“也许吧,谁知道呢。据我了解,唐姆先生的亡妻,脾气可不算太好,傲慢而自负。也许,她的逝世对唐姆先生来说,是一种解脱。”妮娜小姐脸上又浮起她特有的神秘微笑。
梅兰小姐来了兴致。窗外的天空再次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咖啡厅内人声嘈杂,昏黄暗沉的灯光,将人们的脸色映衬的暧昧不明,正是适合闲聊八卦的气氛。
妮娜小姐说:“唐姆先生的亡妻相当有钱,嫁妆丰厚,与之相对的,她的脾气也相当暴躁,可以说是霸道。我不太了解,是听唐姆先生的两个姐姐说的。唐姆先生性格却很懦弱,对妻子是唯唯诺诺。我聪明的姑娘,你可以想象,十几年的婚姻生活,唐姆先生的忍耐力真是惊人。”
梅兰小姐哦了一声,“他是看在金钱的面子上而忍耐的吧。”
“如果我说唐姆先生很爱他的妻子,你相信吗?”
梅兰小姐吃惊地挑起眉毛,“爱一个脾气暴躁的女人?一个懦弱的男人?这从何说起?”
“是的,他们很相爱。唐姆太太病故后,唐姆先生就变成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而在这之前,唐姆先生是个快乐的人,那种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神情,装是装不出来的。”
“啊,是吗?”
“说来话长……”
妮娜小姐和梅兰小姐窃窃私语起来。
唐姆先生此时回到了宁静的家中,他一脚蹬掉皮鞋,瘫倒在沙发上,不到一刻钟工夫,他就打起了鼾。只有在家里独自一人,唐姆先生才会卸掉忧郁而悲伤的伪装,这副伪装他已扮演数年,未来或许还要持续数十年。无所谓,唐姆先生善于伪装,正如之前善于营造幸福的婚姻生活。
植物园中
秋高气爽的明媚天气,妮娜小姐和梅兰小姐相约到植物园赏菊。在花丛中游玩一阵,二人来到一个僻静的小亭子里休息。这亭子位于小山坡的山腰部位,居高临下,正好可以俯视山下熙熙攘攘的赏花人群。
梅兰小姐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小扇子,抱怨秋老虎的热力迟迟不消。妮娜小姐则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半山腰的风景,她的目光转移到山下的人群,感叹道:“半个城的熟人都来了。看,那不是布朗小姐吗?她身边的男士是谁?”
梅兰小姐立刻来了精神,盯着那个男人辨认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没见过。怎么,妮娜小姐,这里竟然也有你不认识的人?”
妮娜小姐微笑说道:“在这个小镇里,生面孔还真是少见。”
“也许,是从外地来的吧。”梅兰小姐见那个中年男子相貌平平,举止也谈不上优雅,对此就没了兴趣,“不过,布朗小姐多日不见,衣着倒是挺时尚的,之前的她似乎并不在意穿着打扮。”梅兰小姐眼尖,瞅见布朗小姐披着一袭华丽的蕾丝披肩,裙子也是当下流行的款式。
“是啊。布朗小姐之前深居简出,青春年华全在一个大黑屋子里消耗掉了,直到她那个葛朗台父亲去世。”
“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可以和心仪的男子结婚了,幸福的未来在向她招手,不是吗?”梅兰小姐想起通俗爱情小说中的女主人公。
“难说。”
“妮娜小姐,你又在神秘微笑了。在那个严厉父亲的管束下,布朗小姐之前的生活乏善可陈,现在她摆脱了束缚,自由自在,不好吗?”
“我亲爱的姑娘,你看看布朗小姐的脸色,之前沉闷的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晦暗的烙印,怕是一生都难以摆脱了。”
梅兰小姐凭借她良好的视力仔细打量布朗小姐。正如妮娜小姐所说,即使阳光明媚,即使身旁人群神采奕奕,布朗小姐仍是一脸寡欢的模样。她身旁的男士也许是受了她的感染,也是一脸漠然,两个人在一派神色悠闲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妮娜小姐感叹道:“这都要怪她那个葛朗台父亲,长时间的禁锢生活,剥夺了布朗小姐的青春活力,导致了心灵与精神的疲乏,而这种疲惫,或许将陪伴布朗小姐终身,这是多少金钱也难以弥补的。”
人群中的布朗小姐迈着迟缓的步伐,扫视着路边娇艳的花朵,目光却没有聚焦点。她抬起头,望向天空中流动的白云,她的眼神,才流露出愁苦的诉说。